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柔情- 第20部分

　　　　“刚才听边上的人说，薛额驸和切雷王子和亲热地一起走了呢！”

　　　　“不会的吧？怎么……”

　　　　怡平知道再说下去，她耗费了苦心想要私下告诉皇姐的计划就要泡汤了，立即挣脱了皇姐的牵拉，拉开门就往外走去。昭平跟着她出去，在她的身后闪眼看见两人一个是端敬格格，一个是盛昌格格。耳边只听怡平的声音哗啦啦响起来：

　　　　“嚼什么舌头根子呢？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像格格的样子吗？”她是不认得两人是谁，反正这种没有什么背景也缺乏教养的小格格她也不想认识，只是从两人的衣着和打扮的样子上推测两人是格格。在满语中，格格也有小姐的意思，即便两人没有被封过格格，说她们是小姐也肯定没错的。

　　　　两人花容失色地看见来人正是当今公主，忙不迭得就蹲身行礼退了出去，逃避惟恐不及。

　　　　“怡平，她们在说什么？”昭平待两人走了之后，立即逼问妹妹。

　　　　“就是我想跟你说的话。”她看了看四下，决定还是俯在她耳朵边上告诉她：“不知道是谁在你回宫后，泄露了你和额驸两个人没有圆房的消息，然后就呼啦一下的传开了，收都收不住，结果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就变成了薛戎绍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兴了。”

　　　　“什么？”昭平真是觉得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就是这话了，我告诉了你，你搁在心里就好了，小心着点，要是额驸也知道了，你们才好谈，懂不懂？”

　　　　“为什么？”

　　　　“不知道，额娘说的，让你别主动提起来。额娘说，等额驸也知道了，也来跟你说了，你就说你是知道的，但是不想他胡思乱想，所以没有告诉他，然后和他好好商量。”

　　　　“那，好吧。”额娘说的，总没有错，照作肯定不吃亏。

　　　　昭平只好揣着心事和怡平一起回到席上，等着这事收场了。

　　　　※※※

　　　　第二天，很平静地过去了。早上送薛裴忠父子出京，大阿哥带着两个弟弟代替皇上郊送，然后薛戎绍照常去军机处当值，晚上回来的时候也很正常，昭平的心却是起起落落的，就怕这人知道了后，会又抓狂。上次他为了指婚的事情已经狂过一次了，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光是听婆婆描述，就已经很可怕了。

　　　　第三天，薛戎绍却没有像平常一样早起练武。昭平一打听，才知道是昨天晚上又通宵在房里拟节略以备查用，天快亮才睡下。昭平于是吩咐下人别去叫醒他，又让人去军机处找黔亲王，帮他告了一天假，然后就去了隔壁镇国将军府。

　　　　用过午饭，再在隔壁歇过了中觉，昭平回到自己公主府中，却接报说额驸午前醒过来后，匆忙就出门了。昭平听了一笑，也没有多话，只是在晚饭前，让人去隆宗门外等候额驸回府。

　　　　昭平一人坐在花厅的饭桌边，等候着薛戎绍回来，和他一起吃饭。

　　　　等到饭菜都凉了，人还没有看见影子。昭平于是再打发人去找。这次倒是回音很快，说是额驸爷今天倒是的确去当过值的，可是隆宗门的侍卫说，额驸进去没有多久，就看见他一脸铁青的出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昭平一听就知道不妙，怕是他已经知道了外头的流言蜚语了。正要叫家里的奴才都出去找额驸回来时，就看见门房的儿子从外面连滚带爬地到了花厅，道：“额驸，额驸回来了。”

　　　　戚嬷嬷眉头一紧，道：“额驸回来就回来了，这是干什么？”

　　　　“额驸又喝醉了？”昭平直觉地问道。

　　　　“回公主，没有，只是火气大得很，见什么都拉长了个脸，跟他说话虽然也回答，可是，冷冰冰地吓死人了。”

　　　　昭平一惊，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环顾了四周，才道：“把额驸带到后堂，说我要见他，请他过来。”说着自己就往后堂去，以逸待劳，才好应付。

　　　　戚嬷嬷想想不放心，跟在公主身后暗暗嘱咐廷玉，要她看着要是等下情况不对头，控制不住了，立即就到镇国将军府去请薛夫人和薛大公子过来。

　　　　于是廷玉落在了后面，准备随时去搬救兵。

　　　　昭平才在后堂椅子上坐好了，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薛戎绍冷着脸从外面冲进来了。

　　　　他到了她面前，星目中射出冷到冰点的光来，打量着她，居然先开口道：“公主，可不可以请问，你回宫那天，和你的额娘哭诉了些什么，方便告诉我这个让人无辜耻笑的额驸吗？”

　　　　昭平坐在椅子上，居然有一种想要瘫软下来的欲望。多可怕的表情和语气。他嘴角上那种介乎于嘲笑、耻笑、冷笑、苦笑和皮笑肉不笑之间、古怪、几乎不应该称作笑容的笑容，仿佛就像是这三九天里刮的西北风，寒冷地直彻心骨。

　　　　昭平不由自主地回答他：“没……没有什么呀，额娘……就是，问了些，我们两个人，相处得怎么样……”

　　　　话被他一声猛虎般怒吼给打断：“我是错待了你，我是亏待了你，我是冷落了你，我是很不好，可是你难道没有看见、没有感觉到、没有留心到其实我在改，我在试图给你另外一种补偿，尽量在让你感觉到快乐吗？”

　　　　原来以为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公主，可以和她沟通，可以让她了解他对临风有多少情根已经深种，拔不出，毁不去，烂不掉，离不开，原来以为她可以理解。可是他又一次错看了女人！原来她也不过就是那种受了委屈只会回娘家哭诉求救的娇气贵公主，什么宽容大肚，温柔贤淑，大概也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只是讨好他这个她现在还没有看腻、没有厌烦、没有笑话够的傻蛋！

　　　　“我有啊！”昭平回敬他，“我知道你心里也有你的苦闷，我就尽量不去提，我也在尽量让你忘记过去，你知道吗？”一瞬间，她的公主的秉性也上来了，她为自己辩护。

　　　　“我不能忘记，我也不想忘记，你懂不懂？我的过去，有我记在心里，不用你来操心！我忘记不了我的过去，所以你心里不痛快，就回宫里去发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啊？”

　　　　“我哪有啊？”昭平站起来和他平视。一时之间，她身上的公主的气势全出现了，充盈在她周身，将爆发的薛戎绍给镇住了。

　　　　薛戎绍深深深呼吸了好几下，平复了自己心头猛窜的火头，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昭平见他要走，马上高声叫住他：“站住！”威严的声音果然叫住了他。

　　　　薛戎绍听见了她的声音，也是不得不站住。感觉到她来到了自己的身后，他再度深呼吸，免得自己又忍不住要光火。

　　　　“转过来，看着我。”昭平的声音忽然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听得薛戎绍心头一荡，就像是前一年过年的时候听到的那样。

　　　　他于是转过身来，看见的，是一个恢复了原来模样的昭平，依然是那么温柔和顺，仿佛没有经历过刚才的风暴一样，只听她轻道：

　　　　“我知道你不能忘记你的过去，这没有什么，我可以等，我也愿意等，因为我在你身边。我如果不能容忍你对过去的念念不忘，我今天就不会在这里面对你的狂怒了，是不是？你安静地想一想吧。”说着，她就离开了。

　　　　望着她平静离开的薛戎绍颓然地坐在了一边的椅子里，呆呆陷入了沉思。
第十八章
　　　　回到自己房中的昭平，根本不想吃东西，一个人气呼呼地闷坐在房间里。

　　　　过不了半个时辰，门外的廷玉来报，说额驸求见。

　　　　昭平眼睛一亮，但是马上沉静下来，她坐端正，道：“请额驸进来吧。”

　　　　薛戎绍进来，昭平示意廷玉和边上的人都下去。

　　　　薛戎绍见闲杂人等都下去了，向前迈了一步，靠近了昭平。动了动嘴唇，但是却没有说出话来。

　　　　昭平从他进来就一直看着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怒色，但是却让薛戎绍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周围的冷漠隔绝的氛围。

　　　　薛戎绍最终还是对上了她的眼睛，让她知道他为自己刚才的失礼而感到抱歉。

　　　　昭平在长久的对视中，心里翻滚着一个念头：我还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他吧。于是她虽然声音语调都算平和温柔，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淡淡的，她道：“忘记你和临风两人的过去并不意味着你对自己曾经付出过的感情的背叛，因为这段感情给你的结果是痛苦的，而你所不能忘记的，又并不是这个结果，而是寻求结果的过程。我从来也没有介意过你的心里有过别人，哪怕你现在还是喜欢着别人。可你是我的额驸呀！我那么喜欢你，我会等到你也喜欢我的那一天，可条件是你要给我机会。”

　　　　每个人都要他给昭平一个机会，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呢？他要怎么样才算是给她一个机会？他一直都像是以前和对待临风一样在对待她。

　　　　他也照顾她，也会关心她的喜怒哀乐，她喜欢两个人随便聊点什么，那他也陪她聊，她想要和他一起去看他的父母，他也陪着她，她要他天天早上在家吃早饭，那他就在家吃，凡是她想的，他都尽量去满足，她还想要怎么样？薛戎绍很想要问她一句：你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可是当他面对着昭平那无比温柔的视线，他忽然觉得自己问不出来，难道他又想要和刚才一样问那种话出来吗？这正是他进来道歉的原因啊！他下意识地问道：

　　　　“你想要什么机会？”

　　　　“让我了解你，让你放松，让你把我当成是你的亲人的机会。”昭平说出了自己的心愿，以为他能听明白。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不可以，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意见。”他可以说是下着声气说出了这句话来了。

　　　　昭平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知道他是没有领悟自己的意思。她心下暗自叹了口气，薛戎绍啊薛戎绍，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擦亮你的眼睛和心灵，仔细想一想，仔细看一看呢？

　　　　她刚想说什么，但是想起了他刚才那种暴怒的神情，还是觉得害怕，想想就还是算了吧。于是她柔声道：“我回宫，并没有跟额娘抱怨，额娘说希望我们两人好好过，所以我告诉她，我会努力的。至于你外面听回来的谣言，我可以告诉你实话，我前天就听怡平跟我说过了，我知道你要是听说了一定会很生气，所以我也宁愿不告诉你，如果你自己知道了，我会跟你解释。我当然知道，你要是自己听说了，一定会认为是我回宫找额娘哭诉的结果，可是我更加愿意我能说服你相信，我并没有如你想象的那样去找额娘哭诉。我早说过，嫁给了你，我就是薛家的媳妇，然后才是大清的公主，是你自己不明白，不愿意去想，因为你终究还是把我当作了公主。”

　　　　她停顿了下，见他要说话，道：“我还没有说完。”见他终于吞下了自己的话，她才接着说道：“我并不是希望你抛弃过去的感情，因为那份记忆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很珍贵的财富。一个人长大了，就再也不能拥有曾经有过的少年时光了，而少年时所有的心情和感受——或者这就是我前面所说的那个追求和寻觅的过程，也就随之而逝了，是再也不会有的了，所以你为什么要忘记？所以我又为什么要你忘记？为什么要介意你的不能忘记？为什么要因为你的不能忘记而去哭诉？我甚至在羡慕你能拥有如此动人的回忆，因为我没有。所以我跟你说我的生活，那是要和你分享我的喜悦和所有伤感，那是因为我希望你有朝一日也可以把你的生活、你的经历、你的感受和你的心情也能告诉我，也让我来分享，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机会。看见你等于看见快乐，你知道吗？”

　　　　素来成默的昭平从来也没有尝试过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告诉别人，尤其是那些话正是她思虑了很久的关于她爱情的答案，而倾吐的对象正是这爱情的主人。她的脸红着，却依然鼓足了勇气把她要说的话给说完。然而一个多月来的隐忍还是在此刻爆发出来，她的眼泪还是滑落下来。她在心里自嘲的想到，额娘恐怕想不到，她千叮咛万嘱咐下要作好艰苦战斗心理准备的女儿，还是在一个月后的今天，开始决堤了。

　　　　薛戎绍看着她的眼泪在她无暇的脸上滑落，来到她的面前，伸出右手，将她的眼泪擦去，道：“别哭啊……别哭……”

　　　　昭平看着他眼睛中闪现的温柔，更加想哭，但是樱唇边隐隐浮现出了笑意，知道自己的话，终于是让他看到了自己挑明的爱情。

　　　　薛戎绍居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若隐若现的笑容，他探出了他还空着的左手，贴上她柔嫩的脸，被蛊惑似的轻轻摩挲着道：“我知道我今天的行为糟透了，对不起，我道歉，你别哭了，昭平……”

　　　　昭平被他不同于往日的温柔语气弄得更加想哭，她泪眼朦胧中看出去，望进他好看的黑眼睛和极富男人味的脸，俏脸更是红透，吸着气，道：“好，我不哭，我不哭……”

　　　　看着她颤动的嘴唇和脸上的喜悦的笑容，原本就已经贴得昭平很近的薛戎绍又往前跨了半步。感觉他呼出的气已经吹拂过她的脸，昭平只觉身上酥软，差点就要滑倒。薛戎绍赶紧用右手环住了她的腰，免得她会跌倒。两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昭平被他的力道一牵，脸就贴上了他的颈窝。

　　　　她身上的香气将薛戎绍环绕，他的左手顺着她的脸颊抚摩着向后，接触到了她的发髻。在他的怀中抬头，昭平看着他好看的侧脸。薛戎绍知道她在看她，情不自禁地用右脸贴上了她的左脸，昭平嘤咛一声，引得他控制不住地用嘴唇轻吻上了她的脸颊。

　　　　他早就忘记了刚才他还在发一场天大的脾气，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怒火就是这么在她的语言中消弥于无形了。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那让他刻骨铭心的临风。

　　　　没有临风，只有眼前的昭平……

　　　　此时，门外的廷玉等人悄悄地被戚嬷嬷给统统轰走了，当然连同她自己也自我驱逐。

　　　　※※※

　　　　天色刚蒙蒙亮，薛戎绍已经习惯性地醒过来了。

　　　　他没有动。

　　　　知道昭平正枕着他的胸膛，满头乌黑的美丽长发缠着他左手手臂，披散在他身上，从她鼻子中呼出的淡淡气息在他的胸膛上给了他麻麻痒痒的感受。刚才思及这种感觉，他一阵燥热，右手就伸了出来开始轻触她的脸蛋。眼睛顺势就转向了她的脸，正好看见了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连忙停了手，不敢再任意妄为。久久见她没有动静，才敢让左手与右手交握，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事情好象是失控了。

　　　　原本这圆房的行为是他打算好了不到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不会去执行的，毕竟在昨天之前，这项任务对他来说还是不好接受的。可是听了她昨天的陈词，再见她的笑容和眼泪齐飞，他就投降了。

　　　　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呢！从来都只是看见了她的笑容，还以为这个天性温柔又偏沉默的公主有着非常坚强的心理，所以他才会不介意让她知道他的爱情不属于她。可是她其实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一跟小小的导火索的引发下，她居然一口气说出了那么多话。原本他以为像她这样的公主应该是会把什么心事都藏起来的，却没有料到她居然会有勇气把它们都说出来，更加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光是听了她的话就开始动摇了自己坚守着的信念——不要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可是他还是做了，这样她该怎么办？她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