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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寒晓，你以后可成了爷爷的亲孙子啰！说着过去摸了一把他的头，笑眯眯的坐下喝茶。
高寒晓说：青菁阿姨我以后该怎么叫您呢？
青菁说：你当然该叫我妈妈呀！
高寒晓想了想，想了想他自己凄苦的母亲，他怎么能随便乱叫妈妈？妈妈只有一个。他说：我亲生妈妈虽然死了，但她是我唯一的伟大的妈妈，我很尊重她，虽然我也同样尊重您，但我不能把您和她一样叫，这样对你们两位都是不尊重的。
青菁摁了摁眉头，说：寒晓，对不起！是干妈引你悲伤了。
爷爷忙说：大过年的可别说这些令人伤心的话。
高寒晓说：那我叫您青菁妈妈吧？青菁想了想就答应了。萧娅斯就说了，真羡慕你寒晓，你有妈妈了！
青菁说：孩子们，你们都一样是我的好孩子，以后你们也都叫我青菁妈妈吧！我觉得做你们的妈妈很幸福。说着说着眼眶中泪光晶莹了。
孟雨舸一听到这话，心中自然一阵热潮。她想着自己从未叫过一个女人妈妈，更没有一个女人让她叫妈妈，眼泪就滚烫的流了下来。她鼓足勇气走到青菁跟前，轻轻的俯到她膝上说：我就叫您一声妈妈吧？我不要叫您青菁妈妈？青菁含着泪点了点头。当大家听到孟雨舸叫了一声妈妈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哭出了声，那哪是称谓，简直饱蘸了二十年思母之情的彻心呼唤——那是世界最美妙的声音。
爷爷哽咽着说：孩子呀！孩子啊！真是为难你们了……这是个饱经沧桑的坚强男人含着泪的哭诉，曾经他以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的父亲的身份养大了青菁，但他无法给予青菁所需的那种母爱，此时他有后悔、有羞愧、亦有心痛，但这一切他都是无能为力的……
青菁听到这声彻心的呼喊，心里一切坚硬的性格都融化了，她甚至认为与她女儿一样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就是当年她的样子，她一定没叫过妈妈——妈妈对她来说一个陌生而具有强烈诱惑的名词、形容词和感叹词。所以她愿做这一群孩子的妈妈。她扶起孟雨舸让她坐到她的怀里，她要用爱抚平她心灵深处的创痛。一声妈妈，引起了一阵悲彻之后幸福的哭，他们该高兴的，他们找到了妈妈来安慰心灵的创伤，妈妈找到了孩子想通过孩子的爱来找回母亲神圣而骄傲的荣耀。
等大家安静了下来，青菁说：孩子们，今天让我来为你们亲手做一顿妈妈餐。说着拿起围裙去了厨房。这时孩子们和爷爷都过去帮忙。
爷爷说：今天我们大家一起包饺子，今天我们过个大年……
第十七章 旧情复苏01
春节过后北江的空气渐渐温暖了起来，但偶尔也会有几天返寒的天气。凛冽的风吹打着早已卸去臃肿冬装的人们，少了防护的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嘴里时不时的发出牙齿碰撞的声音。校园里绿阴道上，香樟树的叶子开始一片片的凋落，绯红的，枯黄的，悠悠的从枝间跌跌撞撞的落下，像一只只的彩蝶。大风吹来，沿道会将落地的和正在飘落的叶子一起卷起，在空中纠缠卷打。而抬头看树端早有一层新亮的黄绿缀满了树间。老叶未落尽，新叶又出生。这是一种连续意义上的推陈出新。少了枝叶孑然分离的壮烈，多了枝叶相依续续不断的缠绵。
香樟叶从枝端一片一片飘落的时候，高寒晓会独自坐在路边的树下看过往的行人，看美丽的飘叶，然后联想每一位行人奇迹漂泊的人生。有时候他会独自想像自己的漂泊，但那个时候他会有透心的恐惧。于是他就双手抱住膝头仰头望天。天空是忧郁的蓝色，孩子有寂寞的姿势。有时候他却会幻想自己住在一个宁静的村落，天空幽蓝，树影婆娑，河流安详，马匹健壮。那个时候他会幸福的在田里耕作，在院子里沐浴阳光，在月夜树影间吹响寂寞的萧，在冬雪放晴的太阳下扫出一片院子，挥斧劈开一段段干裂的木柴，火影燎燎……那是一种理想里的温暖。
萧娅斯说：那注定只是个幻觉。她流浪过许多地方，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说美丽的生活只在想像里，有时有一个美丽的想像就会温暖。人有时其实一点都不贪婪，而懂得流浪的人只需要极少的温暖。
寒假结束的时候刘晨风和欧阳城逸先后返校。“水木房”也得以恢复营业。萧娅斯仍旧重复着以前的生活，调酒画画，只是在画画上的技艺逐渐成熟起来。无意间就会弄出些惊世骇俗的作品来，但她的画从来不发表，只留给自己，偶尔也赠送朋友。她说她是个偏激自私的女人，既然她已经把大量的空虚的灵魂拽了出来，她就不希望再用她的画来救赎。画画只用于自己对空虚的过滤。
欧阳城逸还是每夜去唱歌。他说唱歌是唯一一件能使他愉快的事。他说他是怀揣着理想而来的，他要从一个不知名的小酒吧里唱出去。当然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来时寻找到了爱了。像往常一样他会在间隙或者散场时到吧台要一杯酒。他会重复的说：给我一杯HOTWHISKYTODDY。我忘不了它，更忘不了调制它的人。萧娅斯照样会沉默。当她把调制好的酒递过来的时侯，她说：你的歌唱的不错！然后仄着嘴笑笑。他很自信的说：当然。我会把它作为我终身的事业！她说：很好！然后端起酒杯与他碰一下，说：祝你成功！他说：谢谢！还记得尼采——“感情可以通过音乐尽情发泄”这句话吗？它是我的信条。所以当感情枯竭的时候我就会玩儿完。他说：我爱你你知道的。我要你和我一起纵游于感情的海洋。她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说：我不想让我们只停留在朋友的位置上。她说：我们只能是很好的朋友。然后他抱起那把漆皮剥落的吉他疯狂的弹唱，或者蔫蔫地走开，失魂落魄的样子。但第二天他还会来喝同样的酒，说同样的话，听同样令他伤心的回答。萧娅斯说：欧阳，别再折磨自己了，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他说：我爱你！我说我爱你。萧娅斯说：欧阳，别这样，这样我会难过的。他说：不！我爱你！你不该为我爱你而伤心的。然后他喝完酒跌跌撞撞的离开。
秀秀则陪着妈妈去旅游了一圈，然后回来上学。妈妈则是在全国考察了一翻后准备在一些潜力较大的城市设立自己的分公司。她仍然很忙，只是偶尔抽身回到北江看看秀秀和爷爷，时间充分的时候她就让那一群孩子们过去，她觉得给予母爱和接受母爱是一样的温暖一样的幸福。孩子当中除了高寒晓一个人叫她青菁妈妈外，其他的都叫她妈妈。听到孩子们叫妈妈她总会美丽而幸福的微笑。
春节过后孟雨舸的工作计划安排的更加细密了，她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安排到了门诊上。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必须警告自己尽快完成自己医治一千名心理病患者的愿望。所以在她每次得知患者恢复了健康心理而在其名字上打一个代表胜利的“V”字符时，她脸上总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但她本就柔弱的身体又能支撑多久呢？短短的几周她就又晕倒过五次，有些患者实在看不过去就威胁她说：孟医生，要是再不休息，我就堵在门诊门口不让人进了。孟雨舸实在没办法就答应休息一天，结果那天天她又跑到病情比较严重的患者家里去了解工作。她在带给病人心里慰藉同时，也受到了许多病人的爱戴，这样她就有了许多感动。有个小伙子干脆就说：我昨晚梦到了观音菩萨，我求她救我她说，去找北江大学的孟雨舸老师，她是我凡间的真身。逗得病人们都呵呵的笑了。甚至有的小伙子说：如果孟医生不嫌弃我简直愿意以身相许！孟雨舸又气又羞，便连连谦虚。
终于有一天她跟患者聊着聊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把正接受她治疗的那位年轻女子吓得惊叫，候诊室的患者蜂拥进去，看到这翻情景有人才快拨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到了，很多人都要自告奋勇的前去医院。最终一位年长者以家属的身份跟去，到了医院忙着挂号、找医生跑来跑去热情的忙乎。
高寒晓听到消息后连忙从课堂上逃出来，骑上摩托车疯了一般向医院奔去。此时速度飞快却仍觉得路途遥远。路旁树影飞到身后，路上坎坷泥沟已视若平坦。他加紧油门轰过去，路上的行人纷纷闪到路边，车笛长鸣，心如火焚。一颗急盼得知爱人安危的心，像一川洪流咆哮着吞噬所有的挂盼、心痛、焦灼……下车、询问、找病房。他从一个文弱礼貌的学生变成了一个粗暴疯狂的野蛮男人。
他来到医院办公室的时候一位老人正在和主任交谈。老人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放到桌上，还是差的太远。老人怎么解释医院就是不听，高寒晓看到这情况收起桌上老人的钱还给他了，向老人道了谢。然后他大声而粗暴的斥责那位主任。主任见这位年轻气盛的青年有些胆怯了，才软了下来。高寒晓交完钱，跟着那位老伯赶到病房。
第十七章 旧情复苏02
病床上孟雨舸安静的躺着，蓝色的输氧罩盖住了大半个脸，而头上用一圈纱布缠着。纱布上被沁出的鲜红的血润开了一个不大的血斑。高寒晓坐到床边，握起她沧桑纤瘦的手，心中一阵寒冷。他的爱人啦！血就一滴滴的在心田滴落，落进爱与痛交织的情思里，凝成一个个小小的心形的血滴，然后再次坠落、破碎，溅起更深一层的心痛。老人走过来安慰他，并讲述了当时的一些情况，高寒晓向老人再次道了谢。
病房里一片洁白。惨白的床单影衬着孟雨舸苍白的脸，令高寒晓感到异常的不安。房间里并没有阳光照进来，显得有些阴冷。这是一间背阳的病房，一位柔弱而善良的病人躺在阳光的背面。高寒晓随手即开日光灯，房间里顿时亮敞起来了，但仍然是一片茫茫的惨白，那硬冷的墙壁、柔软的被单、包括有着温度的光……一切令人极度压抑。
高寒晓静静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病魇柔弱的爱人，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怅痛，像正将苏醒的梦，一层层模糊、消失。泪就缓缓的滑过脸颊，流经嘴角，是冰冷而酸涩的味道……
天空下了雨/空气里尘土飞起/像记忆/孤独的呼吸/想起你……你的一个浅浅的微笑/就是阳光/能把我的黑暗普照/我的心里从此没有了阴暗的角……/其实那一刻我已不再属于自己/想把心交付给你/让所有的悲苦因为有你而分崩离析……
高寒晓含着泪一遍又一遍的唱着，每一句都是深情的呼唤。歌声散开，在病房里散发出爱与痛的气息，弥漫着悲惘、善良与伤痛……昏睡着的孟雨舸听到了吗？一滴泪珠从眼角滚落，是体内所有浓情的结晶么？
刘晨风和朋友们赶来时，孟雨舸已经苏醒过来了，正疲惫的躺在床上听高寒晓为她讲笑话。笑话讲了很多，她一点也笑不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也告诉自己到计时的生命是要坚强的，她需要这帮朋友，她要让这帮朋友看到她是笑着的，永远笑着的。刘晨风就特别热情的问东问西，又跑去买来许多水果、营养品和一些鲜花，孟雨舸苍白的脸上始终保持微笑，尽管笑容有些生硬，但至少给了朋友们一点安慰。
医生说孟雨舸的病是由过渡疲劳直接引起的，但与心脏也有很大的关系，需要等到调养好了再作检查。对于后面一点朋友们很忐忑，孟雨舸自然也很担心，她怕等检查结果一出来朋友们会更加担心，心中也矛盾起来。她想，要想让朋友们不知道那份足以摧残信心的检查报告，也许唯一的方法就是离开，可是离开她能够吗？离开也许会带给朋友们更大的伤害。又想倘是死，能够死在离朋友很近的地方又是多么的幸福？可是她能用什么去面对朋友们的关爱！
医生让孟雨舸在医院修养半个月，她却不同意，她说她要回去工作。朋友们就强逼着她在住院单上签了字。高寒晓责备说：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整天想着你那个破门诊，自己都是个病人，还能给别人治病？
刘晨风道：雨舸，安心休息吧！我呆会就回学校给你请假。然后又问医生要了几份证明笺，请医生签了一份，医生问为什么要那么多，他只说为以后有事图个方便。
孟雨舸在医院休养，朋友们就轮流来医院看护她。期间何仪菲也来过一两次，只不过态度淡漠，失去了往日热情。孟雨舸自然清楚何仪菲对她的记恨，只不过一味解释都不起作用，最后也懒得解释了。何仪菲去看她时目光总是飘忽着仇视，但她能很巧妙的掩饰过别人。而孟雨舸却是那么的容易读懂，她清楚女人的嫉妒是一种非常野蛮的行为。
孟雨舸躺在床上身体慢慢恢复过来之后，心里就又对她的那些病人念念不忘了，就托了几次高寒晓，请他把她的工作计划带过去，高寒晓怕她又因为工作而不注意身体，就一直不给带。到后来一次孟雨舸终于有些气恼的责怪他不守信用了，他才不得不带了过去。此后孟雨舸就又整天翻着那两大本工作笔记，有时为那些病人的忧而忧着，苦而苦着。她想如果可能她将根据她这一年多来的工作笔记和经验整理一篇心理研究的论文。但她想那似乎已经不可能了，她的生命就像一只滴漏的壶，水已不多。生命正沿着一朵花开的痕迹凋落。
插鲜花的时候，萧娅斯问：雨舸，这高寒晓的玫瑰，刘晨风的玫瑰，欧阳城逸的康乃馨插谁的？孟雨舸对她笑笑，说：各插一支吧！我本不喜欢这些花，但总不能枉了朋友们的一翻心意。萧娅斯说：雨舸！那你喜欢什么花？孟雨舸说：樱花和向日葵！知道吗？樱花的花期不长，凋落的时候却异常壮观！
萧娅斯说：她是一种伤情的花，代表着纯情和浪漫，但这两样又都是多么的脆弱。
孟雨舸总是强撑着微笑跟朋友说话的，她说：娅斯，你总是很悲观！但樱花的确让人伤情，这也许是我喜欢的人间唯一与伤与痛有关的物事儿了。
萧娅斯说：怎么能够不伤情呢！纯洁的东西总要经受社会世事的浸染、玷污，浪漫的东西又总是短暂易逝，并且难以达到真实的理想。
孟雨舸说：也许吧！但我总是喜欢把一件事往好处想。
萧娅斯说：你是善良而仁慈的佛，你有圣心。而我不同我喜欢偏激而热烈的东西，比如，向日葵，比如酒精和香烟。
孟雨舸说：娅斯，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向日葵吗？因为它能带给我光明和热度，让我温暖，那种感觉美妙极了！并且我是喜欢把向日葵作为背景看被它支离了的天空。
萧娅斯说：我和你恰恰相反，我则喜欢看蓝色天空下火焰一般的向日葵，我会凝视它们直到它们的萼片像生了蓝色的火焰。
孟雨舸说：童年，我喜欢躺到柔软的草上，透过向日葵看被它支离的斑驳的蓝色天空，那种充满阳光的金黄色和整块整块忧伤的暮色分得很细碎，细碎得让我感觉不到痛了……然后它们一起沉默。静静地在心里观摩那种她们一样爱着，却有着不同种理解的花。
第十七章 旧情复苏03
这天中午萧娅斯伏在孟雨舸床前打盹，此时孟雨舸也已经睡熟了。窗外有着和煦的春光，几只燕子叽叽喳喳地从窗前飞过。通过窗口看到的医院后院里的几棵白杨已绽出了细嫩的芽。
这时推门进来一个拎着简易旅行袋的年轻男子。男子个头不高，穿着干净的灰布中山装，衣服的样式有些老土，也还新，似乎与他的相貌搭配的很协调。一头的板寸根根直立倒像是个谍骜不驯的人，可与他的雍容面善的慈和相有点不搭配，这点装扮似乎成了他的失败之笔。进了病房男人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