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进去,他想了想,然后推开门。
“欢迎光临,先生,你要楼上的小厅吗?”服务小姐说。
他说:“对不起,我找一个人。”然后凄凄凉凉的耸了耸肩,直往吧台走去。
“来一杯HOTWHISKYTODDY!”他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羞怯而颤栗。然后萧娅斯和高寒晓都惊叫起来:“欧阳我们可想死你了!”
然后他说:“我可没怎么想你们!”声音是一种虚伪的冷漠。
高寒晓接道:“你还生我的气?”
欧阳城逸羞怯的笑笑,“不!我的确错了!我正在接受学校的处罚。”
萧娅斯亦有些愧疚地看着他,说:“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报警的!”
欧阳城逸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全没有了刚才的冷漠,说:“我是该谢谢你的。那天我看到全场人都在为我的流血而欢呼,只有你一个人担忧我的生死。我很感动。”
萧娅斯笑了笑,又望望高寒晓,说:“我们是好朋友嘛!”
高寒晓也转过头看着他,补充道:“不是吗?”然后伸手过去做出抓握的姿势,欧阳城逸顿了顿,也伸出手抓过去,然后用力一捏,萧娅斯也忙把手盖到他们紧握的双手上说:“我们是同类人!”三人笑了笑,各抓起酒杯喝了一口。
欧阳城逸道:“寒晓那天是我一时冲动。后来想你话是对的,有时我真的太骄傲,太不可一世了。”
高寒晓说:“我那天也有错,说话是冲了点儿。”然后他们相视笑笑。
欧阳城逸又道:“寒晓其实你很有艺术才华,你发表在杂志上的诗歌和散文我看到很多,真的很不错。有些甚至比那些著名作家还要好。”
高寒晓嘘了一口气,道:“过奖了!其实我当时想找个文学或者设计之类的专业读读的,可我那老爸……我还是有点恨他……”
萧娅斯的眼神突然就有点暗淡了,然后他说:“寒晓,我可得告诉你,‘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
高寒晓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吧!”
见二位说的如此沉重,欧阳城逸忙转移话题道:“寒晓,不如你给我写歌词吧!”
高寒晓遗憾的说:“可我对音律一窍不通。”
欧阳城逸说:“那没有关系,不是有我吗?”
高寒晓说:“那我就试试吧!”
“欧阳你还是回来唱歌吧!”萧娅斯说的时候望着高寒晓。高寒晓忙补到:真的欧阳,回来吧!我们这帮朋友需要你。欧阳城逸没有作声,似乎陷入了沉思。
萧娅斯又说道:“欧阳别那么固执了。你看晨风都找过你好多次了,你又不在,他急着哩!还有仪菲姐,她都问过好几次了,还说,‘没有欧阳那小子的唱歌’这酒吧还真没来头。还有我和寒晓也天天盼着你能回来。”高寒晓看着欧阳城逸,发现他的脸正散发着一丝浅笑的骄傲。
欧阳城逸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这时刘晨风从外面进来了,见欧阳城逸也在,笑盈盈的道:“城逸兄,你的事我已经办妥了!看这是相关的文件。”说着递过来一叠十几张左右的处罚通知。
刘晨风说:“他们的办事效率可真高啊!我找去时他们把处罚通知都印好了,正要分发到各单位了。”欧阳接过印着对他处罚通知单,上面的处罚是记大过。他心里悠地踏实了,连忙对刘晨风道谢不已。众人又问起刘晨风是怎样使已入虎口的欧阳脱险的。刘晨风便骂道:“他妈那个×;×;主任真不是东西。我第一次去送了一瓶十二年的芝华士,他一边推让一边往酒柜里放,坐下来喝茶的时候只嚷着他老婆脸上的雀斑,对我说的事只字不提。第二天我又找他给他老婆带了一套DIOR的化妆品。当时他们都不在,只留了个八岁大的小女孩,然后我留了张字条说带他孩子去玩了。一直玩到晚上八点,那个×;×;主任急了,打电话过来才答应把那印好了的处罚交给我。”
欧阳听了,不尽感激的说:“我对晨风哥的胆识真是佩服佩服。”
高寒晓觉得不妥,说道:“你这不是绑架逼他就犯吗?”
刘晨风说:“这就叫手腕,反正我只是带他家孩子去玩,陪她玩得好好的,最后她真叫我有空了还带她玩呢!”大伙说说笑笑,最终刘晨风还是说了:欧阳回来吧!这里的DJ可等着你了!“
欧阳自然爽快的答应。
高寒晓说:“朋友们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改天我请大家到江边去玩。大家都表示同意。”
第九章 01情蕾初结
第二天夜里欧阳城逸就真的回水木房了。他突然觉得钱真的很厉害,想想从监狱里出来,想想对他处分的撤消,金钱就像是一只无坚不摧的黑手,可以将什么规章制度、法律原则斯的粉碎。甚至他想金钱既是权杖,金钱是维护商业时代个人地位和尊严的唯一利器。所以他也想要很多钱,有了很多钱他就可以……
想这些的时候刘晨风就坐过来,说:“城逸兄,你要是想以后在音乐上有所发展,我劝你改做流行音乐吧!你的曲风忧缓怀旧,听众不会有很多的。如果你改成时下流行的浪漫情歌或者冷酷情歌,我相信老兄的才华很快就会被广大听众所认同的,到时候咱们也到华纳去玩玩……”
欧阳城逸道:“晨风哥真会开玩笑,像我这种角色水木房收留我就是给了我不小的面子了,还谈什么华纳呀!简直倒着头也做不来这样的梦……”说着,虚假的笑了笑。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呢!然后他就憧憬着自己正站在领奖台上手捧水晶奖杯,阳光灿烂的笑……
从此欧阳城逸的曲风就真的发生了变化。他以前的忧郁舒畅的怀旧情怀没有了,剩下的是虚伪的温情,华丽的歌词,空洞的叫唱。他唱歌的时候没有了安详,全然一片奢侈的浮躁。朋友们说我们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歌,譬如《一个人的天堂》、《冷阳光》。他挥一挥手说:“可是听众们对我现在的歌反映很好。”
萧娅斯和高寒晓觉得莫名失望的对视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他又在台上唱酸酸甜甜不是滋味的情歌。
萧娅斯说:“《一个人的天堂》写得多真实啊,我就是被那首歌惊醒的,后来我就刻意的笑笑,对任何人都笑笑,然后我就会觉得我的孤独减轻了些。‘其实每个人都在刻意找寻/可是每个人都又与自己擦肩。’是一句伟大而真实的召唤……”
高寒晓,怀念似的笑笑说:“娅斯你还记得他第一次唱这首歌的时候吗?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哭了,都上前去拥抱,当时我真觉得他是一个伟大的天才,他能擦拭着我们心灵上的疼痛使我们清醒……”说话间他们听到欧阳城逸和斯底里的吼叫,露出一脸无奈的失望。
这天孟雨舸陪着一名心理患者到郊外散心,回来路过青菁庄园,就顺便进去看看。
此时秀秀正坐在合欢树下的吊椅式秋千上,望着地上一堆红缨发呆。爷爷说那时马缨花,是昨天夜里被风刮落下来的。今天秀秀起床来看到满地的落花就一直伤心着。这不她把每一朵花都捡到一起,坐在那看了半天。爷爷叹息他那心善如佛的孙女,便请雨舸去劝劝。
孟雨舸过去拾起一朵落花,看那粉红色的细丝正像是红缨,它们纤细柔弱正似秀秀纤细若此的心。但她又何尝不是呢!当她拾起那种有着柔弱花细的马缨花,亦感到一种莫名的怅痛:世界上一些美丽的东西为什么都会凋落消失呢?就像生命。她想想自己生命里的隐痛,一滴泪把失落湿润。
雨舸说:“秀秀妹妹,我们把它们埋到树下吧!”
秀秀在埋花的时候就问:“雨舸姐姐,为什么一些美丽不能永远存在呢?”
孟雨舸答道:“也许美丽只是疼痛的另一类解释。花开就注定了凋落。”
秀秀又叹息道:“可是这些马缨花还没有结果就凋落了。如果结果了凋落是美丽的凋落,我就不会为它们伤心了。”
孟雨舸自言自语地道:“有些美丽注定着是短暂的,就像这些花,它们乍开乍落,就意味着它们只愿意享受美丽而拒绝丑陋,你看如果它们结果了就不会再有什么美丽了。”
秀秀抬头看了看枝稍新结的合欢果荚。然后孟雨舸接着说道:“你知道吗?人的生命有时候也是如此的呢。”
秀秀说:“雨舸姐姐,那我就暂时认为它们是爱美丽的精灵吧。”
爷爷见秀秀的情绪转好了,便说道:“这才对嘛!看你们两位大善大悲的小女孩要换成了男孩子,一定会出了家,一定是两位绝世的高僧呢。”
秀秀说:“那等我再大些了去教堂当修女吧。”然后大家都笑了。
在秀秀的房间里,孟雨舸看到秀秀生日那天高寒晓送给她的那双球鞋正安安静静的放在书架中间的一块隔板上。孟雨舸就问:“秀秀你怎么把鞋放到书架上?”
秀秀脸上马上现出一圈羞怯,忙说道:“没……没什么,没什么。”就要去收那鞋。雨舸看到秀秀的脸有点红了,就阻止了她,说你喜欢那样就放着嘛,我只觉得你那么放有点不大协调。不过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双鞋。
秀秀雀跃道:“当然咯!那是寒晓哥哥送给我的嘛!”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说了。孟雨舸自然明白了秀秀的意思,就不再追问了。
二人在池塘边的小亭子玩耍的时候,秀秀突然问:“雨舸姐姐,你觉得寒晓哥哥好吗?”
“好哇。他是一个有责任心,有同情心并有侠义心肠的好孩子。”孟雨舸随意地答道。
“那你喜欢他吗?”秀秀追问道。
“喜欢……”孟雨舸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接道:“朋友之间的关爱是应该的嘛。就像我很喜欢你,喜欢娅斯姐姐一样。”
“哦!”秀秀低下头咬了咬右手食指上的指甲。
“那你喜欢他吗!喜欢到什么程度?”孟雨舸职业性的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反正有时候觉得他像是我的亲生哥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又不希望他是我哥哥。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很温暖。有时我很想见到他,可见到他了又讨厌他把我当小孩子,其实我也不小了。”说话的时候,秀秀的头靠在孟雨舸的肩上,作出一种沉醉的样子。
孟雨舸当然知道秀秀在想什么。“秀秀,你爱上他了。”
秀秀自然有些惊讶。爱对她来说是一个宽泛到模糊的词汇。秀秀面色酡红,抡了小拳头在孟雨舸的肩上推了两推,羞怯地道:“姐姐真坏,我把心事告诉你,你却来取笑我。”说着,羞涩的跑开了。
第九章 02潜心学画
孟雨舸静静地坐在池塘边,看着翠绿的池水。风一阵吹来,漾开她浓郁的长发。她突然想起了在大学的那个夏天:
校园里的荨茜湖边,一对对情侣牵着手或搭着背走着,聊着,说着语意绵绵的情话。那个看起来有点傻的男生说:雨舸我们也去走走吧!她就羞涩的跟着他去了。当时她该是多么的胆怯而又神情荡漾呀。他们走到一处没有黑暗的地方,男孩结结巴巴地说:我想做你男朋友。而不是说:做我女朋友吧!她想当时他一定是不自信的。他说他要做她男朋友,是她无法阻止的。她想了想说:不行!可她知道当时她也是义无返顾的爱上了他的。她爱着他,可还是说了不行。说话的时候她是异常冷漠而坚决的。但她回到宿舍却整的哭了一夜。她说上天在给她了生命的时候就永远剥夺了她爱的权利。她知道爱,懂得爱,可她的善良阻止了这一切。她诅咒善良,可诅咒使她更加不能容忍自己恶行,她只能义无返顾的善良着痛下去……
然后那个叫陈思翰的男孩就默默地站到了她的背后,为她无声的挡雨,可她说“走开,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依然表情冷漠而内心痛哭。
《圣经》上说人生下来是有罪的,必须忏悔。可上帝也是有罪的,为什么给她的降生带来恶意?那么她带着痛苦行善,她该是上帝,上帝本该是罪人吧!
秀秀来找孟雨舸时,见她满脸是泪的坐在池塘边,忙递一条丝巾过来说:“雨舸姐姐,对不起!是我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好。”
孟雨舸道:“好妹妹,姐姐怎会生你的气呢!姐姐只不过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伤心罢了。”
秀秀说:“姐姐不要伤心好吗?我带你去看一种花。”说着就拉着孟雨舸往后院的一块花圃里去。
“你看!”沿着秀秀指去的方向,看到一块密匝匝的开着黄色大花的向日葵。花朵硕大,密密地挤在篱笆里。
“向日葵?!这里怎么会有向日葵花?”雨舸有些惊讶的说。
“这是爷爷种的。很漂亮吧!姐姐不喜欢吗?”秀秀仰头看着孟雨舸道。
“喜欢。只是从没在这里看见过,今天看见了有一些惊讶。”孟雨舸欣喜地答道。
“寒晓哥哥和娅斯姐姐也喜欢的。那天我们一起去了西边的一个葵林,看到了很多很多的向日葵,不过那是种普遍的向日葵。”秀秀介绍道。
“那你也喜欢这种花了!”孟雨舸问。
“是吧!可我更喜欢樱花,你知道前院那棵合欢树对面的大樱花树吗?一到春天一簇簇粉白的花开满枝头是很壮观的,那时候我就会坐在合欢树下的秋千上,看着它们直到夜色蒙胧。”秀秀介绍自己喜好时隐隐地陶醉其中。
“其实我也很喜欢樱花的。那我明年一定来看。”孟雨舸说着向向日葵走去。
“好呀,那我明年等你。让我们一起坐在秋千上荡啊荡,格—格—那你为什么也喜欢向日葵呢?”秀秀对她喜爱的人偏好总是那么好奇。
“因为它是我记忆里唯一温暖的颜色。那时候我和其它孤儿院的朋友们就会盼着它们快快成熟,好有葵花籽吃呢。但吃葵花籽并不是我喜欢的,我只是喜欢和同伴们一起爬到葵花田对面的小山丘上,然后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透过向日葵花看着斑驳的蓝色天空。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那样看吗?”很多年前的一幕幕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孟雨舸的眼前,她幸福的笑了。
“为什么呀?”秀秀继续探问道。
“因为那样看到的蓝色天空虽然是破碎的,但很温暖。那种满是阳光的黄色,会把整块忧伤的蓝色分割得很细碎,细碎得让我感觉不到痛……”说着说着又正要陷入一种愁痛的时候,爷爷来叫她们过去接电话。
电话是高寒晓打来的,说下个周末到江边去玩的。
萧娅斯自从那次到西郊看过向日葵之后,突然对画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致。其实她以前是上过一年艺校的,后来由于生活变故,就不得不放弃学业而出来闯荡生活。她曾在酒吧里呆了三年,整个人似乎快被虚芜的生活抽空了一般。于是她就带着一只旅行袋出来了。两年里她靠着自己的劳动,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然后她又开始厌倦流浪,她说她累了,需要找一个人停靠,所以她就停下来了。
关于流浪,萧娅斯说在中国唯一使她遗憾的就是西藏和吉林的雾凇岛。她说这两个地方她最向往,可是又不敢去。她说她害怕她这一身风尘污染了那两个同一种状态下的不同种圣洁。她说她现在需要一种安宁或者说她现在需要找寻一种真正世俗下的平庸生活。可是为了生活她又不得不在酒吧这种绝对空虚的地方,她说这是一种宿命的错位。就像爱,使她没有理由地盘根错节的为它纠缠,而最终也归于虚空。所以她说她要学会作画,她要用这双手调绘出美丽生活的五彩斑斓。因为这双手制造出了太多空虚的消磨。她说绘画艺术能够拯救灵魂,它能像招魂旗一样的让她流浪的心灵皈依。
于是她偷偷的混到北江大学艺术班的学生中去听课,她很认真,她听得的时候就像基督徒听牧师诵《圣经》那般虔诚。
旁边的同学就说:“同学干嘛那么认真!艺术是靠天分不是靠勤奋的。”
她淡淡的笑笑,说:“牧师在教徒的心里放牧,教徒是学不来慈悲的。教徒的慈悲来源于对心灵和理想的虔诚,绝非是上帝所赐予的聪明。”
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