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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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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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把事情缠到我头上来,就一点必要都没有了,而且我不会原谅自己。像我这个年纪,是不该做错事情的。

“好,你叫他来吧。”我终于那么说了一句话。

“他已经答应了。”婉儿高兴得一跳一跳的。

我笑,点点头,那也好,婉儿有个男朋友了。

“姊,你们昨天好玩吗?”她又问了。

“好,不错,”我撒谎,“他说很喜欢你。”

“啊?”

婉儿欢愉之情,形之于色,我实在不忍多说。

“他说几时来?”我装作不在意的问她。

“一会儿。”

我想我不打算换衣服了,也不再梳头,让婉儿一个人漂亮,还不够。

“姊,你说穿什么衣裳好?”她问。

“你长得那么漂亮,什么衣裳都行啦!”

“笑我!”

她使劲的推我一下,我险些坐不稳。

于是我也笑,妈经过看见,问:“两个人,疯啦。”

爸说:“就让她多疯疯吧。”爸也笑了。

爸拿起外套说:“我去老李那里下棋子。”

李先生就住在我们家楼上,是位老先生。

妈说:“好好,去吧。”她自己也回房去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婉儿紧张的看我一眼。

“是他?”

“开了门不是晓得了。”我告诉她。

“对。”

她跳出去开门,我听见她打招呼的声音。

的确是那个叫沈仲明的男孩子,不会错。

他们在客厅坐下,我在房间里一个人坐。我又听见妈在与他打招呼,但是我还是没出去。

我是不会出去的了,昨天——唉,我真不该。

我第一次见,便知道他与婉儿是一对了。

但是昨天我居然又跟他出去,我算什么?


  







十天五





昨天的事不用提了,今天以后,我不可再犯错误。

于是他们与他们说,我管我在房间里坐。

我很想出去看看他,看他手上是否戴着那忖手套。

我又想去瞧瞧他今天穿什么衣服。

他的衣服老是浅蓝色的,我见过两次,两次都是浅蓝。

不过我得忍住。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见过一个人,我真的想见他。

看看不是罪名,不过我还忍着忍着。

妹妹探头出来,“姊,干吗不出来啊?”

我说:“我在看看漏了什么,没有空。”

“出来嘛。”

“你陪客人好了。”我头也不抬的说。

“客人间起你。”妹妹还赖在门口不走。

“告诉他我没空,”我说,“真的没空。”

“你怪得很,尤其是最近这几天。”妹妹说。

我放下了手中的纸张。七天,还有一星期。

妹妹出去,没再回来,我静静到房外张望。

但是在我房门,看不见沙发,他却坐在沙发上。

我又坐下来。

没多久,妹妹进来了。

“客人走啦!你不出来送客?”她嚷着。

我想送客是礼貌,于是我站了起来。

我出去,穿着我的牛仔裤,汗衫,像只鬼。

“走啦?不多坐一会儿?”我的口气,虚伪得像那些少奶奶。

他转身,浓眉与闪亮的眼睛使我猛地一怔。

“是的。”

“请婉儿出去?”我问他。

“明天,你与婉儿。”他指着,手上戴着手套。

“我与她?为什么不只是她呢?”我奇怪的说。

他笑笑。

“姊,去吧,好不好?大家出去玩玩,你都快要走了,有什么不好呢?”她央求我。

我呆呆的。

“我去拿件衣裳,仲明说与我兜十五分钟的风。”

她跳着进房去了。

他降低了声音,“我是来看你的。”他说。

“唔?”

“来看你,我。”

“不是来看婉儿?她等着你来,她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他问,声音更是低了。

“当然不是不喜欢。”我的眼光避开了他的。

“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他间得非常紧。

“没空,我就要走的,得理东西。”我说。

“这是对客人的方法吗?你今天很好看。”

“好看的是婉儿。”

“是你。”

我呆住了。

“你不可以这样说。”我说,“你任性得像个小孩子。”

他笑,“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感情?”

“我当然相信,我相信慢慢培养出来的感情。”我说:“正常长久的感情。”

“那种感情是有条件的,不算数,真正的爱情不是那样的。”

“歪理。”

他笑笑,“你慢慢会相信我的。”他说。

“婉儿出来了。”我说。

婉儿朝我笑笑,我也朝她笑笑,不出声。

“你们早点回来。”我说,“不要玩得太久。”

“你呢?”沈仲明说。

“我不去了。”

“喂喂,说好的,你怎么可以不去?”婉儿嚷。

“傻蛋,你们两个去岂不是更好。”我说。

“说好的。”

沈仲明,这孩子还是不出声,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我。

“你们去吧。”我说。

“不要这样。”婉儿说,“姊,你从来不是这样的。”

“啊。”我说,“今天我要做事,很多的事。”

婉儿耸耸肩,问沈仲明,“怎么办?”

“随她吧。”

我笑笑,“谢谢你,”我说。

“下次见你。”沈仲明伸出手来。

我只好与他握了一握,他用力很大。

他们去了,我晓得我是会寂寞的。

我想到这三年来,我一直是寂寞的。

我对国栋,见面的时间很少。他在那么远的地方,大部分的时间只是靠通讯。

暑假,他有时候回来,有时候不。为了省飞机票。三年当中回来过一次,住了两个半月。

那大概是我最开心的两个半月了。

如果要追究我怎么认得国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在一个朋友家里见到他的,他是朋友同学的哥哥。

然后……就像很多故事一样,我们谈了恋爱。

半年之后,他说他要去继续攻读。

那是一个好主意,他年纪很轻,男孩子总得多念点书。

上次暑假回来,他向我求婚,奇怪的是,我答应了,我爸妈也答应了。

他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我承认,他对我好,与他在一起,我不会吃苦,爸妈也晓得。

我想感情是慢慢增加的,慢慢培养的。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狂热的感情,从来没有。

国栋不是可以激起女性心中那一朵火的男性。

我伏在桌子上,面孔贴着臂膀。

但是人人都说,一个人一生至少要真正谈一次恋爱,像婉儿对沈仲明,看到他的时候,整张脸会得发亮,那种喜悦,逼人而来。

国栋从来不便我这样。

已经要结婚了,还想这些。

母亲进房来,在我身后直唠叨。

“……那边天气到底如何,国栋有没有提过?该带哪一种衣服?”

我没有回答,取过一盒纸巾,擤擤鼻子。

“你干什么?”妈趋过来看我。

“没什么。”我别过头去。

“哭了?”妈问。

“妈,我不想去了!”我一手抱住她。

“什么?”

“我不要去了,你叫国栋回来好不好?”

“傻孩子,怎么会忽然这样的?你别冲动,听妈好好的讲,飞机票都买好了,怎么能不去?”

我不出声。

“去了不喜欢,你可以回来的。”妈安慰说。

“不去。”

“飞机那么快,钱,妈会寄给你的,你每天写信,与见着面还不是一样。”

“妈!”

“别多说了,老是闹情绪,前几天还是好好的。”

“妈,你听我说——”

“说什么呢,你太累了,躺一会儿,休息一下,晚了起身吃饭,明天就没事了。”

我绝望的坐下来,妈不了解我,她不会了解我的。

我在她心目中,是个乖了二十多年不会有变的孩子,真的,我怎么会变呢?

我真不晓得。自从那天见了沈仲明,我就不是我自己了。

我痛苦的想,这是什么意思?

我拨着我的头发,我心里是痛苦的,我想到他的那付跑车手套,他那自信的笑。

我发觉国栋的形象在脑海中慢慢淡却。

或者根本他的印象不深,他只是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我真是觉得彷徨。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与婉儿现在做什么呢?

看电影?

还是在跳舞。

不,婉儿说过,他会与她在兜风,大概是在兜风了。

我难受的想,我自己是喜欢他的,我承认了,但是他出现得那么迟。

迟得在我命运已经决定之后才出现。

现在,我绝望的想:现在我惟一可以做的事情,是把他忘掉,那该是容易的事,不过是几天而已,然后照原定的计划到那边去见国栋。

我躺在床上。

妈来看我一看,“吃不吃白木耳?”

“不吃了。”

“你看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妈说,“你乖一点,正常一点,去了以后我也不会太挂住你。”

“对不起。”我低声说,“妈。”

“我不怪你,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心里当然也不会太好过,我知道你的心情。”

我点点头。

“我替你去盛一碗白木耳来,好不好?”

我又点点头。

“那才像话呢,乖。”母亲又笑了出来。

看见她笑,我心里面也安乐了一点。

我是喜欢看见母亲笑的,她年纪那么大了,不该叫她为我担心。

我要烦,还是自己放在心里烦的好。我还是躺在床上。婉儿几时回来呢?

他们出去才一个钟头左右,还有一大段时间才会回来呢,我如果要等,不知道得等到几时。

不如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吧。

或是给国栋写封信。

听听唱片,看看电视。

但是这些我都没兴趣,我还是躺着。

反正几天很快过去,过去就过去了。

我叹口气,几年前碰见这个男孩子,就好了。

世界是不会有那么如意的事情,我告诉自己。

我这么想就已经承认自己打了败仗了。

我的天。

天很快的黑了,我听见妈在叫我吃饭。

就是我们三个人,爸妈,与我。

我默默的不出声,吃着饭,用着菜。

爸吃了半碗饭,才说:“婉儿呢?不见她人。”

妈说:“与一个男孩子出去了。”

“什么?婉儿也有男朋友了?”爸问道。

“很惊奇吗?”妈说,“她年纪也不算小……”

“十几岁,哼!”爸说。

“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妈笑,“这年头,况且这男孩子我也见过。”

“怎么样的?”爸问。

“很清秀,瘦瘦,也不很高的。”妈形容着。

妈形容得并不透彻,她没看见他漂亮的眼睛,妈没有发现他含蓄的微笑,但是我听着。

“阿飞?”

“罢——还好。”妈说。

爸跳起来,“什么还好,是不是阿飞?”

“时下英俊一点的男孩子,都是有点像阿飞的的。”妈说。

“胡说!”爸道,“国栋呢?国栋是阿飞吗?”

我笑出来。

“你看你,”妈问他。

“国栋长得不英俊吗?婉儿也应该找个国栋似的男朋友。”

“那儿有那么多?”妈问,“也许婉儿不喜欢呢?”

爸不响。

我也不响。

妈隔了一会儿说:“这年头有女儿的人,可真是担心个半死,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怕阿飞,”爸说,“你不用担心。”

妈笑,“去你的!”

他们两老,真好笑。

我怀疑我与国栋到这种年龄的时候,还有没有话可讲。

国栋与我。

(国栋与我。)

他与婉儿。


  







十天六





他。

我的思想很混乱,我放下了碗,不想吃了。

“啊唷,才吃那么一点点呀?怎么可以?”

我摇摇头,站起来。

门铃响了,我抬头。

“我去开门吧。”我说,“你们坐着别动。”

我拉开了门。“婉儿!”

“回来了!”她说。

“他呢?”

“他在下边等,他说叫你也一会儿去吃饭,去不去?”

“我刚吃了。”我说。

“姐去吧,这几天你也真正闷的。”她说。我想我在这几个钟头当中是那么的闷,给婉儿说对了,于是我回心转意。

“好的,只不过你要等我几分钟。”我说。

“快一点。”婉儿说。

“得了。”我浑身轻松起来,把刚才所有思虑,全部给忘了。

“姊!”她又叫住了我。

“什么?”我转身问她。

她笑,“你去了又不去,怎么搅的。”

我不答,“他的车子坐不坐得下?”

“换了一辆大车,当然坐得下。”婉儿说。

我笑,进屋去了。

我换衣服换得很快,依然是借婉儿的衣裳,我决定如果下次再出去,我就要开箱子了。

我与婉几手牵着手的奔下楼去,他果然在车里等我们,我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下来啦。”他推开车门。

“你坐前面。”婉儿说。

“不,你坐前面。”我们两个人都笑了。

“两个都挤前面吧。”婉儿说。

“哪儿去找了那么一部大车子来?”我问。

“借朋友的。”他答。

“哦。”

“你出来了,我很高兴。”他说。

“反正在家没事做。”我笑说,“不如出来。”

“就是呀。”婉儿说,“幸亏我们来叫她一尸。

我挤在婉儿身边,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乐趣。

我也不晓是什么乐趣,我好象又年轻了几年的样子。我没说自己老,但是我的心境一直不小。我的天,我脑子里所想的,不是快乐,而是安定的生活。

我怎么会这样的呢?

为什么不好好的多做几年事,然后再选对象。

我是不是怕寂寞,怕孤单,所以才急于要结婚?

唉,我真的是搅不清楚了。

沈仲明一路上说着些很文雅的笑话,婉儿笑得很满足。我低着头。

有时候想笑不一定笑得出。

小时候也曾经常常不开心,但是那时候的不开心,只是像一阵烟。

现在的不欢像一块大石似的压着我心。

才几天而已,情绪却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我坐在车子里,告诉自己,要将心事撇开。

暂时开刈一会儿,没有什么关系的。于是我也笑了起来,沈仲明向我看看。他微笑着,我的心里忽然之间明畅起来。

何必搬一块石头压在心上呢?今天是今天。

明天是明天,今天可以开心一点,就开心好了。

婉儿向我扮个鬼脸,我装作看不见算数。

沈仲明把我们带到一间中国式的夜总会去吃饭。

我奇异的向他看一眼,这种地方应该是中年人来的,坐着吃小菜,喝点酒,然后看着台上的歌女唱歌。

他怎么也会来呢?

但是婉儿觉得很新鲜,几乎开心得跳了起来。

我们选了一张近舞他的台子,人是很挤的。

“你常来这里?”婉儿问。

他笑笑,不响。

“一定是常来的。”婉儿说。

“他好像很熟这样的环境。”我说。

“说不定也认得台上唱歌的女孩子。”婉儿说。

“说不定。”我说。

他笑了。

他也叫了几样菜,似乎很精致的样子,但是因为乐声的关系,就吃不下那么多。

我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吃饭。

吃完了他请我跳舞,我笑笑,“叫婉儿吧。”

“谁都一样。”他说。

婉儿说:“那么姊姊先跳。”

我没法子,只好站起来。

在舞池他与我说:“你终于出来了。”

“我做错了。”

“没有错。”他说。

“不,”我抬起头,“我是错了,我的确惜了,但如果错可以给我快乐,我情愿。”

“你说得很怪。”

“即使是很暂时的快乐,不过快乐毕竟是快乐,对不对?”我苦笑。

“你与我在一起,快乐绝对不会是暂时的。”

“你是干什么的?”我问,“你没说过?”

“我?不做什么,我靠家里过活。”他说。

我吃一惊,“那怎么行?”

“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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