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怠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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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怠鸟的爱情-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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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镇定下来,默默等到第三辆汽车经过,这才缓缓向马路对面走去。 
☆ ☆ ☆ 
文攸同屏住呼吸看着那个正穿过马路款款而来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式样简洁的深蓝色雪纺纱小礼服,那飘逸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在秋风中轻轻摇曳,那头柔软的秀发也随着同样的节奏,以一种令人无法呼吸的韵律轻快地跳动着——亦或是,如此跳动的是他的心脏? 
文攸同不知道,也没有功夫去弄明白。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狂喜便冲刷过他的全身,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的思绪只集中在一点上:他到底没有弄丢她,他到底还是找到她了。 
如果不是盛世正拉着他的手臂,他早就冲了出去。 
李斯洛小心地穿过马路,一抬眼,正撞上文攸同那毫不掩饰的、全神贯注的目光。 
蓦地,昏暗灯光下,文攸同专注地盯着她的所有感觉一下子全从记忆深处冲了出来。她的心跳瞬间失衡,脚下也不由一个趔趄,差点被台阶绊倒。 
文攸同的神经也紧跟着一紧。他本能地甩开盛世向前冲出一步,却只见李斯洛身后及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 
李斯洛心不在焉地回眸看了一眼,喃喃地道着谢。 
“不用谢。”身后传来一个略带外国口音的声音。 
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声音。文攸同的目光就像无声燃烧着的炭火,炙烤着她的肌肤,也令她那伪装的镇定如同炭火下的冰块,迅速地融化。她忍不住想要再次转身逃走——如果不是那点仅余的自尊,她几乎就那么做了。 
她深吸一口气——她能在山上应付他,就也能在城里应付他——她抬高下巴,以更坚定地步伐向他们走去。 
走到近前,她以一头小鹿初见陌生人时常有的,半警惕半好奇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文攸同的脸,又垂下眼帘冲盛世笑道:“抱歉,我来晚了。” 
“没关系,”盛世一边警觉地瞥着她的身后,一边伸手拉过文攸同。“你来得正好,这位应该不用我介绍了,你带阿文去……” 
令他意外的是,掌下文攸同的手臂竟像石化了般的僵硬。 
他好奇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文攸同紧盯着李斯洛的专注目光。 
而李斯洛…… 
李斯洛的表情就像任何初次见到名人的人一样,除了平静之外,略带几份淡淡的、礼貌的好奇。 
如果不是对文攸同了解至深,盛世还真会被她的这番表演给骗了过去。他眨眨眼,看看李斯洛,又看看文攸同,脑子里不禁泛起一个不太妙的联想。 
“你们……认识?”他问。 
李斯洛抬眼看看文攸同,突然间失去了掩饰的耐心。她冲他假假地一笑。 
“我们认识吗?” 
文攸同立刻联想起她向那些记者告发他时的笑容,颈后不禁一麻。 
“唔,”李斯洛故意沉思了一会儿,冲盛世摇摇头,“我想我们应该不认识。不过,天翼先生倒是长得很像那位带我爬山的向导。” 
文攸同不自在地摇晃了一下宽肩。 
李斯洛轻蔑地一笑。她本来还想说些更刻薄的话,可想想还是作罢。第一,她天生不是那种刻薄的人,说不来这样的话;第二,那会太给文攸同面子了,她宁愿让他觉得她根本就没把他当一回事。 
文攸同又摇晃了一下身体。他几乎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把她拖到没人的地方,告诉她…… 
可,告诉她什么呢? 
告诉她他是多么混蛋?这点她早就知道了。 
告诉她他很抱歉?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她不会轻易接受他的道歉。 
或者,告诉她他很想她,他很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怕她会逃得比兔子还快。 
他低头看看正兴致盎然地望着他们的盛世,沮丧地揉揉鼻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欠她一个解释。 
文攸同抬起眼,迎上李斯洛那冷冷的目光。 
李斯洛想像过他们再次见面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或是他自知理亏地躲开,或是继续张牙舞爪地进攻。可她从来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地望着她,不进攻,但也绝不退缩。一时间,倒是她有些手足无措。 
盛世来来回回地看着这两个目光胶着在一起的人。如果不是紧随在李斯洛后面出现的那个人令他很紧张,他实在很想当即就弄清楚文攸同与李斯洛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大敌当前,容不得他有一点的疏忽大意。 
“梁先生,”他冲李斯洛的身后不友好地打着招呼。 
“李小姐,盛先生,希望你们对梁氏画廊的服务还满意。” 
在李斯洛身后,那个带着外国口音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斯洛回头一看,原来是梁氏画廊的主人,梁洛文。 
“梁先生,抱歉,刚才失礼了。”她赶紧道歉。 
“请别这么说,美人永远也不会失礼。”梁洛文捧起李斯洛的手,十分欧式地亲吻着她的手背。“我记得我们都同意叫我洛文的。” 
他笑弯起那双明显带着异国血统的深邃大眼,那低沉的声音犹如一支低音萨克斯,温柔中带着些许颓废。 
迷人的颓废。 
李斯洛忍不住微笑起来。她一向喜欢这个梁洛文。不知是不是他那一半意大利血统的原故,他很喜欢赞扬女人。虽然他几乎和文攸同一样高、一样壮,可比起他来,文攸同简直就是一个未进化完全的山顶洞人。 
文攸同眯起眼眸,瞪着那个有着俊朗面容的混血儿以令人咬牙的亲昵亲吻着李斯洛的手背。 
有那么一刻,他体内那个未进化完全的山顶洞人叫嚣着,要他打翻这个放肆的男人,将那个笑得十分花痴的女人杠在肩上,抢回山洞;可另一个已经进化完全的文明人则劝导他要耐心,李斯洛已经看够了他那粗鲁的举止,现在该是他展示文明友好的一面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地研究着那个男人。 
不管是以人类的眼光还是以雕塑家的角度来看,这位梁先生都是一个上乘之作。那匀称的身材,线条明朗的五官,温和的笑容,都让这近三十岁的男人有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 
这就是李斯洛喜欢他的原因?一个漂亮的男人?一个会讨女人欢心的男人?如果是,那他可不仅只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不过,李斯洛认识的是那个刻意使坏的他。这并不是真正的他。他相信,真正的他还是可以赢回她——像所有的雄性动物一样,文攸同本能地忘记了他来寻找李斯洛的原因,只是以衡量地目光打量着另一只有可能侵犯他地盘的雄性动物。 
意识到文攸同的目光,梁洛文抬头冲他温和地笑道:“如果我没猜错,您应该就是天翼先生。” 
他冲文攸同伸出手。文攸同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去,却被盛世一把按住。 
“我警告你,少打他的主意。” 
文攸同忍不住挑起一道眉看着盛世。 
梁洛文呵呵笑着,向文攸同递上自己的名义。 
“我们不妨让天翼先生自己做出选择。” 
文攸同一头雾水地低头看着那张名片。 
原来,这位梁先生还代表着Giovanni L画廊。 
“相信天翼先生一定听说过我们画廊。我们画廊在世界各地都有分部,现在也代理着一些中国知名艺术家的作品。我们公司的目标就是要让世界也了解中国的艺术和中国的艺术家。对了,我个人就十分欣赏您的作品,还收藏有您的一尊睡佛和一尊石莲,真是杰作。我还看中了那尊青铜鹰爪,可惜标了非卖品。不知天翼先生可否割爱?”洛文笑道。 
李斯洛看看盛世,又看看梁洛文,这才明白老板为什么那么紧张。原来,梁洛文正有意招徕文攸同归入他的旗下。 
与Giovanni L这样的世界级画廊相比,作为一人公司的盛世经纪公司简直毫无优势可言,他甚至都没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展示场所。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作者都会弃盛世而就梁氏。 
而就李斯洛所知,文攸同并不是第一个被盛世发掘,又在功成名就后弃他而去的人。 
文攸同当然也听懂了梁洛文的那一席话。他看看名片,又看看盛世紧绷的神情,拍拍他的肩,抬头冲梁洛文笑道:“抱歉,那只鹰爪我已经答应送人了。” 
梁洛文并没有因他的拒绝而气馁。他耸耸肩,笑道:“真是遗憾,不过,我相信我们还是有合作机会的。”说着,冲盛世和李斯洛点点头,向画廊里走去。 
盛世看着文攸同,“如果你想有大的发展,跟着他是对的。我只能为你争取到国内的机会,可国际上的……” 
文攸同又拍拍他的肩,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盛世看看四周,耸耸肩,示意他将自己推进去。只是,那脸上的笑意多少显得有些无奈。   
二十四   
一进画廊,盛世和天翼就被一群记者模样的人给围了起来。 
李斯洛乘机溜出人群,在一尊尊雕塑与一幅幅油画间慢慢地巡视着。 
虽然她对这些作品摆放的位置早就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手指一般,却是第一次认真地去看这些作品本身。 
不可否认,文攸同很有才情。李斯洛停留在一尊青铜塑像前,仔细研究着那只紧扣着一节枯枝的鹰爪。 
这应该就是那尊引起梁洛文兴趣的“非卖品”。 
与客栈里那尊面目模糊的佛像不同,这只鹰爪几乎是写实的。透过那似痉挛般紧扣着树枝的鹰爪,以及鹰爪上扭曲的筋络,李斯洛仿佛看到了一个被困住的灵魂,一个挣扎着想要自由的、痛苦的灵魂。这使不禁她想起那首著名的印第安民歌《山鹰》。她觉得她甚至都能触摸到它的悲凉与渴望。 
“A man gets tied up to the ground,He gives the world its saddest sound(一个男人如果被束缚在大地上,他会向这世界发出最悲伤的声音)。” 
一个如低音萨克斯般华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李斯洛转过头,吃惊地发现梁洛文正站在她的身后冲她微笑着。 
“看到这尊雕塑,就让我想起那首根据印第安民歌改编的《el condor pasa》。天翼先生真是很有才华,我想他一定有个敏感丰富的内心世界,不然没办法刻画出如此细腻而激烈的情感。” 
“是吧。”李斯洛模糊地应着,转头看向文攸同。 
画廊那头,文攸同也正在看着她。那幽深专注的目光令她忍不住又回想起山上的那一幕幕…… 
他替她按摩时,那复杂的眼神……他安慰着她时,那矛盾的神情……以及他专注地望着她时,那温柔的动作…… 
李斯洛一颤,赶紧收回视线。她不想了解那个男人的内心世界,他的情感是否细腻激烈跟她无关。 
她转过头,将注意力转移向另一幅油画。 
“唔,我也很喜欢这幅油画。我想这应该是北方的某座山。你注意到他的笔触了吗?雄浑狂放……”梁洛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暗淡。“幸运的家伙。”他低声嘀咕。 
李斯洛并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任何人的背上有一根芒刺,他(她)都不可能会全心全意地去欣赏什么画作。文攸同那紧追着她不放的目光,就是那根戳着她脊背的芒刺。 
该死!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斯洛压抑下焦躁,视而不见地瞪着眼前那幅画。 
在那大块大块的颜料中,她忽然认出,这正是石屋山的风景。她甚至认出了那座石崖。那座她在他的激励(或者说是鄙视)下攀上的石崖。 
在那石崖后方,便是他们的宿营地…… 
李斯洛的呼吸又是一窒。她赶紧向前一步,移动到另一尊雕像前。 
这是一尊泥塑,一个小女孩正开心地荡着秋千。 
李斯洛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孩,她是团团,文攸同那个可爱的小侄女。 
在李斯洛这个外行的眼里,这尊泥塑几乎还是个粗糙的半成品。可那简洁的线条又确确地勾勒出一个快乐、无忧无虑的孩童。 
梁洛文的眼睛里又流露出那种发现宝藏般的惊喜神色。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在他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这也是非卖品。” 
如果说梁洛文的声音像低音萨克斯,那么文攸同的声音则更像一把低音大提琴。当琴弦已经静止时,空气中仍然震荡着那悠悠不绝的余韵。 
李斯洛僵硬地回过头,只见刚才还在远处的文攸同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后,目光专注地盯着她。 
该死的专注! 
她真希望他不要再用这种眼神来盯着她,这会令她忍不住回忆起一些她不愿意记起的事情。 
“呵呵,”梁洛文笑道,“是盛世的主意吗?” 
“不,这是给我侄女的生日礼物,是盛世坚持要借来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斯洛,柔声道:“你还记得团团吗?” 
李斯洛不自在地点点头,转身想走开,却被文攸同一把握住手臂。 
“我有话跟你说。” 
李斯洛低头看看他的手,又抬头看看他,一股恼怒升上心头。 
她学着他眯起眼,“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话可说,即没有公事,也没有私事。” 
文攸同微微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臂。 
“我……想向你道歉。” 
“道歉?”李斯洛故意瞪大双眼,“为什么?我们才刚认识,你应该还没有机会得罪我。” 
她想扯开手臂,却没有成功。 
意识到梁洛文正在一边望着他们,文攸同不得不压抑下浮躁,低声道:“洛,别这样。” 
洛?李斯洛假意打了个哆嗦。 
“请别这么叫我,我们还没熟悉到这个地步。” 
发现自己正处于瓜田李下,梁洛文赶紧咳嗽一声,嘟囔着一个谁也没听清的借口,转身走开。 
见他走开,文攸同立刻将李斯洛往他身边拉去。 
李斯洛恼火地用手肘往他的腹部一捣,挣脱手臂后退一步怒视着他。 
“我……”文攸同又想伸手去捉她,却被她的目光给逼得不得不收回手。“我,只是想向你道歉。” 
“有这个必要吗?”李斯洛冷冷地转过头去看向另一边。“对不起,我该去找我老板了。如果您还记得,他目前正行动不便。” 
她冲他呲呲牙,算是一个微笑,又嘲弄地欠欠身子,向盛世走去。 
文攸同懊恼地捋过一头短发,转身正想追去,却发现被梁洛文挡住去路。 
“很有个性的小姐,不是吗?”梁洛文从路过的侍者那儿拿了一杯酒递给文攸同,冲他友好地笑道,“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很温柔的姑娘,原来她也是有脾气的。” 
文攸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唔,玫瑰的美丽,就在于她有刺,不是嘛?”梁洛文冲他举举手里的酒杯。 
不用盛世再三警告,文攸同便决定,他不喜欢梁洛文。 
☆ ☆ ☆ 
盛世十分后悔没有弄清楚这家画廊的背景就租下了它。所以,当看到梁洛文与文攸同站在一起时,他不禁又紧张起来。 
“洛啊,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李斯洛看看老板,又看看文攸同,十分不情愿过去。 
“那你推我过去。”盛世又道。 
“看来你对天翼也没什么信心嘛。”李斯洛只得嘀咕着照办。 
“不是对他没信心,而是对梁洛文的生花妙舌太有信心。那个喝狼奶长大的……你知道吗?他差点儿就说动我加入他的公司了。” 
“你拒绝了?”李斯洛好奇地望着盛世。 
“你上山时,他来看过我,说很欣赏我看人的眼光,想邀我加盟。” 
“这是好事呀。” 
“哈!天知道他是看上我手里的这些客户,还真是看上我的能力。如果是因为我的这些客户,要是真跟他合作了,等他挖完了我的客户源,就该踢我走路了。” 
李斯洛看看盛世,没有吱声。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处别人碰不得的软肋,盛世的软肋是他对别人的信任,而文攸同的——她看看那个目光像是粘在自己身上一样,正心不在焉地听着梁洛文说话的男人冷哼一声——大概就是他那该死的自我。 
这么自我的男人,绝对会毫不迟疑地抓住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并且不假思索地从那些挡着他的人身上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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