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没有药,你待在这里等我,我到寺里向师父要去,马上就回来,乖乖的等我喔!”她交代了一句,匆匆的往栖霞寺的方向奔去。
她根本没留意到头顶上,正有一条银白色的巨蛇盘旋在树枝上,双眼也尾随她离去的背影,嘴里吐着舌信。
不消多久,白蛇化为一道轻烟,现出人类的模样。
那是位俊俏的白面书生,一袭白衫,手持纸扇,望着地上的青蛇摇头,紧接着手一挥,青蛇竟也化为人形,是位十三、四岁唇红齿白的男孩子,在他的腿上正绑着红豆的手巾。
“你呀!实在太调皮了,以为有点法术就逞能,你瞧,受到报应了吧!”白面书生以纸扇敲下男孩的头。
男孩捂着头,不服气的抗议,“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被人类的玩意见伤到,不然凭那些伎俩,哪奈何得了我。”他仍是小孩子心性,不承认自己不对。
“青青,大哥知道你贪玩,但是也不要荒废了修炼,否则到时大哥也不管你,径自上天庭去了。”修成正果一直是他们这些修炼者最终的目的,辛苦的等待可不想功亏一篑。
“是,大哥,青青知道了。”他不能不听话,谁教他是自己的结拜大哥,又是自己的偶像,为了能和他永远当兄弟,不惜走上修炼的道路。
“唉!要是我的话也那么听的就好了。”一位手持拐杖的白发老人出现,语气中带着佯装的无奈。
白面书生拱手一揖,“青前辈,您也来了。”这老人的道行比他还高,因此态度尊敬,不敢造次。
“爷爷,青青也很听您的话呀!我最听大哥和爷爷的话了。”惨了,爷爷来抓他回去,还是先说些好听话捧捧他好了,免得回去要面壁思过。
老人干笑几声,“是喔!最听我的话,居然还敢半夜偷跑,溜下山玩得不晓得回家,现在还受了伤,要不是那姑娘好心,遇到坏人早把你煮成蛇汤吃了,看你还怎么修炼?”他神情转硬,严加斥责一番青青被骂得眼眶发红,眼神频频向结拜大哥求救。
“青前辈,您别再责怪青青了,他还小总爱贪玩,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幸好没有事,下次要多注意,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运的。”他这话是训给老人听的,青青是他疼爱的拜弟,要骂他实在是有点骂不出口,但碍于老人的关系,只有板起脸假意训斥他。
“知道了,爷爷,青青下次不敢了。”他垂下头,忏悔的说。
老人叹口气,他何等聪明,早知道他们不过是在敷衍他罢了,但终究是自己的孙子,也只有骂骂就算了。
“你的伤要不要紧?”他指着青青脚上的伤口。
“已经不要紧了,爷爷,刚才那位姑娘真好心,明明很怕我,却还是鼓起勇气救我,原来人类还是有好人的。”他还以为人类全都是自私自利的恶人,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死活。
“嗯,那姑娘倒真是善良。”老人也同意他的想法。
“爷爷、大哥,今天栖霞寺里很热闹,咱们去瞧瞧好不好?走嘛!不去太可惜了。”他就是想去有很多人的地方,为的不过是拖延回山的时间,修炼可是相当辛苦又寂寞的。
白面书生又敲了他一记,“你就只想到玩,又要惹你爷爷生气了吗?”青青心虚的睨老人一眼,“我——我只看一眼就好,不会太久的,好不好嘛!爷爷,让我去玩一下就好嘛!”他干脆撤起娇来,反正他是小孩子不怕让人笑。
老人拿他没辙了,只好妥协,“那爷爷就先回去等你,要是再敢逃,我可要罚你关禁闭!好了,你先去前面等,我跟云风谈点事情。”青青一拿到特赦令,开心的先离开。
“青前辈,您有话请尽管直言。”白面书生,也就是畲云风用双清明的眼睛凝视老人,等着他教诲。
老人顿了顿,“云风,还记得当初你为什么要踏上修炼的路吗?”
云风颔首道:“当然记得,一千年前,我不过是只寻常的白蛇,但日日听着栖霞寺内传出的诵经声,慢慢顿悟人世的道理,唯有超脱尘世,脱胎换骨,才能免去世世受尽轮回之苦,一直以来我都禀持着这信念。”
“将来也绝不改变吗?”老人郑重的又问。
他愣了一下,微笑的回答,“当然,除了修炼成正果外,再无其它想法,自然不会改变。”
“那就好,云风,你好不容易努力到现在,绝不能为了任何人而半途而废,知道吗?我把你当成孙子看待,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他按着他的肩鼓励道。
云风虽不解他为何要说远番话的用意,却也没开口问,就当作是他的好意。
老人看他离去,脸上却有着忧虑,自己没跟他说出实情,是不想多干扰他的心,只希望他能逃过此劫。
唉!人间多少痴儿女,全都毁在一个“情”字。
老天保佑他能平安度过。
※ ※ ※
“红豆,你动作怎么那么慢?要你做点事也拖拖拉拉的,将来怎么持家呀!”李茵珠又开始叨念了,反正她就是看红豆不顺眼,什么童养媳?想当初是她丈夫一时之仁收留了她,临死前还交代让她当向家的媳妇,凭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也配,她可是只有阿奎一个命根子,要不是儿子执意非娶她不可,她早轰红豆出门了,省得浪费米粮。
“是,娘,我马上就好了。”红豆不敢回嘴,连忙将衣服都晾好。
她熟练的将所有的衣服晾妥,连休息一下都不敢,立刻进厨房洗碗筷。
红豆心中拚命说服自己,她将来是向家的媳妇,做不好被骂是应该的,但为什么眼睛又酸又热?红豆委屈的眨眨眼,将泪水往肚里吞,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要自己再勤快点,娘就不会不满意了。
向家在枫叶村里算是有些家产,光收田租就能过活,因此向奎更是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好几次她都想劝向奎找事情做,却反倒挨李茵珠的骂,骂她不该管男人的事,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就好,可是在她心目中,她一直希望嫁一位能努力工作的丈夫,即使没有钱也没关系,她可以吃苦。
但向奎好日子过惯了,又是独子,哪想到要工作赚钱,整天吃喝玩乐就够了,红豆又能怎么办?
“洗好了没?洗好就烧开水,我要洗澡。”李茵珠不让红豆有休息的时间,又命令地做下一个工作。
“真是倒霉,让你这丫头进门,又没嫁妆可拿,真是亏大了。”李茵珠自言自语,又故意说得很大声,存心让她听见。
红豆低头不语,倒好热水退出门外。
“不过谁叫阿奎那么喜欢你,只要成了亲以后,赶快生个孙子给我抱,向家有了后,我就不跟你计较。”李茵珠尖酸刻薄的点明让她进门的用处,不过是把她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砰!”手上的木桶失手掉在地上。
她的脸色猛地刷白,捂住唇不敢哭出声。
我不要!我不要!
红豆内心在吶喊,思及向奎的手碰触自己的身子,那感觉使她想吐,恶心的运胃都在翻腾,她环住双臂,再过不到三个月,她便是向奎的妻子,到时她再也无法拒绝,脑中出现的画面令她真的呕吐起来。
吐完了晚上吃过的东西,再也没有力气的虚软在地上,从今年初开始,向奎常常会趁无人的时候,对她毛手毛脚,虽然被她强烈的拒绝,难保他下一次不会成功。
不!她好害怕,她不要变成他的人。
红豆奔回房间,浑浑噩噩的睡着了,心中祈祷着一觉醒来,这些全都是梦,爹娘都还活着。
不知睡了多久,红豆被门撞开的声响吓醒。
一向浅眠的她,总是不敢在夜晚睡得太熟,就是怕向奎会突然闯进房来。
“阿奎,你走错房间了。”她将被子揽在胸前,全身警戒的盯着他。
他颠颠倒倒的晃进房,一身酒味,嘴里还打着酒隔。
“我——没走错,红豆——你快变成我老婆了,让我——亲一下有什么关系?我可是你——丈夫喔!嘿——来,让我抱抱——”说罢,便扑了上去想一亲芳泽。
红豆吓得尖叫,“阿奎,你快出去——求求你,咱们——还没成亲——”她用双手推拒他,鼻子被酒味醺的好难过。
“呵——有什么关系,反正迟——早你都是我向家的人,早给晚给不都一样吗?不要害——羞,让我亲一口。”他嘟起厚唇凑上去,硬要亲到她为止。
“不要——娘,娘,救救我——”她又踢又端的叫喊,“娘——救我——”心想,只要将李茵珠吵醒,自己便能暂时得救。
向奎拉扯她的衣襟,大笑不已,“哈——叫我娘也没用——我娘会听我的,乖乖的——听话。”“我不要——娘,救我——爹——”她嘴里叫唤的是自己的亲生爹娘,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为什么不一起把她带走?
“吵什么吵?你巴不得全村的人都听见是不是?”李茵珠出现在门口,龇牙咧嘴的吼着,却也因此让向奎的动作停顿下来。
红豆趁势推开他,这个家她再也待不下去,只着一件中衣就跑出去。
“你要去哪里?!”向奎也要追上去,却被李茵珠拦住。
“她不会跑太远的,明儿一早就回来了。你还不进去睡,都快是你的人了,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真没用。”向奎不想同她辩驳,东倒西歪的回到自己房间,埋头就睡。
可恶,让臭丫头逃过了。
※ ※ ※
爹、娘,我该怎么办?
红豆跑了好长一段路,终于累得跑不动了。
望着天上一轮明月,不禁悲从中来,嚎啕痛哭,阵阵的啜泣声随着风传遍栖霞山,那发自于五腻六俯的哭声,连鬼神闻之都会共泣。
她将头埋在膝问,屈身在树丛里,恨不能就此消失无踪,再也没人找到她。
消失?
她征征的发愣,是呀!她可以去找爹娘,想到将要嫁给向奎,她就恐惧得全身发抖。
没错,她宁死也不要嫁给他,虽然向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可是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嫁给厌恶的人,她真的做不到。
望着远处的山崖,她该过去吗?就此一了百了,无忧无恼?
“姑娘,死亡是最愚笨的方法。”蓦然有人道出她的心事,红豆惊跳起来,怎么会有人来到身边而她居然没发觉。
当她朝向那人,一抹嫣红飞上她的双颊,那是位做书生打扮的俊公子,一身白衫,以及那仙风道骨不似凡人的气质,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及的感觉,但却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你——你是谁?”她羞窘的拉拉衣襟,这才发现自己衣装不整。
那书生便是云风,他看出她的窘境,脱下白色披肩,轻搭在她肩上,解去她的尴尬。“小生姓畲,畲云风,就住在山上的山庄里,正巧经过此地,听见姑娘的哭声,以为姑娘有麻烦,这才过来察看究竟,吓着姑娘了。”
“不——没有,畲公子刚才那句话”——她奇怪对方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
“我是见姑娘直看着山崖,又如此伤心,还以为姑娘想寻短见,所以才大胆揣测;不是的话最好,因为死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勇敢去面对才能真正解决问题,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他认出这姑娘便是青青的救命恩人,这才现身一见。
“我叫红豆,住在山脚下的枫叶村。”她一双盈眸不时的偷望他,心里却又自卑起来,自己哪配得上人家,瞧他的穿着定是富家少爷,根本不可能会看上她。
云风笑了笑,“红豆,好别致的名字,是依你额上的殊砂痣取的吧!红豆又叫相思豆,我想起有首诗是这样写,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红豆顺口的按着念下半段,念完两人相视而笑。
“心情好一点了吗?”他真心关切的问,起初的确是为了青青才出面,但谈过话后,又觉得她是位心思单纯的好姑娘,竟连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尤其是在这半夜四周无人的时候。
“嗯,我心情好多了,畲公子,今夜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她垂下眼脸,更是自惭形秽,多瞧他一眼,自己心跳就加速,眼底的爱慕之意更明显。
红豆呀!红豆,你不要痴心妄想,这公子值得比她更好的姑娘,她算什么呢?
“你刚才为何如此伤心?”他语气温和的询问。
红豆强颜欢笑,“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我死去的爹娘而已,多谢余公子的关心。”她忽然不想告诉他真相,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人家的童养媳,只为了给他一点好印象,明知这样做很蠢,却又克制不住自己。
云风看出她不愿多说,并不强迫,“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山路难走,万一碰上山里的野兽就不好了,我先告辞了。”他转身沿着山径往山上走。
红豆捧着披肩追上来,双眸留恋的瞅着他,“畲公子,这衣裳——”“你留着吧!夜凉如水,小心别受风寒了,告辞。”他这次没有再停下脚步,不多久就已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她痴痴的抱着披肩,将脸颊偎在衣料上摩擦着,泪水像她心口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淌下。
畲公子,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第五章
微云淡月夜朦胧,幽草虫鸣树影中。
山洞内,云风在石床上凝神打坐,思绪没多久又被搅乱。
他睁开俊目,重新调整气息。
为何这么担心那叫红豆的人类姑娘?她那悲伤的表情总是不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必须耗费比平时较多的力气才能定下心。
或许只是动了恻隐之心罢了。
云风深吸口气,修炼者最怕的就是心魔,所谓伏魔先伏自心,驭横先伏此气,若不能摒除杂念,如何修成正果?
他重新合眼,将气调至虚无之境。
“大哥,大哥。”青青的叫唤声干扰到他,看来今天又将不得安宁了。
“大哥,我找到了,我遇见我的救命恩人了。”他很得意的宣布来此的目的。
“喔,那很好。”他淡然一笑,没告诉青青他已经和她见过面了。
青青坐到他身边,接下去说:“原来她叫做红豆,是山脚下一户人家的童养媳。大哥,什么是童养媳?”他可爱的脸蛋满是困惑。
“童养媳就是从小被人养大,等长大就要成为那家的媳妇儿。”他嘴里边作解释,心中恍然捂到那晚她哭泣的原因,是为了不愿嫁给那人而伤心流泪吗?
“为什么?万一她不想嫁给那个人怎么办?红一豆姊姊真可怜,连丈夫都不能自己选择,我还听说那个男人喜欢喝酒,又爱赌博,根本配不上她。”青青为恩人打抱不平,怎么说她总是对自己有恩,心当然偏向她。
云风责备的瞪他,“你又擅自下山了是不是?难道不怕惹爷爷生气吗?青青,你愈来愈不听话了,以后大哥不会再帮你说情了。”他不想再让不该管的事阻碍到修炼,即使只是同情也一样,人各有命,岂能强求。
“大哥,我只是想报恩,所以才四处打听她的事,可不是去玩的,你别生气了嘛!大不了我不报就是了。”他勉为其难的允诺。
“你又能用什么方法报恩呢?青青,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你还是留在山上,别再溜下山去,否则不要怪大哥无情了。”云风这次是冷硬着脸,凝重的将话挑明,疼爱归疼爱,但有时候严格一点也是为他好。
青青嘟起嘴,似有若无的点点头,“好嘛!大哥不要这么凶,我听话就是了。”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表情,云风实在哭笑不得,好象自己在逼他上刀山下油锅似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青青马上又换张笑脸,拉着他的手臂,“爷爷这几天不在,大哥再教我一些法术如何?这次教我能移山倒海的把戏好不好?”
云风严肃的攒眉,沉声道:“青青,所谓欲速则不达,你修炼的根基还不稳,太难的法术还不能教你,特别是移山倒海之术,要是稍有不慎,可是会让成灾难,为人类带来无穷的祸患,你要学就学点简单不会伤人的吧!”
“那多没意思,大哥,成仙真的很好吗?我可一点都不羡慕,日子既乏味又无趣,整天打坐坐得屁股都痛死了,又不能到处玩,我宁愿下次投胎当个人,可以四处旅行,那该有多好。”他由衷的羡慕起人类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