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多么快乐,多么开心啊!我真的是心花怒放呀!
第18节:《狐火》第一部(18)
后来她们问长腿,她是怎么想出〃狐火〃这个名字的。极其动听的,完美无瑕的名字〃狐火〃。她们已经为〃狐火〃感到自豪,感到骄傲。长腿说,〃狐火〃是她为帮取名时用的〃费尔法克斯大街的狐狸们〃的首写字母,但有一回在梦中,她听见〃狐火〃于是〃'狐火'就成了别人的代码,而别人的代码就是我们〃。
六、〃狐火〃:早期的日子
记忆是什么,是一团注定要忘记的东西,因此,你必须拥有历史。你必须不辞辛劳去创造历史,忠实地记载发生在你周围的具有重大意义的东西:时间、日期、事件、名字和景象。不仅仅是依靠记忆,记忆是会像人造偏光板印刷品一样褪色的,你看见它就在你的眼前消失,如同时光一去不复返。
天色明亮,微风拂面,我们五个人肩并着肩行进在人行道上。我们脖子上都戴着一条鲜艳的橘红色围巾,真丝的,质量绝对上乘,是长腿送给我们的礼物,也不知她从哪儿弄到的钱。她微笑着说,她可是从上街区的商店里买的,专为她们买的。让他们瞧瞧咱们的样子,让他们看看咱们,保卫咱们,尊敬咱们,花心思想一想咱们是谁,咱们干嘛要这样。是什么东西将我们命运紧密相连去排除他们。
因为我们的帮不像别的帮,不像那些粗鲁的少年帮:子爵帮、埃斯帮、鹰帮。我们的帮是真正的姐妹帮,我们不是男孩子帮的镜子,长腿告诫我们,不要信任他们,我们要自然而然地不信任他们,至少他们中的大多数。
在学校,她们称自己是女孩子初级联谊会,但她们什么也不是,就像〃狐火〃一样,但满世界的人都很快会了解这一切的。
〃秘密〃组织在学校是被禁止的,但〃狐火〃既不屈服于学校的权威,也不与任何高于〃狐火〃的权力机构结盟。长腿说,〃任何规定只能适合已经存在的东西,不适合一个刚刚诞生的东西。〃这是一个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的问题,听见她如此表述,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对他们而言,〃狐火〃是一个永远的秘密,因此,他们绝不可能了解〃狐火〃帮是什么。
所以,要〃禁止〃它,绝对不可能!
如今我知道了我决不会再像当年上帝允许我的那样,独自一人,孤独一人,好像他不存在似的,迫使我痛苦地知道,他的确不存在,或许他存在,可他的存在却压根儿没有提到我的存在。
甚至在〃狐火〃对丽塔的迫害者采取了最公正的行动并向世人昭示了〃狐火〃的名字之前,就有一种你几乎能感觉并品尝得到的意义:人们开始意识到我们,或者说是意识到了有关我们的一些新鲜事儿。比方说,在街上或学校,当一个局外人走过来,观望我们时,我们会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或一起放声大笑或高声谈论,或一起缄默不语。人们开始观察到我们五个人突然结成了伙伴,因为我们以前并不是一伙的或像是一伙的比如戈尔迪和我就不是很经常在一起的,还有兰娜和丽塔也不常走在一起的我们都戴着围巾,戴着金光闪闪的耳环,一副举止高贵、派头十足的模样。自然人们开始知道我们,怀疑我们,对我们抱有好奇心。有一天下午,当我放学回家时,我的一位邻居将我叫住:〃马迪,我看见你跟西弗里德家的那个大块头女孩混在一起,你妈妈会怎么想呢?〃我觉得我的脸一阵灼热,好像被那臭婆娘打了一巴掌,火辣火燎的,但我还是礼貌地说道,或是尽量礼貌,不去挖苦她,我说道:〃哟,是我自己交朋友,又不是我妈要交朋友。〃
她看了看我,眨巴着眼睛,咕哝道:〃哦!〃
我们开始注意到他们就是这样看我们的,我们体会到了一种令人畏惧的喜悦。因为虽然我们曾经发誓要保守我们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对局外人已是可以触摸得到的,仿佛我们不再是像从前那样一些个别的女孩子,而是〃会行走〃的〃狐火〃火焰,如同我们的文身。看见我们,人们记住了〃狐火〃,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看见的是一个整体,就如同在我们和人们之间架上了一种特制的眼镜,在我们的眼里,是他们在变化;而在他们的眼里,是我们在变化,然而眼镜却是看不见的。
第19节:《狐火》第一部(19)
不久,就到了元月的最后一天,〃狐火〃报复开始来临,我们的声名也开始雀起。
〃狐火〃诞生前,我们中几个人曾经对丽塔•;奥黑根深表同情,当巴亭金尔先生骚扰她时,我们有些人为此感到恶心,还嘲笑她,是的,也许还是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总是一种邪恶的象征。心想:谢天谢地,不是我!她在号哭,不是我!〃狐火〃成立后,毫无疑问,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了。
长腿说,〃当那个狗日的家伙选中了丽塔,你最好告诫你自己:他也会选中你的,因为,他妈的,如果他愿意,他就会的。〃很快,我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如此清楚,如此彻底,我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长腿看了看我们,我们中的三个,丽塔此刻不在她当天在数学课上受到了侮辱,她留在那儿〃训练〃虽然她的两眼冰冷、平静,但眼睛深处满是思绪,满是不安。
戈尔迪蠕动着身躯,不同意,讽刺道:〃她是头猪,让他得手了。〃
长腿说,〃你才是头猪,让他得手了。〃
没有人曾对〃轰…轰〃说那样的话,谁敢?戈尔迪傻眼了,瞪着长腿,眨着她的茶色眼睛,一闪一闪的,她算是明白了。
因为长腿拥有那种天赋,或是那种权力不仅仅是她的话语而且是她本人拥有权力。
兰娜点点头,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她的那只肌肉无力的左眼,在学校里曾经遭受多年的罪,都辱骂她〃吊角眼!〃〃畸形动物!〃她梦想着有朝一日给她的眼睛做个手术,让她成为完好无缺陷的人;当然,就像马迪…猴子一样,兰娜在丽塔的面前,还是感到欣慰,虽然很生气,但感谢她,是她在号哭,不是我!但是眼前兰娜为长腿的话感到难过,你想,一看见她,一看见她那意志如钢铁般的模样,她一直以来就有如此的说服力。〃长腿说的对。如果丽塔不在那里,他也会看中别的人,如果那个别的人也不在那里,他还会继续寻找目标,直到看中我们中的一个。〃
我说,〃那我们就去阻止他。〃
戈尔迪露齿而笑,说道:〃宰了他!〃
于是,长腿就拟订了计划,红色的油漆,大大的刷子,几样我们要写在巴亭金尔先生车子上的东西。向人们昭示:〃狐火〃不是什么东西,或是哪几个人,而是那个〃狐火〃存在着,因此,人人得小心点。
长腿说,她在梦中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一个她想了好久才想出的主意。她们可以转弱为强,击败那个狗日的家伙,于是人们就会嘲笑他,自然嘲笑的对象就是他了,让他出丑,让他曝光,谁让他对丽塔(或许还有别人)进行性骚扰哩,让他知道,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而实际上他是不可能知道的。〃就是那个东西,〃长腿说,〃他可以跑,他可以躲,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她绕弄着她的手指,身体弯曲着,躁动不安,犹如一条待跳跃的小蛇一般。
当我们告诉丽塔我们的计划时,丽塔就旧态复萌:将手塞进她的嘴里,胆战心惊,甚至觉得有罪,说:〃哦要是我们遇到了麻烦怎么办呢?我们被开除了怎么办呢?〃最关键的词是我们。
长腿说:〃要是那样,我们早就被抓起来了。〃
事实上我们没有:我们没有被抓起来。
〃狐火〃帮简直是太聪明了,太默契了!
〃狐火〃帮受到正义的赐福!
只过了两天,丽塔还是被巴亭金尔留下〃训练〃。于是我们做好准备,用一个大购物袋装上红油漆和刷子,放进我的柜子里(马德琳•;费思•;沃茨是〃狐火〃帮中最不可能被学校的任何人怀疑成罪犯的一个)。兰娜在学校后门放哨,长腿、戈尔迪和我就着手干活,蹲着身子,将巴亭金尔暗褐色的福特老爷车涂上红漆大字,干得好快我的意思是:事先长腿就让我们将字母顺序理清,把字母大小弄好于是不到十分钟活儿就干完了,没有一个人看见我们。于是我们离去,一路笑得气都出不来,因为巴亭金尔就要来了,他就要来开他的汽车。我们等候在埃德曼街的一个公共汽车站的遮雨蓬下,那是巴亭金尔的必经之路,敢肯定三十分钟后,他就要经过这里,他的车实在是太普通不过的样子了,但上面却有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信息,你的眼睛会自然地朝它望去,而且会惊得不敢相信:〃我是黑鬼嘴唇巴亭金尔是个肮脏的老东西玩弄少女!!!教授数学搔弄乳头我是巴亭金尔我吃女阴。〃接下来的那些日子里最最好奇、最最自豪、最最有挑衅性的争论就是〃狐火报复!狐火报复!〃
第20节:《狐火》第二部(1)
〃这下好了,全哈蒙德市的人都晓得了,〃长腿说,〃但究竟是什么,他们还是不知道。〃
第二天早晨,巴亭金尔乘一辆的士来到学校,试图临危不乱,希望举止得体,装虚伪,装孙子,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好像佩里中学的人都不曾谈论过他一样。事实上,不只是学生和老师,就连咖啡屋的招待员,甚至看门的黑鬼都在议论他,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咯咯痴笑,还有的生气,或是嫌恶。自然〃狐火〃帮的人假装对〃狐火〃一无所知。每个人的嘴都在说道:〃狐火〃是什么?〃狐火〃是什么意思?
一个帮派?一个子爵帮、埃斯帮和鹰帮的新竞争对手?可是没有任何少年帮的人卷入进来呀,也没有人声称知道这件事呀。
大约上午十点左右,大家都知道了,校长沃尔先生将巴亭金尔叫进了办公室与他谈话。接着,据兰娜说她在自修室看见了巴亭金尔,那是第四节课时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走进去,天哪,你简直认不出他是谁了,老黑鬼嘴唇,像是一个醉汉,又像一个梦游者,双眼布满血丝,脸色难看,长满疙瘩,如同出麻疹。他满头大汗,极其害怕地走进教室。你知道的,那个教室里至少有五十个学生,都是一帮他从三年级就带起的难管教的学生,他们对他恨之入骨,当然,他也恨死他们了。于是他走进去了,看到了黑板上写着的〃我是巴亭金尔我吃女阴〃。顷刻间,所有的人吹口哨,学鸡叫,笑成一团,就像地狱一般。他从我们的脚上猛踩过去,想去擦黑板,但他可能有点头晕眼花了,黑板擦弄掉了,其中一个子爵帮的男孩,那个里纳尔迪的,跑过去,拣起它,又用力扔出去。巴亭金尔试着又去弄一把黑板擦来,土豆头海因又过来将它抢了过去。这时候,我们所有的人都笑个不停,尖叫不停,个个像疯子,人人如魔鬼。校长沃尔先生就在自习室门外窥视着,想弄个究竟,里面怎么那么闹哄哄的天哪,我想我都尿裤子了沃尔先生推开门,准备往里走,巴亭金尔正要往外跑,他们撞到一起,就像两辆大汽车〃嘭〃撞在了一起阵阵笑声淹没了兰娜的话,我们其他几个也加入进来,笑啊,笑啊,一直笑到累了为止。
我们几个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到了头一样。
劳埃德•;巴亭金尔再也没有回到佩里中学,从此就告别了他的教师生涯,从哈蒙德市搬走消失了。
那一年余下的学期,我们换了好几个数学老师。没有人想念巴亭金尔,除了议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以外,他的故事反复被人们议论,直到人们都对〃狐火〃的秘密权力感到大为惊异。
因为,就是在〃狐火〃的早期日子里,我们尽管年龄不大,但我们已经渐渐明白我们有力量,只是还不知道我们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只有神神秘秘的马迪,就知道害怕,就像戈尔迪所说,就像,你知道的,我们干掉 巴亭金尔了,〃长腿说道。
二月的那天,刮着大风,我们两人倚靠在第六街大桥的栏杆上,因为天冷,我俩全身有些发抖,我们的头发在风中飞扬,我们好像都很害羞,怕看见对方眼睛里的东西,所以就不去看对方。长腿仔细看着她那双搓得通红的、发热的手,跟平常一样,指头里满是污垢。我也望着她的那双手,我们两个都笑了,〃他正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但他已经死了,〃长腿说着。我低声说,〃哦,是的。〃虽然我们感觉身上更冷了,但我们仍然不想就从大桥上走回家,真的还不想。
第二部
一、什么是幸福?
有一位退休了的牧师,住在泰德曼街上古德伊尔轮胎店上面,名字有点法国味,叫塞里奥特。长腿很小心谨慎,你得有礼貌,你得喊他〃神父〃,否则他会觉得受了侮辱,而且不时会大发脾气。真有趣,一只老掉牙的狗,还想咬人,不自量力。他是一个头发掉光了的、枯瘦的小老头,长着一对古怪的眼睛,一个溃烂的鼻子,呼吸不畅,双手颤抖,但是每天下午天气好的时候,他就会上公园里去,我指的是卡萨达加河上游的纪念公园,他有个固定的长凳,一个他的长凳。我们看见他坐在那儿,一品脱雷电鸟牌的酒藏在一个纸袋里,夹在他那瘦骨嶙峋的大腿之间,或举起放到嘴边,那姿势就活像一架重复不停的时钟,沉思着什么,甚至给人一种尊严哩。〃神父〃塞里奥特:你可以从他身上看出这一点。每次你在路上接近他时,看起来他都在那尊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坦克边沉思,坦克是为哈蒙德市的阵亡者修建的一个纪念碑,一个巨大的坦克。它的长炮筒伸在道路的另一边,看起来就仿佛是老神父在为炼狱里的穷人祈祷我们曾被教导,地狱里的灵魂永远遭受诅咒,天堂里的灵魂自然无须任何活着的人的祷告,也无须任何活着的人的帮助可是你若是穿过他和坦克之间的那条路,你会看见他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你,鬼样的眼睛,看穿你,看得你头皮发麻。在公园里闲荡的少年们奚落他,如果他们觉得乏味或感到不舒服,他们就会嘲弄那帮孤独的年长的酒徒或酒鬼。就在我写这部历史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件令人恶心的事件:一些埃斯帮的家伙用火把点燃了一个熟睡在报纸里的黑鬼。但是神父塞里奥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们,他总是坐在固定的那张长凳上,即便是天气寒冷或是下着小雨的时候,也不例外。长腿夸口说,他是她的好朋友,他将从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统统都吐露给她听。
第21节:《狐火》第二部(2)
〃什么样的?〃我们都问道。
〃秘密的,〃长腿含糊其辞,支支吾吾,〃都是些只有神父知道的秘密。就像圣餐仪式真的是怎么回事啦,我说的是真的,是指某人的尸体和血。因此,如果受到亵渎,就要出血。还有,比如忏悔啦,牧师们听的东西,还有某位教皇和他的私生子啦。希特勒是如何成为梵蒂冈的座上客的,还有革命啦,〃长腿说道,点点头,〃正在兴起的革命。〃
长腿带着我一起去公园见神父塞里奥特,听他讲道,但我从不跟他谈。在一个一脸稀烂、嗓音沙哑如沙纸的老酒鬼面前,我感觉怪怪的,没有了勇气;从那双眼睛,看出他曾经是一个罗马天主教的牧师,但如今早已不是了。我很惊讶他怎么没有被剥去法衣,也没有被驱逐出教会,或者是自己选择离开教堂的(我有一个远房叔叔住在纽约的特洛伊,曾经是教区牧师,后来离开了,与他的管家结婚了,但是没有人曾提及他)。我害怕这样的人,他随时给人带来危险,犹如大胆的上帝与雷电搏击,而每次都是上帝后退了,就如同一个看不见的时钟滴答、滴答、滴答……
神父塞里奥特偷偷看我,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他马德琳,他没听清。于是长腿大声说〃马德琳〃,神父塞里奥特说,哦,这是个不错的名字,说我是个看起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