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求救声后,一时之间,溪畔聚集了不少欲帮忙救难的人,有人用手机联络救难队前来支持,有人将绳索绑在泳圈上抛出,有人将钓鱼竿伸入水中想让载浮载沉的萧芍明与梁心如抓握,然而,湍急的溪水将他们两人快速的往下流冲去,钓鱼竿伸得再长也构不到人。
萧芍妘;看着哥哥愈飘愈远的身影,当场哭得涕泪交错,小小的身子沿着溪畔奔跑,视线瞬都不敢瞬的紧盯着不断往下游冲去的萧芍明,深怕自己只要一眨眼,便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哥哥,等我,不要丢下妘;妘;……”
她哽咽的哭喊着,跑得跌倒了、磨破了皮,还是固执的爬起再跑,丝毫不肯放弃,怎么也不相信疼爱她的哥哥舍得就这么样丢下她不管。
然而,任凭她怎么呼喊,生命的诡谲变化依旧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只消几分钟的时间便能夺走原本青春洋溢的生命。
一刻钟过后,溪面上再也看不见萧芍明与梁心如的身影,大家都知道这代表着凶多吉少。
溪岸旁站立着已然放弃抢救的大人,以及许多摇头叹息的围观者,当然,还有一名浑身沾满污泥,热泪涟涟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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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梁氏夫妻与梁玄毅接获通知赶往事发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被救难队的橡皮艇打捞上岸的梁心如。
梁母一见到全身湿漉漉、惨白无血色,已经了无生命迹象的爱女,当场昏厥了过去。
梁父则是颓然的跌坐在地,老泪纵横、呜咽不成声。
他的女儿啊!昨天还是生气蓬勃、亭亭玉立的宝贝女儿,现在竟然全身冰冷的躺在他面前,任凭他怎么呼唤、怎么摇晃也回不来了。
梁玄毅跪坐在妹妹的尸体旁,一手搂着昏厥的母亲,一手安抚地轻拍着父亲因哭泣而抽搐不已的肩膀,痛苦的拧着双眉,哀戚的凝望着僵硬冰冷的妹妹,他强忍着盈眶的泪水不愿落下,失去了唯一的妹妹,他心如刀割,但是无法承受打击的母亲与伤心的父亲都需要他的安慰,他该做的不是流泪,而是帮忙料理妹妹的后事。
让父亲陪着昏厥的母亲一起上救护车,梁玄毅留下来等待殡仪馆的人将妹妹的尸体送上车。
“好可怜啊!”在一旁围观的民众中有人发出欷吁声。
另一个人感慨的响应道:“是啊!两个人都还那么年轻就断送了生命。”
“听说那个少年的尸体还没打捞到。”
“最可怜的是那个和溺水的少年在一起的小妹妹,听说她没有了双亲,她哥哥是唯一的亲人。”
“唉!她哥哥若不是为了要救人也不会跟着送命,留下这么小的女孩子独自一人,以后该怎么办?”
梁玄毅在听到围观者的耳语后,才知道原来有人为了救心如而跟着溺毙,他抬起头举目搜寻,果然,在溪畔不远处看见一个满身污泥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她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溪水,惊惧的双瞳里布满泪水,不知是哭得喑哑无声了还是惊吓过度,泪水无声的滚落,在小女孩脏污的脸上流出两道泪痕。
如果事情真如围观者所言,那么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要算是他们梁家的责任了。
梁玄毅走到小女孩身旁,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伸出手轻抚着小女孩清汤挂面的发丝。
萧芍妘;显然被惊吓得失了魂,她除了近乎痴傻的呆望着溪水外,再无其它动作,梁玄毅的接近与轻抚对她完全不受影响。
“小妹妹,跟我回家好不好?”
不论父母是否同意他的想法,梁玄毅怎么也放不下这个小女孩独自走开,她的痛他岂会不懂,失去亲人的椎心之苦连他都几乎无法承受了,更何况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娃?
萧芍妘;缓缓的开口,吐出哭到嘶哑无力的嗓音,“不要,我要等我哥哥一起回家,我不可以乱跑,否则他会找不到我的。”
梁玄毅闻言,一阵酸楚涌上鼻头,方才在父母面前强忍着不流的泪,在此时悄然无声的落下,他猛地将小女孩抱入怀中闷声痛哭。
过了半晌,梁玄毅吸了吸鼻子,看着同样泪流不止的萧芍妘;,轻声温柔的说:“跟我一起回家吧。”
萧芍妘;伸出双臂搂住他的颈子,哭得疲累无力的她将小小的头颅贴靠在他的颈窝处,在沉如千斤重的眼皮快要闭上前,她哽咽虚弱的说:“我只要我的哥哥……”
“会的!我会代替你的哥哥照顾你。”梁玄毅坚家的给了承诺,抱起小女孩离开伤心地。
那一年,梁玄毅十六岁,萧芍妘;九岁。
第二章
五年后
就读国中二年级的萧芍妘;背著书包站在雕工精美的铁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她踩着略微沉重的脚步进门。
不知怎么回事,打从今天一早开始,她便觉得双脚异常的酸麻,下腹也不时传来闷痛的感觉,除此之外,食欲更是奇差无比,一整天下来,除了早餐时喝了一杯牛奶,以及吃了一颗荷包蛋外,她未曾吃过其它食物。
原本在二楼房里看书的梁玄毅,在听见铁门开启的声音后,便走下楼在客厅里等待萧芍妘;进门。他是刻意等她好制造机会碰面的,要不这么做的话,恐怕他和萧芍妘;一天里也碰不上一次面。
萧芍妘;住到他们家已经五年了,然而这五年来,她总是以一副寄人篱下的谦卑姿态生存着。
自动帮忙做家事,不闹脾气、不任性、不反抗,不似时下年轻的小女生那么爱嬉闹玩乐,当然,也没有年轻人该有的蓬勃朝气,她是乖巧恬静的,至少,在父母的眼里是这么看她的,而梁玄毅知道这是她所营造出来的假象。
她应该是在害怕吧!
害怕寄人篱下的生活会有消逝的一天,害怕这个足以遮风避雨的家会不见,害怕“家人”会在一瞬间全弃她而去。
因此,她对他们总是温和有礼,爸妈看不出她眼里的空洞与孤寂,直觉的认定她早熟、乖巧且懂事,但他却看得出芍妘;眼里的恐惧与顾忌。
她不敢付出太多情感,怕一旦被剥夺时,那椎心刺骨的痛再一次袭来,就是因为曾经历过那样的痛彻心扉,所以更加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情感。
唉!是他这个大哥做得太失败了吧?
芍妘;虽然口头上喊他一声大哥,却从未对他表现出过亲昵的举动。
以前心如还在世时,老是搂着他的脖子,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很是惹人怜爱,但芍妘;不曾这么对他,梁玄毅不信她坚强到足以独自熬过那些梦到她哥哥落水的夜晚,可她从不曾来敲过他的房门,要求他的慰藉。
当然,他不是非要在芍妘;的身上寻找心如的影子,她们是独立的个体,两个人他都当成是自己的宝贝妹妹在疼,可令人沮丧的是,这是他单方面的想法,芍妘;似乎是以主人与客人之间的关系在区分彼此。
看样子,要成为一个称职的大哥,他还有待努力。
“你回来啦。”梁玄毅站在客厅里,对着刚进门的萧芍妘;咧开一朵自认为童叟无欺的亲切笑容。
萧芍妘;倒抽口气,秀丽白晰的脸上明显有着被吓到的表情。
“大……大哥,我不知道你在家。”
她惊愕的表情让梁玄毅略感挫败,但他依旧堆高了笑脸。
“今天爸妈不在家,我在等你一起吃晚餐。”
“等我一下,我先把书包拿到房间放,马上就下来煮饭。”她总是自愿下厨煮饭分担家务,就怕被视为是吃闲饭的闲人。
“不用忙了。”
梁玄毅拉住她的手,制止她急忙上楼的举动。
“只有我们两人在家就别那么麻烦了,我买了寿司,一起吃吧。”
梁玄毅献宝似的指着餐桌上的袋子,他知道萧芍妘;喜欢吃寿司,有一回全家人去吃回转寿司,当时她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满足,但她却从不曾说。
她总是知足的谨守着生疏的距离。
“谢谢大哥。”
“做什么谢我?我是你的大哥啊,本就该照顾你。”
梁玄毅漾出在学校里迷倒校花的惑人微笑看着萧芍妘;,希望在情场上有效的,在亲情上也能同样奏效。
感觉到梁玄毅努力想与她打成一片的用心,萧芍妘;本想再道谢的,但思及他的话,到了唇边的话忽地咽下,仅以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由于身体微恙的关系,萧芍妘;晚餐吃得极少,为了不辜负梁玄毅的好意,勉强吞了几个寿司下肚后,她便觉反胃作呕,下腹的疼痛比起白天时加剧了不少。
“妘;妘;,怎么了?你不舒服?”梁玄毅注意到她的脸色泛白、胃口不佳。
“没有,只是有点累而已。”萧芍妘;连忙摇摇头,就怕说出实情会给梁玄毅添麻烦。
“真的?”他不确定的问着,精锐的双目在她脸上搜寻着。
“嗯。”露出虚应的笑容,她直点头。
“会不会是学校的课业太繁重了?晚上读书别读得太晚,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通常不会太早入睡。”
“嗯。”
萧芍妘;回避他过分热情的眼神,仅是低声细语的响应着。她岂会不想有一个能依靠、能陪她读书、为她解惑的大哥,只是……
他是梁心如的哥哥啊!
当年若不是大哥为了救心如姊姊而双双溺毙,她也不会来到这个家里,叫着梁玄毅为大哥,她心知肚明梁家的人待她极好,可是她总觉得那是他们为了要弥补,说她固执也好、死心眼也罢,她宁愿将他们对她的好解释为“责任”问题,否则,她怕自己会因为空虚寂寞而贪婪的把梁爸爸、梁妈妈当成是自己的父母亲,把梁大哥当成是自己的亲哥哥。
人的贪念是很可怕的,她怕一旦当真了,便会付出禁锢许久的亲情,而失去亲情时那种扯心撕肺的痛,她不敢再尝一遍。
“妘;妘;?”梁玄毅伸手在萧芍妘;的面前晃了好几回,好不容易才让她将涣散的瞳孔对焦到他脸上。
唉!他这个情场高手怎么会连个妹妹都搞不定。
“你在发呆了。”
“我想先回房看书,明天还有考试。”
“呃,好啊。”有点失望,他本来想再跟她多聊聊的。
“大哥。”萧芍妘;上楼前忽地回头唤着梁玄毅。
“有事?”
她的语气略带愧疚,“对不起,辜负了你为我准备的晚餐。”
梁玄毅的唇边勾起体贴的笑,“没关系,别放在心上,快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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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多。
萧芍妘;躺在床上辗转许久依然无法安然入睡,下腹的闷痛似乎有加剧的迹象,疼得她紧咬着下唇,细致的黛眉因身体的疼痛紧拧着,脸色也跟着苍白。
她仔细回忆着昨天所吃的食物,心想八成是吃了不新鲜的东西才会引起腹痛。
“呜……好痛……”
她双手捂着腹部,身体蜷曲成虾子状,禁不住疼痛呻吟出声。
勉强撑起身子,萧芍妘;摇摇晃晃的走进浴室里,不一会儿──
“不会吧!怎么会在这时候?”她错愕的看着沾染在睡衣上的鲜红色血迹。
虽然是第一次遇到,但由于读的是女校,同学间常会毫无顾忌的谈论身体上的私密,因此萧芍妘;清楚地知道是她的初经来访。
她既不害怕也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种事,只是──
她的房间里没有准备卫生棉。
偏不巧,梁妈妈和梁爸爸南下不在家,她连一个求助的对象都没有。
“真糟糕,这个时间要上哪儿买?”她看了看手表,有些丧气的看着时针快指到三的位置。
内心里挣扎了许久后,熬不过初经来访的疼痛,以及没有卫生棉可用的窘境,她决定去找梁玄毅帮忙。
她在心里思忖着:如果他房里的灯已经熄了,那就算了吧。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更加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尴尬处境。
蹑着脚走过长廊来到梁玄毅的房门口,看见门缝漆黑得透不出一丝光,萧芍妘;正想放弃求援转身离去时──
“妘;妘;?是你吗?”
不确定的疑问句在房内响起,下一瞬间,门板倏地被打开来,梁玄毅光着脚、裸着上半身站在门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梁玄毅心里一直挂念着晚餐时萧芍妘;泛白的脸色,担心她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却闷在心里不肯说,因此睡得不是很熟。
由于浅眠,所以外头有丝毫的动静他都听得清楚,包括那如猫咪般轻巧的脚步声。
萧芍妘;也同样愕然的回视着他,粉嫩的唇瓣因吃惊而微启。
她之所以会惊愕,一方面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敲门,甚至连脚步都刻意放轻缓,想不到他居然知道是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梁玄毅赤裸的上身,她知道他的身材挺拔,标准的衣架子身材有着当模特儿的本钱,她只是不知道原来没穿衣服的他有着如此炽人的阳刚味。
察觉到萧芍妘;尴尬飘忽、不知该停放在哪儿的眼神后,梁玄毅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内裤。
“等等!别走开。”
他朝她露出一抹无妨的眼神,交代她等他,然后转身回到房内。
须臾,门板再次打开,梁玄毅已套上格子衬衫及牛仔裤,他的薄唇漾着一抹慵懒好看的笑,好奇的看着萧芍妘;。
五年来,萧芍妘;始终把自己定位为“客人”的角色,她从来不曾主动找过他,今天居然会难能可贵的来找他,这可真是让他跌破眼镜。
虽然,她来找他的时机有些不对,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他一点也不介意她坏了他的睡眠。
“有事吗?”他问得小心翼翼且亲切,深怕她会退却。
“我……”不好意思迎视他的眼神,萧芍妘;垂首看着自己光洁的脚丫子,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启口。
梁玄毅偏着头、弯下腰,由下而上挡住萧芍妘;低垂的视线。
“你有什么事大可以放心告诉我,我会替你解决,但是地板不会。”
两人的距离因为梁玄毅的举动而拉近,萧芍妘;微楞,防备性的往后退了一小步,神情愧疚。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唉,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还是没有把他当成一家人看待,莫非他想要取代萧芍明来照顾她真的有这么难吗?
“我很高兴你愿意来吵我,真的!”他说得斩钉截铁,深怕她会不相信。
“大哥,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如果很勉强的话就算了。”她低声的说,一副深怕打扰了他的表情。
“一点都不、麻、烦!”他每说一个字便肯定的点一次头。“说吧,什么事?”
他的态度让萧芍妘;有股莫名的心安,她深吸了口气,声如蚊蚋的开口。
“可不可以麻烦大哥载我去药局?”她需要止痛药来解生理痛。
“药局?!”梁玄毅吓了一跳,神情慌张担忧地钳握住她的双肩,迭声的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马上载你去医院挂急诊。真是的,难怪晚餐吃那么少,忍了多久了?怎么不早点让我知道?”
一连串的担心话语连珠炮般的从梁玄毅的嘴里说出,他懊恼自己没早点发现她的异常。
“不需要去医院,我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你载我去药局买个药来吃便成。”
她相信没有人会因为初经来潮就去医院挂急诊的,而她也不想成为第一个,那会很丢脸的。
“不行!”梁玄毅首次在她面前厉声说话。“一定要去医院。”
他坚决的态度让她怔忡,但同时也觉得窝心,一阵暖流窜过冰冷的心房,她感觉得出他对她的关心是如此真诚且直接。
然而,感动归感动,她还是不想因为初经而去挂急诊。
“那……”她眉心微蹙,困扰地轻咬着下唇,“不用了,谢谢大哥,我回房里去了。”
她才刚转过身,顿觉手腕被拉住。
“OK!”认输的表情出现在梁玄毅的脸上。“就依你,我们去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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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玄毅迅速的来到车库,俐落的跨上野狼一二五,并且贴心的将安全帽戴在萧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