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先生，我不知道您和爸爸谈了什么令他如此不高兴，但是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直截了当地低声说道。
“萨莉小姐，令尊只是对我们事前作调查不满。对此，我深表歉意，但这完全是为了少爷的安全考虑，绝无轻视之意。”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会再追究，但我也不希望自己被人监视，请您向公爵大人转达我的意思。”
“没有监视，我们只是从媒体上调查了一些资料。”我不置可否，那是因为媒体上有我的资料，如果没有，他们还是少不了采用监视的手段。但我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
“来听一下我新谱的曲子吧，詹姆斯先生。”我突然提高嗓门说道。
“洗耳恭听，小姐。”詹姆斯配合得天衣无缝。他的眼里有着无限欣赏的目光，或许在他心中，正在拿我和那些任性无脑的贵族小姐相比。
“啪啪啪”清新、欢快、简单的曲子结束时，我听到了爸爸和詹姆斯的掌声。
“谢谢。这是在帕特里夏的建议下写的《理查德》。”
“少爷若能听到这首曲子，他一定会很高兴。”
“这是我想送给他的告别礼物。”
“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会明白的。既然爸爸也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我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有钱，什么叫做贵族。相比理查德家的花园，罗茨家的花园只能算豆腐块。弗吉尼亚州虽然盛产森林，但是能把森林圈进自家院子的却极为少见。从大门到主屋，我们坐的加长林肯车开了至少二十分钟，而这一路上，我还没有看见什么赛马场、高尔夫球场之类的设施，想来应该在另外一面。或许我应该考虑和理查德谈恋爱，至少这样我可以言正名顺地到这里来拍照；我对自己嘲笑。
车子里静悄悄，我的目光始终盯着窗外，而爸爸则半眯着打盹，詹姆斯目不斜视地坐在我们对面，目光正好落在我和爸爸之间的空缺处。
然后我们见到了理查德和他的父母，也就是哈伯公爵及公爵夫人。事实上，我想当欣赏理查德的父母，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一点没有电影中榔槺贵族的形象。他的母亲也是黑头发黑眼睛，但是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国人，倒和我的状况有点相似。
简单寒暄介绍后，我们就被引入花园就餐。看来主人很为我们考虑，并没有用那种贵族气派十足的长条形桌子吓唬我们，只是在户外的一座亭子里临时置了一个四人位的餐桌。而且所上的菜基本上都是中式菜，餐具中也有银筷子。可以说，除了就餐前的洗漱有点贵族派头，基本上整个就餐和家常便饭没什么两样，只是气氛有点压抑，因为大家几乎谁都没有说话。詹姆斯在旁边服务也不说话，指挥服务也只用手势——可能这才是真正的贵族之处吧。这倒方便了我，可以心无旁羁地品味这些菜的特点，从中找出做菜的门道。
临近餐末，公爵先生才开口问大家是否享用完毕。我们都点头示意。
“今天的菜是否合两位贵客之意？”
“菜非常可口，谢谢你们的招待。”
“这次贸然邀请你们来到这里，若有什么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哈伯先生不必这么客气，倒是我们若有什么礼节不当之处还希望你们不要见怪。”爸爸先前的不高兴丝毫不见踪迹，显然也已经对理查德父母的印象大为改观。
“那我们也不客气，有话就直接说了。理查德对萨莉情有独钟，希望能和萨莉进一步交往。我们今天见了萨莉，也非常喜欢，乐见其成。不知道萨莉和菲尔意下如何？”真够坦白的，我还以为要更为委婉些。
“这是萨莉的事情，由她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爸爸和我对视一眼后说。
“那么萨莉的意思呢？”公爵夫人殷切追问；她显然对我这个长得像混血儿的女孩情有独钟。
从离开家门开始，除了一些必要的回话，我还没有开口说过什么，因为在这种场合，我觉得交给爸爸处理更好。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得不说了：“我非常高兴能够结识理查德，也非常高兴能和他成为好朋友。在过去和理查德相处的几周，我每天都过得很幸福。所以我谱写了这首曲子，作为纪念。送给你，理查德。”我取出了准备好的乐谱递给理查德。理查德满脸喜色，他的父母也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我。
“但是，非常抱歉，我不能与理查德建立你们所期望的那种朋友关系。”我的话如重磅炸弹，炸得哈伯一家人面露惊色——对像公爵夫妇这样见惯大场面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不易了。只有爸爸和詹姆斯早有准备，没有太多惊讶。
“为什么，萨莉？难道你不喜欢我吗？”最先沉不住气的是理查德，他几乎是立马跳了起来。
“坐下，理查德，你太失礼了。”公爵语气严肃。理查德一脸不甘，但还是讪讪坐下。
“理查德，我喜欢你当我的朋友，但是不喜欢你当我的男朋友。请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门第之见，但是我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环境里却是事实。就像刚才，如果我像你一般激动，我会毫无顾忌地跳起来或者转身就走，但是我爸爸就算不高兴也会先护着我。这可能是他对我的溺爱吧。可是你不同，你是未来的公爵，你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合乎规范，这是你继承头衔的代价，就像刚才那样，即使你不愿意，你还是必须按照你父亲说的那样先坐下，因为他对你而言，不仅是父亲还是公爵，你头衔的现任继承者。我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么好，也不像公爵和公爵夫人所见的那样知书达理，事实上我从来不愿意自己受约束，就像刚才就餐时，我所思考的仅仅是菜肴的料理，没有想过你们。这也是我躲避媒体的原因。这样的我，如果和理查德在一起，能受得了众多约束吗？就算我能够，可是我们恋爱时，是我来探望理查德还是理查德去我家呢？我又是否能够忍受时刻有人监视的生活呢？理查德，你是注定要生活在众人目光中的人，而我，拒绝这种生活。”
我的一番长言令在座的所有大人动容。因为我的话完全不是一个孩子所能说得出来的。
“可是，可是我爱你呀。”理查德的语气焦急而又难过。他一时无法接受自己遭到拒绝的事实，尤其是在接受了甜蜜的礼物之后。或许他真的喜欢我，或许只是天之骄子的骄傲，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爱情。如果我无所谓地和他在一起，那么我的生活就要改变，爸爸的生活也要改变，这绝不是我所希望的。
“理查德，你会遇到适合你的女孩，可是我不是。我知道你一定为了我和公爵及夫人努力过，才争取到了今天的机会。可是，我不能为此负责，我更不能撒谎而害了我和你。我想现在告诉你，对你的伤害应该是最小的。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我不愿意为你而放弃自己的世界。”而你不能离开自己的世界，因为你没有自主的能力。
“你不愿意走进我的世界，可是我愿意走进你的世界呀。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我都会很开心的。”理查德却否定了我的判断。或许我又像以前那样，把人性想得过于简单。理查德生在和我不同的世界，但是他仍然具有我所在世界人类所具有的优秀品质。虽然不排除他只是借着我的名义逃离自己的牢笼，但是，在别人的眼中他依然是因为爱我才如此。
果然，就像为了证实我的想法，公爵先生已经厉声喝道：“理查德，请注意你的言词。你是哈伯家的人，不要忘记哈伯家族的尊严。”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们连自尊的定义也不同。
理查德满面悲愤，但是他没有再开口，遵照父亲的意思保持了“哈伯家族的尊严”。这一切在我意料之中，但是我还是略感失望，虽然如果理查德真的再次反抗我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我的拒绝和理查德努力的终止决定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改变——我们还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第三十六章 低谷
每个人都会有低谷时期，或者心情，或者事业，或者家庭，甚至每天都可能有所谓的低谷，但重要的不同是，每个人走出低谷的速度。很快走出来的人，能看到冉冉升起的太阳，迎来一天最美好的时光；走得慢的人，只能仰望烈日；而那些始终苦苦挣扎于低谷的人，终日看不见阳光。
——壁虎
理查德就像一颗流星，飞过我人生的天空，能证明他曾经存在于我生活中的除了那块滑板，就剩下那首《理查德》；在哈伯公爵的干预下，那只广告很快就被另一只广告所替代，从此，王子销声匿迹——这是我从再次前来邀请我拍广告的本森口中得知的。或许我的世界原本就没有王子，广告如海市蜃楼，只是一时迷惑了众人的眼。
半年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胡克先生。匆匆几句聊天中，我得知理查德被送到英国读书去了。没有悲哀，没有传奇，这就是现实；对我来说，他只是在那个仍然存在王室的国度学习怎样做一个公爵，继续他一出生就已被决定的人生之路。
我顺利升上了二年级。在戴维斯先生的建议下，我参加了学校的数学社团，为学校参加州及全国的高中生数学竞赛做准备——美国也有奥数竞赛，而且还有一系列的选拔赛，大大小小的竞赛加在一起着实为数不少。
我很现实，与其参加那些一大堆人闹哄哄的社团还不如找个自己的强项，为进军普林斯顿做准备。虽然我不是太喜欢数学，但这并不妨碍我学得好，事实上，上学期我选修的数学就是四年级的数学——数学这门课我在这个学校这学期已经没有什么可上的课了。不过，最后我还是为自己的第一次功利决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从此我不再以功利心决定关系切身的事情。
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好像在美国数学学得好的人有很多来自中国，这不光从参加高级别竞赛的孩子中华人孩子所占的比例可以看出，甚至连评委比例也可见一斑；评委当中有不少黑头发黑眼睛的黄种人面孔，有时高级别的竞赛中甚至五个评委三个都是。
我在学校的数学社团遇到了来美国已有两年的中国男孩，现在才高一，但是已经在修习高四的数学课程——顺便说一下，卡罗尔从这学期开始上高中，和那个中国名叫王有为的男孩是同学。有了他和王有为做伴，我的高中生活一下子就热闹了很多，上学、放学也多了个伴；卡洛尔不像西蒙那么忙，他有的是时间等我，就算他周三乐队排练、我周一和周四数学社团集会，我们还是会相互等一下，一起回家。沾我的光，他和王也偶尔能在喷泉旁获得一席之地就餐，不过多数时候我们还是一起在餐厅，因为我可不想为了争座位那种事情和同学发生冲突。
这学期我开始准备毕业考试和大学入学考试。美国的毕业考试在英文中是“ExitExam”，也有人称为“出学考试”。本来学生修够学分就可以作为毕业标准，但是现在的NCLB法令要求各州高中毕业百分率达到一定标准，所以学生也要参加这一考试。不过这种考试一般是在十年级就开始举行，就算一次通不过，学生也有充足的补考时间。
美国的大学入学考试主要有2种，SAT和ACT。在历史上，这两种考试代表了2种不同的招生理念。SAT，即ScholasticAssessmentTest，翻译为“学术评价测验”，是由ETS主办，主要测量学生的一般学术能力，并不强调对具体学科掌握的考察，所以说，基本上SAT是挑有能力的“聪明”学生上大学。ACT，即AmericanCollegeTesting，称为“美国大学测验”，由ACT主办，测试强调学生对中学课程的掌握，因此，ACT是选在过去几年中“有成就”的学生升大学。大学一般在两者中使用一种成绩录取学生，所以学生通常根据自己所报学校的要求选一种测验，当然也有人两种都考，以增加录取的机会。我要考的是SAT，一年考七次，即使一年级也能考，但是满分1600至少要拿1400才能上普林斯顿，所以我还是准备修完大部分课程以后再考。西蒙这学期也在准备SAT考试，不过他的目标是哈佛。
柔道班我已经不去了，除了偶尔作为最佳毕业学员应邀去表演一下。钢琴练习虽然每天还在继续，但是时间不长，一般只有半小时。学业和数学社团占用了我大量的时间——没办法，这是考试逼的——如果不是摄影还能让我不时地彻底放松一下，我觉得自己可能会发疯，因为我已经不是那个每天只想逼着自己紧张的兰兰，而是一个每天呼吸着美国自由空气的高中生，开始真正融入这里的一切。如果你眼望着周围自己熟悉的同学每天轻松自由地玩闹，自己却要拼命学习，怎不会心里不平衡？过去我能熟视无睹，那是因为心里有事，无心关注，或者与周围的环境不相容。
爸爸和帕特里夏的关系渐入佳境，已经开始一起出游、上街，相处得就像一家人一样。帕特里夏对我很好，我也着实为他们高兴，但是有时候看着他们相依的背影，也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涌上我的心头，说不清道不明，我惟有摇头摆脱。
哥哥的来信开学时还比较多，但是慢慢地也少起来，听他的口气，好像恋爱了，对方就是那个高中时分数比他高的女孩——到学校取通知书时，他才惊讶地发现那个女孩和他报考了同一所学校，结果两个人连报到也是一起去的。然后他在来信中不断地提到那个叫董霏霏的女孩，直到信越写越少。虽然哥哥没有明说两个人恋爱的事情，但我也不是傻人，非要他说了才明白。我在心里为他们祝福，信也越回越短——看信是要花时间的，还是给他们多留点时间恋爱吧。
所以，由于种种原因，现在我是被迫心无旁羁地专心于学业，过起了普通高中毕业生的生活——虽然美国的高中生如果想上大学很容易，但是作为著名私立学校的学生，目标多数是常青藤大学，所以毕业生的压力一点不逊于中国学生，尤其是对于西蒙、我这种想要提早毕业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世界上没有真的天生就什么都会的天才，我的成绩也是靠同等或者更多的努力换来的。所以，我有多少成绩，就意味着我付出了多于这些的努力。尤其是数学。
诚如我所言，参加数学社团是我的功利决策。数学不是我的爱好，但是我的强项，所以我学得很好，可是也学得很累，我对这种抽象的符号不太感兴趣。随着学习的深入，我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不选乐队作为课余社团，虽然人多可能会烦一点，但总比每天对着枯燥的公式强——绝对不能学和数学紧密相关的专业，这是我对自己的警告。
或许正是因为数学比较枯燥，对数学本身感兴趣的人不是很多，所以虽然这学期这个社团的人数已经打破了历史最高纪录，但是和其他社团相比，人数还是少得可怜，四个年级总共只有十四个人。而且基本上，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数学竞赛。我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辅导老师给的练习也特别多，这让我感到一丝痛苦，我宁可像王有为那样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别人；王有为倒是真的喜欢数学，在他的眼里数学是一门美丽的学问，那些符号和公式是可爱的小天使，而后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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