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的坐在书斋门口,心中因见到了荆弄影而有了踏实感,眼皮随着警戒心的放松而逐渐沉重,不到一会儿陷入沉睡。
正讶异门外怎么没了声响,荆弄影以为她会上演一出哭天抢地的戏码,好搏得他的同情。可是怎么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他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打开了房门,随即看到了一抹小小的身影窝在门边,安稳闲适的睡着了。
“奇怪的女人……”
荆弄影对女人的不再信赖,连带着影响了他对白雨芙的态度,要不是娘急着抱孙,他是决计不会答应这门婚事。荆弄影索性再度关上房门,要用苦肉计是吗?他可不是笨蛋。
白雨芙一觉醒来,全身酸痛不堪,搓着酸疼的腰杆子,揉着发麻的腿部,这才勉强的站起身。
“弄影……”
白雨芙四处张望,都不见荆弄影的人影,只好落寞的步下楼。
才一出御阁的大门,菱香随即奔了过来。
“少夫人!?我的天啊,你上哪儿去了?”
菱香惊恐的望着白雨芙出来的方向,不会吧?菱香的脸霎时转为惨白,少夫人不会……从那儿出来的吧!
“菱香,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
白雨芙轻轻捏着菱香惨无血色的脸颊。
“夫人,那里不能去啊……你没事吧!”
她手指着御阁的方向,身子不住的打颤。
“没事啊!弄影是我相公,我去看他会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少爷有交代过那里不能去的,少夫人还是少去那个地方比较好。”
“嗯……尽量啦。”
如果没闹鬼的话,白雨芙在心中补上这么一句。
夜深人静,白雨芙依旧是胆战心惊的瑟缩在床角,不一会儿,白雨芙又被窗外的白影吸引了目光,啊……它……它……又出现了……白雨芙飞快的跳下床,跟昨天一样,翻窗而下,直往御阁奔去。
一到御阁,她立即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她加快脚步,走到书斋前,正想开口喊他,却只见荆弄影早睁着一双寒瞳瞪着白雨芙。
“我……因为……那个鬼又出现了……我……”
没料到他对她的出现是如此的愤怒,紧张之下,白雨芙开始结巴起来。
“你还来干嘛,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这里谁都不准来,你没听懂吗?”
荆弄影不敢相信白雨芙把他的话当耳边风,难道她以为他会在乎她吗?
“那里有鬼啊……我待在这里好不好。”
脑海中仍旧盘绕着那一身白影,白雨芙不停的瑟缩发抖,荆影弄看着抖得不停的白雨芙,但仍是断然拒绝。
“不行……”
这里是他唯一能忘怀伤痛的地方,他不想让这里沾上任何女人的气息。
“你是我相公啊……”
白雨芙讶异的张大双眸,他怎么可以这样。
“那不过是个称谓罢了,你何必如此在意,大不了你可以离开荆家,我不会拦你的。”
“等等……我是你的娘子,现在我很害怕,你不是应该要保护我吗?丈夫不是都会保护妻子?”
荆弄影望进白雨芙那澄澈如镜的水瞳,在里头看到了白雨芙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好久了……未曾在一个女人的瞳眸里再度看到自己的影子。
“真有鬼?”
自从他把“那个女人”软禁起来后,荆府里闹鬼的风波已经停歇了,怎么现在又开始闹起来了。
“真的,穿一身白衫,而且她的头发长长的……她……”
荆弄影看着白雨芙认真比画的模样,嘴角不自觉逸出一点弧度,纠缠的眉心也慢慢的纾解,他竟然有点想笑,阴郁的心房仿佛又开始活跃起来。
“它会走路?”
荆弄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始对这个话题认真起来,难道是被她那句“丈夫应该要保护妻子”的话所影响?
“嗯……还发出叩叩的声音,真的好可怕,好可怕。”
白雨芙的小脸依旧满布着惊恐,手还轻轻着发颤。
“鬼是不会走路的!”
荆弄影像是发现白雨芙的语病似的,好不容易扬起的嘴角又再度垂了下来,他真是笨到极点,连这么拙劣的谎言也听不出来,荆弄影气急败坏的回到书斋内。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明天跟我一道回房,你一定可以听到它走路的声音。”
白雨芙说得振振有词,双眼的决然不容忽略。
“如果我不要呢!”
他何必陪着一个脑袋不清不楚的笨女人耍猴戏,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想争取他的注意也不是这样的。
“那我就天天来这里跟你睡,我不要再独自一人了。”
说着说着,白雨芙眼眶里的泪珠随即滚落,真的太可怕了,她不想再待在那空荡荡的新房。
“我干嘛要理你,你自己去找人陪你睡。”
荆弄影后悔了,发觉自己的心弦竟在白雨芙落泪的刹那被撩拨了。三年来平静无波的心,起了涟漪,有了反应,这些都是荆弄影所不愿意乐见的。
“不要……我只相信你,其他人……都好可怕……我怕他们……”
白雨芙相信荆弄影,一定会保护她,可是荆舞儿……白雨芙不敢想,她根本不敢再接近荆舞儿的楼阁一步。
“为什么?我们两个之前也没见过面,你会嫁给我,完全是娘的意思,与我无关,而我娶你的目的也只是为传宗接代而已,这样的我,你相信吗?”
荆弄影无意给谁难堪,只是白雨芙太强调自己存在的意义,但在他荆弄影眼中她不过是个女人,一个举无轻重的女人。
“你是我的夫君,所以我会相信你。”
白雨芙相信荆弄影,莫名的依赖他,在嫁进荆家前,娘亲就曾嘱咐过她,要她好好服侍自己的夫君,夫唱妇随的想法早在白雨芙了的心里发酵。
“你当真这么想?”
荆弄影不敢相信有女人可以这么宽宏大量。
“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待我……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里。”
想起惶恐的新婚之夜,白雨芙更是一阵惊慌,那时候她真的不停咒骂他,可是在见过他之后,白雨芙不自觉希冀能偎入荆弄影那宽大的怀抱中。
“你倒满乐观的……”
荆弄影冷嗤,看着白雨芙晃动的双肩,内心忽起欲念,还没跟她洞房呢,本以为自己就此清心寡欲,在目睹白雨芙白皙的粉脸与映照在月光下的柔美肤质,荆弄影竟想逗弄那湿润的菱嘴儿。
“我要睡在哪里?”
白雨芙眨着沉重的眼皮,怎么自己每次来到他的身边,眼皮都会不自觉的重了起来。
“这里没地方可以让你睡。”
“那……”
白雨芙主动的窝在昨晚自己睡的墙角,小小的身子缩在墙角边,看起来我见犹怜,但荆弄影可不这么想……
“你干什么窝在那里,别人见了,还以为我虐待你。”
荆弄影的火气上升,她干嘛一定要留在这里,这里除了书斋,还有很多的房间,她怎么不去。
“既然你不让我进书斋,我只好留在门外……万一鬼真的来了,我好赶快进去找你。”
“还有其他的房间,哪一间都可以随便你挑,就是不可以留在书斋附近。”
荆弄影忽感下腹的胀痛,奔腾的欲望不停在体内窜烧,他勉强压抑住澎湃的欲念。三年来,没碰一个女人,不是代表他没有冲动,而是,他不想在自己意志的薄弱的时候要了她,那会让她自满。
“不要……我哪儿都不想去,我只想留在最靠近你的地方。”
白雨芙对着荆弄影甜甜的露出笑靥,而他阴沉的眸子始终留连在白雨芙浑圆的身子,与柔嫩的雪肤上。
“随便你!”
荆弄影气呼呼的将自己关在书斋里,阻止他对白雨芙突如前来的欲念。
正当荆弄影还在沉淀纷乱的思绪的当头,外头的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意外的,荆弄影失眠了。
第三章
连续几日下来,白雨芙每夜都到荆弄影的书斋前报到,而菱香每天都会被吓破胆子一次。
“少夫人!你没事吧!”菱香苦着一张脸。
“菱香,我怎么会有事呢!”
“少夫人,你去御阁,少爷真的没发脾气吗?”
菱香不敢相信,平日就连荆舞儿都要荆弄影在的时候才能去御阁,而她的少夫人竟然连续去了五天。
“菱香,你的样子好奇怪,难道少爷他有什么秘密吗?”
“没有……没有……”
菱香猛摇头,这让白雨芙更是满心起疑,荆弄影一定有秘密瞒着她。
“嫂子!我正在找你呢!”
荆舞儿来到白雨芙的面前,菱香不自觉的退到她身后,她相当畏惧荆舞儿,连白雨芙都察觉出菱香的异常反应,自己虽然也不自在,但还是礼貌性的问:
“舞儿!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啦,只是昨天我拿一件毛氅想给嫂子暖身,怎么来到你的屋里不见人影,我有些着急,所以……”
荆舞儿的眼神里充斥着冰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白雨芙被震慑住了。
“昨晚?”
白雨芙偏头思索一番,她昨天在三更锣声响了以后,才离开房间的,荆舞儿怎么这么晚才来她房间?
“是啊,前前后后都找遍了,就是没见到嫂子的人,我好担心呢!”
荆舞儿俯身上前,冰凉的晶瞳牢牢的攫住白雨芙闪躲的目光,看在白雨芙的眼里实在是颇具压迫。
“我……我到弄影的书斋去了……”
白雨芙结结巴巴的说出自己的去处,荆舞儿年纪相当轻,甚至比她还小,怎么眼光如此冰冷?凉飕飕的,让人不寒而栗。
“弄影哥哥的书斋,可是不能随便去的,何况嫂子这么晚去,恐怕是不妥吧,虽然娘很想抱孙子,不过弄影哥哥现在正在为朝廷准备绿筑公主的婚典,准备‘天酿’作为喜酒,可是相当忙的,希望嫂子能多多担待些,弄影哥哥不能常常陪着你舞风弄雪的。”
“是吗?我不知道他在忙这些,不过……我找他是有原因的……我……”
白雨芙正在迟疑该不该把屋里闹鬼的事告诉舞儿,她是不是会嗤之以鼻?
“我只是希望‘天酿’的制作过程能顺利,不然交酒的时辰一到,我们荆府交不出去,可是只有死路一条。”
荆舞儿拂袖而去,显然是对白雨芙的理由无法接受。
“少夫人!舞小姐的性子一直是这样的,少爷的确是在忙着酿酒的事。荆家向来是以酿酒为业,老爷、祖老爷都曾被皇上召见过,圣上也因此让荆家世代长男担任朝廷的品酒令,负责掌管朝廷御用的酒品。可是个一品官呢!”
“哦!我一直以为‘天酿’是朝廷自己酿造的名酒,没想到却是相公酿的。”白雨芙的内心暗自欣喜。
“菱香,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在荆府里见过鬼啊?”
白雨芙急得想知道这个答案,如果只有她一人碰到的话,真是太不吉利了。
“鬼?这……怎么可能……少夫人多虑了,荆府里……怎么可能有鬼……少夫人……是不是看错了。”
菱香开始冒冷汗,怎么又开始了……好不容易平息的谣言,怎么又让少夫人给惹上了呢!
菱香眼眶开始泛红,眉心也紧紧的纠结着,似乎有事困扰着她,菱香不停的扭着手上的丝绢,白雨芙看到菱香这副模样,更是傻了眼,她怎么回事?
“菱香……菱香……你怎么了?说说话啊!别吓我啊……”
白雨芙使劲的摇动着菱香的双肩,为什么一听到闹鬼,菱香的反应这么激烈?连他也是,她脑海中还盘旋着荆弄影的话,为什么他们的反应都这么激动呢!
“少夫人!千万不要跟人说你看见鬼,真的不要说,谁都不可以说,舞小姐、少爷都不可以说,知道吗?少夫人。”
菱香哭红了双眼,拼命的对着她耳提面命,再三嘱咐,白雨芙被菱香怪异的反应给吓傻了。
“菱香!这是为什么?你总要跟我说个明白啊!”
“不!不!没什么……少夫人你多心了,菱香帮你冲茶去。”
菱香借故赶紧离开白雨芙,她不想再谈起这个话题。
夜深露重,纵使屋子里没鬼出现,白雨芙还是习惯性的来荆弄影身边窝着,虽只有谈上几句话,却也让她心满意足了。
细碎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荆弄影已经习惯白雨芙的出现,这会儿连头都没抬一下。
白雨芙只是朝着门板上的空隙看着荆弄影的身躯,正在微弱的烛光下埋头苦干,白雨芙略微失望,今晚荆弄影无暇顾及到她,黑瞳始终没瞧她一眼。
白雨芙如同往昔般,坐在门口,窝在自己位子上,不知道她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夜晚寒露加重,冷飕的凉意不停的灌入白雨芙单薄的身子,她又不敢开口告诉他让自己进去,廊道上实在是太冷了。
白雨芙不自觉又瑟缩了一下,全身蜷曲得死紧,一个冷风吹来,冷不防,她打个喷嚏。“哈啾!”
“糟了!”白雨芙赶紧捂住小嘴,生怕自己再发出一点的声响。
可是,凉飕的冷意逼得白雨芙不停的打喷嚏,简直是没一刻安静。
荆弄影被外头那一连串的声响吵得无法专心,愤而起身,拉开书斋的房门,黝深的黑瞳闪耀着不满。
“你够了没?”
映入眼帘的是白雨芙可怜兮兮捂着小嘴儿的模样,而她也抬起水瞳怔怔的注视着上头深邃的黑瞳。
“对不起……我……”
“还闹鬼吗?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想争取我的注意也不是这个样子,快滚回去。”
荆弄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被那一声声的冷咳给唤了出来,他以为早可以做到不动如山,可是……
白雨芙赶紧遮住自己的口鼻,可是仍不住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里很凉,快回去!”
笨蛋都知道这里的位置偏凉,是荆府里最凉的地方。白日阳光都还照不完全,何况是夜晚。
荆弄影毫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这女人怎么老是这么为所欲为。
“哈啾!”又是一记大喷嚏。
“算了……拿去穿上。”
他脱下身上上等的白绒狐裘,扔给白雨芙,露出他单薄的中衣,白雨芙愣愣的将白裘抱在身上。
“可是你……”
白雨芙看着穿着单薄的荆弄影,内心相当的不忍。
“这一点风算什么,进来,外头风大,装什么……”
“我……”
白雨芙不敢相信,荆弄影竟让她进了书斋,菱香说过没人到过他的书斋,就连荆舞儿也不曾,这么说……她……
“坐那里,什么都不准碰,不能发出声音。”
荆弄影沉着一张脸,自从书斋盖好以来,从没半个女人来过这里,白雨芙可算是第一个,自己竟然为了她破了规矩。
“是!”
白雨芙果真乖乖的坐在荆弄影身后的贵妃椅上,椅上还铺着软厚的毛氅,相当的舒适,白雨芙曲着身子,将脸贴在毛皮上。“还温温的呢?”白雨芙满足的闭起星眸。
自从白雨芙进来之后,荆弄影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她身上,看着她噙着笑意入梦,荆弄影迷惑了,她究竟有什么魅力,居然让他对她如此牵挂?
荆弄影转过椅背,面对着白雨芙纯真的睡颜,他仔细的观察起白雨芙的五官,如摺扇般的长睫,殷红的唇瓣,清灵的水瞳,她的模样的确诱人。
“你每天跑到我的书斋来干什么?”
他摇醒她,他猜不透她的想法,他很难相信任何接近他的女人,没什么意图。
自从三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他不再相信任何女人。荆弄影早对天下的女人全死了心,不想再受到相同的折磨。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白雨芙不明白为何荆弄影老是如此冷漠,在成亲之前,他们应该都不认识才对。
“夫妻?哼……我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
荆弄影暴怒了。他愤而离开书斋,留下一脸愕然的白雨芙,她是不是又惹恼他了。
荆弄影在广阔的庭院里独行,萧瑟的凉意直逼心口,混浊的月色早被乌云给遮掩,大地一片暗寂。
“夫君!夫君!”
白雨芙顾不得夜晚寒气凝重,穿着单薄的纱衫追了出来,他们不是夫妻吗?为什么荆弄影如此憎恨?她真的不知道。
绕过荆舞儿楼阁前的水池,整个长廊昏暗晦明,凉意飕飕,四周更是笼罩起一层薄雾,白雨芙拼命的搓揉着身子,试图暖和冰凉的身躯。
“夫君!弄影……”
生怕吵醒了其他人,白雨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