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层楼,没有其他的观众。”
苏芩微愣,随即飞他个白眼。
她实在很想问问,布达佩斯的经理到此是怎么一面在海报上大力宣传《卡秾》深远的现实意义,又一边感激不尽她身边这男人一掷千金显然败金的阔气包场。
歌剧接近尾声,她伸个懒腰,离开他怀抱。
苏芩走到护栏前,等待《卡秾》谢幕,向台上的艺术家们致敬。
“你不觉得,《卡秾》里面那个财大气粗的大少爷跟你很像吗?”她终究还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季蔺言放下酒杯,来到她身后。
对于这个问题,他的语气很严肃。
“财大气粗的另一面,是公平的金钱交易。你可以将它理解为奢侈浪费,但我的理解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不剥削压榨任何人,为你所营造的,有可能符合女性期待的一种相对安静与浪漫的约会环境。如果你不习惯的话,下次,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季蔺言诚意十足的这番话,令苏芩回头,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原来,这才是季蔺言对公平的理解。
这个男人的思考模式,以世俗的眼光看,确实高傲、自大、无礼。不过换个角度看,他确实也拥有与之匹配的财力跟能力。
他的权势财富,比起那些仅仅只是通过继承遗产的贵族子弟们,显然来得更底气十足,光明正大。
“你的思路,我也会尝试去理解。”
这是第一次,苏芩认认真真对季蔺言释放“我们相处吧”的信号。
《卡秾》成为他们思想彼此交汇的纽带。更戏剧性的是,她对他最初的偏见,以及今天对他偏见本质上的消减,都是源自同一件事。
第187章 汤茴小姐,阁下有请。()
沐浴完艺术的熏陶,沈辰和所有观众一起,起立为台上的艺术家鼓掌致意。将要退场,剧场里灯光亮起,沈辰这才从让她如痴如醉的《卡秾》里回神:
咦,旁边的座位怎么还空着?难道汤茴去洗手间一直没回来?
正躲在应急通道里等机会的汤茴,脚都站麻了。这里的温度要比剧院里面低几度,汤茴涂了漂亮指甲油的双脚,脚心冰凉,忍不住相互磨蹭,活动着取暖。
“你那位小闺蜜是这么开玩笑的?”
“喂,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你口中那位‘小闺蜜’跟我同龄。难道你要别人以为,其实少将阁下挑女人的眼光很特别,特别邪恶。”
802包厢门打开,照出一片柔和的光影,紧接着伸出一只男性的手臂。
男人手握着门把,一看就知高档的衬衣在袖口处挽了一圈,露出手腕上汤茴无比熟悉的战术手表。
是他!
汤茴浑身一震,紧张得心都快要蹦出嗓子眼儿了。出于对季蔺言的在乎跟畏惧,不知不觉,汤茴手揪着心口,屏住了呼吸。
包厢里的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出。
季蔺言当先进入汤茴的视线。
然后汤茴就看见,男人绅士的将门大打开,完全是一副耐心等候女伴出来,与她同行的姿态。
仅仅一个动作,就让汤茴的心抽痛了一下。
他从来也没有为她停驻过一秒。
接着,一道女人的侧影,款款迈出。先跨出门的,是一只磨砂的高跟鞋鞋尖,飘逸的红色裙摆也不甘落后。
笔直的小腿、自信的步伐,只是这一瞥,汤茴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一位典雅端庄的大家闺秀的形象。
然后……女人偏头,后脑勺对着汤茴,她在跟季蔺言致谢。谢谢他替她开门的举动。
短发?!
虽然没有看到女人的面庞,但那头显眼的乌黑短发,还是让汤茴不由吃惊。要知道,时下的年轻小姐们,偏好留短发的可不多。毕竟,女人有一头又长又卷的秀发,无论怎么看,都更有女人味儿,且风姿撩人。
短暂的惊讶过后,女人身上披着的男性西装,给了汤茴重重一击。
汤茴也曾幻想过,季蔺言能够这么体贴的对她。哪个女人对心爱的男人,没有这样柔情的遐想?
汤茴有首自己作词作曲的歌里,就如是唱到:
“失去全世界,只愿换你真情以待……”
此时此刻,汤茴终于有幸看见她梦寐以求的温柔。只是这份温柔,也温柔的落在了别人身上。
下一刻,季蔺言的话,让汤茴本就已经很脆弱的神经,豁然崩断,心碎成殇。
等女人彻底步出房门,男人松手,门无声在两人身后合上。
只着衬衫的男人,倾身揽过女人的肩膀,携她往电梯那边走去。
“年龄算什么?你知道,我对你各方面的接受度,没有下限。即使你现在不满18岁,那么等你成年的那一天,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这么臭屁的自信。”
两人轻松攀谈着,从应急通道门前经过。
透过门缝,汤茴前所未有的,近距离的看清季蔺言身边女性的样貌。汤茴震惊得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
这位小姐,真的年轻得太过分了!也许真的就如同男人话里所言,刚好成年。除了眼睛特别神采飞扬外,汤茴实在找不出有任何过人一等的地方——
她的面孔太生嫩,根本还不到展现女性魅力的年纪。而且她还剪了一头齐耳短发,汤茴觉得,除了用“精神”来形容这么利索而无法做任何造型的头发,这样的发型,实在难以找出任何美感。
汤茴脑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个男人,怎么会看上这样稚嫩的女孩?要说季蔺言也跟其他贵族一样,喜欢狎玩幼女,打死汤茴都不信。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作风,汤茴有把握,她不会看错人。
那么,可能性只剩下一个——
就如他所说,他是真的为她着迷。着迷到对她的喜爱,不受任何世俗的束缚。
这个想法就像抽去了汤茴身体里最后那根精神支柱,让她腿软的,再也承受不住。
幽暗的楼道里,汤茴背靠着墙,胸口难受得透不过气。她顺着墙下滑,最后两手抱膝,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汤茴以为,心被活生生撕裂以后,已经够她难过的了。
可是今天似乎是她的灾难日。她后悔了,后悔她根本不该躲起来留下。在最初看到秦简的那一刻,她就该果断的,抽身离去。
随着观众们的离场,剧院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
刚刚那首古典的民乐之后,紧跟着的,是一曲带着淡淡忧伤的钢琴曲。
“这首曲子我听过。它的作曲者,是一位非常有才气的老牌歌后。我最好的一位朋友就十分喜欢她的作品。”
走廊的电梯间里,苏芩趁等电梯的空隙,对季蔺言说道。
她没有提恬蒙的名字,她相信他能想到。
“嗯。”男人的反应不是很热烈。
“我真怀疑,你的艺术细胞,是不是阵亡了。跟你讨论艺术犹如对牛弹琴。”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擅长五种乐器,样样皆精。还有,我只是对这些无病呻吟的东西,缺乏兴趣。”
电梯到了,他揽她进去。
苏芩震惊于季蔺言居然还会乐器,因此错过了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男人眼角,阴沉沉扫向应急通道口的那一眼。
虽然闭着眼,可是耳朵里,还是清清楚楚钻进两人的对话。
原来心碎以后,还可以碾磨成灰。
这曲《风中情缘》,汤茴录制了唱片专门邮寄给他。汤茴不知道他有没有拆开来听过,可是她今天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对她寄情作用下,所创作的作品最真实的评价——
多么沉痛的四个字:“无病呻吟”。
或许她所有的痛苦,在他眼里,也就只配得上这四个字。
她从来不知道他还精通乐理。那么是什么原因,他们明明有着共同的特长,却一次也没有产生过共鸣?
答案很清楚了,不是吗?
足足缓了半个多小时,汤茴才穿回鞋,深一脚浅一脚的下楼。她想,她此刻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推门出去前,汤茴戴上了超大号的墨镜。
汤茴这边一开门,老早已守候在大厅内的秦简笑着起身,放下手里的咖啡,向一身疲惫的女人走去。
“真是好巧,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汤茴小姐。”
秦简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文有礼,只是听在汤茴耳中,却仿若晴天霹雳。汤茴万万没想到,秦简会在这里等她。
“今晚10点,阁下有请汤茴小姐一叙。接您的车,我会直接安排到您的朋友方太太家对面的街心花园雕塑下面。还请汤茴小姐务必守时。”
女人露在墨镜外的小半张面孔,面无人色,神如枯槁。
第188章 t()
是夜,秦简派来的车,将汤茴载到老城区的贝克街,转弯便请她下车。
12月的寒冬,干冷的夜风刮得汤茴一下车就打了个哆嗦。
脚一站定,汤茴拿手压着帽檐,抬头,一眼就望见深窄的巷子里,昏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全黑的轿车。
秦简站在车头旁的街沿上,见她到来,冲她点一点头。随后上前一步,拉开了后排右手边的车门。
汤茴一颗心七上八下,戴狐皮手套的另一只手,捏着皮包挡在身前,艰难的,一步一步向前挪。
她不知道他要怎么处置她。
这么多年,他对她不好不坏。没有对她笑过,也没有冲她发过脾气。
要是她道歉的话,他会大人大量的宽恕她吗?
汤茴脑子里乱糟糟的,盯着那扇拉开的车门,汤茴举棋不定。待会儿坐进车里,她是应该首先向他问好,还是直接坦白的认错?
就这么忐忑的走到车门前,汤茴本能的往车里一望。这一眼,却让她原本已经一团浆糊的脑子,彻底卡壳了。
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此时此刻,就坐在靠右的位置上。
她站在这里,直面他的气场,车里根本没有为她预留空位。
男人一身驼色的军大衣,翘着腿,双眼直视前方,戴着黑手套的手交叠在腿上,正眼也没给她一记。
“汤茴小姐,还请就在这里回话,相信不会耽误您太久。”
秦简说完,主动退到不远处的自动报亭后面,从兜里掏出复合维生素药片,抖一粒扔进嘴里。
这条巷子已经被严密封锁。换做以往,阁下多半会约在酒店与女士们会面。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阁下最忌讳的,就是与苏芩小姐之间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误会。
想起汤茴小姐刚才过来时诚惶诚恐的表情,以及在看到阁下身影时,眼中掩不住的惊讶。
呵呵,秦简摇头。
难道汤茴小姐还能指望坐进阁下的车里细谈?
今天下午秦简接到阁下让他在大厅里等人的指示后,秦简就明白,这位由阁下一手捧红的歌后,星路到此为止。
“我……”
“不必解释。”
汤茴的犹豫纯属多余。因为季蔺言根本没给她道歉的机会。
“2亿信用点。摆在你面前两条路:第一,答应左诚的求婚,一个月内举行婚礼。结婚后,你跟他一起搬去坎布拉特星定居。看中任何一处物业,联系秦简,他会过继到你名下。”
汤茴身形一个不稳,脑中嗡嗡做响。跌倒前,她再次幸运的抓住了门框,这才险险没有在他面前出丑。
她听到了什么?他安排她结婚?!跟左诚?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左诚对她有意思?那他是不是也应该知道,她已经明确拒绝了左诚不止一次!
坎布拉特星……那个在整个中央星域,都出了名的偏远,几乎与贵族星毗邻的那颗谈不上任何特色的生态星球吗?
他这是在变相驱逐她?
“不,您不能这么做。”汤茴急得快要哭出来。
她可以接受他的任何处罚,唯独不能嫁给自己完全不爱的男人。
自从对他产生依恋,汤茴这辈子就没想过再和别的男人跨进婚姻的殿堂。
“第二,”车里的男人微微加重语气,刻意压过她的哭腔。
无视她的祈求,他屈指敲了敲腿,用很动听的语调对她说道:
“还是答应左诚的求婚。”
什么?
汤茴简直不敢相信,不是有两条路吗?为什么第二条路还是要嫁给左诚!
“求您,不要这样。”
“一个月内举办婚礼。”他完全不在乎她的惊痛,继续无情的凌迟她的心。
“结婚后,你们夫妻二人一起移民。帝国或新盟,地方随你挑。一切手续,秦简会办妥。”
啪嗒,汤茴的手提包从指间滑落。昂贵的手提包上,漂亮的羽毛装饰,遗憾的沾满了刚下过雨,街边黄褐色的泥浆。珠光蒙尘。
泪水划落脸庞,汤茴麻木的盯着那张她看了足足七年的脸,英俊的脸。
原来他也跟其他男人一样,凉薄起来,翻脸无情。
2亿信用点,就要买她的婚姻,他的心,到底有多硬。
“要是我都不愿意呢?”她弯腰,视线跟他保持同一水平线,站在车外,破釜沉舟般沙哑的问道。
“都不愿意的话,”这次,车里的男人终于有了不同的反应。
季蔺言回头,目色淡淡的看着这个长相还算不错的女人。
在他碰过的女人当中,她算最懂事,也最不多事的一个。
可是今天,她触碰了他的逆鳞。
汤茴只觉下巴突然一痛——
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就这么将她拖近。汤茴害怕得频频往后挣扎,手撑在车门边,眼泪断线般的往下掉。
男人幽森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冰冷的看进她眼底。
“这个问题问得好。一般忤逆我的人,我会建议他,去问上帝。”
天渐渐飘起小雪。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车尾气流溅起的污水,淋在女人瘫坐在地曳地的大衣上。
车驶出一截,右边的车窗降下来,从里面抛出一只男士的手套。
汤茴就这么怔怔的望着他碰过她的手套,被他弃如敝履,终于忍不住,就这么伏在街边,痛哭失声。
她错了,她不该去跟踪他,她不该生出攀比心,她不想嫁人,她想他回来……
**
“睡了吗?”
苏芩白眼。又来。
这个男人晚上都不睡觉的吗?好吧,虽然她也正贪看侦探小说,没有休息。
“你以前一定在军中经常站岗放哨。还有,你想要的好处,白天已经透支过了。”
她不会知道,他这会儿站在她门外,身上还披着出门时的那件大衣。
他面对她的房门站着,眼神很温和,似乎能透过门板,看见她缩在被窝里,抱着书,不耐烦应付他的样子。
她的形象在他脑中如此鲜活,不同于任何别的女人,除了化妆化得千篇一律的脸,季蔺言没有任何印象。
“如果我说,我今晚做了一件可能招惹你生气的事,日后假如你得知,至少给我解释的机会。”
“这么严肃?”
房里,苏芩放下书,偏头望向门口。
他干了什么事,需要半夜三更过来给她打预防针?
“你又把别墅的密码锁改了?”
“我有这么蠢?”
“那是你去找杜川麻烦了?”
“有你这句话,我才应该考虑。”
“那你干什么去了?”
好了,通讯那段的男人装聋作哑,不吭声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