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明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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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明疆-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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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下看出来了?”阿依达娜怔了怔,自言自语似的道:“不,应该是听出来的。”

    炙羊肉入嘴,顿觉酥脆爽嫩,唇齿生香······嗯,比总镇署的炙羊肉可口多了!

    卓轩的目光转移到美食上,脑子仍在高速运转。

    “天山北麓为瓦剌人所占据,西域诸国通往大明的商路日渐收窄,不过还好,撒马尔罕人不必走天山北麓,途经天山南麓的亦力把里,进入大明的羁縻之地关西七卫,然后抵甘肃,即可顺利到达中国。这本是一条和平商路,不料你······或者说你们,你们遇上了大麻烦,关西七卫那些鞑子与瓦剌人同宗同源,经不住也先的威逼利诱,开始对大明三心二意起来,并为难过往商旅和使节,于是,你·····回不去了。”

    关西七卫是指大明在嘉峪关以西设立的七个羁縻卫所,即安定卫、阿端卫、曲先卫、罕东卫、沙州卫、赤斤蒙古卫、哈密卫,人员全是于大明开国之初归附过来的蒙元人,平时除官员任命须经大明皇帝下旨确认外,七卫百事自理,高度自治。

    卓轩显然猜出了阿依达娜的心思,这让她非常吃惊。

    “关西七卫胡作非为,阁下以为明廷真的管不了么?

第159章 皇权并非万能() 
“不是管不了,而是没空管。”卓轩嘴上说得干脆,心里却对自己的说辞深表怀疑。

    阿依达娜举盏轻啜一口,淡然一笑,没有出言反驳卓轩。

    她当然知道,大明不是没空管关西七卫,而是真的管不了!

    每逢关西七卫扣留、杀戮过往使节,劫掠过往商旅的财货之时,事后明廷总是责令各卫首领彻查,谁都知道,让当地首领出面彻查,那不就是要他们自己查自己吗?明廷如此做,完全是做做姿态,实质上就是怕惹事。

    碰上关西七卫杀人越货做搞实在是出格的时候,朝中君臣好不容易发一回脾气,较起真来,命甘肃、宁夏的戍边将领带兵前往关西七卫巡查,清理门户,可那些将领又畏葸不前了,行军至居庸关、玉门关就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害怕七卫的鞑子,更害怕瓦剌人操了他们的后路。

    汉代许多戍边将领就敢领兵孤军远赴西域,很遗憾,这样的事,在宋、明两代是很难发生的。

    “如今瓦剌的困兽挣扎受挫,和谈在即,大明应该有空管管关西七卫了吧?”

    阿依达娜说话非常委婉,卓轩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在想,撒马尔罕对大明而言,是否具备不可割舍的战略价值?

    他首先想到了“韩寿偷香”的典故,西域香料闻名于世,可是,这些只是奢侈品,其实用价值仅限于为贵族男女平添几段风流佳话······无聊!

    不,不止香料,还有战马!

    大明缺马,朝廷想出办法,让北方每几户农民家庭就合养一匹马,可抵徭役,但农民饲养技术落后,很难养出优良战马,而以往瓦剌人用于互市和朝贡贸易的马匹全是劣马,不堪用作战马。

    京城保卫战开打之际,因明军严重缺马,景泰帝只好敕谕朝鲜国王贡马,朝鲜也缺马,虽极力满足明廷的需求,却无力为大明提供充足的战马来源。

    巧的是,西域诸国盛产良马,撒马尔罕就是汗血宝马的原产地,卓轩此前越境远征,所用战马就大多来自撒马尔罕。

    用大明的丝绸、茶叶,交换西域诸国的良马,这不仅是有利可图的生意,而且是事关国运兴衰的战略大计!

    然而,卓轩明白,重建丝绸之路需要有钢铁般的战争意志做支撑,商贸布局并不难,难的是大明具备控盘能力。

    从来就没有一条自然形成的古丝绸之路现成的摆在华夏祖先面前,为了控制河西走廊,控制通往西域的战略要道,汉代多少将士埋骨沙场?若无“虽远必诛”的战争意志,再繁华的丝绸之路也随时有可能被一个区域热点问题阻断,就像关西七卫每每阻断大明与西域诸国的商路一样。

    “听说撒马尔罕甚美,我很想去那里走一趟。”卓轩不知道朝中君臣是何心态,但他自己真的想去西域诸国看看风景。

    阿依达娜兴奋的抿嘴一笑,眼中隐隐有泪光浮动,“阁下若去撒马尔罕,我愿保证,撒马尔罕人必将视阁下为上宾!”

    ······

    大同守军重创欲犯大明的鞑贼,这让景泰帝真正体验到了身为上国天子,可以随时叱咤宇内、威加海外的威严,他非常高兴,意识到大明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该结束了。

    景泰帝曾想封郭登为侯,恰好代王替郭登上书请功,景泰帝借此试探朝中九卿和在京勋贵的态度,其中反对者居多,此议只好作罢。

    景泰帝须为他的政治根基着想,当初在京勋贵以英国公张辅的爵位最高,张辅于土木堡捐躯,其子张懋年仅九岁承袭公爵爵位,不足以服众,故而武清侯石亨成了勋贵中领袖群伦的人物。

    石亨在阳和一战中当了逃兵,彼时的正统皇帝一怒之下,差点杀了他,后来考虑到大战在即,便将其降为军中为事官,戴罪立功。

    是景泰帝重新起用石亨,任命他为京城总兵官,让他得以在北京保卫战中一雪前耻,从这层意义上讲,石亨应该对景泰帝保持极高的忠诚度。

    而且,石亨在北京保卫战中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于谦运筹帷幄,石亨则身先士卒,率军阵于战事最为激烈的德胜门外,一举击退也先的主力,还在京城九门其它地方出现险情时,及时率军驰援,几次化险为夷。

    论天子最感情势危殆时统军主将的临战表现,论理论上应该具备的忠诚度,石亨都是值得景泰帝信任、倚重的人物,所以,景泰帝其实也在封郭登为侯一事上摇摆不定,担心落下让郭登与石亨分宠的嫌疑,搅动本已安定的政局。

    “武清侯,朕想把卓轩调入五军都督府,石卿以为如何?”景泰帝牺牲了郭登本人的利益,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别的打算。

    石亨长跪在御座前,任景泰帝一再招呼也不起身,表现的非常恭敬。

    “在五军都督府做事,至少得是都督签事,敢问陛下,您想让他做都督签事?”

    “不,是中军都督府右都督。”

    石亨心中震骇不已,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此事从无先例,不知五军都督府执事者和朝中百官是何想法?”

    他的侄儿石彪奉旨入京都一个多月了,至今都没陛见,官职依然只是个都指挥佥事充任游击将军,而一个不在军官正式名册上的小小营兵千总却能一跃而为右都督,此事的确有些吊诡。

    关键是,他听说自己的侄儿与卓轩结下了梁子。

    一般而言,君臣之间在谈论此类事之前,御前太监会提前给面圣者通通气,免得真谈起来了当场表明分歧,闹得君臣不欢而散,而这次景泰帝把圣意捂得很紧,居然没有提前透露一点口风,这难免会让石亨多心。

    提起文武重臣的想法,景泰帝心中有分无奈,大明用人自有一套完备的制度,天子根本就做不到一言九鼎,重要职位出缺时,接任者须九年考绩期满未获差评,经朝中重臣廷推,然后由皇帝在大臣荐举的数人名单中圈定一人,换句话说,一切都得按程序来,天子并非想用谁就能用谁。

    当然,皇帝若想重用军中某人,还是比重用自己看好的文官方便一些的,但也必须遵循规制,破格提拔是有一定限度的,想让某人出任都督,此人就得至少在都指挥使职位上呆过一段时间。

    “都守着规制不松口,何必提他们!”景泰帝的语气里流露出了些许的不满,一双眼睛看似漫不经心的凝视石亨一会,透着分审视的意味。

    “规制也是人定的,陛下不妨······改制。”石亨不露痕迹的把球踢还给景泰帝。

    “改制?”景泰帝沉吟片刻,把下一句话留在了心里:谈何容易!

第160章 习惯于倾听反对意见() 
大同边军的捷报并没有让景泰帝变得更轻松,相反,他的麻烦接踵而至。

    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是朝中力主与瓦剌和谈,迎回上皇的代表人物,经常为此与景泰帝发生争执。

    石亨前脚刚走,景泰帝还在为用人不能如愿生着闷气,王直与胡濙后脚就进了雍肃殿。

    二人都是七十多岁的老臣,景泰帝不便慢待国中长者,便依照惯例给二人赐座。

    “臣恳请陛下遣使迎回上皇!”入座前,王直、胡濙跪地奏道。

    景泰帝默不作声,片刻后挥挥衣袖,示意二人平身就座,目光紧紧盯住殿中两张苍老的面孔。

    七十五岁的胡濙是六朝老臣,当年朱棣以“靖难之役”得国,建文帝朱允炆下落不明,胡濙奉朱棣的旨意,暗查朱允炆的下落,从此成了天子身边的近臣,宣德年间升任礼部尚书,宣德皇帝驾崩前,钦定胡濙与“三杨”、英国公张辅这五人为辅佐大臣,共同扶持年幼的正统皇帝,后来,“三杨”相继离世,英国公张辅年迈不能视朝,平时朱祁镇身边就只有胡濙一名顾命大臣。

    令人费解的是,朱祁镇对胡濙很不感冒,与之说话从无好态度,搞得胡濙在朱祁镇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而且,胡濙有些很奇葩的嗜好,比如,他喜欢与会“妖术”的人混在一起,还研究什么“阴阳兵法”,不信韬略信鬼神,时人常以此讥讽胡濙。

    比胡濙年轻三岁的王直于正统八年升任吏部尚书,上任三年就与户部侍郎奈亨发生了一场震惊朝野的严重纠纷,有人说奈亨受王振指示,故意诬陷吏部一帮人,不管此类传说是否属实,以王直当时的临场表现来看,他都有负“天官”、六部尚书之首的名头,竟与奈亨当朝互相进行毫无事实依据的人身攻击,你上奏本污蔑我,我就上奏本诽谤你,搞得像泼妇骂街一样,正统皇帝一怒之下,下令将王直下狱。

    好不容易出了狱,官复原职了,又赶上福建发生大规模的佃农起义,从福建布政使、按察使到各府州县主官,一大批官员犯贪赃罪,东窗事发,朝廷先后惩处、更换了三批官员,仍稳不住福建鼎沸的民意,整个福建的官场烂透了,于是,礼科给事中余忭弹劾吏部尚书王直任人唯亲,举荐的福建官员大多是王直的老乡与僚属,建议让王直“连坐”。

    正统皇帝思忖再三,允许王直自证清白。

    当庭辩论正是王直的强项,王直在朱祁镇面前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简直就是口若悬河,大意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古来圣贤莫不如此,除了老乡、僚属之外,臣还能熟识谁?

    说得太特么有道理了!朱祁镇被王直的雄辩带偏了节奏,便按下此事,搁置不问。

    朱祁镇亲征前,胡濙不敢伸头,王直便领着百官跪请朱祁镇不要亲征,却又给不出如何应对鞑贼大举入侵的良策,终因满朝都是六神无主,故而朱祁镇根本就没把王直等人的跪劝当回事。

    可见,过去在朱祁镇面前,无论是六朝老臣胡濙,还是六部尚书之首王直,关键时刻都只能算个屁!

    景泰帝朱祁钰即位前后,重用于谦、陈循等一批新人,同时安抚朝中老臣,给胡濙加太子太傅,给王直加太子太保头衔,让他们与于谦一样,成为从一品品秩的官员,可是,过去被朱祁镇修理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的胡濙、王直,到了朱祁钰这里,却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屡次当众与朱祁钰激辨,搞得景泰帝下不了台。

    朱祁钰经常被王直的雄辩气得差点吐血,事后却从不给任何人穿小鞋,气过之后,会照开,架照吵。

    景泰帝明白,尽快与瓦剌恢复和平,这是朝中大多数人的心声,动机不外乎三类:兵者凶事,与瓦剌长期处于交战状态,祸福难料;经和谈后迎回上皇,可尽早结束大明的耻辱;与瓦剌恢复往来,能照顾到少数暗中从事境外商贸活动的显要人物的利益。

    能摆在桌面上摊开讲的,只有前两类,而恰恰是这两大动机,令景泰帝不得不三思而行,掌国之神器,责任重于泰山,他并不能确保真理就在自己这边,所以,多听听反对意见并非坏事。

    还别说,王直、胡濙这两个“老顽固”在与景泰帝日复一日的争吵中,后来居然吵出了友谊的火花,他们的心渐渐与景泰帝贴得越来越近,而在数年后几乎完全淡忘了上皇朱祁镇的存在。

    “朕还是那句话,也先无条件放回上皇,大明才准许瓦剌使臣入境和谈!”景泰帝终于开了口,语气非常坚定。

    “可是,脱脱不花、阿剌派出的使臣已经悄悄到了宣府,也先的使臣也到了边境,声称请大明派出使臣,迎上皇回国。”

    什么!不是禁止瓦剌人入境的么,虏使怎么就到了宣府?

    景泰帝大吃一惊,无暇追究是否有人暗中不顾禁令,私放瓦剌使臣入境,事已至此,他必须迅速想清楚下一步的对策。

    “也先挟持朕的皇兄,以此为诱饵,漫天要价,大明仍与之和谈,这本身便是奇耻大辱!”

    王直缓缓起身,景泰帝瞧在眼里,想到王直曾屡屡给自己气受,巴不得将此人罚站一个时辰,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双颤颤巍巍的老腿上时,心中却是一软。

    “王卿坐下说话,上了年纪,别动不动就站!”

    “多谢陛下!”入座后的王直并没有让自己的嘴巴变乖巧一些,而是继续给景泰帝制造难题:“这次与以往不同,也先的使臣只说让大明遣使迎回上皇,没提条件。”

    没提条件?那就意味着大明不再有拒绝遣使的理由了!

    景泰帝犹豫再三,好不容易又开了口:“那便让朝中百官议议此事,不过,对瓦剌人的所有要价一概免谈,谁胆敢辱国,朕绝不轻饶!”

    景泰帝表明了原则性意见,心中想着遣使可能带来的两种结果:要么像过去一样,上皇仍无法回国;要么出了意外,上皇得以回国,而上皇一旦回国······景泰帝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出于何种原因,他非常不想看见上皇。

    “皇兄致书朕,说他只想在离京城极远的地方做个藩王。”

    闻言,王直、胡濙戚然动容,起身跪伏于地,王直泣声道:“陛下,朝中百官看见此封书函,无不垂泪,当初上皇御驾亲征,身临险地,一朝北狩,终归是为了社稷,而非因享乐所致。再说,陛下为天子,上皇为上皇,天命早有定数,无人能改变天命······”

    少特么洗脑!一想到王直接下来会洋洋洒洒发表长篇大论,景泰帝头都大了,赶紧叫停:“罢了,朕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王卿无需多心。”

第161章 庙堂格局() 
景泰帝不再明言反对派遣使臣出使瓦剌,但这并不表明此事就算定下来了,朝廷是否遣使,还得经过廷议,最终由君臣议决。

    廷议时,赞成派遣使臣迎回上皇的官员占据了压倒性优势,而反对者寥寥无几。

    事已至此,景泰帝仍不太情愿作出最后的抉择,面无表情的道:“此前朕已数次遣使,却都是无功而返,更有甚者,正统年间大明的使臣屡次受瓦剌人胁迫,当场答应其无度的需索,事后大明无力兑现,反倒给对方留下了兴师问罪的口实,此类辱国之事屡屡发生,我大明哪还像个泱泱上国!”

    言毕不经意的看了看御台下方左侧一眼,那里站着受他重用、信任的三名重臣:少保、兵部尚书兼京军提督于谦;内阁首辅、文渊阁学士、户部尚书陈循;都察院左都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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