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穷无尽的进攻之中,有多少人要丧生?
如果说,令得李固变成白痴,已经是一个悲剧的话,那么这个悲剧,就绝不能再扩展开来。一旦扩展,除了是更大的悲剧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结果!
原振侠这时的脸色,难看之极,可是黄绢却一直森然地望著他。像是在原振侠的惊骇之中,她可以感到了复仇的快意。
就在原振侠还存著一丝侥幸之心,以为黄绢可能还不知道‘血魇法’的真正内容之时,黄绢已经毫不容情,一字一顿地道:
‘只要取得她的一滴血就够了,我不信我会做不到这一点!你也相信我可以做得到的,是不是?’
原振侠在这时,反倒坚强了起来。人的心理都是这样的,当一些事还没有真发生的时候,会十分害怕。
害怕的原因,是由于还多少存著一丝希望,希望这事不会发生。存了侥幸的心,人就会变得懦弱──人若是知道自己可以逃生,就不会拚死,等到明白了唯有拚死,绝无逃生之望时,也就无所畏惧了。
原振侠这时的情形就是这样,他已经知道黄绢得悉了一切,也知道黄绢必然会照著她的计画去做,其间绝无妥协的余地,他反倒镇定了下来。
他缓缓吐了一口气:‘我并不像你那样乐观,别说她有巫术防身,就算她存心躲著你,你也无法把她找出来!’黄绢突然眯起了眼睛,面肉在不由自主抽搐,可是她的声音,听来却十分平静:‘是吗?是啊,地球那么大,一个存心要躲起来的人,要找她出来,谈何容易!’
原振侠又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他熟悉黄绢的为人,知道黄绢这时说的是反话,也就是说,黄绢已大有把握,把玛仙找出来!
可是原振侠一时之间,却想不到黄绢有甚么方法,可以找出玛仙来?连他的千般思念,都未能令玛仙现身,黄绢有甚么方法?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两道浓眉,自然而然向上扬了一扬。
原振侠了解黄绢的程度,和黄绢了解原振侠的程度一样。一看到了他那种神情,黄绢就可以知道他的心中,正在想著甚么。
黄绢居然看来十分闲适地伸了一个懒腰──她一定很久没有这个动作了,所以看来相当生硬做作。她道:‘本来,我也几乎绝望了,可是──’
她说到这里,伸手直指原振侠:‘你出现了,我就立刻有了使玛仙出现的绝佳方法!’
黄绢伸手直指向原振侠时,原振侠已经想到黄绢的办法了!
他心头狂跳,可是却力求镇定──黄绢是要扣留他,对他不利,由此把玛仙引出来!
虽然这种方法十分下流,而且陈旧之极,可是却也十分有效!
原振侠暗骂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变成自投罗网了!但是他继而一想,也就坦然,因为黄绢迟早会想到这一点,而当黄绢想到这一点时,要做手脚对付他,自然再容易也没有。
所以,他心念电转之后,也真正恢复了镇定,比黄绢的做作,自然得多。他指著自己:‘把我做人质,只怕没有甚么用处!
’
自黄绢半眯著的双眼之中,露出十分凶狠的光芒来。原振侠又道:‘该死的一个女巫,哪里知道甚么情义,只怕我要死了,她也会毫不在乎!’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心中苦笑:玛仙,你可别怪我,这时我非这样说不可!
黄绢连声冷笑:‘走著瞧!’
原振侠一摊手:‘好!这么说,你是准备留我在这里了?我也正有此意!这是我来见你的目的──我相信好几个白化星人,很快就会来找李固,我对他们比较熟悉,所以要留在这里等他们!’
原振侠这一番话,出自真心,黄绢一时之间,倒也难以下甚么决定。
原振侠又道:‘不论怎么样,李固的同类既然愿意帮助他,总是一股力量‥‥‥而且我看,这股力量比地球上的力量来得有用,不必拒绝。’
他说了之后,略停了一停,才又道:‘也没有力量可以拒绝!’
黄绢冷冷地望著他,原振侠道:‘带我到李固的身边去,准备一些装置,好让我们能和白化星人沟通!’黄绢冷冷地反问:‘我们?’
原振侠道:‘当然是我们,你难道肯离开李固,只让我一个人陪他!’
黄绢陡然转过头去,像是在那一刹间,她连看也不想看原振侠。她气息急促,胸脯起伏,可见她在那时,心情十分激动。
过了约莫一分钟,她没有说甚么,用手在腰际的一个遥控仪上,按了一按。她办公室的一幅墙,向两边分开,那是一道暗门。
暗门一打开,原振侠就看到了李固。
暗门后是一个相当大的空间,光线柔和,可是却十分空洞,只有两张相当舒适的安乐椅,面对面放著,李固就坐在其中的一张上。他看来仍然俊美,脸上带著一种无法捉摸,却又几乎固定的笑容。
原振侠一看到这种情形,心中不禁一阵发酸。他自然一看就可以知道,那另一张椅子是为黄绢而设的──黄绢一定长时间地坐在那张椅子上,面对著她心爱的李固,然后伤心欲绝!
这当真是十分凄惨的情景,原振侠口唇颤动,挣扎了好几次,终于说了出来:‘你‥‥‥实在不必这样折磨你自己的!’黄绢的回答,却如同一柄利刃一样,直插入他的心口:‘原医生,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原振侠没有再为自己辩护,他甚至没有勇气回过头来看一看黄绢。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著人弄一架或几架电视机来!白化星人来了,就可以和他们沟通。’
黄绢发出了命令之后,先走进暗门去,在李固的对面,坐了下来,原振侠也跟了进去。暗室中没有多余的椅子,所以原振侠只是站著。
黄绢在坐了下来之后,只是怔怔地望著李固。这时,她双眼之中,流露出充满爱怜的神色,和她在与原振侠对答时的那种冷漠,全然不同。
原振侠心中,不禁长叹了一声,就算他对黄绢的爱情忠贞,还有一丝怀疑的话,这时也化为乌有了。同时,他也更能体会得到玛仙的感受──玛仙的感觉比他敏锐得多,早就肯定了李固和黄绢之间,是真正的爱情,是世上所罕见的真诚的爱!
他转过头去,不忍心看黄绢对著李固的那种神情。好一会,才听到黄绢的声音,她是在对李固说话:‘有你的同类来了,他们已经进化到了没有身体‥‥‥唉!若是你能做决定,我知道你必然会选择留在地球上,和我在一起。可是现在却要我代做选择,我该怎么办?’
原振侠忍不住插了一句口:‘当然照他的心意办,他不会不要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和你的身体,是许多快乐的泉源。’原振侠在说话的时候,黄绢缓缓转过头来。她的眼光又变得十分冷漠,发出的冷笑声,也像是匕首一样地直刺人心:‘现在他的身体和我的身体都在,请问我们之间,有甚么快乐?’原振侠说不出话来,黄绢挥手:‘我授权你去发令,准备需要的装置,请别打扰我们的交谈!’
她说到最后,伸手向暗门外指了一指,原振侠略停了一停,走出暗门。他才一走出,暗门就在他的身后合上。原振侠只好苦笑,他按下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掣钮,下达了几个命令。
不一会,两个军官就来到办公室,他们带来的东西,是一架大萤光幕的电视、两架手提收音机。当他们看到办公室中,只有原振侠一个人时,并没有现出讶异之色,也甚么都没有问,这自然是久经训练之故。
原振侠找到了电源,把电视机和收音机全都开著,可是却并没有白化星人的声音传来。
他在黄绢的办公室中,足足等了半小时,暗门才再打开来。
李固仍然维持著原来的姿势坐著,黄绢出来时,连看也不看原振侠,就通过电话下达命令。
她所下达的命令,听得原振侠心惊肉跳:‘把这个讯息,传到一切可能传到的地方,尤其是和巫术有关的一切角落。目的是要女巫玛仙知悉,一个叫原振侠的人,正在全世界手段最决绝的恐怖组织之手。她应该十分清楚知道,这个组织是甚么人主持的,她可以有三天时间向这个组织报到。不然,这个叫原振侠的人,身上的某一部分,就会离开他的身体──这种情形,每过一天,发生一次,直到他死亡为止。’
原振侠冷笑:‘将军,你把你控制的力量,称之为最决绝的恐怖组织,倒一点不错!’
黄绢并不望向原振侠:‘别以为我只是虚言恫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会付诸实行!’
原振侠仍然冷笑:‘我没有怀疑过。’
黄绢这才缓缓回过头来,盯著原振侠:‘你的女巫,爱你的程度,即使只有我爱李固的一成,她就一定会来我这里‥‥‥’原振侠吸了一口气,神情十分凝重。
他倒不是在考虑玛仙对他的爱意,究竟几何?而是想到玛仙本来就十分有悔意,会不会就此宁愿牺牲自己,而成全黄绢和李固呢?
黄绢见原振侠不出声,反倒有了误会,又冷冷地道:‘对她的爱情,没有把握?’
原振侠缓缓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黄绢已经沉下脸来:‘为了证明我并不是虚言恫吓,我会将割你耳朵、鼻子,剁你的手,斩你的脚的经过,详细录影,播放出来。如果那女巫可以仔细欣赏的话,那她才算是真正的女巫!’原振侠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吃惊,因为他知道,黄绢在下达那个命令之际,她已经决心付诸实行的了!她对李固的爱意有多深,对自己和玛仙的恨意也就有多深,那是完全无可缓和的爱和恨的尖锐对立!
所以,原振侠只是冷笑了几声,并没有甚么特别强烈的反应。
黄绢说完了那番恶狠狠的话,办公室中,静了下来,只有黄绢由于激动而发出的急速的呼吸声。所以当一具红色的电话,突然响起‘呜呜’的声响时,听来也就特别惊心动魄。
黄绢伸手抓起电话来,才听了一听,就现出古怪之极的神情,向原振侠望来。
原振侠并没有听到电话传来的是甚么讯息,可是一看黄绢的神情,他就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一时之间,他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又是恐惧──致他也不由自主,呼吸急促起来!
原振侠料到,黄绢一定接到了通知:玛仙到了!
令他高兴的是,玛仙终于出现了!令他担心的是,玛仙来到之后,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因为李固被巫术所害的情形,形同一个死结,看来绝无解开的可能。他害怕的是,玛仙若是忽然起了傻念头,牺牲自己来成全黄绢和李固,那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一点,他又不由自主自问:要是玛仙成了一无知觉的白痴,自己会不会像黄绢对待李固一样地对待她?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想法,纷至沓来。以致黄绢在放下了电话之后,连说了两遍,原振侠才有反应。
黄绢说的是:‘你的女巫来了!’
原振侠的反应,也只是点了点头。黄绢的神情,有点异样:
‘我的命令仍然有效,她既然来找我了,有些措施,我要提前实施。’
原振侠虽然不知道黄绢的‘有些措施’是甚么,但是也知绝非好意,他沉下脸:‘你想怎么样?’
黄绢倏地拔出手鎗来,对准了原振侠,冷冷地道:‘你最好别反抗!’
原振侠看到黄绢扣著扳机的手指,指节骨有点发白,可知她有著开鎗的决心。他心中不禁一阵难过,想不到他和黄绢之间,竟然会有一天,出现这种情形!
他闭上眼睛一会,已听到黄绢在命令:‘跟我走,你可以见到女巫!’
原振侠在黄绢的质押下,走出了黄绢的办公室。一出了办公室,立刻就加入了两个武装的军官,都持著新型的自动步鎗。
原振侠昂然向前走著,他根本没有把质押自己的军官和黄绢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这时黄绢心中对自己再恨,也不会杀自己,留著自己,才能和玛仙谈判,才有希望挽救李固。
他这时,也不打算反抗,一切等见到了玛仙再说。
原振侠做这样的打算,本来并没有错。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使他知道自己对黄绢的厉害,低估了许多!
原振侠经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之后,在走廊尽头有两扇门。
才一来到门前,一扇门就向一旁移开。
原振侠在这时候,已经怔了一怔──这扇门看来和普通的房门无异,可是凭原振侠丰富的冒险生活经验,他一看就可以看出,那是十分厚重的金属门。而且是电动开合,普通的方法,不容易打开它。
而且,这扇门打开之后,所看到的,是另一扇门!
这样的设置,自然是为了保卫和安全的理由,使外面的人,不容易进入,当然,也可以使得进去的人,不容易离开。所以原振侠并没有跨进门去,而是在门口站定。
他听得黄绢在身后喝:‘进去!’
原振侠仍然不动:‘把另外一扇门也打开来!’黄绢冷冷地回答:‘第一扇门关上了,第二扇门才能打开!
’
原振侠冷笑:‘我要和玛仙会面!’
黄绢疾声道:‘你进去,我保证你能见到她!’原振侠陡然回头,盯向黄绢,黄绢迎接著他的目光。原振侠立时转开头去,没有再说甚么,因为在黄绢的眼神之中,他看出黄绢的保证,并没有说谎──他进门去,可以见到玛仙。
他心念电转间,这时想到的是,一切都等见了玛仙再说。两个人在一起,总比见不了面好!
所以,他没有再坚持,一步跨了进去──不多久,他就发觉自己犯了错误!
他才一跨进去,那扇门就在他的身后,迅速移上。原振侠反手在门上叩了一下,果然那是一扇十分厚重的金属门。而也在这时,他面前的那道门,已移了开来,原振侠一看到门内的情形,就知道上当了!
那扇门内,是一片相当大的空间。那是名副其实的‘空间’,约莫三十平方公尺的面积,一无所有,只是一间空房间!
空房间的四壁,全是银灰色的墙,原振侠一眼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有玛仙的踪迹!
原振侠发出了一下愤怒的吼叫声:‘想不到你堕落到这种地步!’
他是在指责黄绢给了他假的保证,他也知道这里必然有著传音的装置。
果然,他的话才一住口,就听到了黄绢的声音:‘你进门去,自然可以看到她!’
原振侠迅速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现在不进去,一时之间,只怕也未必能破坏身后那扇金属门。进去之后,虽然多了一道门,但若能破坏一重,一定可以破坏两重,处境不会坏得太多。
进得门去,若是再不能见到玛仙,再和黄绢理论!
所以,他一面发出‘嘿嘿’的冷笑声,一面已经跨进了那扇门。
这时,原振侠在想的是:这房间中,可能还有甚么暗门,可以放玛仙进来。
可是接著,他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他向前走著,站在这房间的中心,也就在这时,他听到黄绢的声音自左首传来。他连忙循声看去,看到了玛仙,也看到了黄绢。
他在十分之一秒钟之内,已经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自然而然的反应,还是向前直扑了出去,结果是他的双手,按在一个十分光滑的平面之上──他确然看到了玛仙,而且也听到了玛仙的声音,可是他和玛仙之间,却隔了一重或者是几重单面透明的装置。
这种单面透明的装置,应用得相当普遍。有的,一面是透明的玻璃,一面是镜子;有的,就像这间房间一样,一面是玻璃,另一面,看起来是银灰色的墙。
这时,对原振侠来说,整幅墙都透明,他和玛仙之间,就像完全没有隔膜一样。但是他知道,在玛仙看来,看到的只是整幅银灰色的墙,非但看不到他,而且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虽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