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明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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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明疆-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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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脱不花王,据卓某所知,瓦剌大军兵临京城九门之外时,阁下的使臣正在奉天殿朝觐大明天子。”

    咦!

    包括杨善、赵荣在内,现场所有人全都直愣愣的扭头望向脱脱不花,众人的表情瞬间定格,惊愕中透着深深的疑惑。

    时光似乎过了许久,定格的表情开始分化,脱脱不花、阿剌的部属相继垂下头,有些做贼心虚,而也先的部属无不咬牙切齿,随目光扫向脱脱不花的,尽是炽烈的怒火。

    脱脱不花无力的申辩道:“此言纯属无稽之谈,本座······”

    “无需大汗多言!”怒不可遏的伯颜帖木儿大步走到另一张桌案前,一把揪起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沉声道:“阿噶多尔济,你是大汗的亲弟弟,你说,此事是否属实!”

    阿噶多尔济?

    卓轩了解过瓦剌显然人物的底细,知道脱脱不花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孛儿只斤·阿噶多尔济,一个叫孛儿只斤·满都鲁,二人从小就与他们的大哥脱脱不花流落在外,以放牧为生,可谓是相依为命,伯颜帖木儿此刻问阿噶多尔济,此人会出卖他的亲哥哥么?

    阿噶多尔济身材适中,劲力倒是不小,一把推开肥硕的伯颜帖木儿,挺直身子道:“大哥,别怪弟弟无情,你做事不顾大局,手段太阴,谁也劝不住!去年京城一战打得正酣,我劝你马不停蹄挥师南进,你却以各种借口拖延,还暗中遣使,与明廷勾勾搭搭,坐失了一举入主中原的大好时机啊!”

    脱脱不花缓缓起身,像看陌生人那样凝视阿噶多尔济良久,忽然悲愤的道:“你这个蠢货!”

    “嗡······”

    在现场众人嘈杂的议论声中,“砰”的一声,也先一脚踢翻桌案,他的情绪已然失控,不再把现场当作外交场合。

    “大汗,从我祖父开始,几乎是白手起家,我祖孙三代人东征西伐,纵横万里,为瓦剌一统草原诸部、拓展广阔的疆域而浴血奋战,打下了多么庞大的基业啊!不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也先在外苦战,你大汗却在背后捅刀子,你还是瓦剌的大汗吗!”

    脱脱不花昂首与也先对视,毫不相让,“基业?谁的基业?是你也先父子的基业吧!为了你自己的野心,视别人为一些用完即可扔的旧衣蔽帽,你何曾把本座当作真正的大汗?既然如此,本座行事又何必像个大汗!”

    也先阴郁的目光里透出几分杀气,“大汗别逼我!”

    脱脱不花凄然一笑,“哈哈哈······谁敢逼你?是你在逼本座,除了本座的性命,还有哪样东西不是你也先说取便能取走的?”撇下也先,移目看向阿噶多尔济,“二弟,咱们走!”

    阿噶多尔济一扭脖子,露出一副抗拒从命的样子,脱脱不花无奈的甩甩衣袖,无比决然而又略显悲怆的大步出了营帐,其手下大多随他而去。

    阿剌冲也先躬身笑道:“太师,我去劝劝大汗。”

    脱脱不花与阿剌领着部属离去后,营帐内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杨善、赵荣经历了惊魂一幕,终于醒过神来,看着卓轩,迟迟不敢相信瓦剌人的内讧竟会如此惊心动魄。

    卓轩望着那个二愣子阿噶多尔济,不禁替脱脱不花感到悲哀。

    兄弟反目,祸起萧墙,有此征兆,脱脱不花只怕在劫难逃!

第176章 景泰帝很无奈() 
入夜了,门外秋风瑟瑟。

    应朝中文武重臣之请,景泰帝罕见的在乾清宫召见宁阳侯陈懋、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等十余人。

    “隔一夜再议都不行?有何急事便说吧,朕哪怕彻夜不眠,也会让你们一次把话说完!”景泰帝支走当值的内侍、宫女,略显不满的冲众人道,言毕瞟了宁阳侯陈懋一眼。

    京城保卫战结束后,景泰帝新晋了两名侯爵级的勋贵,即武清侯石亨、昌平侯杨洪,其中石亨仍兼京城总兵,京营及五军都督府执事者大多听命于石亨,每遇朝中商议军国大事,众勋贵本该由石亨出头,但石亨近来卷入了一场风波,搞得景泰帝很难堪。

    石亨与杨洪是新贵,二人抱团很正常,进而与执掌右军都督府的柳溥、执掌前军都督府的都督张軏抱团也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柳溥、张軏非常差劲,柳溥出镇广西时,拿反叛的归化瑶民都没办法,一生中从未打过一场像样的胜仗,完全是混资历混至高位的,而张軏更不堪,污行太多,以至公然纳贿乱政。

    这四人不仅抱团了,而且还抱团为宫聚等三名犯了贪暴失机死罪的军官说情,说三人骁勇善战,可戴罪立功。

    遇上石亨、杨洪说情,景泰帝岂有不信不依之理?于是,三名死囚被石亨等人生生从死牢里捞了出来,重新任职。

    不料,宫聚等人的其它污行被人陆续抖露出来,简直是“恶贯满盈,罪该万死”啊,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不依了,联名劾奏石亨、杨洪、柳溥、张軏四人擅自为死罪之人脱罪,结党乱法,请求将石亨等交付三法司治罪。

    言官进而拿污行累累的张軏和身无寸功的柳溥说事,从舆论上把此次脱罪事件定性为坏人捞坏人,朋比为奸,石亨的形象因此一落千丈。

    景泰帝非常被动,不得不对言官说尽好话,极力为石亨洗清嫌疑。

    景泰帝力保石亨,无形中为其污行背书,这是用人长处造成的无奈,适逢国家多事之秋,正值用人之际,朝中人才凋零,可用之人大多有一身的毛病,看起来没毛病的“完人”又大多不具才干,德才兼备的良臣自古罕见啊。

    不过,景泰帝还是想暗中敲打敲打石亨,晾他一段时间,这不,如今商议军国大事时,勋贵中的代表人物变成了陈懋。

    大明的开国元勋都已离世,健在的元勋只有靖难之役那拨功勋中的寥寥数人,陈懋就是靖难之役的功勋,年过七旬,执掌中军都督府。

    大明的功勋都有一个通病,年轻的时候志存高远,且舍得玩命,而一旦上了年纪,爵位厚禄加身了,整个人就开始蜕变,渐渐蜕变成国朝的负资产,就像石亨、杨洪一样,年轻时敢与鞑子拼命,勇猛过人,可功成名就后,杨洪成天想着如何防止“水满则溢”的悲剧落到自己头上,石亨成天想的则是争权夺利。

    陈懋也是如此,年轻时随朱棣靖难,屡立战功,四十岁封侯之后,却开始穷奢极欲,声伎满堂,左拥右抱的能力越来越强,打仗的能力越来越差。

    陈懋都年逾古稀了,家中依然是女人成堆,有趣的是,开后宫要有雄厚的身体本钱才行,老陈的身子骨恰恰经得住女色消磨,后来活到了八十五岁,得以寿终,奇人啊,这让紫禁城里连续几任短命鬼皇帝情何以堪!

    让陈懋成为勋贵中的班头,并非源于陈懋德才出众,而是因为他资历最老,是天子需要笼络的人物。

    望着陈懋,景泰帝不禁暗中骂了一句:“你个老东西,‘后宫’比朕开得都大!”

    景泰帝心中浮起一丝感慨:都说得国天子可与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反过来看,那么多功臣,大多经得起患难的磨练,但又有几人经得住富贵的考验?

    王直抬眼见景泰帝只顾盯着陈懋看,面色还算平和,就躬身朝景泰帝行常礼。

    “陛下,也先派来的使臣把秃已入京,出使瓦剌的李实也回来了,据李实禀报,大明使者遇见许多瓦剌人,听说双方将议和,瓦剌人无不举手加额,欣喜万分,李实见到也先,也先非常高兴,声称大明逢迎上皇的使臣夕至,送还上皇的车驾便能朝发,并发誓道:‘天日在上,决非妄语!’”

    胡濙附和道:“陛下,李实见过上皇,上皇说,只要能南归,即便守祖陵或为庶人,也心甘情愿。”言毕抬袖拭泪。

    送还上皇?罢了,回来就回来吧,还守祖陵、为庶人?做你的上皇吧,何必惺惺作态!

    景泰帝缓缓道:“杨善还在虏廷,也先的使臣即将离京归去,便让把秃捎话,由杨善逢迎上皇回国,无需另行遣使。”

    “可是······”王直发觉自己的语气突然变重了,有些失态,就再度施礼,放缓语气道:“陛下,大明先放脱脱不花、阿剌的使臣入京,那两班使臣离京时,陛下都遣使随行,如今把秃即将离京,大明若不遣使随行,则有厚此薄彼之嫌,就怕也先反悔,一旦兵连祸结,将永无宁日啊!”

    你们到底是想迎回上皇,还是害怕双方再启战端?

    景泰帝静静的望了王直一会,有些话,心有所思,却不能放在嘴上明说。

    “脱脱不花、阿剌的使臣离京时,他们说过什么?”

    胡濙犹豫片刻,如实禀道:“回陛下,他们说,大明十四处边塞要地处于瓦剌人掌控之下,瓦剌可取而不取,后果如何,全看大明的诚意。”

    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吗?可恶的鞑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景泰帝目中闪过一丝怒火,但很快,他就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众卿以为脱脱不花、阿剌的态度转趋强硬,此事最终会影响到也先,再过一些日子,恐怕也先也会如此?”

    每逢朝中议政,武勋鲜有开口说话的机会,此刻宁阳侯陈懋却憋不住了,许是觉得方才被天子“青眼有加”那么久,总该有所表现吧,就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惟恐日久生变。”

    日久生变?这话太特么正确了!日后真有变化,就显得言者极有先见之明,若没有变化,那也是因为提前采取了有效应对措施所致不是,反正怎么说都有理,妥妥的绝对真理!

    景泰帝抑制住怒意,平静的道:“以往大明向脱脱不花、阿剌暗中示好,而与也先死扛,彼时也先心存怨怼,脱脱不花、阿剌则对大明说尽好话,如今反过来了,也先有服软的迹象,而脱脱不花、阿剌却乘机挑事,众卿不觉得这是瓦剌人自己的麻烦吗?”

    “陛下,就怕瓦剌人弥合内部分歧,一致对外。”王直道。

    景泰帝猛的摆手,“祈求换不来和平,那便让脱脱不花、也先自己做出抉择,看他们是继续与大明为敌,还是选择清理自家门户,不管怎样,大明都耗得起!”

第177章 和谈是也先的不二选择() 
换了一间营帐,也先只留下阿剌和一个名叫昂克、官职为“平章”的瓦剌人,与杨善一行五人举行小范围会谈。

    一场惊心动魄的纷争并没有在也先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相反,瓦剌太师嘴角浮起一抹罕见的浅笑。

    “我绰罗斯家族祖孙三代人极想与大明和平相处,可是,前年末去年初,大明大幅削减瓦剌使团的赏赐额度,这是双方爆发冲突的起因。”

    当杨善明白危机已然过去,也先主意笃定选择与大明媾和之后,这位善于雄辩的右都御史就多了分从容,展露出老练的外交才干。

    从洪武年间开始,各藩邦赴大明朝贡的使团成员都有定数,一般限定为数人,依照规制,各邦不得超员,但瓦剌在正统年间擅自扩员,逐年大幅增加使团成员数量,由最初的数十人增加到百余人、数百人,正统十二年达千余人,正统十三年增至两千余人,正统十四年再度扩员,达三千余人,而且并非实数,其中约有四成人员是虚报的。

    庞大的使团给大明带来了沉重的财政负担,使团成员在会同馆一住就是将近两个月,吃喝用度开销不菲,再加上这些人不会白走一趟,明廷依制按人头给予使团厚赏,对三千余人的使团,明廷仅花在赏赐上的开销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正统十三年末十四年初,礼部发现大同、居庸关驻守军官核定的瓦剌使团人数与实际人数相去甚远,某些边将很明显在与瓦剌人暗中勾结并从中中饱私囊,于是明廷下令重新核定瓦剌使团人数,按实数给赏。

    剔除虚数,改按实数给赏,瓦剌人当然不高兴,但双方爆发军事冲突的根源并不在此,鞑子试探多年了,赶在大明江南大乱这个时间节点上动手,自然是图谋已久之后的必然举动。

    也先此刻重提使团事件,并非想分辨清楚谁是谁非,很显然,他想找个台阶下。

    杨善心知肚明,笑道:“永乐年间,太师的父亲遣使朝贡,人数不过三四十人而已,所赏物什由明廷随意给,使团从不计较,所以双方就能长久保持和平,后来,使团人员增至三千余人,竟有为奸为盗者混杂其间,且守边军官渎职,录错使团人数,大明惩治渎职军官,按实数给予贵邦使团赏赐,这不算降低赏赐标准。”

    也先笑笑,“者。”

    卓轩一怔,想鞑语中这个“者”字,大概相当于汉语中的“然”字吧,即“是”的意思。

    见也先面色和善,杨善趁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太师身为执掌北方兵马的大将,自然不想轻启战端,不愿看见生灵涂炭,全因某些小人从中蛊惑,太师一时受到蒙蔽,这才有了历时一年之久的战事,如今双方休兵息武,正好顺应太师的和平初衷。”

    “者,者。”杨善将也先的“战犯”嫌疑彻底摘干净,也先自然喜欢听,听过之后微微蹙眉问道“正统皇帝回去后还坐天位否?”

    “天位已定,难再更换。”

    也先徐徐摇头道:“尧舜当初是如何做的?”

    本来也先的意思是说景泰帝完全可学“尧”,将皇位禅让给朱祁镇,没想到杨善反应极快,顺着也先的语意一发挥,就搞得也先无话可说了。

    “古时尧让位于舜,如今兄让位于弟,正如尧舜一般。”

    本太师不是这个意思呀!可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也先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阿剌心中仍装着自己的小九九,冲也先讨好的一笑,小声道:“太师,不如先将使者扣留,派人去京城问问,若准许正统皇帝正天位,便让正统皇帝回国。”

    也先瞪了阿剌一眼,“当初我发话让大明遣使来迎,如今大明派来大臣,又派人去问,我就会失信于人,罢了,便让他们迎回正统皇帝吧。”

    平章昂克仍惦记着赎金,冲杨善道:“汝逢迎正统皇帝,带了何种礼物?”

    “若带礼物迎上皇回国,天下人必说太师图利,今不用礼物,方显得太师有仁有义,不愧为大丈夫,必将青史留名,受万世称颂。”

    劳资就想图利,怎么啦?可那个小气的景泰帝死活不给,奈何?特么的一个虚名有屁的意思!

    也先心里直泛苦水,嘴上道:“者,者。”

    迎送上皇回国的大事就这样轻轻松松谈定了,也先已与脱脱不花翻脸,迅速恢复与大明的邦交关系,成了他的不二选择,杨善顺势而为,轻松搞定,不禁欣喜万分。

    “卓轩,依照礼制,本官见上皇须由也先引荐,你不同,不受使者身份限制,可随时见上皇。想必上皇还在候讯,你去禀报一番。”下榻前,杨善道。

    陪同杨善的馆伴很快就找来伯颜帖木儿。

    已是亥初时分,草原上唯见零星灯火,夜空中繁星点点,映出深邃的苍穹。

    正值初秋时节,在另一个时代习以为常的夜凉如水,俨然成了尘封的记忆,秋风捎来几许寒意,仿若到了冬季。

    夜飞的鸿雁拍打着翅膀,长空雁叫,婉转凄厉。

    “你不仅打仗诡计多端,而且说话时也是满肚子花花肠子,哼,狡猾的小人!”

    二人没有骑马,徒步走向上皇的营帐,卓轩微微侧头,但见身边晃动着伯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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