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真不怕,「我知道,我再臭你也不嫌弃的。」
叔成把他推倒,一边帮他脱衣物,一边笑,「你倒是想得明白,便宜不是都让你占了吧。」
北真躺在床上,藉著酒意撒娇,「哥,你亲亲我好不好?你都很少主动亲我,今天你亲亲我吗。」叔成的动作停了,抬起眼看著北真,北真的脸因为喝酒泛著红晕,加上房里的烛火,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那平时方正的面孔此时说不出的柔和与妩媚,怎么可能是妩媚?叔成边想著,头已经低了下去,在北真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北真的手搂在他脖子上,「还要还要。」
叔成的心柔软的仿佛都可以拧出水。低下头,轻轻地吻著北真的唇。
北真轻轻地叹著,「哥,我真的很喜欢你。」
「傻瓜,我知道。」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叔成的心还是像往日一样掀起了风浪,他在心里默默地说著。温柔地抚摸著北真的头。
北真直直的看著他,眼睛亮得像天边的星星,「为了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们一定要走,也一定能成功。」叔成迎著他的目光,点点头,笑开了,他只怕若是笑不了,就会有泪流下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他转过身,取出一件物品,向北真递过去了一个长长的匣子。
「是我送你的。」北真坐起来盘腿在床上,打开盒子来一看,里面是个小型的屏风。北真把他取出来,支起来放在床上,却是绣著一对老虎,栩栩如生,一只威风,一只清峻,还有七八分神态像他们两人。两只老虎神态逼真,一只老虎的爪子还搭在另一只的耳朵上。仿佛还在打闹。北真的嘴角才弯起来望向叔成,叔成已经向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把屏风翻过来,叔成的眼睛堆上了笑意,还有些羞涩。
北真看得都痴了,犹疑地按了他的意思做了,背面居然是一副舂宫图。绣的两人虽小,却隐约从眉目神态中猜得出是北真与叔成,绣品中,那眼里含情,仿佛有千种言万般语却不肯轻易透露一个字的是叔成,另一人,神态风流,好像还能听到他因为激情的心跳的不用说就是北真,虽然不是真人,也任人浮想翩翩。北真一句粗话脱口而出,「奶奶的,你还留了这手。」从床上一下子翻身坐起,举起来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叔成看他一副急色的样子,已经笑倒在床上。那绣品就是传说中的双面绣,从正面看出去居然看不见反面的一丝绣痕。
北真一边看,一边骂,「他奶奶的,真看不出来。你怎么知道你当时是这个表情?」
叔成很有些羞赧,偏偏那眼神一羞更似图中的样。北真的手几乎是抖擞地将屏风收好放人匣中,回头眼睛透亮的看著叔成,「我们洞房吧。」
到了第二天早上,别说是阿缧和辉图是脸带羞涩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连叔成也跟著神情不自然起来。
辉图与阿缧的婚事完後,辉图就带著阿缧请辞离京而去,说是返回阿缧的娘家。李洋和百来也混在探亲的队伍中一同去了,一切都好像很平静,也很顺利。
这一天早,和硕亲王府里还是一片宁静。
祺瑞在府里坐著正逗一只八哥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人报,威武小王爷来了。
他觉得很是奇怪,北真甚少上门找他,才在想,北真已经迈步进门。北真向祺瑞行礼,祺瑞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怎么想到要来,有事不妨直说。」
北真也一笑,「这还真是奇怪。我们表兄弟间怎么多了这么多生分。」祺瑞被他说的一呛,心想这话原本是应该我说,怎么还被你抢了先机,当即有些不自然。
北真哈哈一笑,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才正色道,「不日我将起程前往江南一趟。」祺瑞微有些吃惊。示意北真继续往下说,「前日阿玛托梦与我,他当年在河神面前许了愿,河神问他为何还不去还愿,若不能还愿,河神会降罪下来,那便是今夏会有大水,若是有洪水发了,那便会连累四周百姓,生灵涂炭。我已向皇上秉奏过,前往江南替我阿玛还愿。」说道此处,站了起来向祺瑞行礼,「这段日子就要多亏你照顾我额娘。」
祺瑞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不是很符合北真一贯的个性,但这话本身却没有太多可挑之处,一个人若要信神信佛起来原不是奇怪的事。就算是北真这样平时漫不经心的人,也是有其看重的地方,更何况连皇上也准了。
「这是说哪里话。我们是一家子亲戚,我不照顾还有何人照顾,你也总算是有良心,走之前和姨母说了吗?」
北真勉强一笑,「我刚从敬王府回来。」
祺瑞也笑,「都是一家子,难道还有什么隔夜仇不成,我看你还是早点搬回去陪陪姨母,她一个人可不是冷清。她毕竟是你的生身母亲,这么些年你都不在家里,也太没良心了一些。」联想起自己的身世,忍不住劝道,「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北真抬起头,不知道望著屋子里哪一点,「我和我娘之间……」他欲言又止:「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吧。总之,一切都拜托了。」
祺瑞难得见他没有处处唱起反调,没来由得觉得亲近,「听说你最近收了性子,和那个唱戏的书哥儿断了关系,那可正好,这次早去早回,还是早早地成一门亲算了。其实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有时也不能太在意。反正老婆总是可以多讨几个,只有仕途方是正道呀。」
北真听到这,想起他想收阿缧为房的事,微微哂笑,难怪阿缧看你不中意,才想著起身告辞。祺瑞已经接下去说,「那个书哥儿听说前一段时间从台上翻下来了,摔坏了背,莫不是被你气的?男戏子便是有三头六臂,还能嫁到小王爷府不成,咱们祖宗可从来没有传下这样的规炬。」
北真一惊,「他怎么了。」站起身来,急急地追问,「怎么也没人和我提这个事,这孩子真是倔呀,出了事也不叫人来和我说一声,难道我还会笑话他不成。」祺瑞一愣,原来他还不知道这事,「北真你可别同情心乱作怪。」
才在说,北真跺跺脚说道,「也是我的错,我只想著断了他的念头,怎么也没想过多关心一下他。」说著,已经向门外跑过去。
祺瑞不放心,总觉得自己的表弟太冲动,好不容易戒了这个心,可不能让他再起这个意。也忙著追了过去。
到了戏园子里没想到书砚已经不住在里面了,戏班里老板势利,书砚既然已经不会唱了,戏班子可不能白白养他这个人。北真一怒,把桌子连掀了好几个,这下更不放心了,书砚没办法再演戏就没办法再有谋生的手段,以後可怎么办?
依书砚心高气傲慢的性子,保不准自暴自弃起来。祺瑞没有拦住,索性也不想帮他去解释,心里不舒服,觉得北真的性格就是对外人还比对自己家里人还好。对一个戏子,至於这么费心费力地吗?
北真却抓了几个园子里的人问书砚的下落,那些人被他的样子吓著,只说那个叫墨琴的知道,也一起搬出去了照顾书砚。几个与墨琴、书砚交情好的,好不容易才站出来说了地址。虽然是告诉了北真地址,对北真的态度都不太好,那是把北真看成负心之人。北真哪里顾得上解释,得了地址就非要去不可。祺瑞受了白眼,一肚子的气,又看北真的认真劲,也不可能甩下他不管,也不得不跟上,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好不容易寻到地方,就见一群人挤在门口,里面听到吵嚷和呼喝的声音。北真脸色一变,挤了上去。好不容易挤到里面,就见书砚被推倒在地上死死抱著一人的腿,但手臂落在袖口外面因为那人还在迈步前行,硬生生是在地上磨出了血痕,两个家丁样的人架著墨琴,墨琴的口张张合合,身子哆嗦,却是没有一个音吐出来,显然是急到极点。
北真的心里剧痛,见那被书砚抱著腿的人因为抬腿迈步吃力,便抬起没有被书砚抱住的另一只腿狠狠在书砚的手上碾动。北真怒吼一声,狠狠向那人撞去,将那人撞开,抡上拳头便打了上去。
他身高力沉,出手又是迅速,那人还来不及看清他,便被他掼在地上,痛揍起来。这人正是那个不死人的户部王大人,那边上两个家丁见主子有难忙摔开墨琴,抡上刀就向北真砍了过来。北真虽没有回头却听到了刀声,但他此时急怒在心,只狠不得把这人打死以泄心头之恨。只听到墨琴一句凄厉的叫声,犹似山间的妖魅在叫,「书砚!」回头一看,却是书砚用身帮他挡了一刀。不知道是书砚身上的血更多了,还是墨琴的叫声太过慑人,所有人的动作都已停下。连北真都茫然的不知道做什么好,也不敢去碰书砚,只是看著书砚痛苦地望著自己的眼睛。许有一会,被他压著的人才被他的家丁扶了起来,阴惨惨地说了一句,「小王爷好威风呀。」他被北真痛打两拳,吸一口气都痛,非要有人相扶才可以站住,整个人是靠著别人身上,见北真没理他,只是跪在书砚面前,示意边上一人把墨琴带走。
墨琴一双眼却似红了,手一下子抓住园子里劈柴的一把刀,「你是不是要这张脸?」
他还没有变声,这一声说不出的尖厉剌耳,听得屋外旁观的人都忍不住要倒退几步,刚好让祺瑞也挤了进来。墨琴阴惨惨的大笑,突然将那刀向自己脸上砍去,祺瑞一惊,却是反应最快,冲上去将那刀想撞开,墨琴年纪虽小,不曾想这用力却是下了十二分,祺瑞还是借了跑过来的冲力,那刀仍是砍在眉梢,祺瑞大惊,就见那血从他眉上流下来,墨琴抬眼看他,黑漆漆的一双眼,虽然没有哭,可比哭了还让他难受。
祺瑞用从来没有过的柔声扶著墨琴的肩,「你不要怕,我们是来帮你的。」墨琴却挥开他的手,便似眼睛已经没有焦点,口里说出一句,「都给我滚吧。」刀从他手中垂下,人一晃,却是晕了过去。
祺瑞慌忙扶著他。再回来看那几个恶人,心里说不出的厌恶,「天子脚下,王大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在民宅里行凶劫人,可是把大清戒律统统不放在眼里了,这次人证物证俱在,王大人便等著面官吧。」
*
叔成在家里按照北真的意思,清点财物,就是把值钱的东西想办法都偷偷拿去换成现钱。百来、辉图和阿缧也得先行离去,是因为在南方必须要有人接应,但是他们一走,京城里的杂事更多,反而让叔成更加忙碌,紧张加上三餐的没有规律,叔成居然开始觉得胃痛,北真一早出门,叔成也全无心思,一天也没有吃上饭。
北真是一早出了门,这趟也算是辞行,再过个两二天,可能一切就真正要结束了,或者说有了个新的开始。北真这次辞行,是见他在京城里那些重要的人最後一面,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胃痛加上心浮气燥,到了黄昏还不见北真回来,心里担心起来,连其实天黑视线变差也没有在意,心却是乱得很。
见到那些熟悉的人,北真会不会起了反悔的意?这一走,天涯海角,一辈子便再也不会回头了,也许是又生了留恋的心?如果最後没有走成呢?那自己的下落呢?难道是真的一辈子做个食客?就这样一辈子留在小王爷府里?
突然蒋衡的身影浮上心头。突然自嘲了一句,北真啊北真,我可没有蒋先生的惊世才华,给你儿子教书是不可能了,也就只能帮你管管帐吧。
才在想,门推开了,北真失魂落魄地进来,脸色没有血色,衣袖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扯破,上面还染上了血迹。叔成站起身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著北真直勾勾的眼神看著自己说了一句,「书砚死了。」叔成的心里被狂振了一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北真走了过来,抱著他,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身子都有些抖,牙关咬得紧紧的,却是没有流下一滴泪,那是悲到极点。
叔成看著他这样急得都快六神无主起来,极悲是最容易伤身,若是此时北真能哭出来,反而让他能放心一些。北真就好像不能动了的木头人一样,所有的精气神也不知道是被抽到哪里去了。是叔成用力拖著他向後直到靠著坐在床上狠狠打他的背,好让北真能舒缓过来。好一会北真才抬起头,从叔成身上换成床上,趴在被子上头伏在枕头里不动。
叔成看他有了动作,暗暗舒了一口气,轻轻摸著他的头,也不作声,生怕惊动或者刺激到他。只等著北真缓了会才转过脸来看他。叔成费力望著他一笑,生怕自己的眼泪都掉下来。他此时检查了北真的身上看到北真并没有受什么伤,应该是无大碍。反而是北真的态度比他还镇定了些,手伸在叔成脸上磨赠著。叔成也拿手轻轻合在他的手上。低下头去,忍不住在北真脸上轻啄著。
北真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叔成的心越发不安,抬起眼来看北真,北真才翻身坐了起来,慢慢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末了无限伤感地感叹道:「他还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和我说。」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直视叔成。
叔成听了,心里面也是说不出的难过,心里感叹书砚还那么年轻,没想到却遇此不幸。但是另一层想法却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书砚挺身而出,却是为了救北真而死,再没有什么能表现他的情义了。而依北真的性子,这就是一刀划下去,划在心口上,这样的伤好像再不可能复合。这样子,北真心里总会挂著这个人,哪怕是愧疚。想到这里,又骂自己,怎么心眼如此狭小,这个时候脑子里都在转什么呢。想著转转话题,才问他,「墨琴那孩子怎么样了?」
北真的情绪不高,说,「我本来想带他回来,祺瑞说留在他府里照顾著。」复又点点头,「也好,留下来也是好事,只是我们都要走了,以後他是好还是不好都不知道了。」叔成的心里从胃痛到肠子,不知道是哪里能缓解,书砚,你是不是怪我一天幸福的日子都没有留给你?是不是死也不能暝目?所以这样来罚我们?见叔成默不作声,北真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说,「哥,你别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心里更难受。」
叔成只觉得自己的胃更痛,又觉得北真这话是句句敲在他心里,此时自己不过只是一件工具,用来安抚北真,而北真这样到底有没有考虑他的感受,有没有想过安慰自己呢,何必把痛苦又加一道在自己身上,叹了一口气,拉开北真的手,「我心里很乱,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在一起好像会让很多人不开心,有我在怎么这么多人都死了,要是没有我,说不定书砚也不会出事。」叔成呐呐言道,不过是想自己缓解自己的压力,北真却突然火了起来,「怎么了,都说要走了,你又婆婆妈妈起来,你现在这态度是不是想散夥?」
叔成一股子火窜上来,谁想走,谁想留,谁心里自然清楚,可他的个性一向不喜争辩,怒是怒了,却不像北真那样能够把情绪吼出来,一抬脚就起身就往外走,只觉得眼前的北真让他陌生得无以复加,你若是不想见我,那便不见的好。
北真吼他,「你到哪里去?」
叔成没理他,迳自出了门,站在门外狠狠地吐了一口恶气。才觉得北真也没有追出来的行动居然令他有些失望。抬头望望天,黄昏的夕阳里,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也显得格外孤单。也许让北真一个人待待也好,免得两个人变得像狗咬狗一样互相伤害。他静静想了一下,思绪转到书砚处,一个和他很像的人,一个也与他爱著同样的人,就这么走了,好像自己的生命也走了些,你若能不死,只怕对我的折磨会少很多。不知道此时他的魂是不是还在附近,有没有什么没有了结的心愿。心念一动,墨琴,是在祺瑞那府里吧,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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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瑞听到叔成来了,微有些吃惊,他对这个南方来的商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是种少见的乌玉,表面上看起来朴实无华,但却给人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