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泊说:“沉住气,再等等。”
玉儿说:“如果第三批的钱过来了,你这次一共能挣32400元。交上17%的税,剩下26892元。再给丁厂长的表弟20%,你最后能挣21508元。10天挣2万。”
心情在别处 第十九章(8)
胡泊笑笑:“应该说,是咱俩一块儿挣的。”又说,“不,主要是你的功劳。”
晚上,房间里弥散着窗外漫进来的桂花和月季花的香气。胡泊取出那张两只蚂蚱叠在一起的照片给她看。她看了一眼,捶了他一下:“你真坏!太坏了!”胡泊就把那张照片放在了枕头旁。两个人这次做的效果似乎比前几次更有滋味儿。玉儿只觉得一股股澎湃的热浪不断地涌上来,蔓延了全身。无数次地死去活来之后,胡泊枕着玉儿的一只胳膊躺下来,仍不住地喘着粗气。玉儿欠起身子,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胸膛,说:“泊哥,我得回去把那个事办了。”
“离婚?”
“嗯,这样跟你在一块儿,心里老不踏实。”
“没事儿,反正又没人管。”
“不!”玉儿吻了他的胸口一下,说,“跟那个人离了,回来无论跟你在一起怎么样,都死心塌地了。早离了,也好去开那个化妆品店。”
“跟我当了这十几天夫人,还不死心塌地?”
“不,我回去个三五天,尽快处理完。你先忍一忍。”
胡泊抓住她的手,按在胸口上,说:“忍倒是能忍住。只是,你走了,我挺不放心的。”
“你放心好了。我回去,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他总还是个小官儿,不是那种土匪强盗。如果他不想要乌纱帽了,他就开打。”
胡泊坐了起来,望着玉儿的眼睛,恋恋不舍地说:“刚找到了一点儿感觉,就要走哇?哎哎,娘子,等度完蜜月再走吧!”
玉儿红了脸:“谁跟你度蜜月!”
胡泊又说:“那小子真是没福气。这么个绝色的小美人儿,怎的不像心肝宝贝一般含在嘴里,揣在怀里,偏偏又打又骂,真是个傻蛋!那小子是不是个虐待狂?有病吧?”
玉儿不愿听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咱以后不提他了好不好?”
胡泊说:“好,不提了。”又问,“哎,你回去,真的不要个保驾的?”
玉儿问:“你想去吗?”说了,又有些后悔,挺担心他真的去。
胡泊说:“我去,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只是我现在去不是个时候。等咱俩结婚的时候,我是一定要去的。我一定去看望我的岳父岳母。”
“你这个……”玉儿低低地叫了一声,捶了他的胸膛一拳,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在心里说,我跟了那个人七八年,真是白活了呵!
一大早,胡泊要陪玉儿去全市最繁华的鹊桥商厦,采购回娘家带的东西。玉儿担心去了碰上韩立冬,就说:“别上那个大商场了,在附近商店买点儿东西就行。”两人转了几个店,给玉儿的父亲、母亲各花200多元买了一身衣服。玉儿要交钱,胡泊却坚决不让花她的。本来胡泊要买每套四五百元的,玉儿道:“别别!不是舍不得孝敬老人。在农村,你买了好衣服,他们也不舍得穿。买200多元的,在俺老家已经是挺好的了。”胡泊又买了两条好烟,一斤80元的茉莉花茶。玉儿说:“我爹妈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从来也没喝过这么好的茶。”胡泊又买了几斤点心,说:“农家媳妇回娘家,都要带点心的。”就靠近玉儿轻轻哼唱道,“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回来给我生个胖娃娃呀依呀依得哟……”玉儿拉了他一下,说:“别疯了!人家还以为你有精神病哩!”
胡泊贴近了她,又悄声说:“哎,这几天,说不准就给我怀上了一个小马驹呢!”又咴咴地学了几声马叫。玉儿红了脸,使劲掐了他一把:“啥地方?胡说八道!”胡泊得寸进尺,又在她耳边说:“怀上了正好,你回来咱就去登记!”玉儿赌气一甩手走出去老远,胡泊忙跟上去哄她,赔不是。玉儿哭笑不得:“你这个人真是没脸没皮!”又说,“怀上了,我也得去做了!”胡泊把眼一瞪:“你敢!”
胡泊又要给玉儿的哥嫂买东西,玉儿坚决不肯。胡泊见她生了气,也就不再勉强,又说:“哎,给你小侄子买点儿东西总可以吧?你总是个当姑姑的。哥嫂得罪了你,孩子可没得罪你吧?”
玉儿这才同意了,给六岁的侄子买了一套花花绿绿的塑料积木,一支电子打火的玩具步枪,一套水兵式的小制服。花280元给秀娟买了一只挺精致挺小巧的坤表。给秀娟六岁的女儿小玲买了一只40多元的书包,一套挺漂亮的装了铅笔橡皮小刀的文具盒,一个大眼睛的布娃娃。给班主任罗老师买了件266元的咖啡色夹克上衣。又想起秀娟的三姨,就说有个表姨,对自己挺好,得去看看她。
胡泊就参谋着,给三姨买了件260元的毛衣,说:“再过两个月天就凉了,就穿着了。”又给三姨的孙女芽芽买了一套小衣服、一个挺大的玩具狗。玉儿想起草根,不好直说,就说准备去看看姑家的一个表哥,估计他家比较困难,想给他的孩子买身衣服。胡泊要买100多元一套的。玉儿说:“不要太贵的。不是咱小气,是孩子在农村土里滚泥里爬的,穿不出好的来。孩子长得又快,穿半年多就小了。”胡泊问是男孩,还是女孩。玉儿说一个男孩,四岁。胡泊就花五十六元买了一套男孩衣服,花20元买了一辆玩具警车,又说:“你给他们家留几百块钱吧。”又买了些糖果,好给邻居的孩子。玉儿说:“你这人心真好。”买完东西打了个“的”,把大包小包运回家,胡泊就打电话联系轿车。玉儿按住电话说:“别别,不要车,我坐长途汽车回去就行。”
心情在别处 第十九章(9)
胡泊说:“哎哎,小娘子,这事儿你别管。一是有个车方便,不然你一个人咋带得了这么多东西?回去串那么多地方,你还得骑自行车来回窜?二是也显示一下你的身份,这几个月在外边混得还不错,也镇一镇你那个副局长丈夫……”
“哎,又说他是我丈夫!”玉儿白了胡泊一眼。
“好!好!绝对不说了!谁再说,谁是小狗!你丈夫是我老胡,老胡是你丈夫!”
打电话借车,前两家车都有事儿,出去三五天不大行。玉儿想起了金大章,跟他要车,绝对没问题。可是能跟他要吗?就担心胡泊跟他联系。
但胡泊打了嫦娥酒家,找到了总经理李长胜。李长胜说有车,又问:“司机可是个女的,行不行?”
胡泊一听,乐了,说:“女司机,太好了!我的这位乘客,就是个女的……谁?内当家的,要回娘家。”
放下电话,胡泊说:“行了。豪华桑塔纳2000。娘子这回可够风光的了。”
胡泊取来5000元现金,放在玉儿面前:“哎,带上这些,回去花就是。”玉儿说:“不用。我还有三千多块。”胡泊说:“让你带,你就带。有备无患。”
胡泊说:“最好是你先跟来永谈个判,先协商好,再去法庭。”
玉儿说:“我不愿跟他啰嗦。估计他也不愿再拖了。我这个妻子对他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离了之后,还可以找个大姑娘,梅开二度哩。”又说,“哼,我走了这个两个多月,他闲不着的。”
胡泊又想起一件事:“哎,还有财产。如果他实在不愿给,咱就不要了。不要跟他过于纠缠,没意思。咱现在也不太缺钱。就是手里没了钱,以后还可以再挣。”
玉儿说:“争取吧,是我的东西,我还是想要。”
虽然只准备离开几天,玉儿一时却有了一种非常难舍难离的感觉,鼻子老是发酸。晚饭后,她不声不响地脱了衣裙,去冲了个澡。想了想,去拿来老汤给的润乳液搽了身子。走上去,抱住了胡泊。胡泊只觉得满屋里都是一种什么花的香气。
吻着胡泊黝黑的胸膛,玉儿恍惚又回到了梨花寨东边的苦水河边。河滩上长满了挑着白色花穗的雪绒草,还有金黄色的蒲公英花,淡蓝色的野菊花,粉红色的打碗花,都长得高高的,花朵儿开得老大老大。风儿柔柔地吹着,布谷鸟在声声鸣叫着:“快快布谷!快快布谷!”她扎着两条小辫儿,穿个花布褂子,七八岁的模样,和几个像草根、二愣子又不太像的男孩,在河边玩水,捉小鱼,在岸边追蝴蝶,追蜻蜓,扑蚂蚱。突然,草丛里跳出来一只褐色的野兔,玉儿和几个男孩惊喜地叫着围上去追。野兔一蹦一蹿,跑得飞快,玉儿也像马驹子一样跑的飞快,追呀,追呀,野兔离她不近不远,就是追不上。追到一条大河边,眼看野兔没处逃了,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野兔却纵身一跳,跳到了河对岸。玉儿也腾空跃起,飞过大河,捉住了野兔。野兔在她怀里乱蹦乱蹬,又踢又叫。她一把揪住野兔的长耳朵,欢喜地咯咯大笑起来。但忽而野兔的耳朵却突然变得像牛耳朵那么大,野兔也变得像牛一样大,驮着她撒开长腿就在草滩上一跳一蹦地飞跑起来。玉儿双手抱住野兔的脖子,大声惊叫着笑个不停。胡泊大喜,猛地坐起身,开了灯,见玉儿眯着眼,嘴角儿上挑,绽开了两排洁白的小牙,一对酒窝儿又深又艳,禁不住把她搂到怀里来,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小美人儿,你会笑了!你终于会笑了!你再笑几声我听听!”
心情在别处 第二十章(1)
玉儿想,回县城,特别是回梨花寨的父母家,别穿得太华丽了,但也不能太寒酸了,就找了件白色的衬衣和一条咖啡色的筒裤换上,穿一双半高跟的棕色皮鞋。耳坠戒指都取了下来。只系着胡泊给她的玉坠儿,也低低地垂进衬衣中,藏在胸口上方。头发梳成了个发髻。脸上搽了层淡淡的香脂,也没描眉画眼涂口红,双腮却依然白里透红,嘴唇如玫瑰花瓣一般鲜亮。特别是眉眼很精神,比两个多月之前来天河时大不一样了。
玉儿打扮着,收拾着行装,胡泊到街上去打了油条、豆汁、茶蛋来,两人就吃早饭。饭后,胡泊说:“你再看看,别忘了东西。我刷碗。”玉儿就查看了一番带的东西,又给胡泊沏了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
7点20分,玉儿准备到院门口去等车。胡泊伸出右手反拧了她的右手,左手托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挺严肃地说:“再重申一遍,回去之后,一定不要犹豫不决,一定要干干脆脆地把婚离掉!”玉儿点点头,拉下他的左手,按在胸口的玉坠儿上,说:“有它保佑,一切都会顺利的。”又说,“哎,这玉坠儿我戴了这十几天,那块刺青好像消了一些。”胡泊惊奇地说:“是吗?我看看。”玉儿解开两颗衬衣纽扣,胡泊拎起玉坠儿,看那块刺青,果然浅了不少,说:“这可太神了!太好了!”就又去吻那块刺青。玉儿推开他的头,系上纽扣,说:“西郊木材厂的木材款,你这两天再去银行问问。我昨天下午又去银行看了看,还没到。按以往的惯例,昨天就该到的。你在家,早晚关好门窗,别大意。昨天我从《天河晚报》上看,有一家卖电脑的个体户被盗了20多万元现金。”胡泊点点头,说:“放心吧!”又吻住了她。玉儿鼻子一酸,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就抱住他的脖子,边吻着他,边挺羞怯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胡泊顿时大悟:“哎呀,怎么不早说?走!”就要抱她进卧室。玉儿说:“来不及了,给你留点儿想头吧!”
这时,听得有人敲门。玉儿忙推开胡泊,擦擦眼睛,理理头发,去开了门,见外边站了个挺秀气的姑娘,手中拿张纸片:“请问这是胡先生的家吗?”胡泊说:“是。”姑娘说:“我叫吕小欣,是嫦娥酒家的司机。来接太太的。”胡泊忙说:“快请进吧。”小吕说:“不了。如果准备好了,那就走吧。”就帮拎了东西,跟胡泊、玉儿一块儿出了门。
楼外停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小吕打开车尾后盖,把玉儿带的东西放进去,又打开左边的后车门,用手挡着门上方,像迎接外宾似的说:“太太,请!”玉儿忙说:“谢谢!我坐前边吧!”小吕又忙开了前边的右车门,仍用手挡一下门上方,玉儿说:“不用客气!”就坐了进去。对胡泊招招手,“再见!”
胡泊说:“一路顺风!”
车子轻鸣一声,开出宿舍院,驶上了马路。
轿车左转右转出了天河城,向北驶过一座高高的立交桥,再跃过天河大桥,直奔养育了玉儿27年的那片土地。
车子驶上了黄河公路大桥。玉儿侧脸一看,桥下河水浩浩荡荡,莽莽苍苍,似乎很缓慢地却又是急骤地翻滚着奔向东方。晨光在水面上跳跃着,河心涌起一朵又一朵巨大的如菊花和牡丹般的波浪。与两个多月之前干涸见底的黄河大不一样了。玉儿的心底里,不知不觉升起了一股子豪气。
来到了田野中的公路上,一种异常亲切的气息扑面而来。虽说已立了秋,高高的玉米地青纱帐依然生机旺盛,一片片如绿色的海洋望不到边际。果园里的小屋门前冒出一缕缕烧燃野草庄稼秸秆的青烟,大概是果农在做早饭。那青烟在空旷的田野中,在湛晴的蓝天下,显得格外醒目。
玉儿猛地想起,呵,明天就是白露。在故乡,该种麦子了。自己八岁时就跟爹去拉过耩麦子的耧。上了高中突击升学,爹才不让去干农活了。打干了乡供销社,嫁给了来永,每年还都回家帮爹拉耧耩麦子呢。
车子速度很快,两个多小时之后,就临近了故道县城。在交界处,立着一座新搭起来的广告牌楼,上挂六个红色大字:“欢迎您来故道!”
本来,玉儿想先回她与来永的那个家的。看看表,9点35分,估计这个时间家里没人,来永肯定上班去了。她有钥匙,回去可以先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只要来永没换锁。然后,给来永打电话,让他回来,再交涉。可是,当车子驶进了县城时,她忽然觉得应该先去看看秀娟,就让司机小吕把车子开进了城西工商所的院子。秀娟没在屋里,一个姓周的女师傅认识玉儿,惊奇地跟她打招呼,说秀娟去市场上转一转,一会儿就回来。
玉儿就坐在秀娟的办公桌旁等待。周师傅看看玉儿的打扮,啧啧了两声说:“玉儿,出去混得不错吧?当了经理?还是当了厂长?”
玉儿说:“周师傅,啥长也没当。”
周师傅说:“出去闯荡闯荡也好呵。老在这小县城里,转悠一辈子也没啥大出息。趁年轻,还是要干点儿事。像俺们这么大岁数,干啥也晚了。孩子大了,要伺候,男人半老不老的,也得伺候。”
这时,秀娟一步迈了进来,还没看清是玉儿坐在那里。周师傅说:“秀娟,你看是谁来了?”
秀娟转脸一看,“哎哟”大叫了一声:“我的亲妹妹耶!”扑过去就抱她。
心情在别处 第二十章(2)
玉儿迎上去,伸开胳膊抱住了秀娟,两眼顿时涌满了泪水。
“你个死丫头,想死我啦!我还以为你让人贩子拐走了哩!”秀娟又“噢”了一声,“门口那辆豪华轿子是你的呀!还是小姐当司机。当了大老板太太了是不?哎哎,玉儿,谁的太太咱都可以当,就是不能当姨太太呵!”
玉儿低头拭泪,脸儿一红:“姐,你胡说啥!”
周师傅笑着说:“秀娟这姑娘,就是快人快嘴。”
两人到了院子里,秀娟说:“走,妹子,回家!今儿个姐亲自给你做几个好菜吃!”
玉儿笑笑,说:“那我一定亲自品尝。”又说,“姐,我先去商场找孙经理开离婚证明,再去来永那个家看看。中午我一定到你那里吃饭,行不?”
秀娟扑闪扑闪眼睛问:“不用我给你保驾?”
玉儿说:“没事儿。”
秀娟点点头,说:“哎,你少跟那个姓来的小子啰嗦,直截了当就是两个字——拉倒!听见了吗?”
玉儿说:“姐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