“你说——他们还有没有思想?”
“唔,——周围没有可感受的东西,她们性交,性交,性交——麻木了。”
“你说——她们会不会忧伤?”
“会(莫名其妙的)——即使死亡也不会抹掉她们对那一切的记忆。”
停顿。
第二部分掩饰感染的生殖部位继续满足客人
“假设1:一个男人来敲门。那么——直接剥光衣物,无需废话,她们只要——机械地岔开双腿!”
“假设2:客人对情况不甚了解。那么——她们要先交淡,讨价还价!?如此,有时还有要展示一下腰身:站好,摆好动作,纹丝不动,眨眼——其实死盯着客人的口袋,努力挺胸,扭曲身板,甚至,暴露某隐秘部分——轻易不放其溜走就是……”
“你说——怪异?”
“唔,性和金钱统治她们的世界。”
“你说——恶心?”
“通常,新入这行的女人或许有?”
“你说——她们的业余爱好?”
“酗酒,抽烟,数钞票,或者,搔胳肢窝……”
“你说——卫生条件,场所的标准?”
“肮脏。或许吧。她们会租一间房,总之,条件糟糕:一张床,一只梳妆台……如此。”
(另及:心理学家谈到此类场所的污秽不堪和对恶习的偏爱时,笔端常因恶心而颤抖,而小说家们留下的描述却表明他们深受盅感。两性亲密接触,死亡、贫困、爱情和裸体的盅惑。)
“快刀玛丽?”
“——你说我母亲?唔,没什么区别,我亲眼目睹。”
“你说——我那时几岁?”
“7岁吧,不记得了,在那条街上,我第一次目睹她被人……”
“我躲她——每次看见她在那条街上,发现我时,她盯着,僵着,不笑,不说话……我转身——她就叫我名字,她叫……脑袋上的发鬓掉下来,苍白的脸,通红的嘴唇——她用手使劲儿擦着嘴……”
“你说——我每次都跑开吗?”
“唔,从13岁以后。”
沉默。
“……我认为很不光彩,当时……别人叫我:婊子的……我保持沉默,我认为很不光彩……”
她越陷越深,不能自拨。就是这样。之前,她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但是工作丢了。“
“工作丢之前——她已经把婚姻丢了,据说……她不会叫——我父亲后来娶了一位做爱时狂叫的女人……”
“她自甘堕落,为了生计,越陷越深,对——她还承担着对我的瞻养——不遗余力……”
“你认为——当今没有名妓?”
“不,她后来在那条街,在17区,大有名气,对‘快刀玛丽’由此而来……”
沉默。
“你是说——她们的精神状态?”
“这么说吧……她们每天不带欲望地性交,比如十次,二十次,粗暴的。如此,她们常酗酒。醉。麻痹。……一切充满等待。”
“你说——疾病?”
“——她们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幸免——也是最担扰的。一旦发现阴部被病毒感染,她们就要开始更为艰难的挣扎,或者,停止干活,或者——出于认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干活——由于绝望或对钱的渴望,没有退路,或无法选择退路。这样,她们巧妙地掩饰被感染的生殖部位——继续满足客人……
“想象一下后果——灾难性的……”
“什么,你是说‘有这么多充满需求的男人’么?”
“没有什么不可能,大有人在。比如:没有财力结婚或供养情妇的男人,单身汉,妻子惹病的男人,好奇的男人,色鬼,,不敢追逐女人的男人,妓女爱好者,以及有缺陷的男人,除此,还要算上已婚男人——有句话说的是:若不想丈夫寻花问柳,那就砸断他的腿。”
“你说——我!?”
“唔,不谈这个……”
“那么,我接着说下去——怎么说呢?她们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社会的一部分区力,是的,社会需要一种发泄……”
“你说什么——情人?”
第二部分和情人做爱才有快感高潮
“一种镜中幻象——在心理上,她们需要……如小说中描写的,几乎所有的妓女都有情人:不忠的情人,过路情人,下三烂情人,当着她们的面打老婆的情人,得过且过的情人,满脑子幻想的情人,漂泊不定的情人,事业有成的情人,潦倒的情人,见多识广的情人,功成名就的情人,写小说的情人,才华模溢的情人,财大气粗的情人,淳朴善良的情人,吃软饭的情人,道德败坏的情人,怕老婆的情人,和警察串通的情人,有点小钱带点胆怯同时又固执的情人,为一些鸡毛蒜皮时常红脸的情人,死要面子的情人……等等,不一而足。她们带着一点微小的希望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能使其暂时忘掉一些不快,忘掉那些每天多次内似强奸她们的雄性动物。”
“当然,她们也和情人做爱——这么说吧(据说),和情人在一起做爱——她们才有快感才有高潮……”
“她们有的会依俯上他们,但多数——最终被抛弃……比如快刀玛丽……”
“你说什么——价值?”
“唔,面目全非……一切都充满了沉沦,一切都在沉沦……对于她们——价值已破裂,粉碎。
“忍受?”
“她们有忍受单调生活的能力。”
“疲劳?”
“唔,超越了相当限度的肉体劳作——在这等情形上,她们本已在糟蹋身心,似乎除了乞灵于酒精之外,别无他法。”
“你说——自我沉溺?”
“在17区,那条街上,据我目睹的——在某种程度内,她们爱的感觉力几乎完全消失,换言之,不管何种形式的麻醉——除了希望遗忘之外,她们确已放弃了一切的希望……如此,我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了……”
沉默。夜已经很深了。一片寂静。一屋子的黑在眼里是透明的。记忆中的这一空白,犹如被打落一颗门牙似地露出一个空洞,出乎意料竟然充满了他熟知的细节,并且,擦拭使它更为真切了。但那空白里似乎没有躯体,没有面孔,几乎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熟悉的身影,他母亲?从少年时期之前,他便开始了无望的逃离。
他根本说不清,现在,除了寂静什么也听不见,没有声音,没有说话声,一切都静静地、空空的。寂静中,他知道,不知根底的人们仍在17区那条街上进进出包括生殖器进进出出。他想到那些底层的人们,他甚至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不知道他在哪儿。
那个理想的地方,愉快的地方,纯洁的,不。普通的地方,糜烂的。不。
他删掉纯洁和糜烂的。
他仰面躺着,17区整块地盘从他眼前穿过,像眼前的黑一样,透明的。仿佛又生了锈,可没有,完全是一片空白,那条街,没有任何人,没有车经过,没有人影,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被拿走。
一切都还在那儿。
他记不得其它词了。
脑子里某个声音插了一嘴——他觉得那是阿×的声音,或者,母亲的?然后他眨眨眼,那声音消失了,刹那间。
沉默。
模糊的,锈住了。更多的词开始脱落,打着旋儿,穿过空气,摔得粉碎。他有点飘起来,似乎微微摇晃着——那刺激他的词,碎屑飞了他一身。那——,那是——,那可能是——
他记不得那个词了。
夜,透明的,支离破碎的,黑。它黑着,他不知道它为什么黑。什么□□什么的,诸如此类。黑。
只剩下一个空间,一屋子的黑。就只有空白,没下文可说。没有一个支撑他的词了,尽管,透明但什么东西也看不清。什么东西,也,看……不……清……
什么东西也没有。
该死的前一分钟还有。
但下一分钟——什么也,没有了。他忘记了他说了什么甚至似乎一脚踩空了。静静的,空空的。脑袋嗡嗡地响,像电动剃须刀,嗡嗡嗡嗡嗡嗡嗡……
声音(稍停)
第二部分乳头顿时坚挺起来
黑明……你还醒着么?
我等着你说下去呢?……
你怎么不说了?
你睡着了吗?……
回答的声音
没有……我醒着。
我记不得那个词了……
声音
哪个词你不记得了?
回答的声音(停顿片刻)
那个词……我说……那个……
声音
我不知道你指的哪个词……
你说过“如此”最后你说“我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
但你指的哪个词呢——你说了很多,如:过去,17区,那条街,快刀玛丽(你母亲),那些妓女的生活,性,当然,还有男人……
回答的声音
我记不得了……
声音(犹豫一会儿)
好好想想……黑明——事情总是从空白开始的……
回答的声音
空白?
声音
空白。
沉默。
声音(停顿一会儿)
闭上眼睛,黑明,什么也别想,把手给我……
菲儿捂住他的手,握着,然后,放到她柔软的两乳间,黑暗中,手指滑过肌肤,那乳头顿时坚挺起来。
声音(缓缓地)
什么也别想,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
一切都在沉沦
……但仿佛……
在上升,上升,上升……张着嘴。呼吸。呼吸着水,像鱼一样浮游。悠悠飘动。除了空白什么都没剩下,一切,从空白的边沿被甩掉,下沉,一切都在下沉。如此,一刻不停地下沉,上升,下沉,上升,上升……
床咯吱作响,感觉床咯吱作响。
回答的声音
空白。我记起来了……17区,那条街……
热闹的街道上……一支妓女大军……
声音
黑明……我们睡吧……
天就要亮了……
回答的声音
我停不来了。
声音(迟缓地)
那么……说你母亲——后来她怎么样了……比如现在……
回答的声音(停顿)
唔…… 零辰4点5分。
他们在沉默睡着了。
第二部分我的性欲上来了
我早已忘了,今天星期几。今天——杂志社把我应得的稿酬如期寄来。还有一封信。信里使用的人称代词像是出于羞涩,或是出于谨慎,或寓意深刻(我的头脑在一秒钟后开始发紧,此后就一直处于停滞状态)。现在,车轮的嘎吱声很响,从外面,街道上,源源不断地驶过去。然后,是炸油的声音——菲儿正在厨房里自己动手炸面包片。声音臂臂啪啪,似菲儿在那里激动地跳来跳去。
我惊讶于我为什么显得筋疲力尽,瞧着自己实在有些不稳实,受光线折射而无限变形的动作,有点像平衡失调的病人。弯腰。伸手。我从桌上抓住香烟盒——看到半高的太阳把我留在地上的影子拉长,萎缩,变形,甚至摇摇晃晃。我忍不住咳了一声。嗓子像多了一个洞,声音的响亮盖过了车轮的嘎吱声和菲儿炸面包的响声,但,氅脚的。我张着嘴,一动不动,差点忘了怎样闭合。
我取出一支烟。火机,转动齿轮。吧嗒。点燃。
然后刁到嘴上,吐出一些烟雾。烟雾。再兴致勃勃地吸上两口。现在,整个屋里都是香烟的味道,但,有一种恶心往上涌。我于是,愤怒地把这种恶心往心里咽,以致我不得不仰起头来。继续坐在椅子上。我把烟盒举到眼前,仔细地,凝视一会儿,把刁着的烟取出嘴巴。盒子呈红、蓝、黄、白色——色彩鲜明,居中:
×××(烟名)
我把目光举正一些,在它的头顶盘旋一秒,又一秒,接下来一秒我把身子蜷起来,坐稳。把腿弯曲起来就像还未出生的孩子那样。目光斜视,然后往下:
××卷烟厂制造(用镶边红字写成)
接下来是一串小黑字:
×市铺云区南路47号(邮编:×6951×)
接着,再下面(现在我开始专注地,两眼缩成一股线,集中视力,停顿一会儿)又是一串小黑字,这次是英文:
南路47号·铺云区×市
然后我把盒子翻转过来,里面的烟也跟着一起翻转,翻转——挤成一堆,像被翻起的包皮,又落下,我眨了眨眼睛:
吸烟有害健康
字迹得小可怜。胳膊在空中举着,放下,吸一口烟,烟雾,然后我扬起来再着:
焦油量××
底下划着一条横线,然后下面是:商品质量保证章。然后再旋转盒子,呈45度斜角,盒盖上还有几个镶边红字:
国家优质产品
然后,突然,烟蒂烫着了我肘手指。我迅速将它掐灭在烟灰缸里,并随手将烟盒扔到桌上,扬起手,抓了抓头发。咽下一泡口水——因为心里的那股恶心,五脏翻腾。再弯腰,伸手,捉住桌上菲儿倒满的一杯开水,“咕噜”一口喝完。然后喘了口气。张着嘴,吸气,完后再呼气,没有停下来,很快又弯腰,伸手,拿过桌上的挂号信,抖出那本我作为专栏作家的刊物。
《两性世界》(杂志)
翻开,过了一会儿,我把椅子往外挪动。又点了一支烟。我的性欲就上来了——我敢肯定,尽管我的腿一开始还有点发软。我铁钳似地紧紧夹住双腿,因为,生怕它勃起得太厉害。可是,我一弯腿——它的脾气可确实了得,尽管,我保持一贯的镇静——可一点办法也没有:它非常愤怒。我听见它似乎在膨!膨!膨!地吼叫。弹力可以不可小觑!于是,我抱定初衷仍将它紧紧捂住——管它妈地去反抗,挣扎。必要时,我甚至不惜让它窒息。
现在,它冷静了。
我松了口气,畅开双腿,靠大椅背上,思想也渐渐地起了变化。
我想去抓什么东西,比如:笔。
但笔被菲儿藏起来了——她让我休息,或者说平静一会儿。于是我照着办了。轻轻地吸气,使肺部充盈,胸脯缓缓挺起,同时,伸直双手,悠闲地搁在畅开的膝上,然后,娴静地垂下目光。
总之,我想菲儿是为我好。
她总是那么好。
她说:“调整思绪,什么别想。”
我就那么地光着,坐在椅子上,因为她说:“我想记住你现在这个样子。”
“这没什么”我答道,或者说:“这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就那么光着。
“你都给那杂志社写些什么呢?”菲儿端着炸好的面包片从厨房里走出来。
“啊……”我直起腰来。
“主题?”她说。
“两性——性方面的”
“为值么不写点——别的?”
“别的?
——他们不……”
“不什么?”
“不接受,菲儿。”
第二部分亲吻,搂抱,做爱
她俯下身,强行亲了我一下脸——带着一股油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