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宗,在外面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轻声交代一句,刘谌自顾自地进入牢中,这是一间颇为干净的牢房,跟其他那些阴暗潮湿的地方相比,则舒服多了。
但是牢房四处敞着,没有密封遮蔽,所以呼呼寒风一吹,还是寒气加身,瑟瑟发抖。
一进入牢中,便发现在墙角处蜷缩着一个头发散乱的人,似乎没了动静。
“汝是谁?吾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求您别杀吾,别杀吾!”
一听见脚步声,还有那个身着黑袍的人,谯洪睁开满是眼屎的眼睛,然后惊惶道。
见到刘谌没有动静,谯洪心里愈发恐惧,连忙开口道:
“汝不能杀吾,对,汝乃当今光禄大夫之子,汝不能杀吾!”
说着还伸手来抱刘谌的腿,一副为了活命摇尾乞怜的软弱相,哪有之前的嚣张跋扈。
刘谌后退一步,恰巧让开那双发黑的脏手,然后蹲下,慢慢开口道:
“谯少,汝看吾是谁?”
说着,还慢慢揭下头上的黑色帽子,露出一双锋锐的眼睛,一张冷然的脸。
“汝是谁,吾不认识汝,汝想干什么?”
虽然谯洪心里很紧张,但是他也在努力保持冷静,毕竟混了许多年,虽然没有什么成就,好歹还有些见识。
“喔,吾忘了介绍了,吾乃刘谌,不知谯少可听过这个名字?”
听到这话,谯洪哪里还有半分镇定,吓得亡魂皆冒,连忙磕头哀求道:
“认识认识,您是当今太子,之前得罪殿下,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错,还请殿下开恩!”
听了这话,刘谌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鄙夷的情绪,毕竟谯洪好歹是光禄大夫之子,更是跟吴国高级间谍打了很久交道的人,本以为至少应该有些水准,哪知是这么一个纨绔。
“喔?孤不知谯少何处有错,许是近日休息欠佳,不如谯少再说说如何?”
刘谌心中虽然不屑,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谯洪的话往下说。
“这……”
谯洪这下张口结舌,看着刘谌那淡淡的笑容,他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冷意将全身笼罩,谯洪不禁打了个冷颤,却是怎么也没说出口。
见此,刘谌微微一笑,然后起身便踱步边道:
“噢!孤记得是投敌叛国之大罪,罪当凌迟,对吧?”
说到后面,直接看向谯洪,将谯洪看得又是一颤,急忙避开那对眼睛,轻声辩解道:
“这,这不能怪吾,是那个泥鳅他……”
“泥鳅,喔,汝说吴国那个人吧,他正在孤的府中,他已经承认他是吴国监军司的了!”
听到这话,谯洪震惊地看着刘谌,一脸的不相信,但是面对刘谌的笃定和淡然,他不得不颓然的接受。
但是他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东西没享受够,金钱,权利,财富,这一切,对他一个统统不缺,却缺时间去享受的人来说,还不够
想到此处,他又是哭啼起来,双手撑地,像小狗一样爬到刘谌面前,哀求道:
“殿下,您大人有大量,不用跟小人这种人计较吧,您就放过小人吧!”
看着这一幕,刘谌埋首沉思,似乎有些意动。
见此,谯洪心里暗喜,表面上却装得愈发可怜,还不惜以头抢地,发出“咚咚”的声响。
“孤也知道汝是被人所骗,所以才将汝关在此处,一直没有解决的办法,但是既然汝这般说了,看着老夫子的面上,孤也得活汝。”
听到这话,谯洪顿时一喜,脸上也是露出笑容,配合脸上明显的泪痕,还有那被冲刷的泥滞,看起来分外滑稽。
“但是,既然汝是叛国罪行,汉国汝是不能待了,吴国……”
听了这话,谯洪一阵失落,因为他的根基都在蜀中,若是离开此处,他没了身份和价值,想要过之前那种富贵生活,想来却是不易。
但是瞥一眼四周,再回想之前瑟瑟发抖,夜夜被冷醒的景象,又是一惊,连忙将活命和离开此处放在了前面。
“殿下放心,小人一定悄悄潜行,不会给殿下带来麻烦,就去晋国吧,这样也不会有叛国名声和嫌疑。”
不得不说,谯洪很有头脑,自己若是去吴国,想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自己所代表的身份,急忙出言撇开,以示再无二心。
听到这话,刘谌面上一喜,随即却是为难道:
“晋国汝没有半点依靠,会不会在那般受苦,不若还是吴国,毕竟江陵都督会保障汝的生活。”
闻言,谯洪都是有些泣不成声,连忙俯地叩谢,看向刘谌的眼光从敬畏变成了崇敬。
之后,两人再谈了许多事,都是关于如何让谯洪安然过永安,最后还是决定让其动用关系过去,自己只是放这天牢。
“噢,对了,孤与彦才是老朋友,既然汝要去见他,不如替孤送封信,一叙当年情谊,孤在此谢过!”
谯洪哪里敢不受,急忙贴身放好,看起来很是警惕。
“是,殿下,小的一定按时将书信送到,绝不延误。”
似乎刘谌也相信了他的话,交代一句转身离去,带上那黑帽,和诸葛京走出长长的过道。
行至一半,看到旁边监狱关押一个枯瘦的男子,刘谌有些熟悉的感觉。
不过刘谌日理万机,也没在乎,便是径直走了出去。
等刘谌出去,之前还一脸怜色的谯洪立马起身,看了看远去的背影,眼中激动和疑惑交织。
“明明一个是吴国将军,一个是汉国太子,居然是朋友,那这孙秀……若是吾将之说往建邺,那荣华富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猖狂肆意的笑刘谌没有听见,但是刘谌也不是傻子,想了一下,对着旁边的诸葛京道:
“派个信得过的人去江陵告诉孙秀,就说谯洪带着消息来了,让他看着办!”
听到这话,诸葛京虽然疑惑,却没有再问,便是记下了这吩咐。
“老夫子,非是孤刘谌冷血无情,只是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让他死在敌人手中,也是个不错的决选择吧!”
看着远方,刘谌心里却是感叹道。
这边刘谌在想办法跟孙秀联系,那边的孙皓却已经通过万彧,说服濮阳兴几人,往朱太后处奏报改立主君之事。
朱皇后乃是朱据女,现在不过三旬少妇,闻言哀恸的俏脸上闪过几分无奈,随即摆手道:
“吾不过一妇道人家,吴国大事陛下交由诸位大臣,尔等商议便好,只希望能给先皇留点血脉。”
闻言,濮阳兴和张布脸上闪过几分歉意,而万彧和孙皓则悄悄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成功的喜悦。
就这样,濮阳兴以丞相令召集诸位大臣议事,拿出遗诏念道:
“陛下遗诏:孤虽将逝去,然吴国基业不能毁……特封乌程侯孙皓为皇太弟,即刻登基为帝,总摄朝事。——永安七年,休。”
讲完,濮阳兴双手呈上遗诏,孙皓郑重的接过,高举过头,高声立誓。
然后,百官朝拜,齐整躬身道:
“臣等参见陛下!”
孙皓虽然很是激动与自得,表面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连忙上前道:
“诸位大臣,何须如此?”
……
第一把五十八章 孙秀之谋()
得到消息,已是两日后,接到消息的孙秀简直像是得到了上天的福音,激动了好久不能自已。
许久,接到消息的孙休便开始镇定下来,沉思自己的筹划。
“来人,有请贵客彦秋!”
彦秋,就是栈渊,孙秀北上安陆进击杨济,杨济被围城,未能逃脱,而城中诸位文臣武将在城破之时,要么高声呼喊,要誓死效忠晋帝,或者曲节投降。
在此中,孙秀发现了不动如山,渊沉似海的栈渊,几句交谈,就被栈渊那种气度折服,强行将其请到府中。
现在遇到决策的问题,他自然便是想到了学识渊博,见识不凡的栈渊,希望他能给自己出点意见。
“都督,不知找彦秋来,可是打算放某北行?”
一来,栈渊那淡然的声音就传来,让孙秀提不起半分怒气。
算起来,栈渊已经被他强留都督府超过两月,如今依旧是一种不骄不躁,不急不忙的态势,让孙秀愈发尊崇。
见到栈渊过来,顾不得身份,急忙起身来拉栈渊的手,两人分坐案几左右,孙秀和颜开口问道:
“不知彦秋在寒舍住的还习惯,吃食可还合口?”
听到这话,栈渊也不做他思,想也不想便开口道:
“得都督优待,住着还不错,就是不太自由,而且,那鱼什么的,吃得有些腻了。”
见到栈渊这般真性情,孙秀也不禁哈哈一笑,随即开口道:
“好,只要彦秋喜欢,日后的鱼肉鳞甲,全部换成山珍野味,只要彦秋吃得合口就好!”
彦秋没有回答,而是一脸看着孙秀,似乎看出了孙秀有事相求。
见此,孙秀也不好在拐弯抹角,干笑一声,缓慢开口:
“彦秋不愧是名将之后,智虑过人,佩服佩服,吾确实有些问题,还望彦秋赐教!”
闻言,栈渊也答得干脆,干脆得出乎了孙秀的意料。
“好吧,既然在此叨扰都督数月,自然得出工出力,都督有何不解之惑,但请讲来。”
听到这话,孙秀有些失望,随即便是想开了,然后认真道:
“想必彦秋也知道,吾乃大帝的侄孙,与孙皓身份相同,可如今孙皓未建寸功,更是没有半点治国统筹才干,却是靠着演技取得帝位,实是吴国的潜在灾难,吾虽不在,却愿一力撑起吴国重任,如今遇到问题,还望彦秋教吾!”
说出这段话孙秀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一开始就坦白,只是希望以此赢得栈渊的感服。
但是栈渊虽然开始惊讶了几息,然后像是自动越过了之前的所有消息,开口问道:
“那不知都督为此目的做出了多少努力,取得的成效如何,希望吾怎么帮您?”
听到这话,孙秀不禁心中一喜,自己的目光果然不错,若是一般人肯定会揪着这个孙皓,还有自己的家室询问深究,以希求从中获得有用消息。
但是栈渊好像一点也不关心,直接问孙秀的后面。
想到此处,孙秀忍不住将刘谌与他合谋的消息讲出,还有就是自己目前的掌控兵马势力。
听了孙秀的讲述,栈渊不禁被刘谌的长远战略眼光惊呆,早在一月半前刘谌就开始了这方面的谋划,而那时孙休还在建邺,后面才来到的武昌。
突然,栈渊对这个一直萦绕耳边的名字,自己的敌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听说这个刘谌才不到三旬年纪,却做出了许多人一生都做不出来的惊天大事,确实让他起了要一睹风采的心思。
想了一下,栈渊还是皱眉将心中的想法说出:
“都督,恕彦秋直言,这刘谌怕是不好相与,您又与他毗邻,难道不怕他谋划您的江陵江夏?”
听到这话,孙秀神色一滞,他不是蠢人,自然知道刘谌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筹码,以及刘谌的目的,为了那至高无尚的帝位,他甘愿冒险一试。
“彦秋此言有理,然吾亦已有打算,所以无需彦秋思虑,现在吾只想知道,吾该怎么做?”
听到这话,栈渊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沉思踱步起来,看样子也在思考。
孙秀见此,内心虽然很焦急,也知道不能催,所以就这般静静的看着。
许久,栈渊停息脚步,开口道:
“按照都督所说,蜀国国小民弱,而且蜀主不管朝事,所以现在刘谌主要是想稳固局势,然后发展屯战,所以对于都督来说,却是没有多大利益损害,所以为今之计,都督需要表现自己在西面的能力。”
听到这话,孙秀依旧一脸茫然,栈渊心里一叹,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开口道:
“既然他刘谌想要休养生息,那都督何不牵头,完成条约稳定西面,然后移军向东参与淮扬战局?”
听了这话,孙秀眼露迟疑,许久才问道:
“那吾想签订合约,却没有半点利益收获,而那刘谌也没有什么可拿出,怎么签订?”
听到这话,栈渊无奈了,开口道:
“什么利益都是虚的,那合约才是重点,只要都督拿到合约,在让刘谌回撤江陵西北两部兵马,那还不能让孙皓几人信服?”
都说到这个份上,那孙秀要是还不明白,那就只能说是智商问题了。
栈渊的意思很清楚,只要合约产生,刘谌本就无意东进,那合约就是奏效了,只要这份功劳报上去,急于宣扬存在感的孙皓,肯定会给这个同族擢升和赏赐。
自己再抽兵到寿春协同作战,只要寿春拿下,孙皓便是有了远超孙休的功绩,孙秀的官职再升,或许能够到达开府的地步,那再乘势而起的可能性会更大。
想通之后,孙秀送走栈渊,急忙找来亲信,小心低声耳语交代数句,便是笑着看着亲信下去。
“哈哈,孙皓,司马昭,刘谌,尔等皆是什么玩意,不过一怯弱之人罢了,有大权和数十万兵马在手尚且瞻前顾后,这统一天下,看了不能靠尔等了,只能靠孤了,哈哈!”
之后,悄然东行的谯洪被孙秀派出的截击队伍拿下,押往孙秀那里。
接到刘谌愿意结盟的消息后,孙秀自然很是激动,看了看谯洪,感激的同时又心生一股厌恶的情绪。
在他看来,像谯洪这种靠着卖国求荣的人,都应该万死难恕,所以想了一下,对着谯洪道:
“本督非常感谢谯大少这些时日的支持与配合,更要感谢汝给吾带来这么重要的消息,来,浊酒一杯,还望汝莫要嫌弃!”
谯洪心急逃离这里,继续向东行走,便是草草喝了两杯,就要起身告辞,却被孙秀拉住。
“谯少,汝是不是忘记了,汝就在这里了,还要去哪里,何处能有此处舒适?”
谯洪还想推辞,但是看到孙秀那坚决的目光,连忙将自己酒盏里的酒水喝了个干净。
刚喝完,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肚子一痛,然后便是失去了知觉,软软的倒下。
见到谯洪这般,孙秀冷冷一笑,自语道:
“本来汝此等人该千刀万剐,但是看在汝传递消息有功,给汝一个痛快!”
然后便让人把那逐渐变冷的躯体抬出都督府,到隐蔽河边,仍了下去,任由其随风飘走。
“此事乃是如履薄冰之举,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想必蜀中有许多朝着直管的间军司的人,却是需要解决一下。”
想了许久,孙秀依旧没有半点头绪,见此,孙秀目光逐渐变冷,寒声道:
“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至于这些不能为吾所用,那又何必存在?”
若是此时刘谌要是听到孙秀要向自己头疼的吴国监军司出手,说不定会拍掌称快,这恐怕要比签订合约还要有效果。
而此时在建邺的孙皓也收到了消息,正在为寿春之战焦虑不已的他,顿时欢欣鼓舞,连声赞扬这个堂弟大才。
不但能上马作战,还能说服刘谌,签订互不攻伐的盟书,果然不愧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
“来人,传令派出属官前往江陵商谈,另外擢升孙秀将军为镇西将军,负责统领江陵江夏几郡战事。”
而悄悄出手,基本肃清除孙秀以外的敌人的刘谌心情很好,接到消息也是一笑,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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