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河陪着他们喝酒,直到凌晨1点多钟,那些哥们各自散去了,钟大河开始发起酒风来。
“江哥,我帮你烧香呵——哈哈,哈哈——”
钟大河走到祭台边,醉醺醺地拿着三根香,发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蜡烛,蜡烛落在桌子上,火光逐渐大了起来,阿莲忽然发现幕布差点被烧了,所以急促地叫喊着“救火啊!”,随后用手把祭台上的蜡烛打落在地上,用脚踩灭了蜡烛。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惊动起来。
“烧着了——哈哈”钟大河望着火光得意地哈哈大笑,而且还用脚到处踢,脸上一副狰狞的模样,“开始烧了,全烧掉啊——哈哈,哈哈——”
小光等几个人听到叫喊声,急忙跑过来,几个人把钟大河的膀子架起来,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把他放在灵堂后面的沙发上,钟大河不停的叫喊着“放开我,我要烧——”
丁香急忙站起来,幸好没有烧到幕布,否则,这灵堂就会变成火海了。她被气得肺都快炸开,整个身心悲痛欲绝。
第三十三章 死心塌地
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
死者可以安然地走了,离开尘世,离开痛苦的现实,而且那么干脆,那么匆忙。可是,活着的人却必须留下来,面对着无奈的世态炎凉,面对着悲惨的命运,真的让人觉得十分的不公啊!
丁香拖着虚弱的身体忍耐着巨大的悲伤,终于度过一个漫长的夜晚,没有谁了解她心里到底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和压力,没有谁理解她内心的那份特别难言的苦衷。
她想起钟大河的酒后胡闹就想生气,心里一片茫然。可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制止的。毕竟那是老公钟大江的灵堂,却差点被他的弟弟给毁掉,这怎么不叫人心寒呢?
第二天上午9点多钟,钟大江的灵柩被送到城区外偏僻的天魔岭。
在县文工团许多同事的帮助下,丁香草草地把老公下葬了。
送葬的人群不是很多,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拿着点燃怜悯的香,怀着沉重的心情慢慢地跟在灵柩之后移动着,没有人大声地喧哗,只有爆竹声稀疏地响着,引路的是一个外姓的孩童,只有两个花圈被人抬着跟在灵柩的后面,也没有人大声地哭喊。奇怪的是钟大江的弟弟钟大河没有去送葬,只有亲属的几个小孩夹杂在队伍里。
歪村小学的10多位男女老师倒是站在队伍里,阿莲和沈阿姨跟在丁香的后面,她们第一次发现丁香不停地流了眼泪,但是并没有听到她哭出声音来。
大家默默地跟在灵柩的后面,低着头。
丁香的脸色苍白如土,心情十分的低沉、寂寞,憔悴的心布满了说不出的遗恨,她完全没有平日的快乐,整个人似乎散了架一样让人担心极了。
离开墓地的时候,丁香差点就昏厥过去,她的身体确实显得松散柔弱许多,煎熬的心绪几度挣扎,几度被摧毁,连片刻的安宁都无法寻找到。
阿莲始终跟着丁香寸步不离,她和沈阿姨两个人把丁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丁香被簇拥着走进了县文工团的大院,走进自己的家。
忽然,她们看见钟大江的弟弟钟大河在房间里胡乱地翻着书架和衣柜,连丁香的衣服都被翻了出来,全部丢在床上,屋子里乱得一塌糊涂。
丁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头脑“嗡”地被吓坏了。
这个混蛋!怎么这样胡来啊?
“喂——你,你干什么?你翻那些东西做什么呀?”丁香走上前去,指着钟大河大声地说,但是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我在找大江哥留下的遗物啊。”钟大河大言不惭。
“什么?遗物?他有什么遗物的?”丁香气愤得很,想冲过去扯着自己衣柜里凌乱的衣服,跟这个蛮不讲理的“叔叔”理论理论,“他哪有什么遗物的?”
“妈妈说,那是祖上留下的珍贵东西咧——”钟大河理直气壮地说,然后破口骂起来,嘴巴臭得很,“那是一块玉佩——找不出来的话要赔偿的。”
丁香差点气昏过去,怎么这么蛮不讲理的?
钟大河闹了一阵子,没找到什么珍贵的遗物,所以看着大家怒目的样子便打算溜出房间,不过,嘴里还是扬言,“要是找不到的话,这个事还没算完。”
阿莲望着钟大河那个得意的样子真的很想替丁香骂他几句,沈阿姨更是不服气,这么嚣张的家伙!可是,她们发现这个钟大河野蛮成性,怕激怒他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强忍着没有说话。
钟大河走出房门的时候,跟县文工团的小光老师撞了一个满怀,他连招呼都没招呼就悴悴地跑下了楼。
这时,小光走进来了。
“什么事啊?”小光问起来。
丁香一脸的怒气,没有说话。只有阿莲跟小光老师诉起苦来。
“钟老师的弟弟说这个房间有什么祖传的遗物,刚才翻了所有的东西,真是可恶。”阿莲接着说,“小光老师,你们文工团可要替丁香姐说句公道话呀!”
“哦?竟有这样的事?”小光想了想说,“我会如实反映给领导的,你们就放心吧。”
“谢谢小光老师啦!”阿莲答谢了一句,“丁香姐,我看先休息吧,过一会我们弄点吃的来给你。”
“好吧,阿莲,沈阿姨,你们几个也为我累了不少天,谢谢了!”丁香也想自己清净清净,所以没有挽留她们,“小光,你帮我招呼几个老师先去吃饭吧。”
“没事的,放心吧!”小光望着憔悴的丁香只是轻轻地说,“各位老师,大家跟我走吧。”
其实,中午县文工团已经准备了饭菜招待着送葬的客人和亲属。
中午的时候,丁香勉强吃了一些东西,肚子确实饿得呱呱叫,虽然只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她真的感到累坏了。
谁知道这个钟大河又来了,跟来的还有他的妈妈,看样子来势汹汹的。
阿莲等几个人发觉有点不对劲。于是,她们使眼色让沈阿姨出去搬救兵。
“丁香啊,大江身上的那块玉在哪啊?”钟大河的妈妈直截了当地说,“那是我们祖传的遗物啊,很值钱的——”
没有人答腔,丁香昏沉沉地斜躺在床边,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眼睛微微地闭上,似乎对于老人家的问话无动于衷一样,丝毫没有感觉的迹象。在场的几个老师也没有答话,只是眼睛瞪得比嘴巴还要大。
最后,阿莲气不过,就走上前去说了一句,“大娘,丁香姐最近身体很虚弱的,你们就让她安静一会好吗?”
“耶——安静什么?你这个小丫头到底想说什么话呀?”谁知道老人家却来气了,“大江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所以我给他戴着祖传的玉,没想到现在却找不见了——你们说,我能不着急吗?那玉呀很贵重的咧——”
“对,我看啊,肯定是有人藏起来了,”钟大河也站在一边发牛脾气,那口气似乎在逼迫丁香交出玉来,“今天交不出来那可是要赔的呀!呵呵——”
丁香看见他们娘俩闹得太凶了,所以她坐了起来,尽量耐心地解释道——“妈,您听我说啊,大江——”
“咦——你别假惺惺叫我妈了。”老人家根本不理会的。
丁香被吓得无奈,所以干脆闭上嘴巴,许久没有说话。
“对,大江哥的钱也应该有妈的一份!”钟大河开始放炮,看来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妈和爸养了他那么多年,供他读书,他从来没有孝敬过老人家呀,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阿莲觉得钟大河的话里暗示着另外一种内涵,原来他们的意图是想要钱这个东西,看来是眼红钟老师的财产了。
丁香一听也知道三分了,她觉得悲愤到极点。
“哦,原来是想什么财产了吧?”丁香算是明白了他们的企图,真的是不要脸的,不过,她可不认为大江有什么财产,他的工资不会剩下什么的,稿费都不够他请人喝酒的,她哪有什么财产呢?“想要财产,是吗?告诉你们吧——这个房子是公家的,房子里的东西我只拿走自己的衣服,剩下的全部归你们了——”
丁香说得很干脆,似乎死心塌地了。随后她便走进卧室里,拉着沙哑的嗓门叫着“阿莲,帮我收拾收拾吧。”
阿莲跟着进了卧室,把丁香胡乱拣来的衣服堆在沙发上,然后再逐件地整理,其实,加起来还不到10件衣服呢。
丁香走出卧室的时候,小光跟着沈阿姨的后面进来了。
“什么事啊,钟大娘——”小光急匆匆地说着,喘着急促的气息,看样子肯定跑得太快了,连喘气都觉得上下接不了,“有什么事情等领导来再处理嘛,大家何必这么急呢?”
“不行,今天要讲个清楚来,否则就——”钟大河大声地喊出来。接着,门口出现他的几个流里流气的“哥们”,看样子是早有准备的了,钟大河竖起拇指,洋洋得意地叫道,“妈,您别怕,有我呢!”
“大河,你别冲动啊,有问题慢慢商量嘛——”小光觉得钟大河要用强了,生怕会闹出大事来,所以来软的,也算是缓兵之计吧,所以他把手势摆了摆,示意大河别冲动,“我马上汇报团领导吧。”
“不行!你想搬救兵啊?啊?——”钟大河更加嚣张,一口回绝了小光。
小光无奈只好望着沈阿姨,希望她懂得自己的意图,找个借口出去叫人,沈阿姨也是挺在行的,可是刚走到门口,那几个“哥们”模样的小青年就是站在门口不闪人,无奈她只好回到原来的地方。
“算了,小光老师,我也不想让妈为难,”丁香忽然很镇定地站了起来,手里拿着装好衣服的袋子,坚强地看了钟大江的妈妈一眼,“这个房子里剩下的所有东西都属于他们的了。这是钥匙。阿莲,沈阿姨,我们几个还是回学校吧!”
“这可是你说的话啊,要算数的。”钟大河得意地说,然后回头望着妈妈和几个哥们,那几个哥们自觉地让出了路。
丁香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
小光连口闷气都没来得及咽下去便追出了门口,他望着丁香她们几个老师的身影,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替丁香惋惜,为自己的窝囊叹气。
第三十四章 心情变化
绝望象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丁香的心坎上,她无法淡忘自己对老公的思念。
万般无奈的丁香心里憋了难以名状的苦楚,钟家的一切举动让她感到无比的悲哀,她宁愿回避这样的尴尬局面。
于是,她选择了离去,面对着钟家母子俩的无理取闹,她只是摇头,根本无法应对,所以,她下了狠心,干脆躲开算了,他们真的太不象话了。
丁香和歪村小学的几个女老师急匆匆地走出了县文工团的院子之后,直接坐着公共汽车回到了歪村小学。一路上没有人议论钟家的事,阿莲她们几个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陪伴着“丁副校长”,连句关联的话都没有说,她们担心丁香挺不住这样的打击。
丁香不仅身子累,而且心更加累。她只是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就是想躺下好好地休息。在汽车上,她并没有露出声色,只是很少说话,都是通过点头之类的方法表示着她的意思,直到回到学校之后她才缓缓地说,“你们辛苦了,我得睡上一觉了。”
阿莲她们几个也知道她的难处,所以她们只是劝了丁香几句话之后也各自回去了。
丁香把门关上,很麻木地坐在自己的床边,慢慢地把身上的衣服换掉,穿上一件白色的体恤衫。她根本没有心机象平常一样先去洗澡。说真的,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她觉得身体非常地疲倦,因此,她的唯一愿望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觉。
在这间清凉的瓦房里,丁香象一团棉球倒在床上,那个姿势是接近的“O”型,身子卷成一团,侧向墙壁,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她并没有感觉到闷热,她的身子没有遮盖着什么。
躺在床上一阵子,丁香的脑子里全部是钟大江的影子,老公的目光老是盯着她,似乎在向她诉说着什么,恍惚了一阵子,她感到身体微微颤动,她忽然觉得老公很可怜,她来学校那天,丁香觉得挺对不起他的,好象自己老是欠着老公什么——在丁香那空荡荡的心里就是觉得老公很委屈。冤枉他还跟着父亲姓钟,他的家里人这么鄙视他,似乎对他这个儿子从来就不放在眼里,他们那样对待他就象对待仇人一样,简直是虐待!真的太过分了。
丁香越是为自己的老公喊冤,眼泪越是流个不停,她用自己的小手抓着一张纸巾摁在自己的眼角,擦着自己的泪痕,她不想哭,因为这毕竟是在学校里。最后,她拿着一条湿毛巾把自己的脸擦了一遍,用一张枕头巾把自己的整个头部稀松地蒙了起来,连呼吸也变得轻微。
不久,丁香便朦朦胧胧地昏睡过去了,整个房间也变得安静起来。
“笃、笃、笃——”
丁香的眼睛跟着身子被敲门声惊醒了,她的脑子终于从困倦中苏醒过来。
“谁啊?”
“是我,丁香姐。”是阿莲那焦急的声音。
“哦,是阿莲啊,等一会。”丁香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房间里漆黑一片,她按着床头的开关,灯亮了起来,接着,她拖着疲倦的身子下了床,伸个懒腰,打了一个没精打采的呵欠,“阿莲,什么事啊?”
“你先开门吧。”
“哎——”
丁香开了门,阿莲探出个鬼头,嘴里说,“丁香姐,你可把我吓坏了。”
“什么?”
“你呀足足睡了一天多啦。”
“哦——是吗?”丁香晃晃脑袋,心里醒了过来,也是啊,太累了,一觉就谁了那么长的时间,她的手自然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怪了,很饿的嘛,“好象是呵,怪不得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地叫呢,我真的很想吃东西呀!”
“好啊,”阿莲倒是心细,什么都为着丁副校长着想,“我早准备了的,丁香姐,我先过去,10分钟就可以吃了。”
“谢谢,阿莲真的太可爱呀!呵呵。”丁香夸了阿莲一句,嘴角露出一点笑容,“快点啊,我可饿得昏头了。”
“遵命!”阿莲做个得意的“鬼脸”,轻快地溜进自己的房间。
丁香进了洗手间,蔌口洗脸,感觉真的很饿。正在出门去阿莲那里的时候,苏校长恰好走到她的门口。
“丁香啊,醒过来啦?”
“苏校长好!”丁香甜甜地叫了一声,“谢谢,我还没吃饭呢!”
“哦,那先填肚子吧。”
苏校长说完话正想往回走。丁香看出苏校长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商量,所以问了一句“苏校长有事吗?”
“哦,是有个事,”苏校长很神秘地说,“你先吃饭吧。”
“你就说嘛,还卖关子啊,咯咯,”丁香知道这个老校长的脾性,所以干脆开个玩笑,“你还不相信我吗?”
“不是的,”苏校长笑了笑,“好吧,时间也很紧迫,不早点告诉你也不行的,是这样,教育局通知,6月8日全市举行小学校长培训班,我们乡两个名额,我上次已经去了,这次轮到你了。”
“耶,真的吗?”丁香当然感到惊讶,“有书面通知吗?”
“当然有了。”
“培训多长时间啊?”
“20天。”
“那不到月底了?”
“对。”
“我的课谁代啊?”
“你自己选个老师吧。”
丁香沉默起来。
“丁香姐——吃饭了。”阿莲在自己的房间里喊着。
苏校长招个手势叫丁香进去吃饭,丁香点了头,说着“那先这样,我先吃点东西。”
苏校长走了。阿莲跑出门来,望着苏校长的身影,问着丁香“校长来做什么呀?”,丁香走进阿莲的房间之后,叹息一声“哎,有事吧!”
“什么事?”
丁香没有说话,阿莲追问得紧:“难道是机密?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哪里是什么秘密啊,校长通知我这个月8号去市里参加培训班。”
“什么培训班?”
“问那么多干吗?”丁香开玩笑地说,“你这个鬼精灵,告诉你吧,那是小学校长培训班。”
“哦——好呀!可以玩几天。”阿莲在乐呢。
“玩?有那么轻松吗?”丁香瞥了阿莲一眼,“每天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