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芩原本也没觉得怎么样,直到邻座的视线过于火热。苏芩一偏头,正好对上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头上扎了个蝴蝶结,打扮异常乖巧。见自己偷看的行为被撞破,害羞的红了脸。
恬蒙这时候也察觉了不妥,赶忙抹了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笑眯眯坐起来,转眼已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小女孩震惊的观看着恬蒙变脸,视线疑惑的在她二人身上瞟来瞟去。
亏得恬蒙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不会儿便逗得小孩子乐意与她搭话了。苏芩可有可无的听着,忽然有种“她杵在中间,成了两人热络交流的障碍物”的错觉。
“今天谁带萌萌来的呀?”听听,这语气多么和蔼可亲。哪里还有几分钟前指责那男人的气愤和粗鲁。
“妈妈还有爸爸。”
闻言,小女孩指了指左边那对夫妇。
那两人和善的用目光跟苏芩她们打了个招呼。
“姐姐会画画吗?妈妈教萌萌画鸽子,鸽子的羽毛是彩色的。”小女孩说着举起手上的画册,翻开来,得意又期盼的等待表扬。
“小孩子的填图游戏。”那位妈妈补充了一句,似乎是为了让她们明白“鸽子的羽毛是彩色的”应该如何理解。
苏芩原本不经意的一瞥,忽然被那只涂了一半的鸽子,牢牢吸引住。
吸引她的不是鸽子漂亮的彩色羽毛。恰恰相反,而是那小女孩还没来得及完成的,一只白底黑边,空白的翅膀。
白底黑边……单调的黑白色,与彩色羽毛形成强烈的对比……这让她瞬间产生了一种无以伦比的熟悉感——她场景里的那块灰色画布!
就这么一幅简简单单的简笔画,却让苏芩眼前蓦地一亮,仿佛眼里除了这画,什么都看不见了。
心跳怦怦的的加速,仿佛有什么长久以来困扰她的谜题,即将要被揭开……
小女孩以为她的出神是被自己漂亮的化作所震撼,于是扮起了小孩子最喜欢的“当老师”的游戏:
“先拿黑色的笔,跟着纸上的虚线钩边。瞄好了鸽子,再用彩色笔,挑喜欢的颜色……”
**
于是整场演唱会下来,苏芩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迫切的想要回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恬蒙倒是到散场时都还陷在演唱会的精彩中,久久不能自拔。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惊叹着汤茴天籁般的演唱如何激动人心,令人沉醉……
此时两人一个想着心事,一个兀自沉浸在享受音乐的美好中,谁也没有料到,一桩关乎联邦秘闻的大事,还有一场暗地里的交易,很快的,即将将她二人牵扯其中。
**
“你倒是说说,k3星那种小地方能出什么意外使得韩家筹谋已久之事,不得不中止?”
韩准满脸阴沉望着座下长子,显是对他在此次行动中表现出来的手段,有些失望。
那头点名要的季家老五的人头,可不是什么时候说摘就能摘的。
此次要不是季蔺言离开中央星域,再给他韩准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为了讨那头的欢心,去打季蔺言的主意。
那个男人被称为“季家的疯狗”,岂是好招惹的?
同主位上的人一样,韩硕英俊的脸上,也是一片恼火。
“事情原本按照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可是爸您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联邦为了追剿黄金盗,一来为防备被海盗收买的钉子暗中报信,二来也为防备那几个头目闻风而逃,潜入各星,联邦对各地都加大了监察力度。尤其是进出的港口航道,还有集会密集之地。”
“你的意思是,k3星上……有黄金盗活动的身影?”
如韩准这样的老狐狸,话不用讲得太明白,转眼已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若非如此,k3星不会戒严,不会封锁航道严密排查,更不至引来秘密警察的人。
变化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杀季五的机会虽难得,可谁也不愿沾染上秘密警察这只狡猾的猎犬。联邦秘密警察的恶名,越是显赫的世家,越是人尽皆知,颇有些忌惮。
此时杀季五,若是被秘密警察追查出一丝半点的首尾,不说韩家能否脱身,就是那头,恐怕也不会让韩家好过。
韩准长叹一声,无奈摆一摆手,威严的面庞上露了几丝疲惫。
只是韩硕接来下的话,实在太过耸人听闻,令韩准稍微松懈的背脊,倏然一挺。竟是比刚才得知计划被中断,更为凝重。
“此次k3星意会引来秘密警察,倒不是因为黄金盗。事实是,一直监察k3星安全局的人,早在几天前已锁定可疑目标,本怀疑此人与黄金盗有关,然而不久前,目标意外暴露。现已确定,此人与‘福音会’有关。驻k3星的秘密警察和机动部队已全部出动,我们的人,只能按兵不动。”
“让人撤回来,马上,一刻也不要耽误!”
韩准异常果断的下令,并不出乎韩硕的预料。其实来书房之前,他已自作主张,提前下令叫人撤离。
万一在这个节骨眼上,引起秘密警察任何不必要的误会,怀疑韩家突然派人到k3星,事与福音会有瓜葛,那后果……简直糟糕到不堪设想。
这是一场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阴差阳错。
这个苏芩随心做出的“出去走走”的决定,许多人的命运,冥冥中就此走入了岔路。
第11章 一个男人和一场审问()
深夜,酒店顶层套房。
主卧没开灯,连通的洗手间透明玻璃墙上,映出男人劲瘦的轮廓。
汤茴靠在床头,正好能看清季蔺言站在花洒下的身影。
她拥着被子,露出脖子和锁骨处一大片欺霜赛雪的肌肤。
跟每次欢/好时一样,他带给她无以伦比的享受,却从来吝啬于谈情说爱。
不止是她,汤茴知道,他对所有情人都一视同仁。
季蔺言是谁?
——中央星域第二大区军部大佬季家的五公子,联邦最年轻的政务司司长,贵族小姐们眼中最大方也最冷酷的情人。
七年前季蔺言包养她的时候,仅仅见过一面,以汤茴的精明,近乎直觉的预感到,这个男人的心,她收服不了。
于是她在他面前惯来乖巧。
他不喜欢她用味道张扬的香水,她便不用。外出应酬也只是在随身的手提袋上喷一点淡淡的votino冷香。
他视女人如品质精纯的消遣,而他的眼光也一向挑剔。就是这样的男人,却从不涉欢场。
正如圈子里的人戏言:季蔺言要女人,多的是人投怀送抱。季家五公子的女人缘,跟他反复无常的阴鸷性情,同样出名。
自从跟了他的那天起,汤茴再没有去过夜店。只因他不喜欢。
季蔺言有洁癖,汤茴跟他亲近的第一晚,就发现了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甚至她觉得,季蔺言的洁癖,已经严重到会使得跟他关系亲密的一切女性,偶尔面临尴尬和委屈。
即便是与他距离最接近的时候,他也只是两手撑在她身侧,绝不做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情人间的缠绵和亲吻。
他的少言寡语,曾无数次刺痛过她。而他事后命侍从官送给她的丰厚回报,更加让她感觉耻辱和心寒。
可是后来她知道,他这般做派,绝不仅仅只针对她一个人。他的精力几乎都放在公事上,他也曾被媒体报导深夜从别的女人的公寓,停留不足片刻,抛下佳人,匆忙离去。
印象中,季蔺言在她面前,永远是严肃而冷静的。他待她最温和的事,是在有一年情人节,送了她一只迦楼兽的幼崽。
迦楼兽产自遥远的小行星带,通体晶莹湛蓝,只尾巴尖端有一簇雪白的绒毛。远看跟狐狸有些相似,背上还有一对已经退化了的肉翼。长到成年也只有一尺来长,是联邦贵族夫人小姐们最喜爱的私宠之一,常常都是有价无市。
得到迦楼兽后她整整高兴了一个星期,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天网上看到他与未婚妻共同出席伯爵夫人的舞会,那位姚小姐一脸笑容温婉,怀里同样抱着一只蓝色的毛球……
“要走了吗?”
看见他只在下身围了条毛巾推门出来,汤茴披上睡袍,下地穿上拖鞋,只规矩的等在一旁,不敢过分靠近。
男人淡淡应了声,迳自换好衣服,从容的在腕上正了正光脑,拎起外套出了门。
透过虚掩的大门,总统套房外走廊上的灯光照进来,显得屋里越发冷清了。汤茴过去关上门,转身回来,拿起床头柜上的针管,熟练的在胳膊上扎了一针。
她有自知之明,之所以能够成为留在那男人身边时间最久的情人,源自他对她知趣的肯定。所以这支避孕针,她领受得心甘情愿。
**
“刚才通讯里说的,怎么回事?”
下降的悬浮电梯中,季蔺言将外套扔给侍从官,低头,慢条斯理整理袖扣。
秦简斯文的面孔上,浮现出温文的谦逊。
“意外。意外被两个女学生撞见了‘福音会’外部执事特有的胸牌。那人身份已经暴露,属下等怀疑,既然‘福音会’的人如此‘巧合’尾随您到了k3星,阁下接下来的行程,是该要谨慎一些了。”
作为季蔺言的近身侍从官,没人比秦简更清楚,此次司长便服莅临k3星,为的绝不仅仅是为汤茴捧场。
“福音会”的前身是“净世福音教会”,乃是联邦、帝国、新盟明令通缉的反/人类邪教组织。
人类自从进入星际时代,几次严重动荡,背后都有“福音会”的影子。
虽说如今“福音会”已是大不如前,没了几百年前的张狂,却依旧如毒瘤一样,深深扎根在暗处,随时伺机而动,搅风搅雨,企图引起内乱,复辟前朝。
季蔺言此次秘密离开中央星域,是为私事,取道k3星乃是权宜之计。汤茴不知道,她的演唱会线路,还是经过季蔺言亲自批复得以确认。
秦简暗忖,若是他没记错,这已是第二次,司长阁下借汤茴行事。
第一次,司长阁下不满姚小姐几度暗示要尽快结婚一事,头一次没有压下与汤茴的绯闻。作为可能给汤小姐带来麻烦的补偿,命人送了她一只罕见的宠物。
那次之后,姚小姐再没有透露出一星半点关于结婚的急切,在司长面前,又恢复到温婉可人的矜持做派。两人相处时,也是相敬如宾,有礼有度。
秦简觉得,司长阁下待女人,除了不用心这一点,其他方面,倒是十分讲礼的。
“这事让秦颂去办,倒要看看是哪些人皮痒了。汤茴那边……”悬浮电梯到了底层,季蔺言抬步出去,没忘了刚才在床上拼命迎合他的女人。
“问她接下来有何打算,帮着给各方都通通气。”
只这一句,足够让汤茴顺风顺水再红十年。
秦简应下,似突然想起一事,提醒道,“那两个女学生已经被治安所的人带走,您看要不要……”
那两个也是倒霉,无端卷入这种漩涡,怕是要麻烦缠身。
正弯腰上车的男人眉头都没动一下,惯例的,心硬如铁。
“不必理会。”
此刻的季蔺言不会知道,没有他视之“不必理会”的苏芩,他会如上一世一样,遭遇“福音会”和韩家的意外联手,于归程重伤不治,英年早逝。
**
另一边,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盘问,又求助了苏寓与安娜老师出面担保,苏芩和恬蒙才得以走出治安所的大门。
回去路上,苏芩一路都锁着眉头。比起天真不知世事,只知感概发牢骚的恬蒙,苏芩显然想得更深。
那些自称治安所的人,从头到尾,都抓着那个陌生的男人和那枚胸章不放。
她原本也没看清,自然只能实话实说。
让她觉得奇怪的是,那些人似乎有意隐瞒什么,将她和恬蒙隔离以后,与其说是协助调查一桩所谓的“失窃案”,不如说是千方百计引诱试探她是否与那个男人认识,或是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就仿佛在考证她是不是那个男人的同伙?
最让她觉得荒唐的是,负责审问她的人,居然追问她演唱会时为何心不在焉。
她惊愕半晌,只能推说对那种小孩子的填色游戏突然有了兴趣,有些分心罢了。
苏芩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交代完这件事的同时,一墙之隔,她口中提到的那本画册,正安安静静躺在刑侦组的案头。
那群围着画册的人,一边透过监听器听着她对那副未完成的“鸽子”进行描述,一边对比实物,以此来判断她“心不在焉是因为对填色游戏感兴趣”这一证词的真实性。
之后更是对这幅画进行了深度解密,并未发现与“福音会”有关的任何暗语。这才遗憾的,于苏芩她们获释前半个小时,刻意错开来,释放了小女孩一家。
快到家时,苏芩与恬蒙道别那一刻,终是忍不住劝告恬蒙接下来一段时间,务必留心安全减少外出。
以她对恬蒙的了解,恐怕事情有些不妙了。
恬蒙很可能一五一十将看到胸章那一幕,老实交代出去。那胸章是什么样子,恬蒙比她看得清楚。也比她更近距离接触过那个男人的目光。
这场莫名其妙的审问,总让她觉得不那么简单。
令苏芩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种不好的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
在她只回家冲了个澡的间隙,恬蒙出事了!
第12章 危境中的理智()
脑死。
即便人类已进入星际时代,对于人脑这一神秘领域,多数时候依旧束手无策。
苏芩怎么也想不到,十几分钟前还在她面前鲜活的一条生命,如今会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
“肇事者已经被逮捕。由于这场车祸牵连到即将面临高考的未成年人,为防止紧张情绪扩散,舆论方面……”
市政官员正委婉的向安娜老师提出请求,希望校方对这次车祸保持相对的沉默。
毕竟,有智脑控制,车祸在当下并不常见。这很容易让人们脑洞大开,往阴谋论发展。
苏芩除了在刚赶到的时候与安娜老师打过招呼,再没有对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同样的,那些正忙于游说安娜老师的市政官员和不断强调这不过是一场意外事故的警察,也以为她是受了惊吓心里难过,没有主动凑上来。
恬蒙出身在单亲家庭,母亲也只是被人抛弃的情妇,无权无势。苏芩冷着脸听着那位市政官员说政府会负责恬蒙这具身体之后的一切看护费用,直到几十年后真正意义上的断气。
她转身出了门,一刻也不愿久留。经过大厅的时候,不出所料,认出了之前在治安所审问过她的其中几人。
那几人穿着便衣隐没在人群中,或站或坐,目光分别盯向医院的出入口。
她驾车离开的时候,从后视镜发现有人跟踪,隔了两辆车身的距离,是治安所的人。
苏芩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流露出一丝复杂。
这是怕她步了恬蒙的后尘,也被人不声不响的暗杀了吗?
她不是十七岁不省事的少女,亲历过上一世危机四伏的追杀,她太熟悉这种阴谋的味道。对官府冠冕堂皇的这一套,熟悉到不禁要发笑。
她不怕死。至少现在她不会死。杀恬蒙的人若有心要她的命,先死的就不会是恬蒙。
短时间内接连死亡两个同校的高中生,这两个学生还曾同一天外出,并接受治安所的调查。这事儿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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