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天寒剑情当真弃她而去……老大!她无法想像自己将会堕人多黑暗的深渊。
跟在他身旁四年,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光阴,她将她的年华全交付给了他;她的成艮,她的日惭美丽,全都在他那双炯然明亮的黑眸底下蜕变,逃不出他的掌握,然而,她却不懂他。
自始至终,都未曾懂过他。
萧瑟西风不知趣地吹拂了起来,荡漾着千里未束起的发丝,千缕万缕,全绕成解也解不开的结。她失去光彩的眼瞳望着自己撩动起的水波,也望进了水波里正承受着相思之苦的清丽脸庞。
能忘得了吗?如此推心之苫,每想遗忘一次,脑海里激荡着的影像便加深一次,紧紧扣着她的灵魂,她的思想。
一道温柔暖热的问候在此时响起——
“青烟,你还好吗?天冷了,不进屋?”
今日方姨陪千里回府探望她娘,恰巧苏雨湘出门去了,方姨在屋内待了一会儿,不经意从窗缝瞧见坐在池边、姿态浮躁不定的千里,心下一紧,担忧地来到了她身后。
“不了,待在屋里太闷,不如在这坐坐,虽然是秋天,倒也有一番特别的美景。”她无所谓的笑笑。
简短的对话结束之后,场面陷入一阵寂静中。千里是因为心底苦闷,压根不想再开口,方绿凝则一脸难色,似乎有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青烟……方姨跟你提个问题好吗?”她战战兢兢的问着。尽管以前寒剑情曾警告过她不许将苏家傲的事情提与千里知道,她也害怕寒剑情或许又会采取什么报复行动,但为了千里……她不能如此自私!
“嗯……好呀。”千里有些心不在焉。
“你……唉!我便直说了吧。青烟,其实你不叫玉青烟吧?
“方姨……这……”她开始讶异了起来。难道除了寒剑情之外,还有他人晓得她的真实身分?
“用不着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不过…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与寒剑情有什么关系?”
寒剑情?千里更惊讶了。她不怀疑寒剑情会有其他的女人,偶尔几次枕边细语,他也坦白过曾和太多女人发生过关系,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但方姨的年岁明明比他大上好几岁,又是雨霖花苑的老鸨,颊上甚至残留着一道狰狞难看的疤痕,虽不至于丑陋,却也称不上好看,而寒剑情自视甚高,凡事追求尽善尽美,这样的他和方姨牵扯得上什么关系?
没预警的,一阵惶惶不安的心疼袭上心头,千里相当害怕听到什么不该知道的恶耗。她与寒剑情之间已经太脆弱、太脆弱了,禁不起任何打击,连小小的风波也不堪呀!
身子娶地虚软,她几乎昏厥。
“我不知道…。方姨也熟识他……”用尽所有力气才挤出笑容,千里逼迫自己强言欢笑。
“何止熟识,简直是……”方绿凝瞥见千里难看的脸色,倏然住了口,小心翼翼问道:“你可还好?我不希望这件事说出来后会伤了你的心,千里。”
疼痛持续地煎熬着千里的心。“你叫我千里?是寒剑情告诉你的吗?他为何要……”
“千里,你也许不记得我了,但是你小时候,我们都曾见过彼此。”相对于千里的激动方绿凝反倒显得不在乎。这秘密禁锢太久了,成天成夜地在她胸口盘旋着,说,担心恐怖的报复又将重演一遍;不说,千里的将来实在令人烦忧,无论哪种选择,结局都不是方绿凝所乐意见到的。
反复苦思了几天,她终于做下决定。
成为寒剑情的未婚妻,然后爱上苏家傲,私奔,遭到报复……这些事从一开始便错得离谱;她不愿意寒剑情将错全推给千里,害千里也承受生不如死的苦痛;那个可怕的男人复仇心强得吓人,接近千里,势必是为了折磨她、残害她,让她也尝尝被人抛弃的下场。
她和苏家傲虽没有举行正式的婚礼,的确是以夫妻相称,怎么说,她都算是千里的婶婶,从前为家傲做不了什么,这回,她得替家做一心牵挂的外甥女做些事。‘
帮助千里摆脱寒剑情后,长久的心痛也该有个了结了——
“千里,我就是方绿凝,当年你二哥的未婚妻啊!
青天霹雳。
“你告诉她了?”一声暴喝,寒剑情握着力绿凝臂膀的手突然加重许多力道,额头上暴出青筋,深幽黑瞳裹的火花正在跳跃。
天杀的!他没想到方绿凝竟敢罔顾他的警告;大胆地将他们俩过去的牵扯透露给千里知道!将跟前这婊子千剁万别都不足以发泄他心中的怒火。早知如此,当日她发现玉青烟就是千里时他便该杀了她,何苦留到现在惹是生非?
“剑情……你听我说……先放开我……好……痛……放开……我……”白皙的皮肤渐渐泛出一层黑紫色,寒剑情用的力道太大,她的手疼得无以复加。
“你敢叫我放手!哼!很好,臭婊子,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不行!”他狰狞地扬起眉,要笑不笑的抿起唇。这表情换作在别人身上,还可当成是微笑,偏偏出现在寒剑情脸上,看来只像是只嗜血的兽物,正准情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杀戮。
矫健的身子出其不意地迅速搂过了她,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他眼底燃烧着的亮光是那样冰冷,刻出两道强力的冰芒,杀伤了周围所有事物。
方绿凝骇地看着他,看着眼前由冰雪化身而成的寒剑情。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缓缓从抽袋中取出一把雕花匕首,七彩的光芒由刀身散发出,辉映着他冷冷的怒意互.
“剑情!她尖叫出声,心中的恐惧再也无法压抑。
“叫啊!再多叫几声,我最喜欢听女人的惨叫声了,尤其是你。”冷冰冰的小刀抵上方绿凝发白的脸庞,沿着她脸上原有的伤疤滑动着。“你太多事了,方绿凝,有胆子告诉千里从前的事,就该有胆子承受我的惩罚…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秀丽的面容上只留着一道疤实在太可惜了,如此美丽的点缀,何不多加几道?”他轻轻哼笑了两声。
刀尖每移动一次,方绿凝就觉得自己颊上多了一分疼痛。“不!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有告诉千里。”
“还说谎?我这辈子最痛恨别人说谎了,说吧,你想先挖掉这双清澈的眸子,还是先割掉这只小巧的贝耳?任君选择。一字一字渗着血的冷语,由寒剑情阴险的笑容蜕变而成。
“听我说,剑情!”锐利的刀尖在方绿凝的五官上游走,不时威胁似地射出光彩。方绿凝由头至脚全打起寒颤,不敢预测接踵而来的折磨,终于,她流下了屈辱的泪水。“听我说……我什么都没告诉千里,不信你自己去向她——”
“我不信!那她为何不肯接见我?”
“真的!真的,我只说了,我从前是你的未婚妻。”我说完这句千里就跑了。
筹划清冷冷地放开她。
“剑情——”她逃过一劫了吗?
“你说。你从前是我的未婚妻?他似乎恢复了冷静,但冰怒的目光仍直直瞅着她;除了刚刚的杀气,还多了点鄙夷。
刹那间,刺眼的强光包围住他。炫目的光彩中飘摇着他黑色的身影;渐渐的;从他脚底荡出冷气,一寸一寸地旋转着融进他。化成他与生俱来的冷冽。寒剑情再度开口,依旧是充满讥嘲的声音,“你告诉千里,你曾是我的未婚妻?”
方绿凝认命地点点头。
“这算什么?争风吃醋吗?我和寒千里太过亲密,你嫉羡是吧?”寒剑请举高匕首,邪笑睨着她。“你配吗?下贱的女人!你的苏家傲呢?不爱他啦?不想为他舍弃自由,待在我身旁啦?别怪我没事先说过,那文弱书生还关在大牢里,你不好好听我的…瞧他身子骨单薄得很,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他相当熟悉游戏规则,欲箝制方绿凝,就得先制她心里头的那个人。
苏雨湘嫁进寒家,给寒家带来噩运,连同她弟弟苏家做都那么不知耻,竟有胆量夺走他寒剑情的未婚妻!这场恩怨情仇岂能轻易忘掉!他恨所有苏家的人!
“够了!不要再说了!”她掩耳痛哭,无法忍受亲耳听见自己的爱人是如何惨遭折磨。每天夜里,她都被良心谴责得睡不着,家做在牢里受苦,而她呢?她又为他做了些什么?嘴上说得好听是为了阻止寒剑情再凌辱苏家傲,而跟他交换条件,承诺永远待在他身旁;事实上,她又水性杨花了一次,只不过这回,是悻离了苏家傲!
“你以为捂住耳朵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吗?”冰样的刀尖缓缓挑开她复在耳上的双手。“上个月中旬,牢里才派人捎来讯息,说你的奸夫病了,病得好严重……多情的方绿凝,你怎么不去看看他?你难道不知道那傻子想你想得紧吗?告诉我,你不会再见他!这辈子永远都不会!”语气骤变,他狠狠地甩下刀子,以揉放她的力气紧捏着她的下巴。“说!你再也不敢背叛我,我要你们永远都别想相聚。”
“好痛!住手!剑情!她好害怕。寒剑情的喜怒哀乐总是无常,动不动就突然火冒三丈,教她如何捉摸他的情绪?从前的他虽然阴沉,但不至于喜怒无常,浪荡邪嚣,自从她背叛他之后,他真的变了很多。怎么说,她都曾是他的初恋情人,纵使她违背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害寒剑情一人在婚礼上丢脸,但他又何尝不无情?如此决绝冷漠、心狠手辣,谁能相信他真的用心爱过她?
“还不说?等着苏家傲来救你吗?别妄想了!就算他来救你又怎样?他有勇气将你从我怀中夺走吗!
他一语刺中了方绿凝最薄弱的心墙,当初要不是苏家傲太软弱,不敢而对面地抗争寒剑情,或许今日就不会演变成这局面了。
“不要再说了!”
“少罗唆!
“刷!”的一声,他撕裂了方绿凝单薄的衣物,黑眸里惭渐渲染的并非浓情,而是恨意,苏家傲欠他的一切,要他最爱的人偿还!
看过的女人多了,他压根不在意身下的是谁。关于这方面,寒剑情向来不委屈自己,绝不强行压抑欲望,和千里有过肌肤之亲后,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机会少了,但他仍有本事将爱欲与感情分得一清二楚。
失去了外在的保护,衣不蔽体的方绿凝更显得无助,只能毫无反抗力量地任寒剑情欺在她身上,恣意妄为。
碎裂的衣片在室内纷飞乱舞,两人紧贴的身子透过烛光反映在纱帘上,轻轻的一阵风旋过,烛蕊被强行湮灭了光彩。
黑暗中,有一双失去焦距的眸冷眼瞧着他们。
男欢女爱的激情戏上演了一会儿,门外人终于别过头,不着痕迹地离开。能证明她曾经出现过的证据,惟有门板上的几道湿热泪痕——
“下贱!污秽!肮脏!”千里气喘吁吁地奔回房里,满脸的泪痕因刚才亲眼所见那一幕而无法干息。他们两个,寒剑情与方绿凝,以身体背叛了她!
她真是傻得可以!到了此时此刻,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他们到底将她当成什么?不说,不泄漏,以为这样就瞒得过她吗?
“下流!狗男女!她忍不住摔起东西,将所有目光所到之物都拿起来乱扔乱摔,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发泄她的伤痛,一也不能!激动后摇摇欲坠的身子虚软地趴在凌乱不堪.如暴风雨扫过的茶儿上,千里哭得更伤心了,苍白的脸色越见发青,紧咬的下唇逐渐渗出鲜红的血。
原来大哥那时说的秘密就是指这件事!只有她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懂,一心一意的以为方绿凝与寒剑情只有生意上往来的关系,没有其他牵扯,她错了,错得离谱,她竟然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这样做很有趣吗?玩她很有趣吗?他们凭什么任意摆布她!凭什么?
“太过分了。为什么……为……为……什么……”想起那两具贴得紧密的身躯,千里一阵子呕,受不了如此肮脏的画面。她的心好疼,仿佛有无数支锐利的计插在她心上,将她的盛情杀流得满目疮疾,溃烂不堪。
无法承受疼痛的她近乎崩溃地晃动着自己的头,想甩去脑海中那污秽的情景,却甩也甩不去,溃散的瞳仁征仲注视着墙面。
然后.她疯狂地向那面白墙撞去。
方绿凝死了!这事震惊全扬州城老老少少,街头巷尾无不争相谈论,臆测方绿凝突然死亡的原因。
据说,她是上吊自缢死的。
初九早上,负责打扫花苑的小狗子照例唤醒了所有人,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平口,方姨总是整个花苑里最早起的人,还会顺便交代小狗子做这个、做那个,惟独那天例外——
“那时我正觉得奇怪,方姨呢?怎么没见着她?想想便算了,人总有身子骨不适的时候嘛!方姨也许让病给耽搁了……我没再多想,拎了竹帚就走,先把花园打扫干净再说。花园打扫好啦,还是不见方姨的身影,况且苑门也该开了,我就走到方姨房门口,小声地敲了敲门,问道:“方姨,你还好吧?”好半晌都没人回答,我就愈来愈感到不对劲,再使劲喊几声后,房内还是没动静,我的妈呀!这怎么行?不会是出意外了吧?要是闹出岔子可不好,连忙找了根粗木棍来,敲断房锁。我一走进房里……”满脸麻子的小狗子跨坐在圆桌上,心有余悸地将如何发现方绿凝尸体的经过一一道来。一群人喳喳呼呼地围绕在他身旁,嘴上说着好听是关心方姨,事实上不过是来凑凑热闹。
整间花苑瞬时间变得乱烘烘,大门前挤满了好奇的民众,方绿凝上吊的那座楼被封死起来,只有官差能够出入;前厅围坐着好几群像小狗子那样说风凉话的人,个个口沫横飞,惟恐自己知道的比别人少,看到的比别人少;喧哗声与后苑不时传来的低声啜泣,交织成人间最沉痛的曲目。
在这片几乎掀翻屋顶的优嚷当中,惟有千里静静地坐在房里,仿佛门外所有风风雨雨皆和她无关,她呆滞的双眸胶着于茶儿上那封不显眼的信函。
白色的信封上,清楚地浮着方姨秀丽典雅的字迹。
她颤抖着手拿起信,轻轻打开,抽出信笺——
千里: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或许我已经不在了,用不着为我难过,这是我自己决定的命运。
那天在你娘的住处,我未能将一切解释清楚,你便逃了,所以我改变心意,直接用信件告诉你我想让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是剑情的未婚妻,方绿凝,不要问我为何会沦至现在这种局面,也不要猜测我脸上的伤疤从何而来,我希望你能够了解,我所有的苦难皆出自寒剑情身上。
突然说这种话,你很难相信吧。诚如我所说,寒剑情与我之间的关系已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释得清楚的……教他懂女人的——是我,剑情在十八岁那年爱上了我.坠入情网,与我定下终生大事,我比他大上五岁.又是青楼中的女子.自然教导了他许多男女的相处之道……这些不用我发说我相信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之后,虽然我背叛了他.和你小舅逃离家乡,私奔到远方,但我和剑情的旧情却一直不曾断过。回到扬州城后,他出资让我开了这家花苑,连带的要我答应一个条件——令生令世别再试着想摆脱他。纵使你将心托付给了他,他却一直不曾完全地属于你,寒剑情始终徘徊在世间女子当中,无法安定。
告诉你这些,并非要你嫉妒,式炫耀我与剑情的感情有多深、多好,只是盼你能懂,赶快及时抽身,别再陷下去了。
剑情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要忘记他很难,但你一定想清楚,你还年轻,压根抵挡不住那男人的卑劣手段,他不是别人.他是寒剑情!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寒剑情!你以为他为何要了你的初夜?是为了报仇呀!千里,他为了报当年苏家傲夺走我的仇恨,连你都要伤害,如此危险又浪荡的男人,值得你苦苦守候吗?
这辈子,我方绿凝只做过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