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之前她还有一点点想放过芳有有的念头,此时此刻她只想推她下地狱。女人的怨恨到底会有多深多狠,你只要夺走她最爱的人,你就能亲身体会。
不!把芳有有置于死地的不是她,是翟潜,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他不曾变心,如果他肯回到她的身边,如果他对她的爱一如既往,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
芳有有,要怪就怪你爱错人了。
孔矜隐去愤怒,状似平常地走到房间里,“反正已经来了,也不在乎多耽误几分钟的时间。你进来一下好不好?我试着关上门,看看能不能打开。要是不行,你手里带着工具也比较好修。”
她的话倒也在常理之中,翟潜没有多想跟着她进了房,下一刻,他听到“咚”的一声,接着是门上锁的声音。
“你干吗?”
孔矜没有作答,直接将房门钥匙扔出了窗,“想留你在我房间多坐一会儿啊!”她娇笑地看着他,“别这么紧张嘛!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为什么不放松心情,我们俩……就我们俩单独待上一会儿呢!”
她像一条美人蛇攀爬到他的身上,翟潜没有挣扎,任她在他的身上散发迷惑的媚光。她亲吻着他的唇,像从前一样,他没有推开她,这已经给了孔矜最大的努力。她开始发挥女人的媚惑,想将他重新拉回她的裙下。
他不主动,也不推拒,只是任她为之。
也许是想再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吧!也许是被她锲而不舍的主动感染了吧!也许……也许他只是想重回记忆里幸福的瞬间,总之他给了她一个主动的机会。
只是,良久之后,他们俩之间率先迷惑的人却是她。
“翟潜,抱我……像从前一样抱我,好吗?”
没待他回答,他的耳朵里却窜出熟悉的声音:翟潜,救我!翟潜——
是东家!原本还不动不摇的翟潜赫然清醒,拉过孔矜攀附在他身上的肢体,他清亮的眼神注视着远方,所有的感官都打开了。
“怎么了?”孔矜不明白刚刚一切还进行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被打断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翟潜蹙着眉再探却又什么也没听见。
孔矜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她,让他的眼里只看到她一个,“什么也没有,你只要注视着我就够了。”
曾经她也这么说过,在他潜意识里觉得孔老爷要对他下手之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不对!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翟潜推开她,凑到门边想要出去。无奈门已锁又没有钥匙,任他怎么扭动门把也打不开。
“为什么要这样?”
“锁上门好方便诱惑你啊!”她妄想用女性的魅力掩盖住内心的惶恐——翟潜的反应远比她想象中来得快、来得激烈。
还是不对,翟潜下意识里觉得有一个巨大的网正在将他困在其中,受到牵连的还有他的东家。
翟潜!救我,翟潜——
这一回他听得真切,“芳有有遇到事情了,我听到她在喊我!我听到了!”
“怎么可能?”孔矜绝不相信,“就算她在这栋公寓里,也应该在一楼,隔着这么多层楼,又隔着几道门你还能听到她的声音,你真当你们之间有心灵感应?”他们最相爱的那段时间也没有这种心灵交汇的美妙瞬间,凭什么两个还算不上恋人的彼此能拥有?
她说的是常理,翟潜却更相信他的直觉。
“你让开。”他抬起脚想踹门,孔矜却从身后一把抱住他,“不要去,翟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看在我们曾经那么相爱的分上,不要去!”
那一瞬间他静默了,孔矜几乎以为自己赢了,下一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踹开了那扇房门,也踹开了他们之间最后的机会。
第七章
踹开了孔矜的房门,又踹开了一楼公寓的大门,连踹了两道门的翟潜终于看到了令他心惊肉跳的那个人……
他的心灵感应没有错,芳有有的确被霍英锒压在身下,又哭又叫地喊着他的名字求救。
愤怒让翟潜气力勃发,他一使劲将霍英锒甩到一旁,双臂直接将芳有有抱在怀中,嘴里喃喃念道:“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害怕,有我在,没事了……”
“我……我只是请他进来坐坐,没……没想到……”芳有有一边抽泣一边捶打着令她感到安心的胸膛,“我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你……你怎么到……到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你吓死……吓死我了……都是你……你怎么到现在才……才来?我讨厌你……”
差一点,她就绝望地想放弃抵抗了,幸好在她心如死灰的前一刻他出现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摩挲着她的额头,擦拭着她的泪,他温柔的举动看在孔矜眼里却成了绝望的附属品。
霍英锒擦擦嘴角的血,无所谓地看着他,“你来得还真快呢!看样子孔大小姐是半点也没能留住你啊!”他回过头瞄了一眼追着翟潜而来的孔矜,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真没用,这回该彻底死心了吧!
低头看着怀中抖个不停的芳有有,翟潜知道自己无法再沉默下去。他的逃避只会伤害他身边对他最重要的人,她被伤害却比他自己受伤更让他痛苦。
“霍英锒,几年前我以为你已经够卑劣了,没想到几年之后你进展神速,居然连强迫女人的伎俩都学会了!”
“开始学会反击了?”霍英锒笑呵呵地盯着他,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愧什么的,“坦白说吧!我没有真打算朝她下手,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从进门到翟潜出现,足足有三十分钟的时间,霍英锒要想下手早就把芳有有吃干抹净了,还等到他来踹门?
走到孔矜面前,霍英锒专注的目光将眼前这个女人的音容笑貌,甚至是最细微的表情都收在眼底,“现在你明白了吧?无论你怎么做都阻止不了他离开你,你该死心了吧!”
“没有!我没有失败,我不会失败,我永远不会死心!”
孔矜情绪失控之下用尽全身气力狠狠地甩了霍英锒一记耳光,那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吓到了芳有有,吓到了孔矜自己,却刺痛了霍英锒的心。
“很好。”他用手背蹭过嘴角点点红渍,笑着冲她点点头,“非常好,这些年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只换来这记耳光。”
他该清醒,还是继续糊涂地做梦?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对着这个不爱你的男人苦苦哀求他回头看你一眼,也不肯正视我对你的感情?为什么我为你,为孔家做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肯承认我?你告诉我……”
霍英锒抓住孔矜的肩膀拼命地摇晃,想将这些年他赋予她的感情都摇出来,摇回到自己的躯体里。
“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爱上我,你说啊!”
等等!芳有有抬起被眼泪和鼻涕糊住的脸诧异地望着眼前的这两个人,闹了半天,霍英锒真正爱的人是孔矜?
那他拼命送她礼物,讨好她,声称要和她以结婚为前提交往都是为了……为了刺激孔矜?
她被利用了?
她望着翟潜,既然他跟霍英锒是旧相识,应该早就知道吧?翟潜却别过脸去,深锁眉头沉溺在过往的记忆里。
憋了太久,霍英锒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而自始至终让他感到压抑的缘由都是他——翟潜,他的师弟。
“我比你还早几年跟着老师,为什么老师始终更器重你?我比你先爱上她,我比你更爱她,我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为什么她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你?为什么你夺走了我想要的一切?为什么?”
这一切都要从翟潜入孔家那一天说起——
翟潜十五岁那会儿是证券市场比较繁荣的阶段,是个人就拥有一个股市账户,证券交易大厅里还常常挤满一帮老头老太太,似乎每个人都想从中分杯羹。
翟潜的祖父就是其中的一员。
父亲因为车祸去世后,母亲在某个夜里离开了家,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父亲的死亡赔偿金。从那时候起,翟潜便和祖父共同生活。靠着祖父那点微薄的退休金,日子过得苦巴巴的。也是因为这个理由,祖父走进了证券交易大厅。
老人家没有多少贪念,一个月能小赚个几百块糊糊口就够了,翟潜便是那时候初初接触证券业的。
祖父眼神不好,很多时候需要翟潜帮忙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股票分析报表。渐渐地,他开始告诉祖父哪支股票更值得购买,哪支股票到了该抛的阶段。
除了那些数据,他的决断更多地来自他的直觉。
就像财神站在他的肩膀上,凭借财神给他的灵感,他在证券市场无往不利,很快便赚了几番。
那个时候的翟潜很快乐,也很得意。他和祖父的吃饭问题解决了,还能多出一些钱买点好东西,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了。
也是那个时候,他开始被证券市场上的大家——孔家相中。
孔家的大家长孔老爷在暗中观察了他一段时间之后,便提出要收他为徒的想法。
在父亲去世后,除了祖父,孔老爷是唯一关心他的人。而且到了孔家他可以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天分,年轻的翟潜想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潜力,他究竟可以在证券业呼风唤雨到何种程度。
于是,他答应了,进了孔家大门接受孔老爷全方位的栽培。
他进门的时候,霍英锒已经在孔家待了三年了。
传说霍英锒是大家族卓家的“英”字辈的后人,卓家有条规矩,凡是未能通过测试的卓家人都不得姓卓,只能从另一血亲而姓。霍英锒的父亲未能姓卓,他也随了母姓。
除了霍英锒,翟潜见得最多的便是比他们矮大半个头的孔矜。
在翟潜心目中,她是一个梦。
良好的出身背景让她举手投足都跟他学校里那些粗鲁俗气的女生完全不同,美丽白净的脸庞在他骚动的青春期里成了最佳的吸引,还有那比鸟还清脆温软的嗓音更让他魂牵梦萦。
喜欢上她,根本就是必然的结果。
接受培训的那几年,一开始翟潜只是进入模拟股市充当操盘手。十八岁那一年,他拥有了个人账户,第一次进入实战,孔老爷给了他一个亿。
一个亿的现金啊!对于一个曾经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孩子来说,刚满十八岁就可以独立操控一个亿的现金,那是何等的喜悦。
为了报答孔老爷的信任,翟潜发誓一定不能亏,他一定要赚回更多的钱让师父高兴。
一个月的时间,凭着他的天分和后天的学习,他的一个亿变成了一亿八千九百万。
同样是一个亿,他比霍英锒多赚回六千多万,他的成绩是霍英锒的四倍,那一刻他们俩的命运便已注定必须分道扬镳。
之后的四年里,翟潜为孔家赚回的钱和他跟孔矜的感情一样日益激增。
孔老爷甚至暗示待他满二十五岁,就将孔矜嫁与他为妻,一并送上的还有孔家投资集团掌门人的地位。
本来一切顺利,他的人生已成定局的幸福。
直到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上来,想要杀了他,宁可毁了自己也要杀了他。
那时候翟潜才知道自己在证券市场上的胜利是以多少无辜家庭的牺牲为代价的,那一晚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只有七个字——
一将功臣万骨枯!
第二天他去查了经他操盘的那些公司的现状,有的发达了,有的倒闭了,有的陷在金融泥潭里生死难卜。很多公司的员工失业,很多家庭因为股票市场上的损失而家破人亡——大量资金恶性操盘的后果尽显无疑。
这便是他的天分带来的结果吗?
他开始恨自己,恨他的天分。
为什么不能还给证券市场一个正常的经营状态?他不断地问着自己,找不到答案。他去问他的师父,孔矜的爷爷。
得到的答案是投资回报小,而投机则不然。
孔家的投资公司正是用大笔的现金来操控整个证券市场,从中获得巨额利润,再用庞大的利润去扶植孔氏集团下属其他产业。遇到同行业之间竞争激烈的阶段,孔家的投资公司也负责在证券市场上打压那些竞争对手,为自己旗下的产业保驾护航。
巨额利润从哪里来?
股市。
股市上的钱又从哪里来?
还不是从各个公司和中小股民的血汗里挤出来的。
而孔老爷收他为徒,正是看中翟潜的天分——对证券的直觉应变能力,这一点让孔家的投机风险小了很多。
话已挑明,孔老爷索性告诉他,身为男人,孔家的女婿,孔家投资公司未来的接管者,只问利益,绝对不会去问为金字塔做铺垫的牺牲者的结果。如果他想收手,孔老爷给他的一切也可以在一瞬间被全部收回,包括他的爱情。
翟潜不信。
他相信他那时候拥有的一切权力、地位、金钱都是靠他的投资实力赚回来的,他更相信孔矜对他的感情不是缘于他更像一部印钞机。
离开孔家的那天他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吗?放弃孔家大小姐的地位跟我远走高飞,我会用下半辈子来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
她说:“我愿意。”
他至今仍记得她冲他点头时深情的眸光。
后来,他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等她,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警察、手铐和三年的牢狱生涯。
罪名是扰乱金融秩序,附加罪名为:以投机的手段买空卖空股票,导致诸多公司经济受损,众多股民深受其害。
那时候他才知道,孔氏投资集团内部还有很多暗箱操作的丑行,急需有个上层操盘手来充当炮灰。他的师父原本安排霍英锒去受苦受难的,既然翟潜这部头号赚钱工具失去了功能,那候补选手霍英锒自当补上这个缺,而本由霍英锒承担的角色正好由他去扮演。
他们俩的人生从此更迭。
在他被羁押在看守所的那段日子里,孔矜来过一次,劝他听从爷爷的安排继续为孔家效力,她还说孔老爷答应想办法让他获得保释或者缓刑处分。
他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决定。
他要自由,要真正的感情,不因为他那点投资天分而要来爱。他不想一再地被人利用,被最爱的人利用。更不想在危机面前,作为棋子被牺牲掉。
判决下来的那天,翟潜完全没有上诉的想法。他觉得对他的判决非常公正,他所犯下的错必须以他的自由和未来为代价来偿还,更何况这个结局还能让他彻底地摆脱孔家——上天已经够厚爱他了,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三年,在牢里他整整待了三年。
这期间只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他——他的祖父,那也是他们祖孙俩最后一次见面。没多久,爷爷就故去了,他老人家走的时候身边连个送他的人都没有,还是邻居大叔帮忙安葬的。
爷爷怎么也想不到吧!他那么喜欢的孙媳妇直到他去世,也没再露过一面。
人情,女人的感情,翟潜算是看透了。
他出狱之后四处游荡,就是不想重返证券业。他进监狱的时候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师父和孔矜,这意味着他再不欠孔家什么。出狱那会儿他身上没多少钱,只能选便宜一点的公寓安顿下来——芳邻公寓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开始的时候他是作为房客走进来的,当时的房东老爷子年岁大了,身边也没个亲人。每次见到老人家吃力地维护着公寓,翟潜总想到自己的祖父。也许是无法原谅自己未能在祖父弥留之际一尽孝道吧!他常常帮着芳老爷子干这个做那个,日子长了芳老爷子见他也没个工作,便问他愿不愿意做这栋公寓的管理员。
这之后他便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一留就留到芳老爷子故去,新东家来了。
“这几年我早已退出证券业,霍英锒,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存在积怨,你非得逼我逼得这么紧吗?”
翟潜自觉无辜得很,他根本不想再搅进孔家的是是非非中,为什么霍英锒还是不肯放过他和他身边的人?
“因为我爱的人爱的人却是你。”这个理由够清楚了吧!
霍英锒今天就不怕把话挑明了跟他说:“你在监狱里的那几年,她每天就围绕着投资公司转,她以为守着那间公司,早晚你会回到她的身边,可你让她失望了。你出狱后根本没有回到孔家,即使你知道师父已死,你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