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去注意到他也难。
无庸置疑地,他是个好看的家伙,而且他的长相是属于同性羡妒,女人爱慕的那一款。
澧央心目中,一直希望自己能长得像他那样。这点无关他对自己长相的自信心,而是每个人总有他喜欢的“理想长相”。不然,全世界怎会刮起整容歪风?
他虽然没有疯狂到跑去整容,可是青春期时他也尝试过留点胡渣,想让自己看起来更man一点。但是当他照着镜子发现他是在自欺欺人,那几根参差不齐的毛点缀在下颚上,不但一点都不man,反而使人看来很邋遢之后,就再也没干过这种蠢事了。
“哟!”男人扬起一手。
澧央没回应他的友善,给他一记冷眼。“不要浪费时间,你直接说你要怎么样,才要把影带给我就行了。”
“什么影带?”
“你不会是想跟我装蒜吧?就是厨房里的监视器!”
“那个啊……坏了很久喽!”弹开烟蒂,咧嘴一笑道。
“哈啊?”澧央瞪着他那双贼眼,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之后,立即气呼呼地转身。以后要是再上他一次当,他程澧央就是猪头央!
在他背后,硕言圈起手,嚷道:“不是我在说,那家店的螃蟹真是好吃!现在又是秋天,秋天的螃蟹最肥美了,那蟹黄简直浓得化不开,滋味会一直停留在你的嘴里头。如果再来上一杯陈绍,就更完美了!”
澧央停下脚。
“回台北后,就吃不到这么便宜又大碗的了。”
美食是澧央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字,虽然肚皮非常现实地唱起了空城计。
“我强力推荐的,是这辈子你不去吃一次看看,便枉费你人生走一遭,绝对会后悔今天没去的店家喔!我已经请老板帮我们预留上好的螃蟹十斤了,你可以吃到撑死没问题!”
澧央忍不住回头。“告诉我店名,我自己去。”
硕言笑弯了一双眼,缓慢地摇摇头。“不行、不行,那间店很隐密,没有熟人介绍,你不知道怎么去,也进不去的。你要嘛,就今天跟我去大啖秋蟹,不然就继续等看看美食之神要不要给你下次机会了!”
唔……是吃螃蟹重要,还是躲林硕言重要?澧央内心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
“这次我还有个秘方,能让你安心地吃,不必担心你家的‘小老弟’会在大庭广众前,跑出来凑热闹了。”
“要你多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澧央耳根发烫地踹了他一脚,可惜他瞄准林硕言的脚踝,踹中的却是机车排气管。
“要去,就坐上来吧。渡轮要出发了。”他一边发动机车,一边等着他作最后决定。
啥,两个大男人要同骑一台50CC?这,不压垮才有鬼!
他们骑着车到了早已结束批货的渔港码头附近时,周遭只剩零星的一些观光客,还有几间营业较晚的批发鱼货商,根本看不到什么“名店”的踪迹,这时硕言却将车子停了下来。
“接下来得靠万能双腿了。”
澧央抱着坐上贼船的觉悟,跟在他屁股后头,钻入黑漆漆、满是鱼腥臭味的巷弄内。他们穿越湿答答、阴暗,随时会窜出一只臭老鼠吓人的老旧市场后,逐渐能听到一些嘈杂的人声,昏暗灯光指引着他们的去路。
蓦地,澧央嗅到了一阵阵扑鼻的香气。
“闻到了吧?我可没骗你!”走在前方的硕言,回头冲着他笑说。
澧央暗道:他怎么知道我在偷骂他骗子?
“就是这边。这儿的老板白天在做虾蟹批发,一到晚上就在自家院子里开专卖螃蟹的小店,所以没有招牌,也没有菜单。因为这儿供应的螃蟹只有一种吃法,叫盐焗。你知道什么叫盐焗吧?”
澧央哼地说:“我好歹也是厨师之子,当然知道!就是将蛋白加入盐巴中,再涂抹于螃蟹上,包裹上厚厚一层,送进烤箱。”
“好乖,但没人叫你上烹饪课。”一脸“瞧你得意”的,他奚落道。
眯起眼,澧央没睬他。
硕言敲了敲一栋老旧长屋的红漆木门,未几,一名声如洪钟的中年男于前来应门,看到硕言便扯开嗓门说——
“等你好久了!你们的螃蟹已经熟透了,快点进来吃吧!”
走进长屋,从穿堂直接进入后院,那儿已经有七、八桌的客人。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桌上菜色除了螃蟹还是螃蟹。他们被招呼到最安静的角落,老板捧出一大篓的白盐蟹包,当着他们的面,以小铁锤敲破其中一个。热呼呼的、香气逼人的红螃蟹,裹在荷叶中,教人食指蠢蠢欲动。
咚、咚地搁下两瓶绍兴酒,老板海派地说:“剩下的你们自己来吧,我就不招呼了。慢慢坐啊!”
澧央犹豫地看着放在面前的螃蟹。这……他怎么没有给他们螃蟹剪刀和挖杓呢?这要怎么吃?
当他问着林硕言,工具放在哪儿时,他大笑着。
“双手就是万能的工具啦!我示范给你看!”
噼哩啪啦、喀嚓喀嚓地,男人运用双手和坚硬的牙,不一会儿工夫,只见螃蟹被四分五裂地掰解开来。他还当着澧央的面,伸舌舔着蟹壳里黄澄澄的金色蟹膏,吸啃着白嫩蟹肉,津津有味地品尝着。
“太棒了!咦?你怎么不吃啊?”吃到一半,他看着完全没动静的澧央问。
可恶!不要以为这样就能难倒他!澧央不服输地,仿效他的“粗鲁”,艰辛地把红色硬壳掰开。历经一番苦斗,在硕言已解决了一只螃蟹之后,澧央才尝到他的第一口蟹黄。
入口的刹那,一切的辛苦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代价。
一丁点儿蟹膏都不愿放过的,澧央仔细地舔吮着蟹壳中的每个角落。
“瞧你吃得一脸幸福样,会让人觉得这只螃蟹死得好呢!”给彼此都倒了杯酒,硕言取笑他说。
有美食当前,谁还有空和他呕气?澧央仔仔细细地清干净蟹壳,转战蟹脚。
“喂,我可以好奇地问一下吗?”
“喀滋、喀滋”地咬开硬壳,看在这桌子他为自己安排的美味螃蟹大餐的分上,澧央把两人的恩怨抛在脑后。“问什么?”
“你说吃到美食会触发你的性欲,那是每次都会如此吗?这可真不得了,一天三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论你X起的次数,会变成世上性欲最旺盛的男人了。”
看他的笑容里,似乎没有拿他开玩笑的意图。澧央放下空壳,舔着自己的手指,淡淡地说:“别把人当傻瓜。除非是‘真正’的美食,能令人‘食指大动’的那种,否则我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万一不幸吃到恶劣的食物,我还会连续好几周都提不起劲来。”
不只这样,在澧央的“敏感味蕾”上,美食也有分级的。按照普通、不错吃、好吃、棒极了、好吃毙了来列等级,会起的反应当然是轻缓急重不同。不然,真的每餐饭吃一吃就得跑厕所,澧央早晚会从美食饕客变成厌食症患者。
“说穿了,就像有些人会因为麝香而兴奋,有些人会因为看到异性的美腿而激动,在我而言就是入口的瞬间,好吃到会让我身体发热、颤抖、亢奋。像那天那样的状况,我也是头一次碰到。”
硕言瞠了瞠眼,吹声口哨。“真佩服我自己的厨艺,原来我是史上第一人吗?不过,你说这叫性变态,我不同意。我认为,音乐里有‘绝对音阶’,你这应该算是美食界里的‘绝对味蕾’,能这么清楚地判别食物的等级,说不定世界上只有你一个。就可惜了点,没办法像唱歌那样,在大庭广众前表演。”
脸微红了红,澧央冷冷地说:“这算是在夸我吗?很抱歉,我也没好处给你。”
“谁跟你讨礼物来着?”一笑,硕言挑眉问:“那,现在这些美味螃蟹,对你的‘小老弟’起了效果没?等级到哪儿了?”
不像上次被硕言偷袭成功,这次澧央一感觉到他的手伸了过来,马上抬腿踹向他的小腿肚。“踏呼你死!”
发出一声哀嚎。“厚,你也太快、狠、准了吧!”
“你自找的,怪谁!”
硕言嘟囔着。“你别那么敏感行不行?我不是要去‘测试’你‘小老弟’的硬度,我伸手到桌下是想拿这个。”
一个油纸袋放置在澧央面前。“这是什么?”
“我说的,可以管教你‘小老弟’的法宝。你可以打开来看呀,不会咬人的。”
究竟是什么呢?澧央拉开纸袋,还没看,就先闻到淡淡的米麦清香。那是一串串被炸得酥酥脆脆的稻穗,每截细细的稻秆儿长约一指,油炸过后绽开的米粒像朵楚楚可怜的小小花儿。
“这是我自己想的,既然你的味觉与性欲锁在一块儿,那只要有打断炼结的东西就好了。就当作是被我骗一次,这炸小米你吃吃看,再告诉我你的感想。”
澧央想,自己真的要改名了。他默默地将稻穗放入口中咀嚼,说也奇怪,原本螃蟹浓烈的味道残留在舌尖久久不散,可是嚼着这米穗,不知不觉的,朴实的淡淡滋味竟将螃蟹味给盖过去了。
“……很香,但没什么味道。”澧央又拿起一串放进嘴中。
“这就对了。没什么味道,你的身体也该冷静下来了吧?”硕言微笑地说:“我猜喝水也行,不过你喝了一肚子水的话,还能吃下什么美食呢?既不愿牺牲口腹之欲,又不想出糗,这是我替你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原来……如此。澧央有些感动。
自己拘谨的性格,怎么可能和别人商量这种糗事?因此没人能给他什么好提议,他还以为到最后,自己只能去找心理医师治疗了。
“这是目前我能想得到的,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我的歉意、请你原谅的方法。那天,那样子戏弄你,真是抱歉。”硕言朝他低头。
澧央觉得那场噩梦,不再那么教人难堪与羞耻了。“这就是你今天找我出来喝酒的目的?要我原谅你?”
抬起脸,似有难言之隐的,硕言欲言又止。“不是……”
“那,是怕我为了出气,冲动地卖掉‘山林小馆’,所以特地设宴,想说服我别卖它?”
硕言又摇了摇头。
“那还有什么?”
深吸了口气,硕言忽然擒住澧央的后脑勺,夺走他的双唇。在澧央反抗之前,他又迅速地退开,结束这不到两秒的一吻。
这是?
“我要对你告白,程澧央。”他说。
扑通扑通扑通,澧央睁大眼。
“我喜欢你——的父亲。”
……被雷电打到,不知道是否就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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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震惊”筑起了一道墙,将四周喧哗的人们与他们隔离,那厢是好酒下肚乐开怀,这厢却鸦雀无声食无味。
这还是头一次,澧央对着面前所摆的色香诱人“好料A”,胃口尽失。
他愕张的瞳与硕言诉说着炽热情意的双眼,对峙僵持了漫长的数分钟后,澧央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话来。“你所说的喜欢,是一厢情愿的喜欢,不是两情相悦的喜欢吧?”
不要告诉我,你和父亲是一对恋人!我怕我承受不起这么强烈的震撼教育!
“当然,到现在为止,这都是我单方面的爱。老爹他有多迟钝,你不会比我更不清楚,就算我们每天朝夕相处,他也看不出我对他抱着什么情感。”
太、好、了!
澧央的心脏逃过一劫,脉搏也自紧张狂奔的状态,慢慢舒缓下来。冷静点之后,脑袋里第一个浮现的问号就是——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你连我父亲都没有说了,却向我这个做儿子的说,难道你是要我‘促成’你们?”
本来他想讲“成全”,但那是在两情相悦的状况下。像林硕言这样单恋老爸一根草的情况,除了“促成”还有什么?
“怎么可能?我像是个笨得在沙漠里找珍珠,缘木求鱼的人吗?哪个正常的男人,会希望自己的父亲变成同性恋,和男人搞在一块儿?找你帮忙,我不如去姻缘庙里求神仙。”自谵地一笑,硕言将小酒杯中的茶枣色绍兴酒液,一干而尽。
接着他瞟向澧央道:“跟你讲这件事,是因为我要告解。那天,在厨房里……为什么我会出现那种行径?你一直都是对的,我不是毫无目的地那么做。”
这里是教堂吗?澧央蹙起眉,他并不想“讨论”那天的事,只想“抹杀”它。
硕言伸手再添了一杯酒,它以同样快的速度消失在他的喉咙里。澧央不难看出对他来讲,这是件很难以启齿的事。
片刻,在三番两次的深呼吸后,他才说:“我很卑鄙。那天意外地发现了你的‘反应’之后,我动了歪脑筋。你和老爹……不愧是父子,轮廓、长相都很神似。我一直在想,老爹年轻的时候,大概长得就像你这样。那时候我把老爹的影子重迭在你身上,我想在你的反应上头,寻找老爹有所反应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声音,会怎么响应我……”
讲出心底隐藏的最大秘密之后,硕言朝他磕头道:“没胆子去向老爹告白,却拿你代替……戏弄你、借机吃你豆腐、做出性骚扰的举动,这一切的一切,我……对……不起你。”
澧央先是一阵羞恼地脸红,接着是愤怒地刷白了脸,气到浑身发抖。“你、你是说,你把我当成老爸的替身?!”
硕言瞅了他一眼,默默地一点头。
这——亏我……亏我……刚刚还有点心软,想要原谅你,现在听到这种荒唐的理由,要我怎吞得下这口气!
连刚刚的那一吻,你也是把父亲的影子,投射到我身上,才会……
澧央五指掐着酒杯,直到关节骨都白了。各种情绪混杂在一块儿,几乎煮沸他的脑浆,并且让人很想把这杯酒泼过去!
“爱怎么妄想是你家的事!”冷声,靠着岌岌可危的最后一点理性,澧央开炮教训道:“不过这也太离谱了!你不仅不尊重我,也不尊重我老爸,你在想什么啊?要不是看在你是主动亲口认罪,还算个男人的分上,我今天非揍得你满地找牙不可!”
男人连句回嘴的话都没有,似乎有过相当程度的反省,一反常态地连个大屁都不敢放,乖乖地让他骂。
“真是的!”骂过,气消了点,澧央嘟囔道:“我就看不出自己有多像我爸,分明是你这精虫上脑的家伙鬼扯!”
“……笑容。”默默挨骂的男人,慢吞吞地说。
“啊?”
林硕言涩笑着。“你尝着咖哩酱的时候,恍惚间露出的微笑,和老板好象。”
一翻白眼,“又在胡说八道,那时候我才没有笑!”
“你有。而且笑得像天使。”
澧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张俊脸红透透,粗话进出口。“操你个场!什么天使?你要是让我刚刚吃下肚的螃蟹全部都吐出来,看你怎么赔!”
“但是老爹不像你这么容易恼羞成怒,牙尖齿利。”他若有所思地补上画虎成犬的多余说明。
一把捉起桌上的螃蟹残骸,澧央二话不说地就往林硕言的身上扔,赏他个厨余垃圾雨,要他抱头鼠窜。
“好、好,我收回、我收回!你别再扔了,会痛耶!”硕言以双臂搭挡着。
但澧央还不罢休,大力扔完了自己的不够,还拿起他桌前的那堆红壳山补充火药库。
往后节节败退的硕言,看情势不对,只好搬出老板做挡箭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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