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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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柔情-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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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甚多,现在又因为住进了当朝太后和皇贵妃以及公主,因此干脆闭门谢客。

    今日,昭平漫步来到了尚未到过的塔林中,漫不经心地观看着塔林中石壁上的雕刻,她没有想到塔林中在这个时候,除了她,还会有别人,所以当她在后山的塔林中乍然见到有陌生人在的时候,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有哪个僧人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坐在塔林里念经作早课?

    塔林中的树木因为秋天的到来,随风散下落叶。

    昭平好奇心起,想要上前观看这背对着她,面对一座石塔,盘膝而坐的灰袍僧人。

    “公主是想看看贫僧的面目吗?”

    正在前进中的昭平反而停下了脚步。那悠悠慢慢的声音听来并不苍老,但是含着无限的沧桑,仿佛经历过人间的无数,不论是你想得到的还是想不到的劫难似乎都曾经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

    “打扰了大师清修,真对不起。”昭平说着想要转身离开。

    “公主请留步。”那僧人道。

    昭平好奇心更盛,道:“大师有何见教?”

    “公主自住入潭柘寺中,每日惟一的户外活动便是这清晨的散步,此外便是在佛堂中念经清心,或听住持讲禅,若贫僧所见不错,公主心中,必然有所愁闷。”僧人沉静而平和的声音在塔林的风中盘旋着,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却似乎余韵绕梁,只因为那声音中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大师……”昭平在他的声音中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她离开的脚步。

    “公主可会介意贫僧再说一些?”

    “大师但说无妨。”昭平直觉地感到这陌生的僧人所要说的话是十分重要的。

    “公主现在对贫僧的话无抗拒地听着,但是公主事后一定会产生怀疑,想着自己是当朝公主,皇上与贵妃的掌上明珠,心中怎么会有愁闷?但是公主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自己,也瞒不了一直关心着您的所有的人。您心中的愁闷正是来自于您的婚姻生活。”

    “你怎么知道?”昭平脱口而出。

    “贫僧还知道,公主曾经觉得自己的心已如死灰。”

    “难道我现在看来,心就已经不如死灰了吗?”昭平自嘲性质地反驳着。

    “哀莫大于心死,然则公主之心虽哀,却未致死。公主心底深处,其实并没有放弃对你所追求者的期望,只是因为受创太重,致使公主面对前路,变得畏缩,不再勇敢地前进,公主扪心自问,贫僧所说,是否属实?”

    “或者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我心既已受创太重,恢复尚属无期,更何谈前进?”

    昭平逐渐开始和这陌生的僧人交谈开来了。

    “受创虽重,然而正如贫僧所说,公主心中并未放弃所求,以公主适才对贫僧所说的话的反映,正是最好的佐证,何况世间依然有良方可治。”那僧人的话无疑在昭平的心中投下了巨石,然而他自己的语气却是淡然的。

    “有良方可治?”昭平不禁问道。

    “公主一听贫僧说到良方,便即追问,更加可证贫僧所见不错。”那僧人顿了顿,使得宁静的塔林中只剩下了风吹过的声音。随即,他的声音又再响起:“公主可曾见到塔林中的石雕?”

    “可是‘木莲救母’?”昭平顺着他的话题专心听下去,满心的乌云似乎在这与世无争的佛门中的僧人面前排解开了。

    “公主熟悉这故事吗?”

    “知道一些。木莲之母生前吃人肉喝人血,”她说着,忽然胸口烦闷几欲作呕,却强自忍了下来,续道:“恶贯满盈,死后坠入轮回地狱不得超生,然而木莲却勇闯九幽十八狱,救其母还阳。”

    “公主若是木莲,这样的母亲,您是救还是不救?”

    “我若是木莲,不救母亲,不是人子所为,但是这样的母亲若要真救出来,却也是大费思量……”昭平犹豫地回答道。

    “公主心中所犹豫者,正是在此,然则您既具求取之心,何不循心所示,依心而行?”

    “而我心所示,却是前路困障重重,路的尽头,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也许,是万丈悬崖呢?”昭平自然地宣之于口,说完后才乍然发现,原来这就是投在她心中的阴影。

    “前路困障,却并未熄灭您求取之心,公主可承认?”

    “求取之心……”

    “公主乃是尘世中的红尘女子,无须参透红尘凡俗,求取之心亦是世间常情,公主何必要阻止心中最真切的念头?”

    “我又何必要阻止?”

    “心中既有所求,所求又属分内应得,则何必缩手不取?徒然伤己,复以伤人,做此无益之举,却是何必!公主以为呢?”

    昭平听了他的话,醍醐灌顶一般的,心头仿若豁然开朗。数月来郁结在心头的胆怯被消除了。除了因为那僧人的话语点化,还因为时间的流逝,她似乎又重新振作了信心。是的,她的额驸和她的婚姻都是她挑选的,而她几个月来也的确看见了他的努力,何必再颓废得伤人又伤己?

    “多谢大师。”

    “公主请回去吧,塔林历来是我寺禁地,以后不必再过来了。”

    那人始终没有回过头来,但是昭平已经不介意他的样貌若何或者身份是何了,重要的是他的话重燃了她的心灵之火,或者说她的心灵,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火种的出现吧!

    说到底,她是昭平公主,她不会放弃的。

    昭平合十,转身离去。

    “多谢大师。”昭平的身影消失后,那僧人所面对的石塔后,出现了庄妃和潭柘寺住持两人的身影。

    “娘娘该感谢的,是您自己,若非娘娘一片慈母胸怀,贫僧亦不会有此举。”

    “无论如何,感谢大师。”庄妃说着也和潭柘寺的住持离开了。

    一个陌生的人,能够一语道出昭平的心事,对昭平来说,才是最可信的分析人士。但愿昭平的生活从此能一帆风顺。

    ※※※

    住了一个多月,到了十月里,宁熙皇帝催她们回京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十月初十三,昭平早上起来,陪着皇祖母礼佛,却没有见到额娘庄妃。一会儿之后,她婆婆和大嫂也来了。

    在寺里住了一个多月的皇太后,也思量着该回宫去了。昭平和薛家婆媳两人陪着她一早上,用了午饭后,下午,太后就提起了回京的事情。

    “皇额娘想要回去了?”庄妃笑着问道。

    “出来得也够久了,就是要松范也松范得够啦!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来,三个阿哥来这里请安请得勤,怕多半是奉了皇帝的话要催着你回京的。”皇太后笑着说道。

    “皇额娘……”庄妃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眼底眉间的暖意任谁也不会会错意。

    “珍儿看,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宫去呀?”皇太后也不会太过得了便宜还卖乖,笑了笑就将话题带了回来。

    庄妃转了转眼睛,让昭平在她的脸上感觉到了一瞬间的异样,但是转瞬即逝,只听庄妃道:

    “再过两天就是月半了,皇额娘,不如过了月半就回去吧?”

    “好。”

    一听要回去了,昭平的心忍不住开始膨胀,喜悦那么明显地就溢在了她的笑容间,和她今日一身素白的旗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就要离开这里了。昭平心中有丝不舍得,她道:

    “额娘,儿臣想去佛堂。”

    “去吧。”庄妃也不问她为什么,只是眼光中别有深意。

    昭平行礼告退。

    从皇太后的居处出来,昭平来到自己房间不远处的一间小佛堂。

    佛堂中肃穆而又安静,她摒退了身边的随行侍女,独自跪在佛堂的千手观音前。

    这尊不同寻常地站立着的千手观音面容慈祥,微含浅笑,体态轻盈,栩栩如生。身上法衣虽然明知道是泥塑,但是褶皱和波纹都是那么自然流畅,不让人觉得高高在上。

    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双手在胸前合十。

    再一次地,她在观音像前回顾了自己从被指婚以来近两年的生活。

    两年中,她走进了生命中另外一个殿堂。她的婚姻虽然是动用了她身为公主的特权,但是就与她当朝公主的身份同样毫无疑问,她是爱他的。并且她的努力开始得到了他的回报,虽然她衷心祈望她的婚姻能如皇阿玛和额娘一样美满,但是她的境遇和她的地位或者从某种程度上阻止了她梦想的实现,然而她却不得不承认,她所认识的婚姻,或者说是爱情,并不是世间的全部。就像生命的形式在天地间是那么丰富,那么爱情的形式,是否也是同样的丰富?

    此刻在她心中,这答案是肯定的。就她所见,虽然都是一心一意的爱情,但是她不敢不做这样的设想,那就是在这世界上,或许有人会在心里同时爱着两个人,不分轩轾的同样感情。但是她知道,这样的感情,能够结果的却不多。

    而她的感情应该算是结果了吗?她努力的成果在眼前,令她欣慰。临风作为薛戎绍从小都爱恋着的人,她知道此生是不可能让她在薛戎绍的心底消失的,正像她的感情一样,刻入骨髓,一眼之下便即确定,没有理由可以讲。而现在的她,在薛戎绍的生命中又是什么?是如他以前所讲的,是他一个不得不背负的包袱,还是在现在的时候,已经有了别一缕的意义于他?她多希望是后者,那正是她所求。

    她会放弃吗?不会的,正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放弃,所以当那陌生的僧人对她说了那番话后,她陡然间醒悟:薛戎绍也正是她心中那毕生追求的目标,她从来都没有想要放弃,不管他的态度如何,他感情的归属又怎样,他早已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了!且不论临风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说到底,现在陪伴在薛戎绍身边的人是她,能够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与他携手共度一生的人还是她,站在他身边分享他成功和苦恼困难的人,还是她,也只能是她!

    年余以来,她终于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在一厢情愿。那她为什么再折磨自己和他呢?还连累地额娘和皇阿玛也为她担心?

    佛堂后原本关着的门被轻手请脚地打开。昭平没有注意到,她沉浸于自己的思想太过于入神,而嘴唇喃喃地轻语着。

    薛戎绍啊,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想到了他,他的容貌就浮现在她眼前一般,不自觉地,她闭着眼睛笑了。

    “昭平。”

    他的声音吗?

    昭平仿佛被雷劈到,浑身一震,倏得睁开了眼睛,猛一回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他,是薛戎绍,他回来了?

    一脸风尘仆仆的薛戎绍对上她重新焕发神采的脸和闪动不可置信神色的眼睛,也怀疑起自己眼前所见:

    是他的昭平又回来了吗?

    “昭平……”他颤着声又叫了一声。

    “绍……”昭平终于宣之于口,她缓缓直起自己的身体,转过去和他面对面,微微仰头,看着他久违了的熟悉的容颜。比她记忆中的模样消瘦了一些,但是那眉眼和神采,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昭平!”薛戎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吻着她的头发。

    隔了许久,眼眶再也盛不下她盈盈的泪珠,扑簌扑簌滚出的泪珠伴随着她哽咽的声音:

    “我……好想你……”

    “你怎么哭了呢,昭平?你知道我最害怕你的眼泪了,不要哭了,好吗?”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传来,并没有因为要帮她擦拭眼泪而放松自己的怀抱,反而是腾出了一只手,摸索着她衣服上的帕子,他道:

    “你的帕子呢?我的手很脏,不能碰你的眼睛。”

    昭平靠在他身上,根本不想动,道:

    “不用,干了就好,以后我不哭,好吗?”她闭上眼睛想让眼泪不要那么轻易就出来,却意外地让眼眶积蓄眼泪的能力进一步下降。

    “谢天谢地,你总算肯理我了!”薛戎绍轻轻地祝祷感谢着。

    “再不理你,我自己更不好过。”在他怀中嫣然一笑,昭平睁开了眼睛,有些红肿吧?她想。

    “怪我太冲动。”他重复了数月来无数边重复的歉语。

    “下不为例。”昭平和他约法三章。

    “一言为定。”他承诺着。

    “哗啦!”

    一声巨响将两人都吓了好大一跳,从好不容易重新获得的平静和谐中被惊醒。

    不约而同地,两人都回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薛戎绍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有叫门口的“闲杂人等”离开嘛!

    扑倒在地上的身影是四个少年,门外还站着一个年方四岁的稚龄幼女,眉目如画,玉雪可爱,简直是庄妃的翻版——那是升平公主。

    那么这四个人,除了升平的四个亲哥哥外,不做第五人想了。

    “哎哟,五弟,你挤我做什么?”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自己人埋怨自己人了。

    “是大哥靠得我太近了嘛,还有三哥!”

    “嗳,五弟,要不是我叫你跟过来,你能在这里吗?”

    薛戎绍看着这些皇子,想把他们当小孩子教训两句,却又知道这些孩子不是他可以教训的。他看向昭平,而地上陆续起来的四个男孩子也看着他们夫妻两人,昭平红着脸,都不知道是该逃还是端出长姐的身份来把他们赶出去。

    屋子里六个人没有人说话,屋子外面四岁的升平憋不住了,道:

    “大哥,二哥,三哥,五哥,你们不是要来看大额驸怎么跟大皇姐道歉吗?怎么都趴到地上去了,你们不用跟大额驸和大皇姐下跪呀!”她的精奇嬷嬷是这么教她的没有错吧!

    被小妹叫穿目的的兄弟四个人脸红到脖子根——集体做坏事被当场抓住,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呢!当然,被额娘抓住的除外。

    “啊,啊,大皇姐,薛额驸,皇祖母和额娘叫你们去用晚饭。”二阿哥转了转眼睛飞快地说出这句话,然后一手拽着双胞胎弟弟三阿哥,另外一手出门时拽着升平,刺溜一声就跑了,而大阿哥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人,二阿哥一转身,他就一手拉着五阿哥也跟着跑掉了。

    薛戎绍夫妻两人好气又好笑,看着对方,爆发出了清亮的笑声。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止住了笑声,昭平问他道,他回过京了吗?

    “我和大阿哥两人扔下那四十个亲兵,绕道过来的。”他解释道。

    “没有回过京吗?”昭平担心了,奉旨出京办差,不缴旨就私自来探亲,恐怕被御使知道了,又有一顿好罗嗦了吧。

    “我们让亲兵到了京城先找僻静的地方落脚,然后等我们回去,不过大阿哥说了,最多吃了晚饭,我们一定要走。”

    “不能让别人知道啊!”昭平忍不住叮嘱道。

    ※※※

    事实是,有皇太后和庄妃撑腰,这点小小的事情根本就不足挂齿。而要不是昭平和薛戎绍两人太过难舍难分的话,他们上路的时间还可以再早一点的。

    此刻,在潭柘寺的大门口,四个阿哥再加上个薛戎绍,另外还有些侍卫什么的,都聚集在一起等候出发。

    “绍儿,路上要小心,照顾好四位阿哥的安全。”薛夫人叮嘱儿子。

    “娘,我知道。”他保证。

    昭平在他身边,道:“额娘说了,过了十月十五就回来。”

    “我知道了,早点回来,我等你。”他笑笑,含着无限的深意。

    昭平怪不好意思的,道:“快走吧,天已经够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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