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明疆- 第12部分

　　　　于是，洞中因伤寒带来的那分惶恐渐渐淡去。

　　　　就这样过了几天，靠采摘野菜野果，和偶尔趁“猪头男”不在场的时候，从设套现场捡漏取回一只野兔或雉鸡什么的，四人堪堪能够填饱肚子，不至于持续挨饿。

　　　　柳絮的病情得到了及时控制，没有恶化到高热的地步，只是她的身子日渐消瘦，很显然，肉汤、米汤还是没能为她提供足够的营养。

　　　　就怕她身子一弱，病情会出现反复。

　　　　要命的是，入药的黄连业已告罄！

　　　　自从得知北峰那边有黑熊出没后，卓轩就不想再去那个鬼地方了。可是，唯有北峰能采到黄连，卓轩别无选择，不得不再次前去冒险。

　　　　背上笈筐，想到自己恐怕要花上两三个时辰才能发现黄连的踪影，就翻出一只陶壶打满热水，又取些野果，连同水壶一道放入笈筐，叫上舒展鸿作伴出了山洞。

　　　　他知道，在原先得手的地方很难再采到黄连，冒险攀上北峰碰碰运气，这是他面临的不二选择！

　　　　二人滑下一道丈余深的斜坡，再抓住石壁上的灌木，小心翼翼的攀爬到对面坡上，就踏上了通往北峰的那道倾斜的山脊。

　　　　但愿黑熊别来找麻烦！

　　　　卓轩暗中祈祷着，心跳得厉害，伏在灌木丛中观察片刻，没发现四周有何异样。

　　　　舒展鸿有样学样蹲下身子，很诧异的望着卓轩，不理解他为何要如此谨慎。

　　　　卓轩没将北峰这边有黑熊出没的消息告诉舒展鸿，否则，要是舒展鸿得知附近住着位黑大哥，恐怕打死他都不会前来此地以身犯险了。

　　　　时间是缓解紧张情绪的最佳良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境渐渐与周围的自然环境相调适，恐惧感缓缓消逝。

　　　　定定神，壮着胆子站起身来，拉住舒展鸿一路缓行，仔细打量附近的植物。

　　　　到处都是蓟草！

　　　　将蓟草捣碎，连汁带渣涂抹在伤口上，对止血疗伤相当的有效，可惜，这里远离战场，巨量的天然疗伤药居然排不上用场。

　　　　入药的蓟草须得是鲜草，故而难以储藏，若非如此，卓轩真想采上满满一笈筐带回洞中。

　　　　他舍了蓟草，转而采挖随处可见的葛根，打算回洞后将葛根切成小块晒干，变成真正的药材。

　　　　舒展鸿对药材不感兴趣，他一个劲的采摘扫帚菜，只顾搜集“口粮”，脸上有分邪恶的笑，许是正在盘算如何给柳元再来一剂猛料。

　　　　遗憾的是，奔走半天，黄连依然杳无踪影。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已是正午时分，二人又饥又渴，就寻块草地坐下，吃些野果，喝几口凉开水。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轻拂的暖风捎来野花的芬芳，沁人心脾。

　　　　舒展鸿仰卧在草地上，惬意的伸展开四肢，“在这里呆久了，咱们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山人，轩哥，你说，会有人三顾茅庐请咱们出山么？”

　　　　卓轩直想敲开那颗圆脑壳好好看看，看他哪来的智商支撑着他如此大言不惭，“光顾咱们那个山洞的人嘛，或许没有，但黑熊会否光顾山洞，那就说不准了。”

　　　　“黑熊······”

　　　　舒展鸿方叫出“黑熊”二字，就听见坡脊下方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似有人在用力折断树枝。

　　　　二人抬起头匆匆一瞥，就见底下数十丈开外，一头黑熊猛的窜出灌木丛，如人一样直起身子，冲这边张望。

　　　　说黑熊黑熊就到，真特么晦气！

　　　　卓轩立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想黑熊眼虽瞎，但嗅觉灵敏，摆个木偶的造型只怕骗不了这只猛兽。又意识到自己与舒展鸿恰好处在上风口，处境相当的不妙，当即心念电转，飞快的思考脱身法子。

　　　　舒展鸿差点瘫在地上，双手撑地，浑身直抖，嘴上倒还利索：“轩哥，你见过那位黑大汉，是不是？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呀！”

　　　　适逢危急关头，卓轩懒得多话，随口道：“你这不是亲眼见到了么？”

　　　　“我明白了，你瞒着我把我叫来，就是想找个笨蛋殿后当诱饵，好掩护你逃脱熊掌，是不是？你学过武艺，等会跑起来，我哪跑得过你呀！”

　　　　舒展鸿一脸的悲愤，“难怪你早上连野果都不让我吃一口就喊我上路，这点口粮也想省下？你可真抠门！”

　　　　你小子想什么呢！卓轩方想张口低斥一声，忽闻震耳的虎啸声骤然响起，这一刻，空气都似乎随之震颤起来。

　　　　卓轩、舒展鸿瞬间瘫坐于地。

　　　　就在二人早先上坡的地方，那只吊睛白额的斑斓大虫站在高处，死死盯着黑熊，却看都不看卓轩他们一眼。

　　　　老虎纵身一跃，跳下坡去，小跑着朝黑熊逼近。黑熊转过身去，先是不紧不慢的小跑，不时回头张望一眼。接着，虎与熊之间就玩起了人类难得一见的猛兽追逐游戏。

　　　　片刻后，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舒展鸿瑟瑟发抖，半天才缓过劲来，“吓死我了！老虎肯定早就发现了咱们的踪迹，轩哥，你说它怎么就不吃了咱们呢？”

　　　　卓轩也是惊魂甫定，恍恍惚惚的道：“奇怪！早上我瞧得挺仔细，老虎的肚子圆鼓鼓的，料它不会再捕食。哦，你问老虎为什么偏偏放过咱们，是吧？是不是因为我俩长得比较乖，老虎看着比较顺眼？”

　　　　“这话说不通呀！老虎连人都愿意放过，又怎么会与黑熊过不去？”舒展鸿僵硬的脖子终于可以扭动了，瞟一眼卓轩，不解的道：“听人说，老虎是不会轻易碰黑熊的，捕杀黑熊，它自己也很容易受伤，一旦丧失捕食能力，就难逃一死。”

　　　　卓轩自己还在犯迷糊呢，听了这话，只好敷衍道：“黑熊长得很屌的样子，老虎大概是觉得视觉很受伤，不灭了黑熊，它心里不爽。”

　　　　远处的搏斗声停歇下来，二人互相搀扶着抬起头，紧盯前方疏密相间的树林，搜寻老虎、黑熊的踪影。

　　　　黑熊果然成了老虎的猎物，躺在地上任由老虎拖拽，不见半分挣扎的迹象。老虎肯定是想把死去的黑熊拖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以待饥饿的时候再去享用，瞧它拖拽时身子绷得极紧，很显然，它并未受到任何的伤害。

　　　　舒展鸿“噗通”跪地，“多谢虎兄弟不杀之恩！还有，多谢虎兄弟行侠仗义，灭了这个见了谁都不愿放过的贪吃黑熊！”

　　　　片刻后若有所思，冲老虎所在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不无期待的道：“虎兄弟，能不能······把熊掌留下？”

　　　　卓轩撇嘴道：“你倒是下去对老虎说说好话呀！想必老虎没少吃熊掌，并不稀罕那玩意。不过，它多半还没尝过人掌的味道。”

第26章　我曾与巨额横财擦肩而过（）　
“咝！”

　　　　舒展鸿猛然缩回手，生怕一不下心就会被老虎咬掉似的，脸上那丝轻微的颤栗如波纹一般，从嘴角一直掠至耳根。

　　　　“那么一大堆熊肉，可管老虎十日不开杀戒，咱们又能自在一些日子了！”卓轩眼看老虎拖着黑熊的尸体失了踪影，心中顿感释然，却也有分惋惜，“你说得对，老虎若是能留下熊掌，那就更加完美喽！”

　　　　熊掌在古代被称为“熊蹯”，堪称人间佳肴中的极品。说起来颇为离奇，古代许多君王的枉死都与熊蹯有关，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开疆拓土、令楚国雄霸天下的楚成王，晚年昏庸，最后被自己的儿子逼宫，临死前还想吃一顿熊蹯，这一要求被断然拒绝，心灰意冷之下，竟自己上了吊。

　　　　卓轩并非君王，一介屌丝而已，自然不配享用熊蹯这种高端美食，可是，无论在哪个时代，世上从来不缺一掷千金的饕餮豪客，故而，四只熊掌换来的滚滚财富，足以令他跻身富裕阶层之列。

　　　　“少说也值一千两银子，唉！”他扼腕叹息道。

　　　　一千两银子，那可是一笔羡煞无数世人的巨额横财！须知此时的大明，除去皇室宗亲、勋戚、善于敛财的士大夫家族及基数并不庞大的富商群体，余下超过九成半的升斗小民再怎么终生打拼，也难以攒下达到百两银子水平的家产。

　　　　“我曾与千两银子的巨额横财擦肩而过，差点变阔！”

　　　　这恐怕是卓轩、舒展鸿在经历惊魂一瞬之后的唯一收获，日后若在乡民面前炫耀这番奇遇，肯定会点燃众人关于财富的自古皆然、世世代代都乐此不疲的梦想，令一双双目光如星辰一般闪亮，并让他们度过至少一个不眠之夜。

　　　　“能捡回一条小命就要谢天谢地了！轩哥，我有些后怕，咱们快回去吧。”舒展鸿催促道，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猛兽出没的地方多呆。

　　　　见舒展鸿在打退堂鼓，卓轩当然不会让他如愿。洞中还有一个病号呢，就这么空手而归，那不是前功尽弃的节奏么！

　　　　“北峰常年被积雪覆盖，只有六、七两月融雪之后才会露出峥嵘，再过几日，秋雨降临，那里又将被积雪封住，咱们就再也不能一睹北峰的真容了，可惜呀！”

　　　　“可惜什么？”舒展鸿淡淡道。

　　　　卓轩昂起头，故弄玄虚道：“听村里的老人讲，北峰上有天池，因池水十分寒冷，那里的鱼长得极慢，寸长的小鱼就有数十岁的年纪，人称‘寿鱼’。”

　　　　“鱼？”舒展鸿飞快的眨巴眼睛，最后黯然望向卓轩，“若抓到鱼，你打算将它们晒成鱼干么？”

　　　　“当然不是，鱼得鲜吃，鲜鱼汤味道极美！”

　　　　“那还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舒展鸿内心好一番挣扎，对美味的向往最终压制住了恐惧感。挪挪背上的藤筐，耸耸肩膀，咧嘴一笑，一副满血复活的样子。

　　　　走到山脊终端，在北峰脚下转了半圈，卓轩如愿找到了黄连，而且不止一处，粗略数数，应有九簇之多！

　　　　总算不枉此行！

　　　　他欣慰的一笑，拔出短刀，顿感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也不打算多挖，心想采挖一簇足矣！余下的只当留在此地自然储藏好了。

　　　　那边舒展鸿也有了惊喜。在曾经归属于黑熊的地盘上，自然不乏野果，舒展鸿没费什么眼力，就发现了成片的红灯果，果实虽小，但分布得密密麻麻的，应能采得可供洞中四人生存半月之久的食物储备。

　　　　舒展鸿背上的筐子被扫帚菜占去了一半空间，剩下的空间很快就让红灯果填满了。这小子仍惦记着鱼汤，正想催卓轩登上峰顶寻找传说中的“寿鱼”，抬眼却见身侧不远处挂满了另一种红色的野果——五味子。

　　　　“轩哥，那不是五味子么？听说五味子可治尿频症，咱们采些回去，晒干了熬粥喝，瞒着柳元，这样一来，我二人就能多吃扫帚菜，让柳元一个人可劲的尿裤子吧！”

　　　　你小子倒是邪恶！卓轩将挖出的黄连连同短刀扔入笈筐，故作为难状道：“只可惜这度不好把握呀，扫帚菜吃多了就吃五味子，五味子吃多了上火，排泄不畅，又得多吃扫帚菜，吃来吃去，不断加量，还不把肚皮给撑破！”

　　　　“我只吃一点点五味子······哦，不行！那样就不能多吃扫帚菜了，这，这······”舒展鸿立马傻了眼，定在那里直挠头。

　　　　“五味子有毒性，吃多了会没完没了的打嗝、放屁，难道你想变成那个样子？”卓轩再度加料。

　　　　舒展鸿愣了片刻，猛然摇摇头，就换了念头，转而催促卓轩携他登上北峰的峰顶。

　　　　北峰的相对高度也就四、五十来丈，二人顺着坡上沟壑登上峰顶，但见周遭一片荒凉，几乎是寸草不生。

　　　　“轩哥，这就是你说的天池？屁大点水洼也能叫天池，切！”

　　　　舒展鸿放下藤筐跑来跑去，终于在一道石壁前找到了水源，觉得水池的面积很小，与他想象中的样子相去甚远，就失望的拍拍水面，刺骨的寒意随即袭来。

　　　　“好冷······”

　　　　就在舒展鸿准备缩回手继续大发牢骚的那一刻，眼里瞬间放出异彩，抱怨声被一声惊叫所取代。

　　　　“鱼！”

　　　　这片水洼看似深不见底，在阳光的映照下，一条约三寸长的银色鱼儿缓缓浮出水面，依偎在舒展鸿温暖的手掌里，不肯离去。

　　　　真的有鱼？卓轩好奇的跑过去，见舒展鸿双手一紧就十分轻松的将那条鱼儿捞起。

　　　　此鱼的双目似已退化失明，离水后只是不停的鼓动一张尖嘴，却安静的躺在舒展鸿手掌上，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

　　　　看来，没有天敌、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存环境让它彻底丧失了自我保护的本能，以至于拿“魔掌”当安乐窝！

　　　　“哈哈哈······这鱼真蠢！轩哥，等我捞够了，咱们回去炖鱼汤！”舒展鸿嘴都笑歪了。

　　　　卓轩想起了村中老人的告诫，当即劝道：“它长这么大，少说也花了百年时光，一大把年纪的，不容易，还是放了它吧。”

　　　　“不行！你方才说过，鲜鱼汤味道极美。”

　　　　舒展鸿不听，就想将手中的鱼儿放入藤筐，再去水池边以空掌“垂钓”。

　　　　忽闻砰的一声，离奇的一幕出现了，一方巨大的悬石从壁上坠下，狠狠砸在离舒展鸿数丈远的地方。恍如触动了某个机关似的，接下来，隆隆的轰鸣声响个不停，大地开始震颤，尘埃如浪花一般溅起，描摹出一条奇异的弧线。

　　　　脚下土石塌陷，电光火石间，二人蓦然意识到自己似在向无底深渊坠落。

第27章　老人家，别误会（）　
坠落过程并不惊悚，只维持了短暂一瞬，而且，二人沿途都受到了土质洞壁的滞阻，身体下坠速度得以减缓。

　　　　脚下一顿，卓轩与舒展鸿相继猝然倒地，起身时手掌触摸到了坚硬的岩石。四周一片漆黑，望望头顶，一道圆形的洞口映出了几乎被扬尘遮断的天光。

　　　　很显然，他们方才的经历并非坠落，而是顺着头顶那道狭窄洞穴的快速滑落过程。二人置身的地方，应该是山体内一处神秘的暗洞。

　　　　昏暗中，舒展鸿怔怔望着洞顶茫然道：“轩哥，难不成咱们方才掉进了老鼠洞？嘿，辛亏钻了鼠洞，要不然，咱们非摔个粉身碎骨不可！”

　　　　“鼠洞？”卓轩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你可真敢想！那就不妨再想想，多壮的硕鼠才能打出这么大的洞来？”

　　　　舒展鸿显然被此问弄疼了脑仁，定在那里直眨眼睛。

　　　　空中尘埃渐疏，阳光自顶上的洞口投射下来，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如缕的扬尘在光柱内弥漫，似流动的梦幻符号。

　　　　眼睛渐渐适应了幽暗的环境，感觉光线愈来愈明亮，地下山洞的轮廓也愈来愈清晰。

　　　　这里空间极大，只是高度有限，洞顶岩石就悬在卓轩头上约两尺高的地方。

　　　　汩汩的流水声传来，在紧邻石壁的地方，隐约可见粼粼的波光，一条暗河几乎占去了大半个山洞的空间。

　　　　耳边不时响起诡异的嘎嘎声，许是来自岩层深处的低鸣，烘托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暗中集聚，或将在某个瞬间骤然爆发，展现石破天惊的一幕。

　　　　卓轩瞥了身旁一眼，见舒展鸿紧握的右手上，那条鱼赫然露出小半截身子，仍在不停的鼓动尖嘴。

　　　　这样都没死？真是邪门了！

　　　　卓轩不禁替寿鱼顽强的生命力感到惊讶，念及北峰这处秘境作为猎人的禁区、村中老人心目中的圣地，它被离奇的传说包裹着，而传说又似乎颇为灵验，就自顾自的叹道：“咱们对寿鱼不敬，惹怒了神灵，报应不爽啊！”

　　　　舒展鸿一惊，“噗通”跪地，十分小心的将鱼放入水中，“别误会，老前辈，我只想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