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明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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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明疆-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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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景泰帝深坐于御座上,眉头微锁,一只手下意识的贴着御案轻轻拂来拂去,略显焦灼,似有满腹心事无处倾诉。

    二十三岁的朱祁钰生得面如敷粉,目如点漆,心中虽感焦虑,但眉眼间仍透着分娴静气韵,顾盼间,幽然的神态与其生母吴氏颇为相似。

    身为帝胄,身份仍不免有些尴尬。即位前,他是庶出的皇子、亲王,而且生母是逆臣汉王家的婢女。

    汉王?没错,就是明成祖朱棣的次子、明仁宗朱高炽的同母弟朱高煦!此人在靖难之役中作战剽悍,立下赫赫战功,是一个令其兄长和侄儿都忌惮的人物。宣德元年,不知是谋反还是被谋反,总之,在官方舆论中,汉王朱高煦反了,宣德皇帝朱瞻基领兵亲征,最后杀了他的亲叔叔朱高煦及其诸子,并将汉王府中的一干人带往京师,其中就有吴氏。

    吴氏正值青春年少,生得貌美如花,只是因在人丛中多看了她一眼,宣德皇帝骨头都酥了,途中玩起了一夜情,事后吴氏珠胎暗结,次年产下儿子朱祁钰,与正统皇帝朱祁镇同年,只小月份。

    宣德十年,朱瞻基英年早逝,虽然朝廷在挑选继位人选时几方势力之间有过激烈的较量,但彼时朱祁镇与朱祁钰都还年幼,朱祁钰对朝政无感,礼敬其兄,从未有过异心。成年后,耳闻目睹朝中乱象,朱祁钰对兄长的治国方略曾产生过疑问,却也只是想想而已。

    直到土木堡之变后,他被一帮文武大臣拥立为天子,在其位谋其政,坐在天子大位上虑事时间长了,突然发觉兄长朱祁镇其实只是一个自命不凡、喜欢装逼的主,从没为革除庙堂上的沉疴做过一丁点的实事,故而把个好好的大明玩到了亡国的边缘。

    “有何了不起的?他也是庶出!”

    进而,景泰帝暗中对兄长的出身也加以矮化。

    眼下紫禁城里有两个皇太后,一个是朱祁钰的生母吴氏,未加尊号,称呼只有“皇太后”三个字,另一个是上皇朱祁镇的生母孙氏,加了尊号,叫“上圣皇太后”。

    当年诞下朱祁镇时,孙氏的身份还是贵妃,后来宣德皇帝废掉皇后胡吉祥的后位,册立孙氏为后,朱祁镇跟着水涨船高,由“庶”变“嫡”。这么一捋,朱祁镇还真算不上是正宗的嫡出······

    门外传来轻细的脚步声,景泰帝离座,缓缓走下御台,来到殿中,却见司礼监随堂太监、御前近侍王诚走了进来。

    “通政司或兵部那边有消息了么?”景泰帝的气息里都透着分焦灼。

    几日前郭登呈来奏本,说大同总镇署已尽出精锐,意欲将鞑贼一举驱离出境。为了这份奏本,朱祁钰茶饭不思,日日等候消息,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了不少。

    若能将鞑贼彻底赶出明疆,大明就会一扫颓势,迎来一个崭新的局面,景泰帝当然乐见郭登立下不世之功,可是,他知道,瓦剌人不好惹,就在今年清明节那天,两千余鞑贼进犯山西雁门关,劫掠外出扫墓的官民,附近卫所军全部出动迎战,结果只杀死一名鞑贼,而明军被杀六百余人,事后军民还被瓦剌人蹂躏致死数千人······

    “鞑贼是虎狼之兵,难缠啊!”景泰帝忧郁的暗忖道。

    王诚躬身道:“老奴正是为此事前来禀奏陛下的,兵部和通政司都没收到羽书。”

    景泰帝怅然良久,徐徐道:“派人过去守着。”

第102章 吵架就是最大的政治() 
“轰隆······”

    震耳的雷声盖过紫禁城上空,刺目的闪电映出了曲径上王诚远去的背影。

    劲风吹来,雍肃殿内帐幔飘舞,烛影摇红。门外几只燕子仓惶的越过疏林,飞入曲廊。

    顶着空中最初洒落的一片雨滴,御前太监舒良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陛下,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等人在武英殿那边候旨,急着面见圣上。”

    景泰帝面色一沉,扬起手臂,片刻后摇摇头,那股蓦然腾起的怒气终究没有发作出来。

    “不急!朕即位以后,几乎天天与朝中老臣吵嘴,难得有消停的时候。唉,既然要吵嘴,那就不妨晾他们一个时辰,让朕养足精神。”

    去年京城保卫战的胜利,给景泰帝的帝位加了一道牢不可破的保险,无人再敢质疑他做天子的资质,自那以后,他君临天下,真正扮演起了大明天子的角色。可是,与瓦剌人兵临京城前的君臣一心不同,鞑贼退兵后,形势一旦趋缓,大明的内部纷争就陆续呈现出来,朝中大臣在许多政见上与他相左,而且不听劝抚,公然在庙堂上与他激辨,景泰帝尝尽了舌战群儒的滋味,每每连个帮腔的人都找不到······

    “陛下,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舒良见景泰帝略显好奇的望着自己,就大着胆子道:“陛下常与朝中重臣争吵,这也不成体统,往日里上皇与大臣意见不和时,上皇当场总是不显山不露水,而是让王振事后找大臣的茬······”

    景泰帝猛一摆手,打断了舒良的话。

    他与兄长朱祁镇完全不同。朱祁镇似乎从未深思过事关大明兴衰存亡的大略,也从未直面过社稷日积月累的沉疴,在瓦剌人打上门来之前,还在一些枝节小事上特别较真,放任首席太监王振压制百官,目的无非是策略性的逼百官敬服天子,让他这个皇帝过足一言九鼎、天威莫测的瘾。

    可是,朱祁镇较真的地方无关大明的兴衰,属于务虚而非务实!

    而景泰帝很不喜欢装逼,当有人不客气的指出他这个天子为政有失时,为了保护依旨行事的臣工不受言官弹劾,他不惜自轻自贱,会说:“是朕德薄,想办法改正吧,不必追究为事官的责任。”

    他与百官之间的争执无关个人威望,而是关乎大明该往何处去,君臣是否应该直面朝中积弊等大是大非的问题。

    可惜,朝中老臣的表现让景泰帝非常失望,比如,大明与瓦剌对峙至今,瓦剌扛不住了,败象已露,多次放出话来,想与大明媾和,这个时候,一帮素来持重的老臣反倒沉不住气了,力主早早与瓦剌讲和。

    景泰帝当然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与瓦剌人讲和!为此,他难免会受到别人的猜疑,有些人在私底下议论,说他这个做弟弟的不想迎回兄长。

    天地良心!

    想起个中委屈,朱祁钰缓缓道:“舒良,不必拿朕与上皇比,朕的心胸何人能知!早在去年也先兵临京城时,瓦剌人便扬言送上皇回国复位,朕曾致书上皇,劝他说服也先,让瓦剌人以数骑人马送他回京,朕将亲迎兄长回国,至于谁做皇帝,兄弟之间凡事都好商量。然而,上皇并未回书,结果如何?近十万鞑贼裹挟着上皇兵临京师,将京城九门围了个水泄不通,那时除了拼死一战,朕还有别的选择吗!”

    “哗······”外面风雨大作,舒良赶紧吩咐几名小内侍关上门窗。

    天光暗淡下来,景泰帝的目光映在灯火中,透着分落寞,“大兄对也先送他回国复位的谎言心存幻想,倒不打紧,怕就怕百官也心存侥幸,以为一旦讲和,大明与瓦剌就能从此相安无事,天下重归太平,哼,一厢情愿啊。”

    舒良方才本想在景泰帝面前显摆自己的阅历与见识,却碰了钉子,见景泰帝言及战与和的朝中大政,就灵机一动,换了话题:“陛下毋忧,有人害怕大明与瓦剌长久对峙下去,不过,等大同那边的喜讯传来,想必那些老臣再也没底气与陛下争辩什么了!”

    大同那边的喜讯?景泰帝面色一动,目中闪过一丝期待。

    舒良乘机道:“陛下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当初土木堡明军新败,整个大明都到了亡国的边缘,陛下承天命,整顿十万疲卒羸马,于京师一举击败鞑贼,保住了大明社稷。半年过去了,而今瓦剌人不敢深寇明境,福建、浙江、江西、湖广、贵州、广东、广西的反贼都已式微,只剩小股流寇作乱,江南大定指日可待,若大同郭总兵将鞑贼彻底驱离出境,则我大明内忧外患悉数平定,陛下此番作为,足以比肩历代明君圣主······”

    朱祁钰蹙眉,示意舒良赶紧住嘴。

    景泰帝不太喜欢底下的人为他歌功颂德,因为心中装着远大抱负,眼下这点成就与远大抱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具有远大抱负的皇帝才能真正做到选贤任能,不说朝中新提拔的重臣,单就内廷而言,王诚、舒良都是景泰帝的心腹,但景泰帝却把过去正统皇帝身前的红人兴安放在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重位上。

    兴安的廉操、见识远胜过朝中绝大多数饱学之士,还多次保护一代名臣于谦,遗憾的是,宦官历代都是被黑的对象,青史并没有为兴安这样杰出的宦官给出公正的评价。

    “吱”的一声,殿门被人推开,兴安携着一缕风雨进了雍肃殿。

    “陛下,捷报,郭登大获全胜!”

    “好!”

    景泰帝疾步走过去,将兴安堵在门口,骤雨飘来,洒了君臣二人一脸,“兴安,快快禀来!”

    “老奴遵命。”兴安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禀道:“陛下,郭登首战选在大同城外,然后打到沙窝,最后追至栲栳山,杀敌数千人,余贼全都遁入瓦剌境内。可惜呀,郭登吃了自己设下的天罗地网阵的亏,活埋数千鞑贼,最后却只找出了数百具尸体,这捷报上的斩获数字只能大打折扣!”

    “无妨,无妨!”景泰帝拉着兴安回到殿中,大笑道:“朕要给郭登晋爵,速派人去大同传旨,封郭登为定襄伯!”

    “是。”兴安脸上浮起一丝忧色,“陛下,也先吃了大亏,想必不愿善罢甘休,还请陛下从长计议。”

    景泰帝目光一凛,“言之有理,朕召于谦商议此事,让武清侯石亨领兵三万赴大同巡边,会同郭登备战,严防也先反扑。”

    “陛下圣明!”兴安心中一宽,笑道:“陛下,有趣的是,大同首战是由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哨长开打的,此人名叫卓轩,率郭登的两百牙兵出战,不死一人便全歼一百鞑贼。”

    “不死一人便全歼一百鞑贼?奇才啊!卓轩?这名儿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景泰帝略一凝思,蓦然想起大同总镇署呈来的前两份捷报,上面都提到过卓轩这个名字。

    “等大同那边安定下来后,朕想见见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说罢此话,气定神闲的微微一笑,冲舒良道:“走,去武英殿,朕很想听听诸位老臣的高见,哈哈哈······”

第103章 能不能再毒点呀() 
一场新雨过后,碧空如洗,大同郊外青翠欲滴。

    北门外的官道两侧,无数闻讯赶来的城内百姓聚在一起,翘首以待,郊迎卓轩凯旋。

    在阳和城附近休整数日后,卓轩奉命率部返回大同城,于巳正时分抵达大同北郊。望着远处黑压压的郊迎人群,卓轩不禁咧嘴一笑,心中有分莫名的畅然。

    他知道,被人当作“猥琐男”,上个街市都会成为过街老鼠的窝囊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迎接他的将是鲜花与掌声。

    柳家兄妹乘马车远离郊迎的人群,前出数里迎接卓轩,一见卓轩,二人激动得不行了,柳元当即跳下马车,而柳絮则撩开车帘,一个劲的喊“卓轩哥哥”。

    卓轩赶紧命令属下驻马,原地待命。

    柳元奔上前,一把拉住战马的缰绳,仰头盯着卓轩,没完没了的询问卓轩一路上的战斗经历,卓轩极有耐心的一一作答。

    柳絮却坐在马车内,饶有兴致的倾听柳元与卓轩之间的问答,偶尔讶异的轻叫一声,间或开怀一笑。

    问了许久,最后柳元心满意足的笑笑,牵着妞妞靠近马车,避开远处的牙兵,轻声道:“卓轩,咱们研制的金疮药疗效奇佳,把市面上流行的那些旧药全给比下去了,已有一千多两银子的进账,我与李梁商议,打算给咱们的金疮药取个好听的名儿,销往辽东、京城甚至江南,等销路打开了,咱们肯定能成为天下最富的药商,嘿嘿嘿······”

    金疮药的制作并不神秘,用若干数量的雄猪油、松香、黄蜡混在一起熬化,滤掉渣,再将药末倒入其中搅匀,以瓷罐存贮,天底下的金疮药大抵都是按这样的流程制作的,差别就在于药末的配方各有不同。

    卓轩熟读医书后,发现对几味入药药材之间的配比,可以用现代数学方法计算出一个极值,找到冰片、血竭、儿茶等药材的最佳配比比例,从而大幅提高金疮药的疗效。

    新制金疮药的竞争优势非常明显,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卓轩闻言后十分淡定,“优胜劣汰,也算是造福苍生吧,转告李梁,低调行事,不可张扬。”

    “明白,嘿嘿嘿······”

    马车上的柳絮突然想到卓轩多半去过东山村,就半是担忧半是期待的问道:“卓轩哥哥,你此番东赴阳和城,是否顺道去过东山村?可曾见过咱们的家人?”

    “去过。如今村中只剩一人,哦,就是那个鳏居的郝大爷,他说,当初鞑贼并没有进村,村民们外出躲藏三日就回了村,只是······庄主跑得没影了,去年十一月,阳和一带稍稍安定下来后,全村村民乘机结伴迁徙,说是要去北直隶一带谋生,郝大爷孤身一人,了无牵挂,不愿受长途跋涉之苦,就独自留在了村中。哦,有柳叔的消息了!郝大爷说,就在村民出逃的当天晚上,柳叔回到村中,三日后与柳婶团聚了。”

    “真的?!”柳家兄妹欣喜万分的齐声道。

    “千真万确!”

    卓轩当然不会欺骗柳家兄妹,而郝大爷也没有必要打诳语。说起来也算是奇迹,柳叔遭遇鞑贼受了伤,居然能倚仗隐蔽的地形绕圈,最终得以脱身,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村民南去,从此与家人天各一方,闻得此讯,柳絮心中并无多少伤感,沉吟片刻道:“只要家人安好就行,咱们总有一天会与家人团聚!”

    哒哒哒······

    一骑快马疾驰而来,来者却是郭嫣。郭嫣老远就冲卓轩微微一笑,脸上不见了往日里的那股子蛮横劲,“卓轩,我父亲命你即刻进城。”

    离得近了,郭嫣勒住马,与柳絮寒暄几句,目光触及柳元,嘴角习惯性的一撇,露出了骄横的本来面目,大概在她这个武勋家千金的眼中,柳元这样的凡夫俗子实在是有碍观瞻。

    柳元却怔怔的望着郭嫣出神,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受到了别人的鄙视。

    “柳元、柳絮,你们坐车随牙兵入城,我先行一步。”言毕,卓轩策马就想奔向北门。

    郭嫣连忙制止道:“卓轩,北门那边人多,就怕误了时辰,咱们绕道西门,直达总镇署。”

    “西门?”

    望着近在眼前的郊迎人群,卓轩心中有些不舍,很想像大帅哥吕良那样,置身于人群中,接受万众的欢呼与膜拜······其中若有女子,见到我现身,是否会像另一个时代的追星少女见到偶像那样,拼命尖叫啊?

    “快走吧,朝廷派来了钦差,我父亲催得紧。”

    在郭嫣的催促声中,卓轩不无遗憾的收回目光,调转马身,朝柳家兄妹挥挥手,随郭嫣一道引马西去。

    一路上马不停蹄,经西门抵达总镇署门前,早有士卒迎过来,“卓哨长,快请进,郭总兵都等急了。”

    卓轩翻身下马,将妞妞交给迎上前的士卒,然后大步进了总镇署官邸。

    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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