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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你弟弟他进警局了……好像出事了————”对方的声音小小的,有些唯唯诺诺。
警局?凡尘进警局?庄凡烈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现在处于完全清醒状态,然后开始质问电话那头的人:“什么叫好像出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不是叫你们盯着吗!?嗯!?该死的快说!别让我问你第二遍!”
“不……不知道怎么了……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那个姓齐的男人进去了,很久都没出来。后来……后来你弟弟突然回来了……过了一会,警察就来了……还有救护车,他们的担架上抬着那个女人,然后你弟弟和那个姓齐的被警察铐着手铐带上了警车…………”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颤抖着,有着明显的后怕。
“那你看那个女人是活着还是死了?”庄凡烈听完叙述,不假思索的问了句。
“白布没蒙脸……应该还活着……只是她的脸色已经和死人一样惨白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快去探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尽快通知我!”吩咐完任务,庄凡烈就挂断了电话。胡乱抓了件睡衣披在身上,他考虑着要不要先去给庄欣启放个口风。心里不断的猜测着,是不是杰烁一时冲动杀了尔沁!?还是说凡尘和杰烁斗殴不小心伤到了尔沁?
他徘徊在窗口,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进一口,感觉烟丝充满了整个肺部,再重重的呼出。心里乱极了,究竟是怎样?他开始后悔当初告诉杰烁那个地址,也开始后悔叫凡尘回来了。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不小心烟雾又熏到了眼睛,他嫌恶的把指间才抽了一口的烟弹出窗外。
黑暗中,庄凡烈拢了拢衣服,借着月光慢慢朝庄欣启的卧室移动,每走一步,都让他有着逐渐靠近地狱的强烈排斥感。“该死的走廊,那么长!”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着。庄家的宅子,每到深夜就安静的可怕。黑漆漆的楼道里,此刻只有凡烈拖沓的声音,再无其他了。
他来到一扇黑色的原木双拉门外,这个地方,他来的不多,他伸手想要转动门上的金色把手,脑海中忽然滑过一丝疑虑,停下动作,他收回了手,慢慢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这扇大门,每次来这里,他都浑身不舒服,诺大的豪宅内,只有他庄欣启的卧室房门是黑色的,别的都是纯白色镶金边门。'这老头到底哪根筋不对?什么审美观念……'庄凡烈心里闷闷的想着。然后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毕竟破门而入不妥当。
他很想告诉庄欣启现在事态的严重性,庄家的小儿子进警局了,如果被某报记者知道了,一定会大肆宣扬,那样的后果是很可怕的。但是现在,事情的真相都不清楚,要怎样和他说呢?或许现在说了只会自乱阵脚,弄巧成拙也不一定呢?庄凡烈烦恼的想要给自己点根烟,摸了摸口袋,居然忘带出来了。算是给自己一个借口,他折回了自己的卧室,心里想着,还是先了解事情的真相再说吧,或许,凡尘会打电话回来求助也不一定。
回到卧室,他倒在自己的床榻上,燃起一支烟,睡意全无,感觉自己的烟瘾似乎越来越大了。抬起拿着烟的那只手,食指和中指间竟已有些微微发黄,被熏的吧。他心里默默想着。那个可怜的女人,不知究竟怎样了,如果不是自己做的牵引,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庄凡烈不断的自责着。他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正午的太阳无孔不入,从凡烈没拉好的窗帘缝隙里照射了进来。阳光热情的亲吻着他微合的双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在阳光的刺激下微微抖动了一下。凡烈伸手挡住了双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烟草味道,是昨晚留下的。他想到昨晚接到的那个电话,内心一阵不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准备起身。
庄凡烈懒散的走下楼梯,瞥见庄欣启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客厅边的落地窗前。他慵懒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里纳闷着,怎么他今天没去公司呢?然后随口喊了声:“爸,早!”
庄欣启依然矗立在落地窗前,对于凡烈的早安,没有一点反应。他仿佛很入迷的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快要到春天了,外面的花园里已铺满了嫩绿色的青草。只是两旁的树枝依然光秃秃的,依稀可以看见一些新生的嫩芽。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还是一身睡衣,睡眼惺忪的庄凡烈。
“烈,来坐下。”庄欣启的声音,淡淡的,有种若有似无的缥缈感。
“嗯?”凡烈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毛,然后端着咖啡杯走到沙发边横了下来。他架起修长的双腿,悠闲的搅动着杯子里黑褐色醇香的液体,小小的啜了一口,然后淡淡的问:“怎么了?”眼神却没有看向坐在一旁的庄欣启。
原来,连说话的语气方式,也能遗传,庄欣启思琢着。而眼神则直勾勾的看着凡烈魅惑的紫色眼珠。他想到了他的母亲,那个同样拥有魅惑的紫色眼珠的漂亮女人。不自觉的把手移到自己胸口。
'你没有勇气爱,你也不许别人爱。凡烈也是这样毁在你的手上!现在你还想来毁了我?'这是凡尘对自己说的话,难道真的是这样子吗?早上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凡尘需要律师,那个女人生命垂危,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大儿子已经为爱所伤一副吊儿郎当的浪子模样了,小儿子现在又要经受这样的挫折和创伤,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呢!?难道真的要毁了自己的儿子吗?最初,最初不是只是想他回到自己身边而已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烈,你整理些东西,去找凡尘,他需要帮助。”庄欣启整理了思绪,神情很凝重。他轻叹了一声,然后起身再走到落地窗前,抬头仰望着广阔无边的蓝天,天上没有云。
凡烈一惊,放下了咖啡杯,『他知道凡尘进警局了?』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庄欣启的脸上居然也会有这种自责悲痛的表情!他起身走到这个年过五十的男人身边,假装什么都还不知道,讪讪的开口问道:“尘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
庄欣启又是一阵叹息,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又是那种自责和悲痛的神情,“你去了就知道了,他现在在警局。尽力帮助他吧。姓庄的男人,不该都被爱折磨的……哎——”
难道,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凡烈心里有些不安,转身想要上楼换衣服,身后传来庄欣启的声音:“孩子,替我告诉尘,如果他还有勇气继续爱下去,我不会再阻止他。那个可怜的女人,虽然我始终无法接受,但是,那是他的选择,我会尊重他的决定。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替我向他道歉。”
凡烈怔在原地,背对着自己的父亲,听他说完这些话,然后头也没回的上了楼,心底一阵酸涩,究竟尘和尔沁发生了什么事……
匆忙的整理了些东西,凡烈订了最早的那班飞机,想要尽快找到尘,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这次过去的心境,已完全不同。短短几天,竟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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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化验报告出来了才能决定你是不是能离开。”胖警官从门外走进来,丢了手上的一打文件到桌子上,然后端坐在凡尘面前。
凡尘现在的情绪很急躁,他想知道尔沁到底怎么样了,但是他又很怕看见尔沁躺在病床上的模样。他双手合起支撑着自己的额头,心里乱成一团。已经过了差不多十八个小时了,他被带去法医鉴定处,做血检、尿检等等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检查。然后被关在漆黑的审讯室,警官们轮流来审问他,不厌其烦的把问题问了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做着笔录。
“长官,能不能告诉我,尔沁现在的情况?”凡尘鼓起勇气,抬头注视着胖警官,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那个女人?”胖警官瞥了眼神色凝重的凡尘,觉得他不像是案犯,决定告诉他实情,毕竟那女人,也真的怪惨的。“伤者身上有多处严重於青,现场也有撕扯痕迹。经法医鉴定,她昏迷前曾被人强暴,肚子里三个月大的胎儿,保不住了。刚才法医给她清理了子宫,只是失血过多,现在处于昏迷状态。小子,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凡尘重新低垂下脑袋,内心非常排斥“强暴”这个字眼。他感觉流到大动脉处的血液一下一下的猛烈撞击着自己那颗不安定的心脏。他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拳头,关节处不停的咯吱作响,他好愤怒。
不一会,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条修长的身影闪了进来。他感觉来人坐在了胖警官刚才坐着的位置,然后胖警官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那么快又要换班了吗?』凡尘心里默默的想着,却始终没有抬头看进来的人。
“为什么你没说她有身孕?”懒洋洋的低沉嗓音陡然响起。
凡尘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眶不禁湿润了,低沉的声音不自觉的从喉头涌出,沉闷的一声:“哥——”
“大男人,哭什么!?臭小子!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怀孕了!?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凡烈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手按在桌子上,微微颤抖着,心情激动的不能自已。刚才从警务处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警察告诉他说现在只等结果,确认强暴尔沁的究竟是杰烁还是凡尘,然后才能决定是否放人。现在,他除了是庄凡尘的哥哥以外,还是他的代理律师。
“我……”凡尘顿了顿,深深的吸了口气,试图缓和自己的情绪。“如果我说了,能改变现状吗?”
凡烈愣了一下,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他紧握着拳头,身体慢慢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摸出了口袋里的烟盒,给自己点了根烟,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尘要不要也来一根。他见凡尘摇了摇头,然后收起烟盒,深深的吸了一口指间的烟卷。
“你的烟瘾,好像越来越大了。虽然和你相处的不久,但是我能看出来。你很烦躁吗?”凡尘摸着桌子的边角,淡淡的问着。他的眼神有些惆怅,这里面究竟隐藏了多少情绪,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
凡烈挑了挑眉毛,摁灭了才吸过一口的烟。心中惊讶的想着,原来烟也可以暴露人的情绪。他拢了拢自己的衣领,正色道:“对于这件事情,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没?你现在对尔沁是什么情绪?”
十八个小时的精神折磨,让凡尘痛苦不堪,脑海中不断回想的就是床榻上不断流血的尔沁。当时,他很害怕她会就这样死掉。可是现在,他却害怕看见她醒来。他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她,也不知道她醒来后想起这件事会有怎样的情绪波动。一切都让他很烦恼很烦恼,所有的情绪都回荡在他脑海里斩不断理还乱。凡尘感觉很头痛,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开口道:“哥,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她……”
“哎……”庄凡烈叹了口气,心情依然凝重,无奈的抓了下头发,继续道:“那么你想怎么处置齐杰烁?”
凡尘的眼中猛地闪现出点点愤怒的火花,“我要他死!”说的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庄凡烈嘴角挂起一抹微笑,“尘,等警方的调查完毕,他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你真的想宰了他?然后赔上自己的性命?”
“我……”凡尘有些迷惑,支吾了好久说不出第二个字。
“我出来前,老头说,如果你还有勇气爱下去,他会支持你……”凡烈看着眼前饱受精神折磨的弟弟,决定给他一线光明。
一时间,审讯室里异常的安静。庄凡烈等着凡尘的反应,而凡尘,则在细细体会那句『如果还有勇气爱,他会支持你』的含义。
良久,凡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眶微微湿润了。他心头一紧,呐呐的问:“哥,你去看过尔沁没有?”尔沁,永远都是自己割舍不下的人,永远都是牵扯着自己思绪情感的唯一的人。凡尘再怎样不知如何面对,都无法让自己不再想她。
“还没,他们说尔沁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凡烈说的很淡然,希望可以缓解一下凡尘紧张的情绪。
“那么,那个孩子呢?”凡尘启唇轻问道。
“那个孩子是你的?”凡烈刚才从警察嘴里知道尔沁被强暴然后流产的消息,惊讶万分,这一切太可怕了。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凡尘和尔沁之间那么快就会有孩子了,他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居住关系,因为尘和尔沁之间从来都没有过分的亲密行为。他疑惑了好久了。
“不,我和沁,什么都没做过……”凡尘低下头,刻意的回避着凡烈紫色眼眸中散发出的质疑神色。
凡烈有些明白了,不再多问什么。沉默片刻后,兄弟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分析案情和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凡烈始终没告诉尘,他们的地址,是他透露的。
很快,化验结果都出来了,虽然尔沁还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但是杰烁的罪还是被定下来了。一切都在庄凡烈的控制下进行的很顺利,他封锁了所有媒体渠道的消息,把这件事的范围缩到最小,不走漏一点风声给外界知道,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判决书下来那天,凡烈偕同凡尘坐在原告席上,代表尔沁做证词。杰烁自始至终都处于极度消极的状态,对所作的一切供认不讳。应他的要求,法医化验了从尔沁子宫内清理出来的那团死肉的DNA,证实了他与其之间的亲子关系。对他来说,整个世界或许在那时已经都崩裂了吧。他不得不接受杀害自己孩子的事实,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犯下如此罪行的事实。
'齐杰烁,男,三十岁,某企业销售部主任,因强奸罪被判入狱十五年,即时执行'。法官在进行了最后的审讯后,做出了判决。一场错误的爱恋,一段莫名其妙的误解,造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杰烁悔恨不已,泪水渐渐涌满了他的眼眶,沿着脸颊滑落。听到判决裁定书的那一刻,他黯淡无光的眼眸里闪现了一丝醒悟。
他抬起头,望着原告席上的凡尘,抿了抿双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双眸触碰到凡尘那锐利而冰冷的眼神后,原本想要说的话嘎然而止,原来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他一声不响的转过头,跟在狱警的身后,悔恨的泪水纷纷乱乱的淌过他的脸庞,冲刷着他的心灵,他的灵魂。他心里默默的念着『对不起』
第十八章 落跑
尔沁睁开眼睛,身体撕裂般的疼痛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四周的墙壁雪一样白。『这是哪里?』她不自觉的想着。努力想要撑起身子,挪动着手臂,传来一阵刺痛,看了看,原来是动到了埋在静脉里的输液针。抬头往边上看了下,几个输液药水瓶正挂在床头的架子上。那这里,应该是医院了?
小心翼翼的抬起打着点滴的手臂,想要侧过身坐起来,视线接触到角落的长沙发里那条修长身躯时,她停下了动作。沙发上,凡尘侧卧在那里,应该是睡着了。细碎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脸庞,眉头轻蹙,看起来有些异样的疲惫。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也会在这里?尔沁开始在脑海里搜索着最后的记忆,想起了那晚发生的事,还有意识模糊时听见的打斗,心头微微一怔。重新躺回病床,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感觉到腰盘处有着阵阵痛楚侵袭。浑身乏力,每一个动作都会牵扯出一连串的酸痛。现在,到底是怎样?
突如其来一阵干呕,惊醒了沉睡中的凡尘。心头涌上一股不安的情绪,想要躲藏,却发现无处可躲,别开头,努力不去看他。然后听见房门“吱丫”的一声被拉开又关上,他走了?尔沁默默的想着,好像心也随着那声关门的声音一起被关了起来。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