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戎螣那家伙如话家常挂在嘴边的显然不会单只是血字十卫而已,再说若只是个护卫,不该有权力也不太可能有本事张罗出这样出色的情报网。
好朋友吗?笑笑否定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祁沧骥微眯了眯双眸。戎螣那家伙就像他家的小雪儿,朋友之于他们这类人简直叫作神话,顶多称得上看得顺眼。
所以他实在不得不好奇这男人是否和他那个深藏不露的老爹同款样,卸下面具后……又会是哪样惊天动地的人物呢?
“我可以担保月王和阁下平安出城,虽然就算临渊堂好手尽出,也未必能完全截下黄泉杀手,但至少‘那个人’我会想法子拖住,除却他外偶有几条漏网之负……阁下想必都能轻松应付吧。”
拖住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双方心照不宣。
“……算了,反正也都还囫囵完整没掉什么零碎,看在小月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计较。”慵懒的口吻一派闲散,血螭懒洋洋地张臂伸了个懒腰,片刻前惊天动地的骇人戾气连点残影也不剩。
“不过大将军最好把‘那个人’看牢点,若叫我遇上了……”溥唇微扯,漾开的又是抹令人不寒而栗的邪佞笑容,长睫半掩的黑瞳锐芒倏闪,“那家伙不比这位大叔,我可不会停手的,到时别怪我这个‘自家人’不给面子呀。
“过来小月,天亮我们就回家找你哥去,那几个现在可在窝里吃香喝辣的,哪像我们这么苦命,餐风露宿还被人追着四处跑。”
伸手迎向戎月,血螭不再隐瞒戎雪的行踪,看着和祁沧骥招呼后毫无犹豫地跑向自己的可人儿,冷凛的气息瞬息消散无踪,从见面起就隐隐仓皇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等等。”
“怎么了大叔?还想留我喝酒聊天吗?”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眼刚从阎王殿上逃得一命的大祁王爷,血螭顺手拉开外袍把奔近的人儿拥入怀里,夜风沁凉,他可不想冷着了他的月牙儿。
“行啊,老夫家的酒窖可不是摆好看的,不过找天晴儿……呃,雪儿也在的时候吧,那小子能喝得很,连骥儿都甘拜下风,也许你怀里的小朋友这本事也不错。”顺风搭话,祁世昌毫不掩饰自己对神秘男子的好感。
“……”低头瞅了眼怀里人,血螭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唇,实在不忍回想过往逢年过节的惨况,这弯月牙不但是标准的逢酒必倒,之后的精彩更是叫人闻之色变望风而逃。
“有话直说吧大叔,再蘑菇下去都要鸡啼了。”
“有人托我送你个消息。”眼角一瞥自家侄儿,祁世昌脸上有抹不显见的暗红,肚里的话最初是被打得没机会说,后来则是忙着逗人……忘了说,他到现在着实有几分尴尬。
“咳,那个人说……他买卖虽然做得大,不过不代表这圈子里就只他一家独门生意,初晴重现碧落斋已不是秘密,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差不多全知道了,意思明白了吧?”
眉微挑,墨泽中精芒一闪,血螭巡睨了眼吐出惊人之语老者的身旁人,就见那位火将军瞪眼如蛙,样子很像是想捏把自己的大腿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显然,质疑那家伙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并非只他一个。
“咳咳,九叔,我没听错吧?”瞅着自家长辈,祁沧骥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古怪,他真的很想扯扯耳朵拍拍脸颊好确定自己不是在梦游。
他那个忠君爱国死心眼到极点的爹几时这么开窍了?不是敌我分明到根本不近人情?想当初可是铁石心肠到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舍得下手宰,现在怎么可能这么大方放过小雪儿的兄弟,放过一个敌国的前任王者?
身兼“黄泉”头子的爹亲大人向来奉行的不是未雨绸缪斩草除根那一套吗?
越想越是狐疑,面上的表情也就越如见天开,就见祁沧骥真的伸手朝耳朵拉了拉,不能怪他这个作儿子的对自家老爹没半句好话,大半年前和心爱之人差点撕心扯肺的死别至今想起来都仍余悸犹存。
“还说哩,我也问了跟你一样的话,结果差点没被他瞪出两个窟窿来。”没好气地斜睨了眼人,祁世昌的心情很是怨叹,平平说给谁听谁都会一脸诧愕,连儿子也不信老子的话,怎么挨刮的却是自己。
“那人说,这个过气的王抓了也没人会赎,杀了又有人要找他拼命,弄个不好,‘某个’男大不中留的家伙又会在他耳边哭哭啼啼,他可没‘某人’好命,闲到游山玩水大半年的不见个影,才没空陪这几个玩,为了避免日后不必要的误会引起麻烦,所以叫我传话示警顺便表明他的意思,日后天塌还是地崩都一概不关他的事,要怪就只能怪那张脸的名头太大,像块香饵,让人很难视而不见过耳不闻。”
一席话,解了众人的疑惑交代地一清二楚,也说得某位闲人甚是难得地红了整张俊脸,祁沧骥从没像现在这般庆幸长夜漆漆,不过如果照九叔说的,爹不再把眼前这两个当敌人……
意思不就是他刚才千辛万苦卖出去的人情全是废话?!
眯着眼,血螭十分玩味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一搭一唱地演双簧的敌国王爷与大将。
两个人和他手上资料形容的都有段差距,有意思多了,尤其是那个有着靖远之威的男人,他才在好奇一个循礼依法的皇亲贵胄怎么有法子驯服得了戎雪那样目中无人的冷血杀手,原来皇亲贵胄是真,循礼依法则未必。
也许,哪天和这些个王爷不像王爷将军不像将军的怪人喝喝小酒聊聊天也是不错,拼命不能拼酒总可以吧。
“……大叔,你之前说想知道我的名字对吧?”揽上怀里人儿的腰畔,迈步前血螭非常好心情地打了声招呼,看着同时望来的四道视线,微挑的嘴角边透着抹狡黠。
“螭,魑魅小猫的魑字去鬼加虫,意思是……无角之龙。”
刻意隐去血字还好心地送上句注解,余音袅袅中血螭搂着戎月转身掠离,虽只须臾,他没漏看初见时那位靖远大将眼里流转的兴味。
好奇他是谁吗?那他就送点提示让那家伙想破头伤脑筋吧,权充是份“自己人”的谢礼好了,虽说他卖的人情已无意义,但毕竟给了个机会让自己知道——
即使化身修罗狰狞似鬼,这双血手依然有个人愿意这般牢牢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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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恋
·精彩内容载入中·听风轻语想你闻雨细吟念你
凝星灿烂思你望月莹辉忆你
***
“……喂,你在生什么闷气?气这么多天了还不够?”踢着脚下碎石,戎月终于忍不住主动问起前方一路闷不吭声的背影。
虽说自那件事后两人的关系就有点僵,但都是自己心里头疙瘩刻意回避着对方,血螭对他仍是有说有笑的,从未像这几天理都不理一声看都不看一眼。
然而刻意减缓的步伐、遇袭时滴水不漏的守护全都表示对方仍旧很关心他,就只是莫名其妙地读着气不说话。
原本还以为是这几天依旧有不长眼的上门找碴惹得他不高兴,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看来招惹这位大爷不快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虽然他有点素行不良没错,但这一回任他想破头也不记得何时何地又做了哪件令人发指的事。
“我为什么生气?你还敢问!”蚌壳总算开了口,却是沉着语声满布恼意,一反前些时候的小心翼翼,血螭毫不掩饰积压已久的坏心情。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达巫,别说你了,连和我孪生的雪哥我也感应不到他在想什么呀。”无辜的语调无辜的表情,戎月索性选了棵树一屁股坐了下来纳凉,他就不信前头那个不回过头看他一眼,他可不喜欢老对着没脸的那一面说话。
“我累了,腿酸。”
“……”俊拔的身形霎时如游点穴般僵在了原地,血螭唇角抽搐着直咬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良久,僵直的人影才沉沉拖着脚极不情愿地转过身,尽管半遮着张面具看不到完整的表情,但光从那双火亮的蒙眸和颤巍巍的薄唇也不难猜出某人已在暴走边缘。
眨眨眼,俏丽的容颜依旧一脸无辜样,甚至还扬唇漾开抹沁甜的笑容。
以前胤伯生气的时候,这招最管用了,戎月如是想着。
瞅着那张过于灿烂的笑颜,血螭赌气地紧抿双唇大半晌,最后终还是败阵软化下来……这弯月牙生来就是专门克他的,再计较也只有气死自己的份。
“……为什么随便就跟他走?”走到戎月面前屈下单膝蹲跪,血螭满脸无奈地直指问题症结。
“他?”对于凭空冒出的问句,戎月完全摸不着头绪。
“祁、沧、骥。”一字一顿,稍缓的语调又凝沉了几分,害他这么多天寝不安枕的理由就是为了那一晚戎月竟是和祁沧骥一起出现,当然罪魁涡首完全没当一回事的态度也推波助澜不少。
长吸口气入腹,血螭也知道这回自己的反应是有点过头,他自认不是个没气度的小心眼男人,只是当得知戎月是如此轻易交付外人信任时他的心就没办法平静。
据“暗”回报,姓祁的那家伙在闪过暗卡后可是正大光明地敲门拜访,而戎月听了报名几乎是考虑也不考虑地就开了门让人登堂入室,再就二话不说跟了人走,完全没去想这个人这时间出现在这地方究竟对是不对。
“祁大哥?喔。”恍然大悟地低噫了声,戎月有点明白了血螭气从何来,这男人实在太过担心他的安危了。
“放心,他是我哥的……”夫人?相公?一时找不出个合适的称谓,戎月语塞地顿了顿,“呃,反正他不会害我啦。”
“你就这么相信他?他可是……大祁的将军。”到口的话临时拐了个弯,血螭也是不自然地停了停,梗在喉咙里真正想说的是——你那位祁大哥的爹可是索命的黄泉阎罗!
“不会啦,看在我哥的面子上,祁大哥不可能拿我当敌人的。”
他不会,他老子会……
你哥?抬出你哥又有啥鸟用,想当年他老子连你哥都想宰……
悻悻然在心底一句句驳斥着,清脆的嗓音难得地被血螭当作了过耳东风,进了耳停都不停就从另耳赶出,单手支颊,搁倚在腿侧的另五只指头已显不耐地敲击起来。
“说到雪哥……他到那达了?”
“怎么,有问题?”听出戎月话里的暗隐,血螭难得反问追了句。
“……我觉得我是绕了一圈白做工。”
“什么意思?”
“……”犹豫会儿,戎月最后还是决定老实地交代完整,这男人看来还在气头上,他不想又好几天没人陪他说话。
“当初就是因为甄后拿雪哥的秘密相胁,我才答应离开的。”
“啥?”怪叫一声,血螭从没想过戎月的离开竟和戎雪有关,原以为是这些年的明争暗斗让人累了倦了,再加上不久前那一段明端上台面惊心动魄的追杀让人心灰意冷,才会索性把王位推给戎螣出走透气。
之所以会这样推测,一来因为诏书的确是戎月所书,而且王位禅让的对象并非戎甄,二来这弯月牙虽然看似柔弱人事上却是宁折勿弯的个性,再说真有什么相胁必要时也还有戎螣可以求助,所以见面后他也就从没开口过问。
“甄后知道雪哥的存在了,她说如果我不让出王位,她就把手里的证据公诸于世,届时不但将姆嬷知法犯法的罪名诉诸公议,依法论处我也难逃罪责,甚至胤伯也得落个知情不报的重罪。”
“所以你就点头了?”眯了眯眼,肚里才熄的那团火大有死灰复燃的态势,而且来失汹汹。
“嗯。”
“不要跟我说那……”戾语倏止,却已是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还残留着几分理智,血螭真想把人拎起来摇。
最好别跟他说那要命的毒药也是自愿吞的!
“什么?”
“没什么!你难道就这么相信那个死女人?!”难得的粗声恶气,怒火无处可发的血螭简直觉得自已的脑袋快气炸了。
“我相信螣哥。”
“相信那小子?嗤!”冷哼了声,已经臭到不能再臭的脸一阵抽搐,“你干脆拿着印玺直接和你那位祁大哥谈价钱好了,省得留给小天糟蹋连个蹦子都没有——小月,你太容易相信人了。”
一青以蔽之,对于戎月的大方他向来不以为然。
不论是在那达还是大祁,也不管是熟识还是陌路,戎月的第一个念头大都选择相信,并不是天真到毫无心机的愚蠢,而是他不介意承担背叛的伤害,总是敞开胸怀包容。
现在可好,居然连敌人他都开始相信了……
“我倒觉得是你太不信人了。”
“……”一语中的,血螭不由僵了僵身子,思绪瞬间跌回许久前的记忆里。
“当然不信。”飘忽的轻语如烟虚渺,转眼随风逝散,下一刻语锋一转却又掷地有声铿然坚决:“我只信我自己,这就够了。”
谁也不能相信,就连自己……有时候也会被欺蒙在美丽的谎言里。
支颊的长指无意识地缓缓曲握成拳,远眺的目光显得有些朦胧,血螭扬唇徐徐绽露出笑容,沁染着的又是邪魅至极的冽寒。
什么都不能相信,什么都不要认真,一旦相信了,认真了……就是伤害的开始……
这是他和戎螣学会的第二件事。
咬着唇,戎月突然觉得眼前这抹孤寂的身影让人很想张臂紧紧抱住,也许是那迷蒙缥缈的眼,也许是那不羁微挑的唇,明明就没什么情绪却又诉说着很多很多。
想问,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从何问起。
这时候的男人让他有种一触即碎的错觉,让他心疼。
“那我呢?”半跪起身,戎月突然把脸凑到那飘忽无焦的视线前,兴致勃勃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骤然吓了一跳,敛回心神的血螭目光定定锁着眼前的俏颜。
“你例外,我信。”笑语颔首,睇视的目光里隐着抹淡淡的宠溺,连带地覆雪的笑容也霜融增了小少暖意。
认真了就等同伤害的开始,这句话依然没错,在意一个人就难免会有受伤的时候,但即使有伤有痛,也依旧难熄这满腔的爱恋缱绻。
“你说的喔。”
得到期待中答案的人儿显然很高兴,然而逐开的笑颜却让血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心生警惕,然而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时,绵嫩的两只手已是啪哒一声,左右夹击地捧住了他错愕不已的脸。
“那告诉我,在碧落斋为什么那么做?”一本正经摆出最严肃的表情,戎月的心绪却平静地不若当时的气急败坏,沉淀了这么多天,他此刻的动机已不再是单纯地只要个解释而已。
这阵子闹的别扭对方怎么想他不知道,他自己可是难受到了极点,心底有块疙瘩梗着做什么都不对劲,他好怀念以前两人之间无拘无束的自在感觉,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大剌剌地毫无芥蒂毫无顾忌。
餐桌上没形象的抢食也好,大街上搭肩牵手的嬉闹也好,还有漫漫长夜互汲体温的温暖,哪怕是被人拿刀追着跑的逐风奔掠……每一样他都非常地想念。
而且经过这几天的深思后,心底的疑惑已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沉甸甸地直压着他喘不过气,已经很久没在心里头摆这么多心事了,再不理出个头绪解决他绝对会被这些谜闷死。
“……”目光心虚地游移着,面对戎月不容拒绝的态势血螭下意识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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