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英儿,记住爹的话,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不要嫁人,就算找到良人,嫁了人,你也千万不要生孩子!'
放女儿下山之前,云老爹不厌其烦地对自己天真烂漫的女儿耳提面命道。
'为什么?!'云飒英反应激烈地问道。
嫁人的事情,年纪尚幼的她倒是还没有想过,不过她实在很喜欢那些笑起来天真可爱,抱起来软呼呼的小婴孩了,为什么老爹却不肯让她生自己的娃娃呢?这样的话,她的将来还有什么乐趣,还有什么指望嘛!
'哎,你还记得你娘亲是怎么过世的吗?'
一想起自己红颜薄命的妻子,云老爹忍不住伤感地红了眼眶。当年,她不顾他的反对执意地要为他留后,结果却搭上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女儿重蹈她的覆辙,因为他不能连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也失去。
'爹不是告诉过我,娘亲是因难产而死的吗?'难道还有什么内幕不成?云飒英甜美可爱的小脸上顿时写满了疑问。
'你娘的确是因难产而死的。可你却还不知道你娘亲的娘亲——你的外婆也是因难产而死的。还有,你外婆的娘亲也是在生你外婆的时候因难产而死的···'
听了半天,一向反应慢半拍的云飒英总算听出些头绪来了。
'那我生孩子,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是啊,所以爹才不希望你生孩子。'云老爹表情沉痛地点头道。'其实想要孩子,并不一定要自己亲自生,也可以去捡别人不要的孩子回来养嘛···'
他这么一说,云飒英倒是马上笑开了脸。老爹说得没错,听说生孩子的时候很痛,如果去捡别人生下来的孩子的话,不仅不用为了生孩子而痛得死去活来,也不用为了生孩子而冒生命的危险,简直一举两得嘛,何乐而不为呢?
第一章
'从前有位武功盖世、轻功卓绝、聪明绝顶、医术精湛的少女···'
每天睡觉前,云飒英都会给宝贝儿子讲一个故事,可是讲了那么多年,她的故事讲着讲着,实在再也编不出什么新的了,偏偏她聪明的儿子,最喜欢听故事,所以喽,她也只能拼命地想呀想的,惟恐惹宝贝不高兴。
'娘该不会是要讲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吧?'祁傲天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嘲笑她的自吹自擂。
对,她是懂医术,却是那种唯有在家禽生病的时候,才勉强派得上用场的兽医。还有像她这样头脑简单的女人也好意思说自己聪明绝顶?天生少根筋的娘,平时都傻呼呼的,没有被别人欺负去已经万幸了,他也不敢奢望她能够聪明到哪里去。至于她的武功嘛,他是不晓得到底好不好,不过她力大如牛,每天上山打那么多柴也不会觉得累,打完柴下山回家时,她后面背着如山高的柴木,怀里抱着他也能走得健步如飞,完全没有吃力的样子。还有,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娘会抱着他飞来飞去,所以他唯一敢肯定的是娘的轻功一定不错。
'什么年轻的时候?你娘我现在也不老啊!'
听出儿子的暗喻,云飒英不高兴地嘟起了红艳欲滴的小嘴。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听人家说自己显老,连一向不注重自己外表的云飒英也并不例外。
其实今年已有二十三岁的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所以每次进城里去卖柴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她和祁傲天是姐弟呢。
'不老有什么用?儿子都这么大了。'祁傲天等她也爬进被窝里后,在她丰满的胸前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然后开口催促道:'到底讲不讲故事嘛?'
'讲,当然要讲了。我刚才说到哪里啦?'记性不太好的云飒英不耻下问道。
'你刚才只是起了个头而已,根本还没有讲到什么。'
'喔。从前有位武功盖世、轻功卓绝、聪明绝顶、医术精湛的少女···'
听到这里,祁傲天在她怀里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说她记性差,这么长的话,倒是说得一字不差。不过为了不让她一个晚上一直重复同样的话,他识相地闭上了嘴巴,开始专心地当起听众来了。
'她和老爹一直相依为命地过日子,有一天,她老爹觉得他的女儿大了,该是出去闯荡江湖的时候了。于是对她说道:'做人不要光芒太露,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少女听完之后,不由吓了一跳。'既然江湖那么可怕,爹为何要让女儿下山去闯江湖?'她老爹笑道:'你有一身的本领,不去闯一闯,实在太可惜了些。而且,我当年欠了一个人的人情,你就去看一看那个人的后代过得到底如何?'少女闻声露出了惊讶之色。'以爹爹的盖世武功,还需要受到别人的帮助?'她老爹说:'无论是本领多强的人,也难免会有落难的时候。爹当年不小心落进了别人的圈套,差一点就性命不保,幸好那个人一副侠义心肠,帮我脱了困,我才有今日。'于是少女依照老爹的吩咐,下山后直接进城去找人。'
'那个人的后代是一位外表出色、头脑精明、有担当的年轻男子。他虽身怀一身的好武艺;却无心于江湖;反倒学别人做起生意来了。少女去的时候,这位男子已经成亲了,他的娘子还身怀六甲。少女天真烂漫、善良可爱,一下子便得到了大家的疼爱。那位男子也视她如自己的亲生妹子,很是疼宠那位少女,少女也一直敬男子为自己的兄长,只差没有结拜为兄妹而已。日子过得很快乐,少女几乎都已经忘了要去闯荡江湖的事情。这个时候,男子的娘子生下了一个白胖胖的男婴。少女一向喜欢抱起来软呼呼的娃娃,稀罕得不得了,天天绕着那位婴孩打转。'
'可是有一天,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天,少女刚抱着还不到一百天的孩子到院子里去晒了会儿太阳,等回到那位年轻男子和他娘子居住的院落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神色都非常凝重。少女从来没有见过男子用那种表情看自己,痛心、嫌恶、愤怒、好像少女做出了什么天地不容的坏事一样,而他娘子的表情也很奇怪,鄙夷、嫌恶、还有幸灾乐祸中带着一丝的放心。'说到这里云飒英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去确定儿子不睡觉,正在认真地听自己所讲的故事之后,才接着往下说道。
'少女看见他们的神色不对,不禁开口问道:'祁大哥,祁大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用那种眼光来看我?'男子道:'你还好意思开口问我?说!你为什么要偷我们祁家的传家之宝擎天剑?'少女还没有见过擎天剑,自然不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模样,又怎么会去偷人家的祖传宝物?于是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还没有见过擎天剑到底长什么模样?''狡辩!剑都躺在你居住的客轩里了,而且有人见过你今天拿着这把剑到处乱走。'
少女这才定睛看了一眼正搁在桌上的剑,认出了它正是她昨天晚上刚从屋前的花丛里捡到的短剑,于是笑道:'这把剑我从屋前的花丛里捡到的,可不是我偷的。'男子却勃然大怒道:'这把剑是我们祁家九代相传的宝物,一直锁在宝物箱里,平时可以说是根本不轻易示人,又怎么会像你所说的一样被丢弃在人来人往的花丛里?还有,为什么不被别人捡到,偏偏被你给拿去了?你说谎也该有个限度,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吗?'男子的娘子也在旁插口道:'夫君不该姑息养奸,她这样潜进祁府摆明是包藏祸心,居心叵测,幸好这次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男子正在气头上,一听见妻子煽风点火的话,不由更生气了。'来人啊,把她押进地牢里!'激动之余,在场的三个人都忘记了正躺在少女怀中沉睡的小婴孩,因为少女害怕怀中的婴孩会着凉,用斗篷包得他严严实实的,所以他父母根本没有注意到。'
'少女见到从外面一下子就冲进了几十名护院,而且个个又都想置自己为死地,不禁也动怒了。但是她念在过去半年来大家都待她那么好,虽然感到生气,伤心,仍是不愿意跟他们为敌,于是好不容易突围后;像只丧家之犬一样狼狈地离开了祁家庄。少女的轻功卓绝,那些人当然追她不上,一会儿便失去了少女的踪影。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少女才发现自己怀里一直抱着小婴孩,却舍不得送他回去,干脆就这样带着他离开了月影城。'
把故事讲完以后,云飒英始终没有勇气去看祁傲天的反应。直到耳朵里传进他规律的呼吸声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就让她再当一次鸵鸟吧,因为她实在不想把他送回家人的身边去。说她自私也好,恩将仇报也罢,总之七年的母子之情,哪是那么容易割舍得下的?
翌日一大清早,年仅七岁的祁傲天已经先起床,开始忙进忙出的准备早餐。云飒英睡觉一向很沉,直到睡饱了,才打着呵欠,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这个时候,祁傲天已经烧完饭做好了几样小菜,连她的洗脸水也打好了,看见她起床,赶紧拿着刚拧好的布巾朝她走了过来。
'娘,我帮你洗脸。'
云飒英思及如果他不被自己带出来,现在肯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少爷,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天儿,难为你了。或许···'或许让你回去,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不过她的话,才起个头,就被祁傲天给打断了。
'娘,该吃早饭了。'仔细地帮她洗脸后,祁傲天还帮她梳了闪着丝绒般的光泽的一头乌黑长发;才开始摆早饭。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云飒英决定顺其自然,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多想也只不过是在庸人自扰罢了。
饭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两碗米饭,配菜是住在一个村子里的杨大娘为了感谢她前几天为她家的牛接生而特意送来的腌制的猪肉,除外还有祁傲天刚做好的几样小菜。材料是早晨刚从前面的菜园子里摘来的蔬菜,煮得过头,都有些糊了,但是云飒英仍是满脸幸福地吃了个精光。
'天儿,你做菜愈来愈香了。饭呢,做得软软的,正好合娘的口味。'
实际上是饭做的时候,水放得太多,快要变成粥了,菜也不是太咸,就是太淡,根本一点儿都不好吃,还糊得看上去有些恶心,也难为她吃得面不改色,一脸满足样。
不过以他的岁数来看;能做出这一桌饭菜也委实不错的了。至少饭没有半生不熟;菜好歹能咽下喉咙去,的确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况且她吃的是儿子的心意;所以无论他做得多难吃;她都会照单全收;吃得幸福快乐。
'娘,你今天还要进城里去卖柴吗?'吃完饭后,祁傲天有些闷闷不乐地开口问道。狭长迷人的凤眼里此刻写满了不高兴,因为他讨厌看见那些对娘亲心怀不轨的男人;如果不是她目前的身份是带着孩子守寡的寡妇,恐怕那些色欲熏心的男人都直接扑过来了。
'对呀,怎么你不想跟着去呀?那···你今天还是留在家里好了。'虽然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会让她觉得有些不放心,可家里的米都快要没了,她今天不去卖柴换些米回来,明天他们要吃什么?
'哎,算了,让你自己去,我可要担心死了。'娘一向大而化之,如果任由她自己出门,肯定会被别人骗。于是祁傲天换完灰色衣衫后,跟着云飒英一同出了门。
初夏的天气虽然不会热得令人难以忍受,但是背着一大堆柴木的云飒英还是被灼热的阳光给逼出了一层薄汗。虽然穿的粗布衣料不会贴身,但是一旦汗湿了衣裳,她傲人的胸脯就无所盾形了。天生少根筋的云飒英对路人过于热切的目光视若无睹,完全没有感觉,祁傲天却频频用杀人的眼光逼回了那些好色的眼光。
好在白花村离古龙城并不远,才走了一个时辰,他们便抵达了城门。
'云嫂,又进去卖柴呀?'守城门的卫兵认得云飒英,所以一看见她就扯开嗓门向她打招呼道。
'对呀。'一身少妇打扮的云飒英也笑着回应道。长相甜美可爱的她笑的时候会露出一对酒窝,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孩子气。虽然不会一笑倾城,但是她略带着傻气的笑容却很容易撤除别人的心防。
每次进城云飒英都会把柴卖给熟客;这样不仅卖得快;又可以减少上当受骗的机会;简直一举两得。
卖完柴后,他们便来到了市集。市集两侧,宅舍商铺林立,或卖铜铁器皿、或贩冠梳、白肉胡饼,还有一整排的香茶果子、蒸糕、糖饼···
云飒英发现儿子猛吞咽口水,柔声问道:'你想吃什么?蒸糕,糖饼,还是苹果?'
'不,先买米后再说吧。'祁傲天尽量不去看那些美食,懂事地说道。却听得云飒英心疼不已。好好的一位富家少爷,被她害成什么样子了?连个点心都没有闲钱买,还得顶着大太阳陪她来卖柴,也难为他一点怨言都没有。
第二章
把市集逛了一遍,他们母子买了些米和一斤牛肉,还有两个糖饼就准备打道回府。云飒英这个人一向大而化之;不喜欢与人斤斤计较;所以那些讨价还价的差事就全落到习惯精打细算的祁傲天的身上了。把买到的东西牢牢地绑在身上后,云飒英心疼儿子刚才进城的时候走了太远的路,干脆把他给背起来了。
出城的时候,才正午时分,还没有吃到午饭的母子两个人饿得快要前胸帖后背了。
'娘,你吃一口。'
一手搂住云飒英脖子的祁傲天腾出另一只手,把糖饼凑到了云飒英的嘴边。云飒英也不拒绝,就着儿子的手,咬了一小口香味扑鼻的糖饼。祁傲天低头看了一眼留着她的口水的咬痕,红着小脸接着咬了下去。这一下,缺了口的圆饼上留了他的口水印,湿湿搭搭的,但是云飒英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张口吃下了他的口水和一小块饼。母子俩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两块饼,回到了白花村。
在村口,他们撞见了一位年约三十五、六岁的青衣男子正在跟他们家隔壁今年刚满九岁的阿牛问话。'你们村子里有没有大夫?'
'大夫是城里才有,不过住在我家隔壁的云娘会看家畜的病。'
闻言,青衣男子勃然大怒道:'放肆!你···'
云飒英看见男子被阿牛的话给动了杀机,及时插口道:'阿牛,你们在聊什么?'
一直没有察觉到云飒英背着儿子靠近自己的青衣男子神色凝重,要么满心焦虑的他刚才只顾着打听大夫在哪里,一时大意得忘了警戒,要么这位年轻女子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才让他没有发现。不过,看她一脸傻笑的模样,又是个带着小孩的村妇;他实在无法把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和她联想在一起。
而听见她熟悉的声音,阿牛立刻高兴地转过头来了。'云娘,有人在打听大夫呢。'
然后看见正舒服地趴在云飒英后背上的祁傲天,羡慕得不得了。'如果我娘也没事天天背我,那该多好?'
'阿牛哥,我劝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小心被林大娘发现你在这里偷懒,会拿棍子来伺候你。'祁傲天凉凉地戳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一想起自己身材矮短、脾气暴躁的娘亲,阿牛马上就变成了苦瓜脸。'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娘呢?'
然后在云飒英母子的笑声中,火烧屁股般地朝自家的方向冲了过去。
期间,青衣男子的眼睛一直不停地打量云飒英和被她背在后背上的祁傲天,直觉这对母子很面善。明明应该不可能见过,但是少妇略带着傻气的甜美笑容和孩子俊美的相貌的确给他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他家主子都快要命在旦夕了,他怎么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有的?青衣男子在心底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实在无法原谅自己一时的闪神。
'你懂医术吗?'兽医就兽医吧,青衣男子银牙一咬,就下定了决心。别说这里离城镇距离太远,他们两个同样身受重伤的属下根本没有能力把命在旦夕的主子送进城里去看病,实际上他们也不敢太过招摇,再次引来致命的杀机。虽说请兽医给他家主子看病简直是一种亵渎,但是总比就这样把命丢在这里强吧?大不了事后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