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畏强权。”
“你殁后,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尊重你。”
“帼眉,在知道你如何淡薄名利,只静静地爱着爸爸时,其实,我心底里有难以言宣的记恨,因为我妒忌你能有如此高贵的情操,比起你,我忽然变作如此卑微渺小甚而庸俗。可又不能把我这份情绪张扬恶化,更不能不同时对你尊重,太大的不安纠缠至今。”
“感谢上天,给了我一个表现自己情操的机会,仿尧的死,令我完全明白你当年为什么可以只怀记父亲的挚爱,静静地安乐地活下去。现在,我也有信心有能力把仿尧藏于心底,安度余生。”
“帼眉,我还是配得起你,做你的好朋友的,因为你是不图富贵,我是不畏强权,相信我们有日相见,会作会心的微笑。”
“你的书,我会安排出版,不但是你的书,连我的传记都会交那些本城最大的书商出版,他曾说过我的传记必具吸引力。不只是我们的爱情故事值得传诵,更为让本城以至在中国的人都知道在九七将临的香江,上层社会内的种种商场勾当与作为一个中国人应有的爱香港、爱祖国、爱民族的决心。”
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正要离去,一回身看见了一个人,正在不远处站着,凝望着我。
我想,所有的人与人之间的恩仇情欲,在本城即将回归祖国的过渡期内都应该越来越少冲击、越稀薄才对。已经走入大时代的人生,是以不同心情与方法处理的。
我庆幸在重重劫难之后,在个人最挚爱的人生伴侣离世后,我蓦然发觉生命的意义不单在于私情私怨私欲私望私心私爱,必须放眼前望,有更多值得去奋斗的事,正等待着自己去办。
故而,面前的这一位,原本代表着过去的恩爱情仇,都应该在今日起,一笔勾销了。
我缓步走过去,对单逸桐说:
“怎么会来?”
“摇电话至你办公室及家里,甚而你座驾,都找不着,忽然心血来潮,觉得你或会来上坟。”
我点头,望一眼地上,犹有两人的影子,太阳怕是快要下山了。
我再抬头望单逸桐,在夕阳余晖之中,他神情显得额外的专注,态度竟是从容的。
凡是心无所愧的人,才会有这种自豪自信的潇洒表现。
我是这样子看单逸桐,那么单逸桐又怎么看我呢?
单逸桐还补充一句:
“我相信你会来上坟,把有了江家第三代的好消息告诉你父亲。”
我这才猛地想起先前的布局来,我不觉粉脸涨红,微垂着头道:
“是的,孩子是江家的第三代。”
单逸桐说:
“我兄长在天之灵也会告慰。”
他竟这样说,我蓦然抬起头来,睁着眼看单逸桐。
单逸桐用双手温柔地轻轻地捉着我的双肩,说:
“我并不愚蠢,在你的行为与心上永远容纳不了‘庄尼’这种人。”
“我的确曾有过一次的‘庄尼’。”我说。
“感谢你,那只不过是一次永不会再有的例外。”
“你不怀疑我?”
“小葛会选择相信你的安排,因为这令她有足够力量生存下去。可是,我不!”
我伏到单逸桐的肩膊上去哭泣起来。
活脱脱像个准备牺牲而受刑的犯人,骤然有人明白我的忧郁,这真是太大太大的喜悦了。
单逸桐轻拍着我的双肩,轻声道:
“不用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他是属于大地、属于香港、属于中国的,他不必寻根,他的根就在此。福慧,好好地把他养大,培育成一个在五十年不变的香港中为本城之繁荣与安定作出贡献的人。”
我揩干了泪,肯定地点了头。
“我们走吧!”
单逸桐说罢,轻轻搀扶着我的臂弯,走离墓地。
淡金的阳光,投洒在再没有人间恨怨的一大片坟地之上,竟也令走在坟场的人儿心里平添一份坦然与无惧。
今夕吾躯归故上,他朝君体也相同。
生命一定有限。
只要在世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都抱拥着无愧的心情,就会踏出稳健的步伐,向前迈进,正如我的此刻此时。
后记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你们好!
我的作品于一九九二年八月起在祖国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至今已有一段日子了。广大读者反应的热烈令我喜出望外,更感受之有愧。能够通过文学跟你们成为朋友,实在是我近年来至大的一份喜悦与荣耀,也是支持我一边繁忙从商一边辛勤写作的最大力量。
朋友相交以诚,不能只看到对方的长处而漠视对方的短处。故此,我多么渴望读者朋友们能在阅读我的小说,得到了一些资讯与娱乐之同时,也看到我在文学上,以至于思维上的不足与缺漏,给我坦率地指正,让我可以更有把握努力下去,以便得到更好的写作成绩。
朋友也是互相关怀,彼此分享生活的福乐与分担生命的忧疑的,故此如果你们愿意给我通讯,我必会做一个忠实的聆听者,并会尽我最大的力量,抽拨时间跟你们联络。“九七”将至,祖国恢复行使香港主权之后,我们将比以前更加亲密。一直以来,我做人处事的信条都是“勤+缘”,后天的勤奋加上命定的缘分就会达至成功。今天我们有缘分认识了,希望我会一直地努力地写作,你们会不断地开怀地阅读。希望我们友谊永固。
敬祝身心舒畅。
梁凤仪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日
通讯地址:上海市长宁路396弄9号兆丰公寓11楼A室,邮编:2000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