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
“你终于回来了呀,我告诉你,妈病倒了。”
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丁香一听就听出了钟大河的声音。不过,一听说“妈病倒了”,丁香心里有些震动,有些难受。
“妈到底得的什么病啊?这么严重的吗?这段时间我去市里学习,对家里的事情知道得很少的,何况是曾经跟自己吵吵闹闹的妈呀。”丁香想着许多的往事——妈病了,我作为儿媳妇该做什么呢?其实,大江在世的时候很少跟家里的人来往的,只是久不久回去一趟,私下跟妈说几句话,问问还有什么困难。说真的,丁香虽然嫁到钟家一年多了,但是她知道关于家里的事情是有限的。钟大河在电话里说着“妈病倒了”,吓了丁香一跳。她心里也感到意外,老人家嘛,什么病都会生的。
“是吗?”丁香再问一句,“什么病啊?”
“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懂啊?”
“那去医院看医生了吗?”
“我没钱!”
丁香没话说,大河的口气特别强硬,又是提着“钱”的事,她觉得不舒服。
“那我下午回去看看吧。”
“等她死了你再回来也行,我可管不着的,哼——”
哦?这说的什么话啊?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的,真的扫兴。
不过,丁香还是打算回去一趟,毕竟那是大江的亲妈妈嘛,大江虽然走了,可是,他妈妈还在世呀。
刚收拾了东西正想出门,电话又响了,真的烦人,响得丁香心都快碎了,又是谁打来的?没完没了的。
“喂——”
“嫂子,我是小光。”
“哦——小光啊,有什么事吗?”
“嫂子,今天钟大河找过你吗?”
“嗯,刚才来了电话,说妈病倒了。”
“哦——是吗?不会的吧,我刚才还在跟钟大妈照面呢,怎么会突然病倒了呢?”
“啊?是吗?没病大河怎么这么说的?小光啊,她真的没病吗?”丁香很好奇地问着。
“她根本没什么病的呀,今天她来团里闹着要补助呢。”
“哦?”丁香惊奇起来,到底谁说的话是真的呢?不过,即使她相信县文工团的小光老师也不能怀疑小叔子钟大河的话呀,万一妈真的病了,那岂不是——
小光告诉丁香关于钟老师的安家费和保险办理的情况,丁香感谢了小光的关心和支持,可心里老是想着大河的话——妈要是没病,那他怎么能说有病呢?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吧。
于是,丁香将信将疑。
——算了,先回去看看再说吧。
从学校赶到县城,丁香买了一箱苹果,赶去探望病了的妈。
刚进家门,钟大河叉着腰大咧咧地站在门口,眼睛露出怒色。
“你还知道回来吗?大江刚一去世,你就到市里会会你的旧情人了吧,哼,我呸——”只见钟大妈还好好地坐在屋里朝着进门的丁香破口大骂,“想躲啊?没门,嘿嘿——”
丁香真的想争辩,可是看见妈这么大的火气,所以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咽下肚子去,忍点吧,别跟老人家一般见识。不过,要提起什么“旧情人”来确实让丁香感到委屈、难受、气愤——这是什么话嘛。
全家的人都集中在大堂,隔壁的亲戚也凑在一起看着钟家的热闹,丁香意识到自己分明是被当作全家的攻击对象,心中憋了一股怨气,脸沉沉的。
整个下午,钟大妈数落着丁香十几条所谓的“罪状”,闹着安家费和抚养费,直到最后她说着丁香肚子里怀的孩子恐怕也是个野种,丁香不得不说上了一句——
“既然话都这么说了,那我继续呆在钟家还有什么意思啊?”
“谁稀罕你在钟家了?哼哼——赶紧走吧你!”钟大河马上下了逐客令,好象事先已经策划好了一样,“不过,大哥的财产你绝对不能带走的,那是我妈应该得到的。”
“行,行——”丁香气坏了,连连摇头,嘴里说,“大江所有的财产我一分也不占,行吧?啊——这个家我呆不下去了。”
“好啊,那你签字吧。”钟大河从腰包里掏出一叠纸,很快就铺展在大堂的桌子上,“这是协议书,你给我签吧。”
丁香没想到钟大河来这么一手,早就把协议书准备好了,看来今天自己不签字是绝对没好脸色看的了。一气之下,丁香操起笔杆,手禁不住发抖,她瞄了协议书的内容,无非是把大江的财产继承权放弃了吧——唉,大江能有什么财产啊?我才不在乎这些呢。于是,丁香在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从钟家的门槛跨了出来,连头都不回一下,她的心象被刀割了无数次一般,痛苦不堪。
钟家上下传出一片热闹而狰狞的笑浪,他们在庆祝着家庭中所谓的得意之作,经过周旋,策划,甚至玩阴谋,终于拿到了丁香的签字,哈哈,哈哈——
丁香负气出了钟家的大门,搭上公共汽车,返回了歪村小学。
她暗暗地发誓,今生绝不再踏进钟家半步。
第四十九章 承受压力
下午5点钟左右,歪村小学已经放学了,丁香负气从县城赶回了学校,放学回家的学生很有礼貌地跟她打招呼,丁香按奈着沉重的心情连连应了几声“好,好,好”。
丁香刚走进学校大门,正好与沈阿姨照了个面,两个人寒暄了一阵。
“丁副校长,刚回来啊?”沈阿姨眼睛眯成一条线,她已看见丁香的影子就赶紧招呼了一声,说话间她紧紧地盯着丁香微微显露的肚子,好像想从那里看出点什么名堂来。不错,她好久没有看见丁香了。
“哎,是啊。”丁香应了一声,“阿姨,你要出去吗?”
“是的,我要赶去邮政分局给儿子汇去生活费呢,他这个月要出去搞什么社会调查,得花点钱的。”
“哦,他也快放假了,是吧——”
“对呀,7月初可能就放假了,不过,我儿子说他这个假期不回来的,”沈阿姨得意地说,“他要去一趟海南,呵呵——说是参加什么社会调查,没办法,我说什么也得支持他的。”
“是啊,大学生嘛,参加这样的活动对他们有好处的。”
“嘻嘻——我想也是,所以要寄些钱给他吧,呵呵——”
“那你去吧。”
沈阿姨没再说什么,她看出丁香脸色不大好,好象哭过鼻子一样。于是,她的眼睛里露出对丁香的疑惑和不解,难道她真的哭过吗?有什么伤心的事吧?也许这段时间她到市里参加学习培训碰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吧。沈阿姨不好再问什么,她看得出丁香似乎有难言之隐。
微风吹着丁香的心,吹着所有的故事在心灵深处铺设着离开钟家的理由,没有光泽的眼睛透露出失落和悲愤的眼神。
进了房间,丁香把门紧紧闭上,把小包摔在办公桌上,让自己死死地靠在那椅子上,眼睛紧紧闭上——脑际萦绕着一丝丝的苦楚。唉,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丁香暗暗地扪心自问。
呵呵——想起钟家的人种种嘴脸,太可恶了,丁香气得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也许钟家的人早就想把自己给赶出来的,所以才这么对待我的,这么算计我?哦——我该怎么办呢?字也签完了,话也说绝了,钟家是呆不下去了。难道我就这么离开钟家?老公刚去世,我能马上离开钟家,甚至改嫁,这合适吗?别人怎么议论,怎么非议我呢?
可恨的是他们居然怀疑到我肚子里的孩子,公然说是一个野种——唉,真是天意呀!
丁香觉得心头悬挂着巨大的石头,她分明是感到内疚——是的,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大江的,可这事应该没人知道的呀。
也许——妈一定是瞎猜的吧!但愿如此。
丁香的脑子似乎进水了,一片白茫茫的。
今天,她从钟家的大门跑出来,早已下了狠心,她发誓不再进钟家的门了。可是到了学校,进了房间,静静地闭上眼睛一想——离开钟家的理由是什么呢?这个问题确实必须理顺——按照蒋团长说的必须要改嫁吗?是吧,蒋团长说的也有道理,只有改嫁才能转换了自己的身份,让自己真正地脱离钟家。
改嫁?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难啊!
谁愿意娶一个已经怀孕的女人?丁香只是摇头。
丁香的眼泪噙在眼眶里,只要微微一眨眼就会溢出来,流淌在她的脸夹。
丁香用右手擦着眼泪,用左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要不先做掉了再改嫁?一个可怕的念头闪出丁香的脑际——啊?这样妥吗?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呀,也算是一个生命啊!而且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那么,先生下来再改嫁?不行的。这样的话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一个孤零零的女人怎么自己生、自己养着孩子呢?可怕——丁香的心被紧紧地罩住,几乎无法喘息,她无疑是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无法摆脱着眼前的困境。
于是,丁香拿起电话。她想打电话跟刘凯丹说说,因为她知道刘凯丹心计深,办法多,也许看在老同学德面子上能提出什么好的建议吧。
不,还是不行。我怎么跟她说的呢?难道我要告诉她自己已经跟婆家的人闹翻了,呆不下去了?哦——她会怎么看待我呢?按照凯丹的性格肯定嘲笑我了,唉,算了吧,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吧。
那么——告诉马老师吗?不行,这样不是让他为我担心吗?丁香无奈地陷入了困惑之中不能自拔。
“笃、笃——”
忽然,有人敲门。丁香开了门,原来是阿莲。
“什么事啊,阿莲。”
“开饭了。”
“关老师过来吗?”
“没有,他出差还没回来呢。”
“哦——好吧。”
阿莲刚想离去,电话又响了。
丁香接了电话——原来是凯丹打来的,真巧。
“凯丹啊,你好啊。”丁香喜出望外,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丁香啊,你安全到家了吗?”
“早到了,咯咯,我没事的,谢谢老同学的牵挂啦。”
“咯咯,哎哟——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啊?我们是好姐妹嘛,呵呵。”
“凯丹,我本来也想打电话给你商量个事的。”
“哦?什么事啊?说吧。”
“我今天特别难受,心情好坏的。”
“哦?为什么呀,说吧。”
“嗯——我已经跟婆婆他们吵翻了。”
“哦?是吗,什么程度了?”
“算是决裂了吧。”
“哦?为什么啊?”
“钟家的每个人都是千方百计想占有什么家产,我很无奈,跟他们吵了起来,唉,其实我对什么财产也不稀罕的,随他们拿去吧。”
“哦——嗯,真的难为你了。”
阿莲站在旁边,无意中听到丁香和她的老同学刘凯丹在电话里交谈的内容,她真的吓得连气都不敢出的,没想到丁香姐跟家里的人关系这么僵,好像已经无法挽回了。其实,她知道钟家的人就是图财产,根本不把什么亲情放在眼里的,钟老师去世的那几天,阿莲是最清楚不过了,他们合伙来为难丁香,真的是欺人太盛了——唉,丁香也太冤枉了!
“丁香啊,你想开点,钱财是身外之物,别计较那些东西,要保重身体,好吗?我真的担心你啊——”
“嗯,谢谢了,要不我们晚上再聊吧,好吗,凯丹?”丁香忽然发现阿莲站在身后,所以只好跟刘凯丹打住话题,她不想让阿莲知道太多的事情。
“好吧,丁香啊,那我们晚上再聊,你放心吧,没有过不了的坎,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的嘛。”
“那先这样,拜拜。”
“拜拜。”
丁香放下了电话,回头跟阿莲说,“阿莲,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传出去呵。”
“嗯,丁香姐,你就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阿莲点点头,很同情地说着,“先过去吃饭吧。”
“好吧。”
吃饭的时候,丁香变得沉默寡言,阿莲只是安慰几句,算是给丁香姐鼓气吧,她觉得丁香姐身上的担子重,压力也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丁香的命真苦啊!
第五十章 颤抖的心
时间是唯一让心灵感悟的良药,时间是唯一让思念升华的偏方。丁香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每次跟刘凯丹通话都觉得收获不小,她不知道马老师会怎么想,怎么对待着一个怀孕的女人。刘凯丹说,只要那个男人在乎你,他根本不会挑剔着你的不是。甚至对于你的过错都显得无所谓的,何况他还是我们的老师呢?
经过一个星期的思考,丁香毅然决定改嫁。
这不是因为刘凯丹的好言相劝,而是她本身拿定的主意。刘凯丹告诉丁香,做掉孩子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倒不如及时改嫁,趁着肚子还没那么显露吧。再说,马老师不是那样挑三拣四的男人,他会承受得了丁香肚子里的孩子的吧,丁香一想,也是,马老师真的很惦记着自己,关心着自己,他是值得信赖的一个男人。
不过这个想法除了刘凯丹一个人清楚之外,还有阿莲也略知一二。阿莲最了解丁香的苦衷了,改嫁对于她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那个晚上,丁香和她的同学刘凯丹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阿莲躲在隔壁静静地听着,隐约地听出了丁香的心声——她知道丁香姐已经下了狠心了。
其实,对于别人怎么议论,怎么数落真的无所谓的呀——
两个星期过去,蒋团长终于知道了内情,因为钟老师的母亲已经把全部的安家费和保险费以及那套房的钥匙拿到手。
蒋团长觉得丁香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很大的牺牲,所以心里一直感到愧对丁香。于是,他把事情悄悄地告诉了汪部长,汪部长又悄悄地告诉马小枫,马小枫吃了一惊,一个劲地为丁香鸣不平,哪有这样的道理呀?汪部长说,钟大妈闹得凶,没办法,丁香偏偏在那张所谓的协议书上签了字,还摁手印了,真的没想到啊。马小枫为丁香叹息,替她喊冤。
于是,马小枫打了电话给刘凯丹,想告诉她这些事情。
“马老师啊,丁香的事我早已知道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你罢了,唉——丁香也真够苦的,”刘凯丹嘟哝了起来,“她婆婆也太不近人情了,这么狠心算计她,也许他们早就不把她当作自己的儿媳妇了的,唉——”
“凯丹,你最近很忙吗?”
“马老师,我不忙,什么意思啊?”
“这个假期,你干脆去丁香那里一趟吧,她的情况这么糟糕的,一定需要别人的安慰吧,你说是吗?遇上这样的难事,我怕她会吃不消的,万一这人的精神支柱垮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马小枫担心丁香会干傻事,“你要是不忙放了假就去一趟丰达吧,好好安慰安慰她,她真的够可怜了。”
“好的,马老师,”刘凯丹发现马老师这么关心丁香,所以想套住他的话,“喂,马老师,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啊——”
“说啊,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
“如果,如果丁香改嫁,你愿意娶她吗?”
“哦?你说她真的要改嫁吗?”马小枫有些惊喜,也没想到这个刘凯丹这么突然地问他,“其实,我也是一个过来人,离过婚,年纪又这么大了,我没理由挑剔什么的呀。”
“哦——这么说你不会嫌弃丁香吗?”
“怎么会呢?我不是那种人吧。”
“那就好,那就好。”刘凯丹松了一口气,“马老师,你知道丁香已经怀孕了,她的孩子出世的时候根本没有父亲,那她怎么活下去啊?咯咯,马老师,只要是你不嫌弃,接受丁香,我相信,丁香的日子会好转的吧,呵呵——其实,我知道,她对你也挺惦记的,跟你好,她可能会感到对不住你,毕竟——你是我们的老师啊。”
“哈哈,你又不是丁香,你怎么知道她的心思呢?算了吧。”马小枫不相信刘凯丹的话,“喂,凯丹啊,你的任务是先过去安慰她,别让她太过悲伤,更不能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好吗?”
“遵命,马老师。再过几天我就放假了,呵呵,我一定去她那里一趟吧——”
期末到了,按照苏校长的安排,丁香负责期考的各项事务,莫东主任协助做好相关的工作。
歪村小学因为期末的临近而一下子平静下来,只有丁香的心灵上隐隐地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