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而不往非礼也,该轮到我回敬了。”抬臂抛扬,艳丽的朱彩霎时旋得满天,血螭决定先发制人不再思索血皇拖延的用意为何,对方能等他可没时间陪着穷耗。
银晃晃的亮泽一闪没入红影旋起的风暴中,血皇仗着手上刀枪不入的织套近身游走在漫天绳影间,眼角余光瞥着一点晶莹迎面疾来时想也不想就是运劲于掌,准备抓下那弯锐利的月牙毁去,另一掌则一鼓作气横截腰侧,打算在抓住坠饰的同时一并将飞窜的红绳从中截断。
岂料血螭像似看破了他的算计,晶亮的小点随即改弦易辙从箭般激射化为螺旋抛移,蛇般攀上他伸出的左臂,右胁刷过的红绳则依旧不变任由他落掌斩下。
危急中俊脸上神色不变,红绳相缠的左臂逆势急摆,一股与绳身攀旋完全相反的气劲骤然暴起,风雷之声霎时大作,原本将紧缚咬住的艳彩瞬时被气劲撑胀开数寸距离。
就在这眨眼不及的须臾间,银闪的右掌结实地触上了红绳,掌缘上传来的厚劲让血皇眉宇一轩,五指如勾将蛟龙般腾跃的绳索紧紧束锁在宽掌间,两股内力相较下一阵雾茫烟起。
就在血皇打算占兵刃上的便宜辗碎掌中的绳段时,一声若有似无的锐啸声霍然在颈旁数寸响起,先前那点被他震开的灿月晶坠不知何时竟离了绳穗,如雁回旋直锁咽喉要害。
本能地松手一个大仰身铁板桥倒下,再倏地直身昂起,血皇抬手缓缓拭过耳侧的湿暖,一道不住滴淌着鲜红的狰狞血槽从右颈险险地开向耳际鬓发间,再深点脖上的血脉便会被划断血涌如泉,而划痕再长点则换作右边招子不保。
“……你很不错,真的不错,已经很久没人让我见血,而且还是这种浑身战栗的感受,呵,有点怀念呢。”
血染的月牙弯坠挟在修长的两指间,血螭缓缓屈指将其收纳入掌,没真把对方的称颂当作赞美,他很清楚血皇某方面来说和自己可算是同类,伤痛之于他们这种人只会激起更强烈的斗志,增添嗜血兽欲而已。
对付这类人只有一击必杀才不会没完没了地累死自己,只可惜人时地利人和没一样对……
暗自忍着喉间不断上涌的腥涩,血蝻运劲强压下体内分崩离析紊窜的内息,不让一丝不对流露于面,真力相拼是他目前状况不佳下最忌讳的,偏偏遇上血皇这种高手光以巧劲周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苦果就只能咬牙自尝。
“彼此彼此,我也很久没用血洗澡了。”仍是没正经地说笑着,长睫垂掩的墨瞳却是疾扫了眼戎月藏身的方位,血螭脑里迅速盘算着退路,敌我两势互为消长,他可没笨到傻等着人收拾,更没蠢到死要面子称英雄。
打不过就该逃,天经地义,他的小命可值钱得很,拿老小子的命抵账也不卖。
“再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吧。”深紫的衣袍无风自动,血皇脚下的落叶也跟着旋转扬起,旋舞的片叶如同圈障壁般将人包围其中,外势则层层散他,风势劲锐如刀。
深纳口气力沉丹田,艳红的身影立时如箭激射风暴中心,接触的刹那红绳却如天外飞龙般直奔反方向的绿林,而同时一点乌泽挟着锐不可当的强劲势如破竹般狠狠划开风帘直奔中心的紫影。
“哼。”冷哼一声,血皇左手一招,狂风成锥吞噬了那点黑泽,右手三枚乌锥也同时成品字疾袭,人更是随着打出的暗器暴起追向前方遁逸的红影,然而中途却突然一顿,风雷之势骤敛无踪。
飘然落地,血皇面无表情地捂着左肩,银白掌套间暗红缓缓滴淌着,这回是他低估了对手的能耐,没想到一枚小小短锥上竟能布下七重回旋迥异的巧劲。
望着人影消失处草地上映染的红泽,凤眸若有所思地垂睫微眯着,片刻后血皇噙着抹意味难明的淡微笑意转身朝残破的轿队走去,经过在血泊中扑腾的血蜻身边时,黑眸中笑意更盛。
很有意思的家伙,竟让他有了期待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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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撼
·精彩内容载入中·君之傲然该似耀阳拥青天该如鹰翔
舞宇苍但慕尘颜敛翼落红尘
***
一路疾奔,血螭几乎是只凭着梗概的方向感,不择路地往密林深处飞窜,顾不得缓口气察看伤势,也顾不得耳边频传的急切呼喊,他知道怀里的人儿八成又被他吓坏了,只是此时此刻他实在无法张嘴应答,只能趁着一口真气未浊能跑多远是多远,多离一分距离便是多一分的安全。
逐风飞驰,也不知究竟奔出了多远,直到夜幕低垂完全掩去天边澄彩,疾掠如飞的人影才一个趔趄停了下来。
“血螭?”
撑掌抵着身旁的林干不住粗喘,胸口翻腾的内息激得血螭说不出一个字来回应耳边的轻唤,只能紧了紧搂在人儿腰间的臂膀示意。
纷窜的血气激荡欲呕,脑里的晕眩更如拍岸惊涛,强烈地几乎叫两条腿软如棉般站不住,然而这一切全被他不动声色地隐藏在平静下,即使两眼所视已是片蒙蒙雾茫什么也看不清。
竭力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血螭从没感受过这副躯体如此沉重过,沉得叫他忍不住开始想着以后每餐饭是不是该少添两碗。
提气强压下体内紊乱的脉息,硬是将横冲直撞乱窜的内劲逼着重归丹田,尽管这么做无异是饮鸩止渴片刻后有得好受,但怎么说总好过现在卡在这儿动弹不得。
血螭很明白自己的体力已是强弩之末,体内“魂牵一系”的发作再也无法压制得住,在不支倒下前他必须先安置好怀里的人儿。
调息大半晌,头昏眼花的晕眩感总算退了些,血螭缓缓闭了闭眼,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涣散的瞳彩重新又有了灵韵,却是灿芒不再,幽泽中尽是掩不去的疲惫。
总算,天上蹲着的那位爷还算自恃身分,没落井下石让他太难看……撇唇微哂,血螭徐徐挺直了背脊打量起自身所在,前方目力所及的矮坡上有座不甚起眼的隆起物,看似过往狩猎者暂憩的小屋,虽然已颓塌半倾破败得可以,但这时候总比露宿野林来得妥当。
深吸口气,沉凝的身形立时动如脱兔,眨眼就已掠开了数丈,落地点足再一跃便来到半毁的木屋前,一鼓作气奔进木屋里,甫站稳放人离手血螭便再也支持不住地呛咳了声。
一莲血花骤然开在遮捂的拳背上,随即人也像断线人偶般颓倒于地。
“哇……”趴俯着连连又吐了好几口暗红,血螭才觉得胸腹间的骚动平缓了些,等到再能重新抬起头时,人已是手软脚软地全没了力气。
萎靡地瘫坐在地,累到极点的男人终于承受不住地敛上了睫帘。
“你怎么了?”两手颤巍巍地平伸摸索着,五指难见的漆黑里戎月压根看不见血螭人在哪儿,惟独飘散在空中的血腥味昭示着存在。
胸口像压了块大石似地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戎月忍不住大口大口深深吸吐着,然而鼓擂般的心跳却是一次比一次鼓噪更剧。
尽管一路风驰电掣,甚至比从前任何一次的奔掠都还快上许多,他心底却明白一路上紧拥自己的男人恐怕伤得不轻,否则不会丢着他不闻不理,始终不曾应答一句,更别提刚刚那作呕似的声响虽然轻微,蔓延开的血味却远比身躯相贴时还要腥膻许多……
这点发现让戎月恨极了自己。
为什么就这么笨手笨脚连点武艺都学不会?否则就算花拳绣腿帮不上大忙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没用,连人倒在哪儿他都看不见!
紧抿着舣唇,戎月有生以来不曾感到这么彷徨无助过,就连姆嬷去世的那阵子也不曾,素来傲人的脑袋全成了片无用的空白,空荡荡地什么主意都没有。
尽管神智昏沉着,血螭还是感受到了那短短几字问语里满载的不安,原本逐渐模糊的意识不由挣扎着恢复几许清明。
吃力地睁开眼,血螭奋力抬起虚软的臂膀牵住身前那宛如盲者颤嗦探寻的手,虽然他很不想把人拉近一身腥臭血污的自己,但他更舍不得看到那张俏颜流露出弃孩般无依的彷徨。
“血螭!”宛若溺水者抓着了片木浮身,戎月牢牢握住手中突然碰触到的冰凉,极为小心地慢慢靠近,就怕双目无法视物下碰触到血螭的伤口。
“你怎么样?能说话吗?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骤然恢复生气,戎月飞快思索着自己能帮忙分担什么。
直到在人身边蹲下,他才赫然察觉到相握的指掌迥异于平时,不但冷得骇人而且竟还软绵得像似没半分力气,意识到这一点戎月心头又是蓦然一沉,却仍强自镇静着不露一丝惊惶。
“……不要紧……休息一下……就好。”
闻言,合握着男人双手搓揉取暖的动作霎时一顿,原本低垂的头脸极为缓慢地朝发声处抬起,单薄的胸膛再次急剧起伏着。
“该死的!你能不能别逞强让我帮点忙?!”怒吼着,戎月再也不堪负荷地爆发出来,一路强恃的冷静霎时烟消灰灭连点残渣也不多留,那有气无力的沙哑低语就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毁了所有伪装矜持的坚强。
“可恶,要是我看得到就好了,再不济也能帮你包扎什么的,要是有火……火!”紧抓住一闪而过的模糊念头,戎月立即伸手朝地上摸去,刚刚摸索过来的路上踢到了不少东西,应该有些残枝片木,也许他可以想办法生堆火。
“……”看着人一手紧抓着他,一手在脏污的泥地上四处碰磕着,血螭皱了皱刷,犹豫半晌才缓缓探手入怀掏出火折子,却又闷不吭声地捏在手里没了下文。
虽然乏力得厉害,也还不至于连生把火都不能,而这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就算血皇调齐人手,一时半刻谅他也找不到这儿无须顾忌,只是……
毒发渐剧,浑身撕裂般的剧痛正一点一滴侵蚀着他的神忐,不久后只怕再也无法忍得住不变脸,他不想让戎月见着他挣扎的狼狈模样。
不想,再见那晶莹的珠泪成串而落。
“火……火……”无意识呢喃着,凭借着触感戎月拾了堆应该是木头之类可以燃烧的东西,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生火了。
有些无措地咬了咬唇,虽然曾看过胤伯在野外拿着小树枝弯腕一旋就会有火花冒出,就不知道自己做来是不是也那么简单,不论如何总得试过了才知道行不行。
眼看人松了自己的手,抓握起两块木头用力擦碰着想生火,血螭拿着火折子的手不禁抬了抬,然而挪不到数寸又缩回了身侧。
就在他天人交战拿不定主意时,面前微微驼着背脊的身影突然一缩,就见戎月伸指就唇含舔着,想必是被木屑扎了手,却是哼也不哼一声,片刻就又再重拾起手边木块开始另一波的生火大业。
轻叹了声,血螭终于看不下去地伸出手,覆压上人儿的双掌阻止他再继续自虐。
这弯月牙的性子他再明白不过,平时好说话得很,但一旦真拗起来十条牛也拉不回,等到肯放弃时……那双不曾做过半点粗工的柔荑大概也惨不忍睹了。
“血螭?”
“我来……有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火折,血螭将火苗缓移到戎月堆拢的碎木杂屑上,片刻后一簇熊熊焰火随即舞影摇曳。
也好,暖和了点多少也可以驱兽安全些,再不久他可能就会陷入晕迷失去意识,有火光照映着月牙儿也比较不会害怕吧,时光荏苒,他几乎都要忘了漆黑长夜里孤单一人有多漫漫难熬。
火折子?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才说……迷惘的目光从营火移向人,顾不得并清楚心中的疑惑,戎月就被眼前的一片赭红给震慑住。
除却先前知道的,眼下又多了个右肩头湿濡了大片鲜红,连同原本左肩到右腹渲染开的暗褐,整个上半身已找不到块原来的素白,就只有那两条长腿看似还算囫囵完整。
“我没吃亏……老小子……钉了一锥。”察觉到人儿的税线所在,血螭扬唇露出抹淡笑,随即有些气虚地闭了闭眼,内腑间的疼楚已如骤雨狂风般激烈,他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话说得平整不叫人起疑。
“药呢?我帮你上药包扎一下。”掀起衣摆,戎月利落地将内里衬衣撕下了一大片,他已经无心再和血螭计较这时候玩笑话适不适宜,只想赶紧止住那兀自泊泊涓流的鲜泽。
原以为看不见时的揪心紧窒已是此生最难受的感觉,等至看得见后见人累累伤痕地犹自强嘲欢笑,他才晓得这世上真有碎心的感受。
那是种痛到了木麻,完全再无所觉,就像把人掏光了所有只余空壳,徒留闷沉的心音一声声提醒还活着这回事。
“小月,我提过……百毒不侵吧。”望着那双懵懂的茫然大眼,血螭心虚地撇开脸,笫一次对自己这样的身体感到怨怼,奈何伸头一刀缩头也还是一刀。
“意思是……药对我……也不大有用。”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哑的语声半是不适半是心虚地越来越小,血螭苦笑地咧了咧嘴,身上那些个瓶瓶罐罐可从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水载舟亦能覆舟,一体两面总无法只挑好的拣,所以他和戎螣手下向来甚少不干不脆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用在他们两个身上最为恰当不过。
碧落斋那回小伤还勉强可以骗得了,眼前这身破烂可就瞒不过了,与其等药如泥涂了一层还止不住血流穿帮,倒不如早早招认省得惹人忽喜忽忧。
“我不是……开玩笑……你很少看你螣哥……受伤吧。”看着人望向自己的神情越来越为严峻,一副责怪他说笑不是时候的模样,血螭不得已只有抬出戎螣粉碎那双眼里的希冀。
“……那怎么办?”强撑的坚强宣告用罄,戎月的语声出现了一丝震颤,伤成这样又药石罔效,穷耗着岂不叫……等死……
“别担心……”长吸口气,血螭挥指倏点几处穴位,不过一个呼吸间的功夫原本青灰的唇泽抿得更是死白。
这时候胆敢提气无疑是自找苦吃,尽管明白目力所及的伤势难看归难看了点,倒还不算真的严重,但血流多了的确也不利日后复原,说不得也只有咬牙忍疼了。
“……血止了……扎起来……就好。”挣扎地吐出几个字,就已是汗涔涔湿了整身,血蝻再也坐不住地缓缓倚墙滑下。
很久没这么虚弱过了……轻吁口气,血螭头晕目眩地闭起了眼……自从懂得所谓的生存法则后,他就再不曾让自己落入无法自保的危险境地,没想到最近却是一而再地重温这要命的无力滋味。
看样子回去真该找达巫弄点什么吉祥物品戴着辟邪……
苦笑地一撇唇,才想露点笑容安慰一下戎月,谁知骤然加剧的疼楚就让放松不到片刻的表情再次扭曲。
十指如钩深嵌在身下的泥地里,血螭极力隐忍地粗喘着,若非已然痛得牙关紧咬,他保证那些不堪入耳的粗言鄙语绝对不会少上半句,内腑间的巨痛宛如被把磨不利的钝刀片片片凌迟着,要不是忌惮着戎月在场,他也许真会不计形象地满地打滚,更可能一头把自己撞昏了了事。
被男人突然蜷缩成团的痛苦样子给吓到,戎月脸上是一片失措的茫然,手下的躯体小住窣窣打着颤紧绷到条条青筋毕露,叫他连段白绫也扎不上。
“你到底怎么了……”碎语喃喃,手足无措的人儿紧盯着那双紧闭的眼不知如何是好,直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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