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对我们很好，甚至好得过分，比妈妈对我们还要好。”
“那么，你是不喜欢去她家？她家有什么奇怪的吗？”我情不自禁问了一句。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反正你们去了就知道了，只要到时你们不要笑话就行。”欧文显然对这个问题比较敏感，不愿意自己告诉我们。
“他不会告诉你们的。不过那里真的很有趣，你们见了就知道了。我建议你们下车时趁机好好参观一下。哈哈哈——”吉姆被欧文打了一下脑袋，“喂，兄弟，你不知道我在开车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提醒你要专心。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掉到水里去。”我们的车正驶过一座桥。
“好小子，你趁我现在拿你没办法，就尽管逞能，到时候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真是奇怪，为什么我和菲尔年纪差不了几岁，又是同事，他们对我和他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呢？他们对菲尔好像从来没有无礼的时候。”
我暗自发笑，那是当然，谁让你从来都表现得像个孩子，甚至连西蒙都不如。
“你怎么能和菲尔比？叫你哥哥我都委屈。”
“不会吧，我怎么可能这么没地位？你最好不要胡乱打击我，否则我就把车子开到路边去，然后好好揍你一顿。”
“看，还不服气呢，尾巴马上就露出来了。”
看着即将发狂的吉姆，我真后悔没有找爸爸开后门坚持坐他的车——太危险了。“吉姆，其实有时候我反倒觉得你比爸爸可爱，因为爸爸总是喜欢在外人面前装成大人的样子，而且成熟得有点过分，还不如你率真。”没办法，暂时为了安全，我只好诋毁爸爸了——其实也有一点点是真的。
“就是，我也觉得菲尔有时候成熟得一点不可爱，尤其是对着美女的时候。”看样子吉姆真的很容易哄——不过对他的话我可不敢赞同，难不成非要像他那样色狼才可爱？
接下来，在我的极力调和下，吉姆和欧文总算一路上没有再争吵。
到了戴维斯太太的妹妹家，女主人热情地招待了我们，可惜我们要赶时间，只匆匆拿了几块巧克力饼干，不过就这么一小会儿，我们就知道了为什么欧文为什么不高兴的原因，事实上尤金兄弟都不高兴，就算换成我们，时间一长可能也会不高兴。原因很简单，整个屋子大概除了男主人和孩子——我们没有见到，几乎和尤金家一模一样，连女主人也是——戴维斯太太和她的妹妹是孪生姐妹。当我们跟着吉姆跑进大厅时，我们还以为到了尤金他们家。
“哈哈哈……”玛姬也乐不可支，等车一开远我们就狂笑起来，笑得欧文满脸通红。我们听到前面爸爸的车子里也传来了很大的笑声，估计他的哥哥应该也和欧文一样尴尬。
“欧文，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这令你尴尬，但是我真的很好奇，戴维斯太太和妹妹到底是谁模仿谁？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种问题你可问错人了，萨莉，你应该找我——小尤金他们年纪太小，不知道。”吉姆插口道。
“别听他胡说！”欧文一边骂，一边好奇地望着吉姆，因为他的确不知道。
“我胡说，当然是胡说，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把耳朵塞起来，我要告诉萨莉一个人。”接着吉姆也不管欧文的反应，径自说起来——玛姬听别人说话是靠口型的辨识，吉姆在驾驶座上，她看不见吉姆嘴巴；现在吉姆和欧文说话时，我就是玛姬翻译。
玛丽亚和苏菲——戴维斯太太和她的妹妹，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玩互换角色的游戏来捉弄别人，包括她们的家人。开始大家还能分清楚，但后来连家里人都常常上当，其中包括吉姆的爸爸，他们的大哥——他是两个妹妹捉弄的重点对象，所以对此记忆尤为深刻，特意把这段经验教训传给了儿子——她们玩这个游戏也越玩越起劲，甚至发展到了像考试作弊这样的事情。
这种情况直到她们大学快毕业时，先后遇到了自己所喜欢的人才停止。因为她们在恋爱时，双方的恋人因为在不同场合相逢，误会丛生，比如玛丽亚和恋人一起看电影，出来正好被苏菲的恋人看见了，结果误以为苏菲移情别恋，又比如苏菲和恋人当众接吻，玛丽亚的恋人见了以为这是一种背叛。虽然玛丽亚和苏菲极力澄清事实，但是她们的恋人还是在恋爱中厌倦这种可笑的误会，纷纷离去。悲哀的玛丽亚和苏菲这时候才发现，两个人相互模仿已经成了一种惯性，以至于自己都有时候都会疑惑自己是谁。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毕业以后她们特意分开住在两个不同的城市，并且找到自己的丈夫为止。可是很奇怪，聚会时，即使她们穿得一样，她们的丈夫也能轻易分辨出自己的妻子。好奇心突起的姐妹再次重抄旧业，开始了相互模仿，开始只是想考验一下自己的丈夫，但无法成功的结果令她们两人决定挑战极限，结果就形成了今天这种有趣的局面。幸亏两家的丈夫对自己的妻子都相当了解，两家总算没有搬到一起，相隔有好一段距离，否则恐怕会给邻居造成很多麻烦。
“欧文，你们会弄错妈妈和阿姨吗？”
“怎么可能？她们两个人就算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就算一时分不清，说两句话也就立见分晓了。就像我和哥哥，外人会分不清，家里人可不会弄错，尤其是我爸爸，他从来没有弄错过我和哥哥。”
“戴维斯先生这么厉害！他是不是对辨别双胞胎有特异功能？”我惊叹。
“不可能，爸爸对苏菲阿姨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就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经常搞错。”
“你们家好多双胞胎！下回能让我们见见吗？”玛姬说。
“再说吧。总是见到长得一样的人，你们不觉得很怪吗？”
“当然不怪！”我和吉姆异口同声道，然后哈哈大笑。
野营很顺利。可能因为爸爸对野营地很熟，几个男孩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钓鱼，整个野营在风平浪静中愉快地结束了，而野营的热点就是关于戴维斯太太和她妹妹的讨论。可怜的尤金兄弟，他们为此被戏弄了好多回。
第二十二章 早到的圣诞节礼物
来自朋友的无私的肯定，是成功的最好证明之一。
——壁虎
帕特里夏走了——她要回家过圣诞节，等新学期再到这里来教学。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在我无往不利的进攻下，帕特里夏和罗茨太太都成了我的俘虏，每天盼望着我开心，常去他们那里玩，罗茨大夫则因为向我学习厨艺，沦落成了这个家地位最为卑微的人——爸爸是贵宾。在这一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我几乎每天都提早放学直奔罗茨家——我是个“问题学生”，所以有些课和老师协商一下就可以不上——连自己的家都不回，爸爸也到这里吃晚餐。这时我对音乐的狂热追求——以前我也练过乐器，比如琵琶、笛子，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只要一停止思考问题，我的脑子里就会有熟悉的旋律闪现，只要一停下键盘的弹奏，我的心里就若有所失。所以我说自己被帕特里夏的音乐征服了——我则用自己的厨艺和智慧征服了她；她对我做的菜赞不绝口，虽然她是远离庖厨者，同时，她对我的学习能力极为惊叹，认为我极具音乐天赋，她为自己有这样的学生而骄傲。
所以，在短短一个月里，我已经开始了曲目的演奏，虽然弹奏较长的复杂曲目还会犯错，但短小的或者简单的曲目，我已经能做到准确无误了。罗茨太太和罗茨大夫异样地说，我是他们见过的学钢琴学得最快的人。唯有爸爸，对我层出不穷的天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其实，每一件事情，只要你喜欢，全心全意地去做，又有人适当地指导和鼓励，每个人都能做得很成功。但是往往，我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或者不愿为我们的所爱放弃其他，结果很难达到全心全意，适当的指导和鼓励有时又可遇不可求，结果绝大多数人认为成功做一件事情很难很难。而这一简单的成功定律也被淹没在无数的借口之流中。我学习钢琴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只不过是正好同时具备了三个条件而已：喜欢、全心全意、适当的指导和鼓励。
圣诞节快要到了，同学们一边忙着考试，一边热烈地讨论着过节的事情。美国人的圣诞节相当于中国人的春节，气氛异常热闹。这是我第一次在美国过圣诞节，所以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好奇。而我和爸爸已经决定先在罗茨大夫家过平安夜，但是在十点之前赶回参加斯图尔特家的聚会——罗茨太太的身体不允许她熬夜。
“终于考完了，再不考完我简直快疯了。”我旁边的同学扔下笔高喊。谁说美国教育不重视考试？至少在我看来，这里的考试也很多，几乎每门课每两个礼拜就至少有一次测试，加上期中、期末，我觉得一点都不比中国孩子轻松，尤其像我这种选课选得多的——我还有一门没考；考试时间冲突，我只能考完别人的最后一门后，补考另外一门。所以，现在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萨莉，有人找你。帅哥！”门口有同学喊我，口气诡异，顿时不少女生停下了交谈，目光瞟向门口。相处了半年，大家已经不再对我排斥，加上我的主动友善，我已经赢得了绝大部分同学的好感——凡是有我参加的小组作业通常都能得高分，而且有时候是我一个人完成的；唯一一次例外是我们的作业被别人抄袭了，虽然我们最后证明了自己的作业是真实的，但老师还是给了低分，理由是：安全性也是作业的重要一部分。对这种理由我实在无话可说，唯有加强警惕。
是西蒙——他来找过我几回，那个同学可能对他有印象。
“萨莉，我们要去中国街买圣诞节礼物，你去吗？”
“什么时候？你们又是谁？”我也不罗嗦；开玩笑，我必须马上赶到宗教课老师那里去考试。
“当然是现在。我昨天忘了告诉你了，和我的朋友，其中约翰和威廉你认识的。”西蒙的笑容也有点诡异。
“不行，我现在必须走了。”
“萨莉，看在我的面子上，去吧。你如果这样拒绝，我会丧失信誉的。”西蒙顿时笑容挂不住了；我极少拒绝邻居家朋友的请求，但是拒绝就是拒绝，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哑然失笑。原来还有这么一说，不知道是约翰还是威廉，也可能是其他同学；没想到我的名声这么大。“真的不行，西蒙，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现在马上要去补考宗教课的期末考试。如果你愿意承担我不及格的责任，我可以考虑。”
“对不起，那改天行吗？比如说明天。”
“我考虑一下，回头见。”说完，我头也不回就跑了。
我没有看见西蒙茫然若失的样子，也没有看见他被躲在拐角的朋友奚落的情形。
“干得真不错，萨莉，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学生。”我提前交卷时宗教课老师对我说。真的么？我对这种夸奖总是有种不安——上帝是公平的，如果我在某些方面特别突出，那么可能会在其他方面有极大的缺陷，我不希望自己这样。爸爸的夸奖足以满足我的虚荣心，外人的夸奖还是尽量少一些的好。
回到家里，爸爸已经回来了。
“萨莉，给你一件好东西。”爸爸神秘兮兮。
“圣诞节还没有到呢，爸爸。”我亲了亲他——这是我到美国以后最高兴的事情之一，这里的孩子亲爸爸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礼节，不会遭人误解。
“不是圣诞礼物，不过你一定喜欢。”爸爸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
是包裹，沃尔特他们寄来的包裹！我欢欣雀跃。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了——自从他们寄来校报我回了一封信后，我就只给他们寄了有他们照片的国家地理杂志，此后他们回了一张明信片，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
“谢谢爸爸！”我的谢意好没诚意，因为我连头也没有抬，光顾着拆包裹了，不过爸爸会理解的。
包裹里有一封信。上面写着：
亲爱的萨莉，
你好么？我们都非常想念你，美丽的小天使。
请原谅我们的失约，因为我们在很多朋友的怂恿之下，实在忍不住把地图补全了。大家认为为了尽早方便更多的人行走普林斯顿，及早完成这份地图是非常必要的，而你所完成的那部分，给予了大家很多绘制地图的启示。现在你手中的地图是我们在很多朋友的帮助下完成的，希望你喜欢。
但愿这份圣诞节的特殊礼物，能使你原谅我们的失约。
你永远的朋友，
乔治…戴伊
沃尔特…威尔逊…米勒
弗农…托马斯
我打开地图，这是一份普林斯顿大学官方出版的《普林斯顿大学地图全册》——可能还有分册——里面有各种类型的地图，有参观用的旅游图，主要标注了各处的景点，有学生的专用图，主要标注了教学楼、实验室、宿舍楼等，有交通图，主要标注了停车场、加油站、校车站点和各种大道、小道及其通行能力，加上原来就有的简图，以及最后一张全景图，整本地图册足足有三十六页。
令我激动的是，地图封底的里页竟然写着：“本地图由下列人员实地考察完成：萨莉…林…孙，沃尔特…威尔逊…米勒，莱特…迪安，乔治…戴伊，弗农…托马斯……感谢所有曾经协助地图制作的朋友们！”
我的名字被排在了第一位——现在我才知道这份圣诞节礼物的特殊之处。
我的一个小小不成型的礼物在我的朋友手中变成了这份厚实的完成品，而我这个出力最少的人仅仅因为最先拥有想法而被放在了第一位，这是朋友们对我的肯定，也是我们友谊的证明——事实上，他们完全可以把我的名字放在最后，甚至不写。
“真是一份令人激动的礼物。”爸爸注视着地图册说。
我抱着地图册热泪满面。“这份礼物太珍贵了。谢谢，沃尔特，谢谢，乔治，谢谢，弗农，谢谢，所有肯定我的朋友！”我在心中默默念道。
第二十三章 圣诞节前夕
与朋友不能过于计较得失，否则自己难受且友情难长。
钱钟书先生向来只给来借钱的人一半索要之数，但是决不借，而是送。听起来很傻，似乎只是除一个2或者乘一个2的问题，却道尽了与朋友相处的金钱之道。
——壁虎
我给沃尔特他们每人画了一张圣诞卡，虽然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收到——圣诞节他们应该也要回家，而我只知道他们在学校的地址。或许我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出色，而且喜欢看动画片，但是我在画画方面却一直没有什么长进，画出来的东西像幼儿园的孩子。不过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不管水平如何，只要用心画就是了。
“萨莉，今天早上的事情考虑得怎样了？”是西蒙打来的电话。我忙着画贺卡、寄贺卡，早忘了这件事情。
“啊，对不起，西蒙，我忘了这件事。明天爸爸要带我和玛姬去买圣诞节礼物，所以不能去了。请代我向你的朋友道歉。”
“萨莉，还有其他的办法吗？折中一下。约你的事情，我已经私底下帮你拒绝过好多回了，这次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不得罪他们的了。”
“西蒙，能告诉我，谁想约我吗？”
“告诉你就会违反我们游戏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