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端把焦尾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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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端把焦尾琴-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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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顾不得先站起身,直接一把握住了她的纤腕,用力得让绿芽睁圆了眸子,诧异得说不出话。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他紧紧抓着她那双伤痕累累的手,不让她缩回,不悦地蹙眉问道:“怎么搞成这副德行,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她原本一双雪白无瑕的纤纤小手,如今却满是细长的伤口和红肿,一看就知道是被刀子和热油给弄的,教人好不心疼。
“这都是小伤嘛!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啦!”她笑着打哈哈,又羞又窘地直想把手给藏在身后,却被他牢牢以大掌钳制,怎么抽也抽不出。“真的没事了,刚刚春儿已经帮我上过药,也不会痛了。”
虽然她极力说得云淡风轻,男人紧蹙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你不准再上灶做饭了!”他难得展现霸道专制的一面,斩钉截铁地道:“以后会有专人伺候你,你不学这些也没啥关系。最主要的是,要是弄伤了你重要的手,以后怎么继续弹琴?”
她下厨顶多是烫伤、给自己的手上多几个坑洞,又不会把整只手都给剁下来,怎会不能弹琴?
绿芽很想这么调侃结拜的大哥,但她听出了傅霁东的弦外之音,一颗兴奋喜悦的心就这么跌落谷底。
“你的意思是说……你只在乎我能不能弹琴?”她咬着下唇,脸色刷白。“如果我真伤了手,再也不能弹奏任何乐器,你就不要我这个妹子了吗?”
“不是这样的!”傅霁东也察觉自己的失言,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将来任何事都有专人服侍,就算你不会做菜也无妨……”
“可是,我很想看到大哥你吃了我做的饭菜,然后露出好好吃、好幸福的表情啊!”她委屈地瞅着他,眼眶里盈着楚楚可怜的泪光。“是大哥自己说,要我每天都开开心心,做自己爱做想做的事儿……难道煮饭不能算在里头吗?还是,大哥那时只是同我开玩笑?”
她越说越伤心,最后更是难以承受得低下头,哽咽地喃喃自语。
见主子被欺负,丫鬟春儿立刻射来两道带有杀气的凶狠眼神。傅霁东不仅被那道视线刺到额际隐隐作痛,一颗心更像是被人硬生生揪扯住般难受。
是,自己是说过这些话,但那并不代表她可以这样便宜行事、拿鸡毛当令牌,把自己一双漂漂亮亮的手搞成这样啊!
“绿芽儿,大哥并不是不让你做喜欢的事儿……只是,那儿动刀动火的,实在太危险。要是你不小心砍伤了手、还是不小心烧掉了整间屋子怎么办?呃,当然大哥不是怀疑你的厨艺,不过凡事都有个意外──”
“噗──哈哈哈……”应该低头啜泣的小可怜骤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哥,你不必再解释了,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啦!”
她抬起脸来,双颊依旧红润、杏眸依旧有神,哪里有泪水的踪影!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她耍得团团转,傅霁东只有满心的无奈,却完全没有发火的意欲。
“你啊……”他佯怒地捏了捏她可爱的俏鼻,故意比平常加重了一些力道,好笑地看着她龇牙咧嘴地抗议。“哪有姑娘家像你这般乱来的?一双好好的手被你弄成这副惨不忍睹的德行,任谁看了都会从此不放你进灶下厨!”
“要我不上灶做饭那也行啊!”她突然贼贼地笑了起来,让男人忍不住张起了全身的警戒。“你送我一样东西,我从此以后就乖乖听你的,勉为其难当个远庖厨的君子吧!”
当个君子居然还说是“勉为其难”?傅霁东简直拿她没辙,宠溺地点点头应允道:“你说吧,只要是大哥还担负得起的,我都买给你。”
“唉唷,做啥一副壮烈成仁的表情啊?我又不会狮子大开口。”瞅着他认命的神情,她不满地噘嘴插腰,以表抗议。“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啦!我只不过是想跟你讨那个随身携带的玉佩。怎么样,很简单吧?”
她指指向来系在他腰带上,从不见他解不过的一枚玉佩。虽然只是随口说说,没有当真要跟他抢的意思──看来是不挺起眼,但说不准对大哥而言有极为特殊的意义呢──但她确实注意那枚雕着瑶草奇花、模样雅致的玉佩很久了。
“不过,这个玉佩其实还挺阳刚的,你若不介意,那就给你吧!”岂料傅霁东非但不介意,还立即动手解开系住玉佩的丝线。
“咦?”
绿芽被他的爽快吓着了,呆呆地看着他解下玉佩后,拉着她的手摊平,将之放在她掌心。
“哪,约好了,以后不准再跑进灶厨玩了!”他严肃地耳提面命,像在谆谆告诫一个三岁娃儿。
“不会啦,不然我们来打勾勾!”她天真地提议,好感动好感动地紧握着那枚土佩,雀跃得像是有几万只蝴蝶在心里飞啊飞。
尽管只是一枚小小的玉佩,但她就是觉得这个小东西弥足珍贵、意义非凡……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她歪着脑袋,困惑地思考着。
“怎么,在想什么这么专心?”瞧见她那股认真的劲儿,傅霁东不禁忍俊不住地摸摸她的头。
“嗯……没什么。”绿芽朝他甜甜一笑,又将玉佩拿至眼前反覆把玩。
忽地,一道灵光闪过脑中,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她也没多想,就笑着对傅霁东分旱自己的发现。
“大哥,你觉不觉得,这好像是定情之物般,咱们私定了终身啊?”她笑得一派无邪,觉得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的话像是把锐利的剑,狠狠刺入傅霁东心中紧紧缚锁住的一角,他突然有种被看穿的难堪,霎时变了脸色。
“不要乱说话!”他冷着俊颜,义正辞严地斥责道:“姑娘家怎么可以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乱说?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误会咱们?尽管咱们确实是清清白白的,不容置疑,但是众口铄金,姑娘家的名誉一旦遭到质疑,那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
绿芽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才那股得到玉佩的喜悦,这会儿全被他一脚踩到地上去了。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大哥却像是她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疾言厉色地训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听见他说不希望别人误会他们之后,胸口会痛得像是让人捅了一刀……
“跟大哥回去以后,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了,要更加谨言慎行,听见了吗?”没有察觉她的委屈,傅霁东握住她的双肩逼问道。
“听见了。”尽管心里十分难受,但善解人意的她选择吞下委屈,俏皮地笑着跟他陪不是。“对不起啊大哥,我这玩笑开得太大了,以后我会更小心注意,绝对不会害你丢脸的。”
见她道歉,傅霁东这才猛然发现刚刚他的口气也着实太冲了些,不由得惭愧地向她赔罪。“对不起,绿芽儿,大哥不是有意要凶你的。”
太好了,又是平常那个温柔儒雅的大哥了!闻言,绿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立刻就将先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
“不会啦,我知道大哥是为了我好嘛!”她甜甜一笑,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啊,糟糕,咱们顾着说话没吃饭,菜都凉了!快吃快吃──”
她挟了一筷子自认很成功的菜色,不由分说地便塞进他的碗里。傅霁东只是淡淡笑着,心里却沉甸甸地压着什么。
他刚刚指责的,究竟是她,还是他自己?
“大哥,你发什么呆啊?”见他拿着碗筷直发愣,绿芽忍不住调侃他。“苍蝇都要飞进你嘴里啦!”
闻言,他还真的忙不迭地抿紧双唇,下意识地用眼睛搜寻苍蝇的踪迹,看得绿芽差点没笑岔了气。
“哈哈哈……大哥、对不起,我是说笑的……”
她笑得前仰后合,小手握拳不住地槌打着无辜的桌子,仿佛不这么做,无法表现出她的欢乐似的。
“我并不觉得有这样好笑。”发现自己被耍弄了,傅霁东难得红了脸,逞强地反驳道。
“可是,大哥你刚才急忙闭上嘴的样子……哈哈哈,真的好可爱嘛!”一想起他当时那憨厚的表情,一波波笑意便又麻痒痒地搔着她的肚皮。“唉唷,不行了,我的肚子好疼啊……”
“我可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就算被说可爱也不会觉得高兴。”被笑得尊严扫地,他不禁恼羞成怒了起来。“更何况,我可是你的大哥,你这样嘲笑兄长,实在太不应该了!”
“啊、等等,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啦……”绿芽赶紧收起嘻嘻哈哈的不正经,诚心诚意地跟他赔罪。
尽管她已经软声道了歉,傅霁东依旧臭着一张脸要离开。而她也不敢再造次,随即跟着站了起来,打算拉住他的手腕缠着他留下──
惨剧就发生在下一个瞬间。
她起身时不慎踩着了长长的桌布,桌布遭到这么一个猛力拉扯,上头的菜肴便跟着往下滑,他又这么刚好被她拉住手腕,以维持平衡,就这么不凑巧地首当其冲,被泼了个一身油腻湿黏……
厢房内顿时静得连掉了一根针都能听见,好半天没有人开口说话。
罪魁祸首的绿芽抬起小鹿般无辜的双眸,战战兢兢地瞥了被自己害惨的苦主一眼,但一对上他盈满怒气的视线,便又很没用地耳观鼻、鼻观心,很认真很诚挚地摆出反省认错的姿态。
“那、那个,大哥,我知道我错了,我太莽撞冒失,请你不要生气……”
瞪着她这副小媳妇的模样好一会儿,傅霁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生气……”他只是非常无奈。
看她这样小心翼翼、满脸愧疚,他就算再生气、被油水弄得再不舒服,这会儿也什么都骂不出口了。
他怎么也想不透,为何只是瞅着她,就算前一刻心情有多烦乱躁虑,听见她温和轻柔的嗓音,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神情,就有种被救赎的轻松释然。
“春儿,快去帮大哥找套男人的衣衫来。还有,吩咐佣人赶紧备好热水让大哥净身。”感觉他似乎没那么生气了,绿芽急忙补救自己的过失。
见男人还面无表情地呆站在那儿,她怯怯地上前,拉拉他的衣袖。
“大哥,你先把外头这件衫子脱下来吧?我让人洗干净──不对,我来、我来帮你洗干净!”她说到一半,忽地改口,充满了干劲地道:“这衫子是被我给弄脏的,我绝对会负起责任来,帮大哥把它洗干净的!”
“呃?这只是……”傅霁东满脸错愕,跟不上她过于跳跃的思考模式。“这只是一件旧衣,就算洗不干净也不要紧──”
“不,大哥,你不要跟我客气!这原本就是我应该要做的,我一定要负起这个责任,不会让你失望的!”她满腔热血地承诺道,一心只想重新挽回自己近来做任何事情都失败的糟糕形象。
想想,她一开始就用卑鄙的手段欺骗大哥跟她结拜,又企图隐瞒自己的身份,后来常常惹大哥不高兴不说,现在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做出一桌子菜要让他开心,居然还笨手笨脚地把菜全打翻在他身上……
绿芽简直越想越沮丧,但哭哭啼啼、懦弱无助实在不是她的个性。她下定了决心,便咬着下唇,主动伸手去帮还杵在原地不动的男人褪下衣衫──
“慢、慢慢慢──”
这下子傅霁东总算清醒过来,及时攫住她在自己身上摸来抚去的暧昧小手,忍不住失控地大吼。
“你现在又要做什么?”
跟这个行为举止皆出人意表的小妮子在一起,他总有一天会被活活吓出病来!他头痛地瞪着一头雾水,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小姑娘,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把握能活着见到天下海晏河清的一日。
“你身上的脏湿衣服若不赶快脱下来,会染上风寒的!”绿芽心中充满疑惑,不明白大哥为何一脸痛苦,却不愿让她帮忙。
“这个我自然知道!”他闭了闭眼,努力压抑因过于挫败而产生的怒气,竭尽所能地温柔开口。“大哥是在问你,你的手,刚刚,在我身上,做什么?”
他已经尽力了,真的,无奈语气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地……咬牙切齿。
“我?我在帮你把衣服脱下来啊!”她回答的极其顺溜,就好像这么做是非常理所当然似的。
“啪”地一声脆响,傅霁东仿佛听见脑中有某种紧绷的事物,在这一刻,彻底地断裂了……
“你、你你你……”他指着她,但除了“你”字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哥、大哥你还好吧?”绿芽忧心忡忡地上前查看。“要不要我去倒杆水来给你喝?”
“你──”他那锐利的鹰眸立刻射来两道足以剌穿她的严厉视线,终于可以流利地说话了。“给我跪下!”
绿芽顿时吓呆了,竟下意识地乖乖听他的指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力。
“你那颗脑袋究竟在想些什么?姑娘家是可以随随便便帮男人脱衣更衣的吗?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大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啊?你说?!”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也不管那件油腻且黏满菜渣的脏衫子还穿在身上,就这么怒气冲天地臭骂着做事不知分寸的结拜妹子。
可怜的绿芽被教训得狗血淋头,就连春儿也无视她乞求的眼神,很没良心地迳自离开房间,让傅霁东骂她个够。
呜……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只是想要帮大哥早点感觉舒服一些嘛!
才这么想着,在她头顶上激动地发表演说的男人,蓦地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刚刚说了什么?”他眯起眼,眸中的怒火有愈加猛烈的趋势,看得绿芽是心惊胆跳。“你给我再说一次!”
她、她刚刚哪有说什么?她一直很乖很乖地低头听训,一个字也没有反驳啊!
糟糕,该不会是她方才把自已心里所想的事情,通通大嘴巴地说出口了吧?!可是,她又没有说错!
她斗着胆子,不服气地觑了男人一眼,然而一见到傅霁东那宛如魔神般的恐怖表情,她就吓得浑身发抖、很没用地求饶──
“大哥饶命啊……我知道我错了……”
呜呜呜……她到底说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哥越来越生气、越来越可怕?她真的不懂啦!

第五章

这一天是难得的艳阳天,风轻云净,教人不愿闷在屋里,直想外出透透气。
绿芽希奇地起了个大早,端着一个小木盆,哼着小曲儿,踏着轻快愉悦的步伐走出了后门,来到大沟旁。
一大清早的,大沟旁已排满了附近人家的洗衣丫鬟、洗衣大婶,其中当然也有四季楼的。
她们一看到娇滴滴、细嫩嫩的绿芽儿也挤了进来,还热络亲切地同大伙儿问候道早,一副要加入洗衣行列的模样,差点吓得嘴都合不起来。
“绿芽姑娘……”一位大婶大嘴开合好几次,未了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您这是在做啥?”
“张大婶早!”绿芽甜甜一笑。“我来这儿洗衣服啊!”
她一边闲话家常,一边把木盆里的脏衣服倒了出来,用力压进水里,将上头的秽物脏污揉干净。
“啊,这样,好乖。”
被她甜美温暖的笑容迷惑了心灵,张大婶跟着酥茫茫地扬起唇瓣,登时忘了自己是谁、更忘了她的劝阻任务。不只是她,就连附近几位丫鬟婆娘,也都不由自主地呈现恍神状态。
幸亏蹲在绿芽右侧的丫鬟,因为没看见她的迷惑众生的甜笑,还能保持理性地继续坚持阻止她的任务──
“绿芽姑娘,您怎能做这种下人的活儿?”那丫鬟一把将她正用力搓绞蹂躏的衣服抢了过来。“要被主事的大人们瞧见了,可是会责怪奴婢们的啊!”
“是啊是啊,绿芽姑娘,您就行行好,回去休息吧!”听那丫鬟这么一说,其他人霎时清醒过来,连忙点头附和。
“不行!其他衣服我都不会跟你们争,就这件不行!”
岂料,平时温柔随和的绿芽竟然也有顽固难搞的一面,她一把将衣服又抢了回来,说什么都不肯走。
“这件跟其他件还不都是衣服?姑娘不要再闹了,快交给咱们!”那丫鬟手脚也不差,赶忙紧紧地揪住了衣角,千惊万险地拦截下来。
“不要,我坚持要自己洗!”绿芽火大了,忍不住扬高音调,几个字便说得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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