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温澜一听兴趣可就来了,“我还以为他生下来就这么棒,什么都懂。”
“每个人都是从不会开始学的。”她笑了笑,“王爷要不是有个好老师,今天也不会成为你羡慕的对象。”
“他有老师呀!”她还以为他真的那么聪明呢!“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李大娘眼神一黯,轻轻的说:“他死了。温大人是个大好人,只可惜不长命。王爷非常的敬重他,一心跟他学习。”
温誉在月牙关当了两年的都指挥使,非常得人心,是他帮助敏感的少年王爷找到自己的方向,也帮助他成长。
今天人人称赞的宗七王,可以说是他塑造出来的,他的确是个好老师。
“真遗憾。”温澜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是怎么死的呀?”
“给狼群咬死的。”一提到狼,李大娘的脸上出现了又是害怕又是愤怒的神情,“要是在荒漠里遇到了鬼尘,还有机会活命,要是遇着了饿狼群那就死定了。”
她猛然想到,“是了,就是今天,今天是温大人的忌日!”她屈指算了一下,“也过六年了。”
“大娘,你知道他葬在哪里吗?”金希尔最敬重的人,她想去看看,虽然他已经死了,不过瞧瞧他的坟跟他的墓碑说话也好。
“你沿着城墙一直走,往城东的小丘爬上去,就在那个平原上,很明显的,你一定看得到。”那儿可以看尽月牙关的一切,所以王爷才会将他葬在那里,让他永道都能看到他最深爱的地方。
李大娘感伤的擦了擦眼泪,“晚点应该会有很多人去吧,我也得准备些供品去给温大人扫坟!瞧我这老糊涂,差点忘了。”
温澜采了一大把的野生鸢尾花,沿着城墙时而直走时而转弯,不久后爬上光秃秃的小丘,路愈来愈崎岖难行,但她还是缓缓的爬了上去。
当她终于登上平原时,月牙关美丽的景色也尽纳眼底。
一座白石堆砌而成的坟的确是很明显的目标,一阵风吹起了她的黑发,看着孤零零的一座坟,她有一些些戚戚然。
躺在里面的是金希尔最敬重的人,那么他也一定是个好人了。
她把怀里的鸢尾花横摆在坟前,为了怕风把她的心意吹走,所以她找了一块石头来压住花便。“我叫温澜,听说你也姓温,可惜我来不及认识你。”她遥想着这个令人敬重而无限缅怀的人物,对温誉的生平和事迹有些好奇。
他是做了什么才让大家永远都记得他?虽然死了六年,却仍活在大家心里。
“我只是想告诉你。”温澜轻轻的触着那有些冰凉的墓碑,“你是个好老师,金希尔真的是个很棒的人。”
看着这座坟,她有了一些突如其来的领悟。
样貌并不能够长存,精神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不知不觉中,她懂得用另一个角度去看人,她学会如何不从外在去欣赏人。
她开始觉得自己真正的认识了金希尔。
一个很勇敢、有担当和有责任的好男人。
“谢谢你。”一个柔软的声音在她身后轻轻的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猛然回过头,“绿姑娘、金希尔?”她也抱着一大束鸢尾花,依然带着那种恬静的微笑。
“我替温誉谢谢你这么称赞他。”小绿走到坟前,“这花是你摘的吗?真漂亮。”
“你怎么会在这里?”金希尔惊讶的问。
听到她说他是个很棒的人,老实说他有些感动,有一种奇怪的欣慰感弥漫在胸口。
他曾经问过温誉,要如何才能像他一样?
他想要像他一样成为一个真正有本事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
温誉笑着回答,“当有一天有人称赞你是个很棒的人时,那表示你已经超过我了。”
“李大娘告诉我的。”温澜有些丰足无措,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来,打扰了其他人的心情和平静,“或许我不该来,我马上走!”
“不,你来了我很高兴。”他拉住了她的手,诚恳的说:“请你留下。”
“喔,好。”她承认自己有些被他那样柔和的声音和感性的眼神吓到了,那让她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温誉。”小绿轻声说道:“这是我们的新朋友,她跟你一样姓温,是个很率直的小姑娘,你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温澜惊讶的在她脸上看到昨晚的那种神情,那种让她失眠了一晚的幸福神情。
为什么小绿对着温誉的坟露出那种神情呢?
“她就像十多年前的我。”金希尔接口,“只是我比你少了一份耐心和信心。今天本来不打算带她来见你的,看样子你是等不及想见见她,所以才会指引她前来。”
她已经不一样了,他侧过头去给了温澜一个微笑。
随着时间过去,爬上平原的百姓愈来愈多,坟前的鸢尾花也愈来愈多,像是一道蓝色的光圈,温澜突然觉得能躺在里面是很荣幸的一件事。
这么多人悼念着他、遥想着他。
“小绿是温誉的未婚妻。”他们并肩而站,俯视着月牙关,看着生命的泉源——月牙泉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他死了之后,我就负起照顾她的责任。”挖出往事的过程是艰辛的,可是金希尔希望温澜知道他的过去,“她是个痴情的好女人,我总觉得在温誉死去的时候,她也死了一半。”
六年前的回忆排山倒海般袭来,“他不该死的。”
温誉因他而死,小绿的幸福因此而毁,他觉得自己有责任。
温澜默然不语,有些明白姬不换说小绿是金希尔的人的含意。
或许他至今不娶的原因便是为此。
“我想让你知道,六年来我跟小绿求婚多次,她始终不肯答应。”她甚至不肯让他照顾她,甘愿屈居于奴仆之从。
“为什么要告诉我?”温澜抬起头,莫名的觉得心痛。
“我不知道。”他喃喃的说:“我不知道。”
原来他也会有不知道的事情,温澜愣愣的想着,一阵风吹过,没压紧的鸢尾花漫天飞了起来。
蓝色的花瓣纷纷落在每个人头上,就像下了一场蓝色的雨。
金希尔伸出手去,一抹淡蓝躺在他的手心里,“再过一阵子鸢尾花就要谢了。”
“可是明年还是会开呀。”她笑着捻起了他手心里的花瓣,“对不对?”
“呼”的一声,她轻轻的吹起了那抹淡蓝,看着它被风送远。
“对。”小绿带着笑意的声音插进了他们中间,“王爷,可以把温姑娘借我一下吗?”
金希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着小绿和温澜并肩向一旁缓行而去,她们……将会说些什么呢?即使聪明如他,还是不明白女人的吧。
“我要先跟你道歉。”小绿诚恳的握着温澜的手,“一开始我是看不起你的。”
她对她的印象来自于旁人的抱怨,她以为她像那些肤浅无知的女人一样,所以对她保持的是奴仆与王子之间的距离。
那种距离是生活上,也是心灵上的。
她一直认为温澜配不上宗七王,但她差点忘了人是可以改变的。
金希尔用无限的耐心来教导她,就像当初温誉所做的一样。
“真的吗?”温澜惊讶的说:“你干吗讨厌我、看不起我?”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耶,她还觉得小绿挺有礼貌,对她也很客气。
原来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呀!说不定大家都是这么想,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那是因为你太盲目、太自私。”她微微一笑,“太不适合这里了。”
她不希望她带来的是伤害,她不希望王爷因为爱上了她的美貌而因她的肤浅受伤。
“我真是不懂。”她猛摇头,“为什么大家最近都这么跟我说?”
“那是因为大家把你当朋友了,否则谁要跟你说真话呢?”小绿安慰的说道:“每个人都很关心王爷,大家都不希望你伤害他。”
“我怎么可能伤害他……”话还没讲完,温澜有些愧疚的低下头,“骂他死猴子应该不算吧?”真的有点像嘛。
她抿嘴一笑,“我不知道,或许算。”
“那说都已经说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呀。”好吧,她有一些明白昨天姬不换在生什么气了。
他的意思是说,她不应该在金希尔面前称赞别的男人,这样会使他难受吗?
但是,为什么?他干吗因为她称赞别的男人而难受?除非他……
“你没发现吗?”小绿用一种很了解的眼神看着她, “王爷很喜欢你。”
“喜欢我?”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承认他是花了不少时间盯着她,可是那应该银喜欢没关系吧?
他或许是怕她毁了月牙关,那是他的心血。
“是呀。”她点点头,“昨晚你来了吧?为什么不进来?”
她在窗边站了一会,不会以为她和王爷没发现吧?昨晚她和金希尔在说要来上坟的事,他从来也不是个会说话吞吞吐吐的人,但一句要不要带温姑娘去的话却折腾了好久才问出口。
她没表示意见,只要他自己看着办,他考虑了一下,或许是对自己信心全无,所以还是摇了摇头,一脸觉得自己说了蠢话的懊恼样子。
她看见她了?温澜有些不好意思的否认,“没有,我只是经过。”
“你该进来的。”小绿叹了口气,“今天在这看到你,我很高兴,王爷也很高兴。
“王爷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你不要让他失望了。”她握着温澜的手诚恳的说:“我相信你们会很幸福的。”
“金希尔说……他跟你求婚好几次了,如果他真的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为什么你不嫁给他?”
“因为我已经嫁过了。”她露出一种幸福的神情,“我的丈夫……”她将手放在心口上,“在这里。王爷跟我求婚,只是想照顾我而已。”小绿解释道,“在他心中,我一直都是温誉的妻子,他知道而我也知道。
“温誉是我这一辈子最爱的男人,最爱最爱的。”
温澜又在她脸上看到了那种令她羡慕的神情。
原来,那是爱人的表情。
第九章
“你到底是真的在忙还是生我的气,不肯见我?”温澜叉着腰往门口一栏,不让姬不换进去。
“我是在忙。”他大声说道:“很忙、很忙。你自己一个人来吗?”危险呀危险,如果王爷猜想的是正确的话,那她现在可不该四处乱跑。
忙得焦头烂额兼晕头转向,他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管她的传唤,没想到她居然直接跑到驻军衙门来堵他的路了。
“不然有谁陪我?”地图要素娥画好了,她当然不会找不到路了。
不能放她一个人的念头盘旋在姬不换的脑海里,在事情结束之前,他得保护她,“好吧,找我干吗?”
“我是要问你……”她一把拉着他,两个人往门后的石狮子一躲,坐在阶梯上,“你知不知道王爷和小绿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他狐疑的看着她,“应该是侍妾之流的吧。”
“才不是!别用你的脏脑袋乱想!”温澜用力的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你知道温誉吗?”
“知道呀,之前月牙关的都指挥使嘛!”他一脸莫名其妙,“他死了有六年了吧,不过我没见过他,听说他很受百姓的爱戴。”
“对喔,你才来五年,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问你干吗呀?我真笨。”
姬不换不服气的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大家会传呀!温大人是给狼群咬死,就葬在城东的平原上。”
“说些我不知道的吧。”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呀。”
她应该去问问六年前就在这边的人才对,不知道边日向清不清楚。
“你干吗突然问起这些事来?有空找我麻烦,干吗不去陪你的美男子?”
“什么美男子?”她这么一问,又看到他一脸鄙夷的样子,“你说金元泰呀?我陪他干吗,我又不是很闲。”
“是这样吗?”姬不换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人家长得那么俊俏,干吗你不在他身边团团转?”
“我干吗要在他身边团团转?姬不换,你每句话都带刺,到底搞什么鬼,我又是哪里得罪你了?”“你没有得罪我,我只是看不惯你对那种纨绔子弟有好感,就冷落了王爷。”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哪有冷落了金希尔,是他自己避着我的。”除了那天在温誉坟前巧遇之外,他都没有像之前那样主动来找她,她要到哪去就有侍卫奉命相陪,她觉得烦所以才又自己翻墙偷溜出来。
“呃……王爷才没避着你,那是因为他有事要忙。”糟糕!他似乎说得太多了!
“那就对啦,所以说不是我冷落他,而是他忙所以我们见不到面,这跟金元泰一点关系都没有。”
谁说的,关系可大喽。姬不换偷偷的在心里说道:要不是金元泰的老爹想造反,那王爷也不会忙了呀。
“我问你。”温澜用手肘撞撞他,“王爷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咦?”他一脸被吓到的样子,“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觉得呢?金希尔喜不喜欢我?”她充分发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应该是喜欢吧。”其实是喜欢毙了!王爷一向是个很有计划,也很会安排时间的人,若说他不喜欢温澜,万万不会在她身上花这么多的时间。
“大家都这么说。”她嘟着嘴,“可是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大家?”姬不换更惊讶了,“哪来的大家?”
“全城的人呀。”她说得很理所当然,“每个人都说王爷喜欢我。”
她连边日向那个奇怪的家伙都问,他也是点点头说对。
“所以你每个人都问,就是没问过王爷?”真好笑,怎么会有这种事?不过还真像她的作风。
“我怎么问哪?要是他说不喜欢,那多不好意思。”
“这么多人的意见你都参考过了,也该去求证一下吧。不过……”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你喜不喜欢王爷也很重要吧?”
“我喜不喜欢他?”她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一点点被吓到的感觉。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喜不喜欢金希尔?
曾经她喜欢他喜欢到非嫁他不可,又为了他的一句戏言拼命的改变自己。
那时候她喜欢的是十多岁的金希尔。
现在呢,她喜不喜欢二十多岁的金希尔?
她想了一下,有点为难了,“我不知道耶。”
“那等你弄清楚了再去问他吧。”姬不换认真的说:“温澜,你一定要弄清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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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姬不换从衣囊里掏出了一封火漆密函,恭敬的放到金希尔桌上。
一直到今天他都弄不清楚皇上派来的密探到底是谁,自从王爷派他到北原修筑墙垣开始,就跟皇上派来的密探接上了头。
修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要掩的是边日向的眼,因为有太多密谋不能够让他知道。
特地为南四王打造的请君入瓮之计,是不能出纰漏的。
金希尔拆开了封漆抽出一张白纸来,映入眼帘的是成串的数字,翻开桌上的《全唐诗》,他仔细的寻找对应的字,并在心中默念。
他原本是希望可以在内战开始之前消除南四王的野心,可惜的是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愿。
一场战争是避免不了了。
姬不换看他面色沉重,于是担心的问:“他决定了吗?”
“是的,决定了。”他叹了一口气,“野心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四哥也真是个野心家,真正成大事的人是不怕任何牺牲的,可是他不能让他成大事。
不怕牺牲的人不会善待他的子民。
他明明知道他和皇上同一阵线,却肯派自己的爱子前来,为的就是要降低他们的戒心,以为他会顾虑亲生儿子的安危而不发兵,然后他再绕路攻入中原打得皇上措手不及。
他已经有了牺牲金元泰的决心,等他一起兵就宣判了金元泰的死刑。
姬不换松了一口气,“真希望快点结束。”
“很快就会结束了。”遗憾的是边日向,他的表现让他的计划能顺利的进行。
这个四王派来的间谍,在他的反间计中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日向是他最忠心的朋友,却也是最致命的敌人。
如果不是杜老三,他永远也不会发现他忠心的朋友,其实是出卖他的敌人。
四王很会挑选人才,杜老三的确是个最不起眼的暗桩,可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