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干浪蹙眉,讶异的问:
“你这是怎么了?好橡不怎么开心。”
“我开不开心不用你管。”她说着转身走到邱和刚面前,正待还给他一个耳光,一旁的角落突然有了动静。
“不要动!谁动,我的子弹就射向谁。”原来是邱和刚带来的那个不起眼的律师拔出枪指着沈千狼,他看起来平庸得很,却明白这里最危险的人物就是这个颈子上围着条长辫子的男人。
情势在一瞬闲又转变了,沈千浪颇懊恼自己把注意力全放在那几个穿黑衣服的保镖身上,忽略了这个瘦小猥琐的律师。
“你过来!”那律师另一只手朝晓忧勾了勾。“看样子,你是王牌,老的小的都只在乎你,有你在手,邱先生的霸业应该就没问题了。喂,别想耍什么花样,快到这边来,否则,你的情郎身上要多个弹孔了。”
“他不是我的情郎!”白晓忧又在最不恰当的时机做了奇怪的解释。
“这点很难确定不是吗?他那样子好像随时可以为你死呢!”那律师笑着说。
邱和刚也笑着向他的律师靠近,赞赏地说:
“干得好,事情成了,我绝对不会亏待你这个大功臣。”
“好说,邱先生,你一直以来都没有亏待我。”
敌人手上有枪,白晓忧只好顺从地朝他们走过去,她当然还是恨沈千浪那个浑蛋,可是--再怎么样她也不希望他身上多出个弹孔来。枪耶!被打中了会死的,那家伙再厉害也不至于皮厚得刀枪都伤不了吧?
沈千浪此刻也在想这个问题,他蹙眉想着被那会发出声响的东西击中是什么感觉?真的会一命呜呼吗?他不能让晓忧再回到他们手中,如果让他们有了防备,再等昏过去那些保镳醒了,要救回她可就难了。
一思索,一打定主意,沈千浪飞身跃起踢向那把枪,他踢中了,枪声却也随之响起。
※ ※ ※
枪声一响起,白永祥便感觉胸口一阵疼,他担心那颗子弹射中了他的孙女白晓忧。他想起身看清楚,奈何胸口越来越疼,眼前的一切也逐渐模糊,他霎时知道自己的这颗老旧心脏又出了问题。
时间到了吗?他甚至还没有机会听她喊他一声爷爷呢!不过话说回来,也许他活得再久都没有这个福气,那孩子根本是恨他人骨了。
幸而他的遗嘱早已立好,公司里一些忠心的主管将辅佐她逐渐熟悉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事业。找回晓忧,他的心愿也算了了,现在离开人世该有脸去向儿子媳妇道歉忏悔了吧!他想着,在欣慰的微笑中缓缓闭上眼睛。
白晓忧感觉心里一阵剌痛,很自然地,她把视线转向躺在床上的老人。她楞了两秒钟,然后开始尖叫,把白宅的仆人和医师都给叫来了。
现场霎时一片混乱,仆人们忙着依照王律师的指示将邱和刚等人困绑起来,医师则忙以医疗器材替白永祥施行急救。白晓忧啜泣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却在看见沈千浪来到身边时就埋入他怀中哭得更凶。
“他死了吗!我爷爷他--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她躲在沈千浪胸前问。
“等大夫看过才知道,你先别哭。”
“我--我不希望他死,他不应该就这么死了。”
“我知道。”
“为什么我就不能坦承点!”白晓忧啜泣道。“我明明那么渴望有个亲人--他老了,还生着病,我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说那种话?”
我希望让邱和刚那老狐狸情绪失控,这样一来,我才有较大的机会救你。”
“我懂!”她点头。“我从他的表情可以感觉得出来。怎么办?阿浪,万一他就这么死了,而我甚至还没开口喊他一声爷爷!--她哭得说不出话,沈千浪只能将她搂得更紧。
“乖,先别想这么多,我们看看大夫怎么说。”他拥着她在一旁静候。
“打电话叫救护车。”片刻之后,医师转身吩咐仆人。
晓忧见状忙走向前,问:
“医师,请问--他--他是不是--”
医师蹙眉盯着她,疑惑地问:
“你是--”
“她是白老先生的孙女白晓忧小姐。”王律师代她回答,晓忧跟着也点点头。
“我爷爷他--他--”
“他大概是受了刺激,心脏承受不住昏了过去。”矾师回答。“情况虽然是控制住了,但是他年岁已高,还是应该住进医院才能得到最妥善的照顾。”“你的意思是他--我爷爷他没事?”白晓忧不敢相信她所听见的,泪水又浮上服眶。
“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医师回答。“不过我也说过他年纪大了,身体各部分毛病很多,尤其是他的心脏,谁都不敢保证他还能活多久。”
白晓忧释然了,心一安,她的泪水掉得更凶。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我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喊他一声爷爷。”她转身对沈千浪说,这才发现他手臂上红了一片,不由惊呼出声。“你受伤了?那一枪--快过来让医师瞧瞧,看严不严重,需不需要开刀--”她第二度受到惊吓,脸色苍白地把沈千浪推向医师。
“只是擦伤,不碍事。”沈千浪不在乎的说。
“没能医师看过,怎么知道碍事不碍事?来,快点把上衣脱了让医师替你治疗。”
“伤势如何我自己知道,根本用不着--”他坚持不脱衣服。
“这儿正巧有医师在,脱了衣服让医师看看会怎么样嘛?你不肯脱是不是?你不肯动手的话,我来。”
“唉!你这是做什么?一个姑娘家居然拉着男人的衣服不放!”
“情况特殊,我才顾不了那么多了。何况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女人,一个女人想看看她的男人伤势严不严重都不行吗?”
“这--当然行,可是你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我的女人啊!”
白晓忧脸红了,随即又愤愤地说:
“你休想逼我现在承认,我还没忘记你把我扔在山上自个儿离开的那档子事呢!”
“如果我那时候抱着你就跑,之后邱和刚一定还会找上你,这样有什么用?”
“话怎么能这么说?你把我留在那里,万一邱和刚改变主意决定杀了我了事呢?我这会见还有命在这见跟你争执吗?”白晓忧想着又火大了。“你光想着要抓幕后主使者,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安危。”
沈千浪苦笑,无奈道:
“不在乎你的安危,我又何必这么辛苦。”
“你哪里辛苦了?”白晓忧正要用手指戳他,这下又看见他手臂上那块血迹。“哎呀!都是你改变话题,快脱下衣服让医师看看--”
在他们争执时,由外头传来了救护车的声响,王律师由窗户探头去看,发现除了救护车外,还有两辆警车。
“来了,来了!”王律师喊着。“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我们快把病人和这几个坏蛋各自送上车吧!”
就这样,邱和刚和他的律师、保镳被警察抓上警车,沈千浪和白晓忧也不得不结束争执,搭上救护车随着白永祥和医师赶往医院。
第十章
沈千浪和白晓忧又回到苏家,他们是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打算暂时搬回白宅去住。
东西不多,一会儿就收好了,两个人在客厅碰面,不由自主地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似乎想在这个地方多待片刻。
“想想住在这里的日子也挺有意思的,自由自在,还真舍不得走了二。”白晓忧叹气说。
沈千浪也扯扯嘴角,愉快地说:
“你到了白家还是自由自在,没人管得了你的。”
“这怎么一样?”她嘟起嘴。“虽然爷爷终于听我的劝留在医院观察、静养,但那大屋子里还有那么多仆人成天盯着我们,哪里谈得上自由自在?”她其实是喜欢和他单独在一块儿的日子,不过打死她,她都不会说出来的。
“是不是嫌白家仆人多,妨碍我们的好事?”沈千浪笑着揶揄她,原来话不说出来,人家也猜得到。
“你--你臭美,我和你才没什么好事呢!你就会胡说。”白晓忧撇过头去,免得他看见自己红透了的脸。
“是我胡说吗?”沈千浪笑得好自然。“早些时候还有人在我怀里哭,说什么讨厌自己的口是心非,后侮自己不该言不由衷呢!”
“哦?有这种事?那个人是谁啊?我认识吗?”白晓忧打算来个装傻到底,死不留帐。
“唉!我也忘了那个人是谁,成天都有姑娘倚在我怀里掉眼泪、流鼻涕的,你说我哪记得住谁是谁啊?”
“我才没有流鼻涕。”
“是吗?原来你也曾经在我怀里哭过啊!”沈千浪笑着捏捏她的鼻尖。
“不是才说过要坦承吗?明明在乎我,为什么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回事?怎么了?还在气我那次上山没有带你一块儿走?”
“已经不气了。”白晓忧终于幽幽道。
“原谅我了?”
“嗯。”
“那么--肯做我的女人吗?”
白晓忧委屈地摇头。
“为什么?”沈千浪不解,严肃取代了脸上的笑容。
“你一点也不在乎我,怎么还能开口要我做你的女人?你--是不是在开我的玩笑?”
沈千浪才觉得她在说笑,但看她一派认真,不由叹了口气。
“我是很认真的,为什么你老说我在开玩笑?难道你们这里的男人从来不向自己心仪的女性表示好感?”
“他们当然也会。”
“哦?那他们都用些什么方法表达?”
“这--很多啊!总之没有人像你这样。”白晓忧支吾道。
“我这样不好吗?知道自己的心意以后便执意向前。”
“问题是你真的知道自己的心意吗?”白晓忧问。
沈千浪恍然大悟。
扯了这么多,说穿了,就是这女人根本还是不相信他是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了,她居然还怀疑他?想着想着,少有脾气的沈千浪,脸也不禁沈了下来。
他半天都不说话,白晓忧忍不住转头看他。
“喂,你怎么了?都不说话。”
“说话做什么?如果听的人只当它是玩笑,说再多也没用。”
“啊!你生气了?”
“这么讶异?难不成你以为我根本就没有脾气?”
“不,不是!”白晓忧有点害怕了。“你不要这个样子,我--我--”
沈千浪耸耸肩,慎重道:
“也好,其实我一向都不是多话的人,真要比较起来,很多事情我都宁可实际行动。”他说着,深深看了白晓忧一眼,在她迟疑地往后逃时伸手棒住她的后脑,将她的唇往他拉近。
※ ※ ※
他吻她,一次又一次,由轻轻的接触逐渐变得激情而猛烈,白晓忧头好晕,她感觉自己好像患了女性特有的贫血症。
她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在惩罚还是证明,但她也无心思去想,就像一块遇到水的泡绵,她只要一贴近他就变得软绵绵的连站都站不好。天哪!她爱他,真的好爱他,如果他也能这么爱她该有多好。“这样好吗?”沈千浪沙哑的声音在她唇边问着。“是不是这样子你才能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
“阿浪--”
“我向来对我说过的话负责,一块儿生活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白晓忧抱住他的腰,希望这辈子都能这么拥着他。“我不相信你真的要我做你的女人,你--你从没说过你爱我,前些时候,你甚至不曾喊过我的名字。”她说着掉下眼泪。“不过现在我不在乎了,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再怎么否认也没有用。这下子你得意了吧?居然这么欺负我,别忘了,现在我有爷爷替我作主了。”
沈千浪笑了,温柔地亲亲她。
“我怎么欺负你了?冷鹰堡上上下下都知道我的个性就像和风一样温和,能喜欢上我是你的福气。不像我,爱上一个爱哭又多疑的女孩,明明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她硬要说我是开她玩笑,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
白晓忧把头埋在他胸前,娇羞地问:
“你--你说的是我吗?”
“你猜呢?”沈千浪微笑,他似乎渐渐发觉了捉弄她的乐趣。
“别叫我猜!”她槌打他的胸。“为什么你就不能乾脆告诉我?为什么?“
他搂紧她,带着浅浅笑容的嘴印上她的颊、她的额头。
“我爱你,小傻瓜,你哭成这样,真叫我心疼。”
他的话让白晓忧的眼泪越掉越凶,最后索性抱着他嚎啕大哭。沈千浪让她在沙发上躺平,自己则坐在一旁爱恋地看她、替她拭去泪水,偶尔在她脸上下无数轻柔的吻。
白晓忧的心逐渐变得踏实,她从没想过这个古典男子在冷静自制背后还隐藏着丝般柔情,她好感动、好喜欢、好想生生世世都独占他这份温柔。
她终于破涕为笑,沈千浪低头再吻她,两个人在沙发上尽情拥抱,用眼神、双手、以及柔软幸福的唇倾诉对彼此的爱。
倏地,应该上了锁的大门砰地被推开,宏亮的声音令沈千浪也楞住了。
“是哪个不要命的笨贼,偷东西竟偷到我苏其远家里来了?”
※ ※ ※
终于和苏苏的双亲碰了面,但却是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情况下,一向冷静的沈千浪不免也脸红了。
苏其远和妻子一直也认为苏苏必定是又回到了唐朝,他们只能不断告诉自己,既然女儿和千年之外的某个男子有难以断绝的牵扯,那么就随命运安排吧!他们祈求女儿在那个陌生的时代能得到幸福。
他们靠着这股意念活着,如今见到沈千浪,感受他不一样的气质,那种自然散发的侠士风范,再加上苏苏的平安符,夫妻两个都掉下欣慰的泪水。
他们俩很讶异沈千浪居然能穿过千年时光隧道来远见替苏苏报平安,因此对他的感激更是难以形容。沈千浪详细描述了苏苏在冷鹰堡的一点一滴,苏其远夫妇听得入神,几乎希望沈千浪和白晓忧就这么留下来别离开。
白晓忧略带歉意地告知自己爷爷卧病在床的事,承诺自己会拉着沈千浪经常来采望他们。魏莺在他们要离开前忍不住抱住了白晓忧,掉着眼泪说希望她能做他们夫妻的乾女儿,好让一对失去女儿的夫妻和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再组一个温暖的家庭。
在沈千浪的鼓励眼神下,白晓忧答应了。她喜欢这对慈爱的夫妻,暗自许诺要替苏苏好好孝顺他们;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苏苏的话,她也不会捡到这个迷失台北街头的“长发王子”。
一切似乎都圆满了,晓忧带沈千浪回孤儿院见过院长和那群孩子,还以祖父的名义捐了一笔钱让孤儿院扩充设备。失意了半辈子的王律师终于开始摆脱一身的晦气,他成为庆宇集团的专属律师,前途不可限量。至于邱心茹,她父亲的事件对她的演艺事业多少造成了负面的影响,而沈千浪违约不拍那部片子后,他随即亦被换角,气势再无往日那般高张。
在晓忧的陪伴下,白水祥奇迹式地又度过了一个生日,在沈千浪和晓忧婚后三个月含笑而逝,他满足安详的面容似在告诉晓忧,有了她,他死得了无遗憾。
白永祥过世后,对学习毫无耐性的白晓忧把庆宇集团推给了夫婿沈千浪。沈千浪纵使百般不愿,但碍于妻命难违,还是只得每天拖着条长辫子在办公大楼里运筹帷幄,指挥大局;他不喜欢这种生活,但为了晓忧,为了偌大车库里七、八辆外型出色,速度皆达极致的跑车,他愿意忍耐。
※ ※ ※
“该把时光环故回金宝阁了吧?我说过这不是可以随便拿来玩的东西。”遥远的天际有一个声音。
“为什么?”另一个较童稚的声音透露着疑惑。“我觉得这个很有趣,它让两对原本不可能相遇的人恋爱了。”
“爱情这东西不是你这小毛头该管的,如果让月老知道你拿他的红线随意乱牵,看他不禀明玉帝打你一顿屁股。”
“真的不能再玩了?”
“真的。来,趁着看金宝的神差不在,姊姊陪你把时光环还回去。”
“还回去了,改天还可以借来玩吗?”
“不行,绝对不行了。”
声音消失,一大一小两朵白云急速滑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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