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拿刀子毁自己的容貌。她长得如花似玉的,毁掉岂不可惜,大当家的能不心疼吗。”那个秃头匪道:“只不知我们把那婆子抓去,会不会真心去劝新娘子,让新娘子安心跟大当家过日子?”“这谁知道啊……”
我听到这里才知道这两人原来也是山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由计上心头……
扶桑笑道:“你的那点心计满不过我,一定又是易容化妆了对不?”想起她们俩人都曾化妆易容来蒙骗对方,头一次是她把朴永柱抱在怀中,第二次是她让朴永柱背着,想起这两次倚昵的经历,不觉又脸红心跳,偸偸地瞟一眼朴永柱窃笑。朴永柱笑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吗!我回头向那农家奔去,只见那依山而就的木屋(当地人叫地窨子),一只木烟筒正冒着缕缕青烟儿,院子边上堆积着一小垛木棒子,木屋的东侧,搭了间小棚子。
远远就能听到一个老妇人的叫骂声:“死半路的偸鸡贼,吃俺的鸡肉你会给鸡骨鲠死,你把俺家的两只母鸡抓到哪里去了,你还俺家的母鸡来……”却闻一个相当耳熟的声音道:“俺没偸你家的母鸡,俺是来找闺女的……”
当我走入院子时,只见一个老妇人腿上缠着绑腿,手里拎着一个鸡槽,另一只手扯着一个满面愁容的汉子,眼光中充满着怒火道:“笑话,找闺女跑到俺家来,鬼头鬼脑的,谁信你说的鬼话!俺又不认识你们呢,你家的闺女如何会跑到俺家来的?”
我见那汉子是吴老伯,二天前还非常健硕的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憔悴不堪,双眼布满血丝,心知他是上山找女儿来了,心中不由多了几分的愧疚。我冲着那位大娘抱拳道:“大娘,这位吴老伯并没偸你家的母鸡,是山上的土匪偸你家的母鸡,他们不但偸鸡,晚上还要来偸人呢?”那老妇用惊奇的眼光问我道:“公子是如何知道俺家的母鸡被山匪偸去的?他们想抓谁?”
我说:“是小生看见他们俩偸你鸡的,现在还在山林里吃鸡肉呢。他们想抓的人就是你老!”那老妇人吓得面色惨变,道:“天啊,这天杀的土匪抓俺一个老太婆做啥?……”
吴老伯见到我出现时早已老泪纵横,他挣脱那老妇人扯住他的衣袖,向我跪倒,我也是满怀愧疚地向他跪下去,他执着我的双臂嚎啕大哭道:“朴公子,请你救救的俺家闺女啊,要是俺闺女有什么三长两短,俺也不想活了,呜呜呜……昨天下午亲家来人,把这门婚事也退了,俺如闻青天霹雳,本想有公子保护万无一失,哪知还是让恶贼抓去……呜呜呜……”
我愧疚难当地把事情的经过向他说了一遍,还把那两个山匪的对话告诉了他,并安慰他道:“看来吴姑娘目前还没事的,那土匪头子钱大同还不敢对她用强。”吴老伯听他的闺女不惜以毁容来自保,不禁又是悲伤又是自豪,泪水涮涮地掉下来,说道:“好样的,俺的好闺女!不愧是爹的好女儿!”
那位大娘在旁听得真切,大惊失色,向屋里奔去,狂呼道:“孩子他爹……这可如何是好啊,杀天的土匪要来抓俺了……”我忙止住她道:“大娘,你别大呼小叫,万一让贼人听到反而坏事,你听小生把话说完。”于是我把来意如此这般地向她说明白,她突然跪在地上向我磕头道:“公子真是菩萨派来救俺一家的大恩人啊!……”我慌忙把她扶了起来,希望她能配合我,提供方便,她满口答应,很恭敬地把我和吴老伯请入屋里。吴老伯说啥都要和我一起上山去救他的闺女,我陈述了许多利害关系,费尽嘴皮才把他劝住。
我取出一面小铜镜和一盒易容膏,开始模仿大娘的面貌化装起来,一个时辰后,化装完毕,看大娘的相貌,再对镜自照,不觉哑然失笑,刚好大娘的闺女端一碗土豆进来,叫道:“娘……”我和她的母亲同时答应道:“哎……”她不由傻了眼,不知那一个是她的亲娘,吴老伯和她娘都笑了起来。
那一夜我让吴老伯和她们一家人都躲藏起来,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出声,只让我一人睡在大娘的土炕上,对付山贼。刚过二更,院子里就有了投石探路的声音,过了片刻,院墙外窜进二人,轻轻的撬开木屋的窗扇,从窗户中跃入屋里,打着了火折子,走向大娘的土炕前,随即又吹熄火折。一人将花布绵被将我兜头罩住,另外一人张开一只大布袋,抱起我放入袋中,抽动绳子,把袋口收紧。二贼手脚非常麻利,黑暗之中顷刻而就,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二人各执布袋一头,抬起布袋,跃去窗去,在山中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少路,两贼突然停下来敲梆子,那梆子声时快时慢,似在传递暗号,接着山上也响起敲梆子的声音,敲打的手法一模一样——哒哒,哒哒,哒哒,就这样我被抬进了贼窝。
当他们解开布袋,让我从布袋里钻出时,大厅里十几把火炬照得我睁不起眼来,所有的匪徒都围过来看我,像看猴子一般。其中有个匪徒叫了起来:“嗨哟,还是一位老来俏的老美人呢,水灵灵的……”顿时引起轰然大笑,在群贼的笑声中,我扭扭捏捏地跨出布袋,故作惊慌之状,跪在地上磕头哭叫道:“大王啊,饶命呀……”
那个叫钱大同匪首是个四十化外的汉子,身穿大红花袍,腰系金带,足登快靴,脸上有数条的刀疤,若是没有刀痕,年轻时准是一个美男子,现在却是一脸的丑恶之相,他斜坐在一把大椅子上,粗鲁地对我道:“他娘的,别鬼叫,老子听了就烦,要不是有大美人在,老子还真想拿你消消火呢。你听着,老子新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她却不愿跟着老子过日子。老子满脸刀疤,不愿娶的老婆和老子一样的脸上长虫子,她那张标致的脸蛋割破了实在可惜,你替老子去劝劝她,让她和老子好好的过日子,老子决不会亏待她的。事成之后老子会好好赏你的,不成的话你也甭想回家了,让老子的这帮兄弟消火好了!”
扶桑红着脸啐道:“说简单点,别把这些脏话也讲出来,我不爱听……”朴永柱不由脸上发热,继续道——我弯腰曲背,浑身瑟瑟发抖,故作极害怕的样子,目光不与任何一个贼匪相视,口中唯唯称“是”“俺一定劝她回心转意。”
不久我被他们带到一座三层高的楼房外,一名匪徒把我推入房里道:“进去,这是俺大王的新房,她就在里面。”我进房一看,房里是一片的狼籍,大金字,梳妆台,红蜡烛,床帐,锦被,红头盖,烛台,桌椅撒落满地都是。吴晓兰卷缩在墙角,惊悸地看我进来,手中紧握着一把剪刀,脸上有一处伤口,鲜血还在流淌,显然这屋里经过一场搏斗。
我对这个烈性的女子悄然起敬,似模似样的学着老妇人的形态道:“嗳哟,姑娘啊,你这又何苦呢,大王对你是真心的。俗话说交官穷,交贼富,交个乞丐能盖大屋。大王是个草莽英雄,你跟着他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的,这有啥不好呢,咋想不开呢?”
扶桑哈哈笑道:“你还真能说会道的,坑人的本事不小啊,要是让你去当媒婆,世间的女子不知又有多少人要落入人间地狱了。”朴永柱笑道——那种场合我只能胡扯,吴姑娘见我是个婆子,未加理会,任由泪水渲泄,冲刷脸颊上的鲜血,鲜血染红了胸襟大片的衣服。
我嘴里唠叨,心里却在盘算如何救她出围,我掏出手帕,试图为她擦血,冷不防被她一手推倒,“滚开!”我倒退几步,摔了屁股墩儿,颤魏魏地站立起来,扫了扫屁股上的泥土道:“姑娘咋能这样呢,老身是为你好啊。”吴姑娘骂道:“臭婆娘,你咋不嫁给那恶贼!”我说道:“可惜俺没有你的福份,大王不喜欢俺。”
那些匪徒在房外听到此处,都咧嘴笑了起来。也许是认为我是真的在劝吴姑娘,所以将房门关好,上了锁,各自饮酒,赌博去了。我听他们锁门之声,已知他们想离去了,但不敢大意,继续唠叨道:“姑娘别不知好歹,惹恼大王不是玩的,有你苦吃的,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有福不享是傻子,听老身的话,准没错的。”
我边说边伸手去拉她,说道:“快起来,别坐在这冰凉的地上,会冻坏身子的。”吴姑娘倾尽全力将我推开,歇斯底里地喝道:“滚!”这一次我有预防,倒退一步,感叹道:“噫!你这姑娘咋能这么犟呢?俺又没惹你,俺好心拉你起来,你却对俺发横。”她骂道:“谁要你好心,你死开点。”我道:“好好好,俺离开,俺离开。”
我顺从地离开她,在房里巡视一圈,看看没什么可疑之处,便到门边高声呼叫:“开门,开门啊!”一个瘦骨如柴的小喽罗打开了房门,凶道:“叫啥叫?”我道:“那姑娘脸上划伤了,流了不少的血,请大王拿些盐水来,让俺给她擦伤口。”
那小喽罗倒是好说,二话不说去了,我趁他去取盐水时从楼梯口向下层的大厅扫视一眼,只见三四个小喽罗在喝酒,把酒令叫得震天响,还有七八个小喽罗围在一张桌子上在赌钱,幺三喝四的,乱哄哄的正赌得起劲。
我见没人监视,不觉心头大定,不一会儿那小喽罗端来了一盆盐水和一块白布,以及一些金创药递给我,然后把门又上了锁,径自去喝酒去了。我端着那盆盐水走到吴姑娘的跟前,蹲了下来,柔声地对她说:“来,姑娘,让老身先替你清洗一下你脸上的伤口吧,万一留下伤疤,终生遗憾。”
吴姑娘恼恨道:“俺不要你管,你们这些恶魔!滚!……”一手将我推开,因推不动我,突然张开樱桃小口在我的手腕上猛咬一口,我吓了一跳,甩手不叠,再看手腕,已深深地印上她的贝齿痕。我惊悸道:“姑娘你咋能这么凶啊!”吴姑娘咆哮道:“我恨死你们这些魔鬼,恶贼。”她两眼射出怨毒的凶光。我为之一颤,说道:“想不到你如此贞烈。”心中对她的敬重更加了一层。
于是对她道:“姑娘,小生是来救你的!”她疑惑地看着我,我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听真了,但她一点也不相信我,从头到脚将我审视一遍,冷笑道:“好啊,那你放俺出去啊!”我唯恐被门外的小喽罗们听到,压低声音道:“吴晓兰姑娘,你小声点,小生真的是来救你的。”
她听到我呼出她的姓名,不禁有点惊奇,放低声音道:“你如何知道俺的姓名?”我道:“吴姑娘,你听不出小生的声音了?”她满脸狐疑地注视着我道:“你是谁啊?俺不认识你。”
我抱拳道:“姑娘借宿之恩,小生终生难忘!”她惊呼道:“你……你咋变成这……这等模样?”我道:“这是易容术,这帮土匪想找一个妇人来劝你,却让小生遇到,小生趁机扮成妇人的模样混了进来。”
吴姑娘如见亲人一般,喜极而泣,她说:“公子冒死前来相救,请受小妹一拜!”她盈盈下拜,我急忙将她扶住,道:“现在我们处境还很危险,姑娘不要多礼,小心恶贼暗中窥视,现在让小生帮你抱扎伤口好吗?”
她温顺地点点头,轻声地说道:“谢谢公子!”但真让我替她擦伤时,她挺难为情的,脸上娇羞无限。便在此时,整个山寨突然大乱,到处是高呼“着火了”的声音。我虽不明白这一把火因何而起的,但总觉得很奇怪,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楼下的匪徒一定全都出去救火了,对她道:“吴姑娘,真是天助咱们,快走……”因窗门都被锁死,冲不出去,我执着她的手拔地而起,同时发掌击碎屋顶的瓦片,冲天而出。站在阁楼顶上一望,只见整个山寨筑在高山深壑之上,四周都筑有高大的寨墙,东面一座粮仓火焰冲天,无数的山贼正忙于救火。
正当我感到庆幸的时候,忽闻身后衣襟带风之声,急忙将吴姑娘一带,纵身跃开,回头看时,却是钱大同那厮,手执判官笔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杀来。这时他破口大骂道:“臭婆娘,想不到你是个行家,老子差点被你蒙了过去,老子早就怀疑这一把火来得奇怪,原来是你在捣鬼,今天你休想逃出老子的手掌心,拿命来!”他侧身进招,笔法古怪之极,我应变也是快捷,笔来剑架,手来脚挡,拳来掌封,打得不也乐乎。
那知吴姑娘因惊慌过度,脚底一滑,从瓦顶滚了下去,我大吃一惊,腾身而起,双腿齐飞,踢向匪首钱大同的肩膀,身体却向吴姑娘扑去,揽住她的身躯,钱大同岂肯放过这大好的机会,挥笔狂杀,我抱着吳姑娘在瓦顶上滚了一滚又一滚,最终还是被钱大同那厮逼下楼去。
我落地时使个千斤坠,饶幸两人都没事,但楼下早有人在等着我们,从墙角突然杀出一人,一柄明晃晃的虎头刀当胸扎至,仓促之间我伸出左手往敌人的肘底一托,右手灵蛇剑横扫。那贼子竟是身手不凡,回肘横扎,左手反勾,直拿我的手腕,我细看那人的面目,四方脸,豹子眼,大约是三十五六左右,大腹便便,身穿灰绸马褂,一付土财主的相貌。
我心想这厮可能就是在《贼神庙》中所遇的那个九江老表孔中明了。他肩膀上被我刺伤,此时用布裹着,身手大不如从前灵活。口中骂道:“他奶奶的,贼婆子,跑到山寨来救人,你当这山寨是你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自己是贼,却骂我是贼,但被他缠着,我一时脱不了身,手底加劲,一记肘槌把他撞飞。
立在楼顶上的钱大同挥舞着判官笔,如大鹏鸟般的俯冲疾下,我急提剑拒敌,剑笔相激,发出嗡嗡之声,钱大同笔法精妙,掌力更是沉猛,只听他冷森森道:“小辈,原来是你这小子乔妆成妇人,《贼神庙》中饶你一命,你还不知好歹,今天竟敢到山寨来撒野,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天你是死定了。”原来我手中的灵蛇剑给他识破我的身份。
我嘿嘿冷笑道:“恶贼,小爷还不曾怕你,你休得猖狂!”钱大同暴戾地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倏地一爪抓出,身躯暴长,爪中夹掌,有如拍岸的浪涛,沉雄浑厚,气势骇人。我就在一滚,巧妙地躲过这排山倒海的掌力。钱大同一掌落空,嘴里发出一声怪啸,像猛虎般一个倒剪,此时我也无心恋战,见他反剪袭来,我左手牵吴姑娘,右手后挥,藏匿在袖底的火器发射出来,只见火光一闪,钱大同胸前火球乱舞,他骇得一跳,双手扑火不叠,我早已携着吴姑娘跃上寨墙。
但就在这时,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矮子年开山把吴经天老伯五花大绑的押到我们的面前,野蛮地在吴老伯的脚膝后踢了一脚,吴老伯立即跪倒在地。我登时傻了眼,吴姑娘哭叫道:“爹……”只见吴老伯满脸尘灰,头发和胡子都被火烧去大半,双眼布满血丝,浑身上下的衣服破烂不堪,到处是血,他对我高呼道:“朴公子,快带俺闺女逃走,不要管俺……”
矮子向吴姑娘叫道:“你们再逃一步,老子就要你老爹的命!不信你们试试看!……他妈的,这老小子胆敢放火烧俺的大仓,去你娘的!”举起他的矮腿猛踢吴老伯。此时我才明白那一把火是吴老伯放的,他定是偸偸地跟着那两个劫持我上山的土匪上山的。
吴姑娘哭着对我道:“朴公子,俺不能走,俺一走,俺爹就会没命的,还有那些送俺出嫁的姐妹都被他们抓来了,也会没命的,俺不能独自逃走,不管大家的死活……”我不禁犹豫了,深明吴姑娘这份亲情和大义,自是不能带她一人逃走。
吴老伯见我们迟迟不肯走,发急了,喝道:“快走——你们再不走,俺就死给你们看。”他突然往地面上的石头撞去,顿时头破血流,还好被矮子按住,伤得不重,吴姑娘惨然惊呼起来:“爹……”
他这种舍生忘死的护犊之情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