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沣沉默良久,枫已收拾完毕。
“要不我不去了,留下来陪你?”
枫转过头看了林沣一眼,嘴角掠过一线淡淡的笑容。
“真的?”
假如我告诉海蓉实际情况,她肯定会谅解的,林沣想。
“真的。”
林沣的回答平静。
如果是百分之发自内心的,他的回答应该是“当然是真的。”,表情略含委屈,枫如斯想。
“算了,你还是去吧,去了了你的心愿。你这个时候说不回家,我父母也不会答应的。”
“钱我什么时候给你妈?现在,还是等我从海南回来。”
“待会你就给她吧。”
“小龙要不要给点压岁钱?”
“这小家伙给他钱,会惯坏他的。”
“可你哥那么小气,小龙第一次到我们们家过年,不给不好吧。”
“那就给吧,给两百就够了。”
林沣把一千二百元钱都给了枫的母亲,她推托了好久,才收下,说是帮枫存起来。
春节前三天(枫所在公司第二天开始放假),枫在父母和林沣的陪同下去了医院,将小龙留在了家里。他们上午去的医院,因为妇产科人太多,下午两点才检查完(这时海蓉已在来上海的路上,他们是乘晚上的飞机去海南),结果与测孕完全一致。
四人站在医院的走道上,林沣知道枫一定会哭,可能是林沣十分相信测孕纸的准确,那一刹那间他想的问题不是该怎么办,而是枫会抱住谁哭。
枫静静地走到林沣身边,双手使劲抱住了林沣的脖子,把头埋在林沣的胸膛,泪如雨下,声音响彻走道。
林沣心里无比地甜蜜,那一刻,他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世上最幸福的人。
林沣轻轻地拍着枫的背,细细地说:“放声地哭吧,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在林沣的记忆里,这是枫第一次真正流泪,枫虽然外表柔弱,可骨子里坚强。
二老站在一旁,无语对视。
哭了好一会儿,枫的才渐渐放慢了频率,林沣胸前的外套都湿透了。
这时枫的母亲说话了,她准备做林沣的思想工作。
“林沣,孩子早晚要要的,既然有了就生下来了,我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带个小孩负担重了点,我带回老家去养好了。”
“我不能让我的小孩走我同样的路,他一定要接受好的教育。”
“那也行,我不做生意了,专门到上海来给你们带小孩。”
林沣小声对枫说:“要不我们把小孩生下来?”
枫摇了摇头。
“妈,我是愿意要小孩的,大不了大人苦一点。只要枫同意。”
母亲走到枫的身边,轻声地对女儿说:“有了就要了吧,女人年龄大了生小孩危险。你看我身体好,现在还带得动,说不定你以后再生,我就带不动了。女人总要生小孩的。”
枫仍旧摇了摇头。
母亲退回到父亲的身边。
林沣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枫买的手帕,擦去了枫脸上的泪水,小声说道:“我们以后再要好了,你一辈子不要小孩,我们就两个人过一辈子。”
“少说得那么好听,这个时候做好人了。”
枫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问过医生了,时间还短,能做药流,我决定做药流;今天给我检查的医生初二再值班,我初二来好了。”
“我还没回来。”
“要吃三天的药,第四天才能打掉。”
“这我就放心了。”
“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不能生?”
“怎么可能?”
“要是真的,怎么办?到时你可别怪我。”
“真有那么倒霉的话,我们就领养一个。”
“领养一个毕竟没有亲生的好。”
“从小带到大,一样的。”
“我们走吧,我不想在待在这里。”
“我先把我们的决定告诉你父母吧。”
二人的对话声音很小,几乎是窃窃私语。母亲在一侧焦急地等待答案,她以为林沣在做枫的思想工作。
“爸,妈,我们决定暂时不要小孩。”
“这是大事,不能太草率,你们再考虑考虑,反正马上过年了,等过了年再说。”
至始至终,枫的父亲一句话都没说,他也没上前安抚枫;当枫扑向林沣的怀里哭泣时,他选择了站在原地不动,眼睛却没离开枫万分之一秒。林沣又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为何枫与父亲的感情那样地厚重,那种无边的支持博大得超越任何海洋。
离开医院,枫直接赶回了公司。
枫的父母回到家,拉上小龙就去农贸市场买菜了。
家里只剩下林沣一人,林沣检查了一下行李。
海蓉来电话说,她已经到了上海,她自己会坐机场专线去浦东机场,二人约好在侯机大厅见面。
九
林沣仍旧有些犹豫,几次提起背包又放了下去,一下子变得没了主意。
还是去吧,枫有父母照顾,不必担心;海蓉心情不好,我也想陪陪她。
要出门,趁早吧,等二老买菜回来,说不定就更添了心理负担。
林沣背着包去了龙阳路地铁站,那里有机场线可以直达浦东机场,既舒服又便宜。不一会儿机场线来了,林沣没有上车。
要不我去退掉机票,让海蓉一人去好了,她生气也总好过枫伤心;虽然不反对我去海南,但她的心里逃脱不了难过;更何况我一直骗她说是一人前去。要是她知道我另外有伴,她会不会再痛哭一场。枫在医院的哭声,林沣将记忆一生。
他拨通了枫的手机。
“你在去机场的路上吗?”
“嗯。”
“自己小心,别去花叉叉。”
“你也要注意身体,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不跟你说了,我正在接待客户。”
枫的语气平和,像是没事的样子。
当第二辆机场线停在站台时,林沣缓步而入。
手机响了,若风的电话。没什么事,瞎聊了几句,她问林沣是不是在去机场的路上,东西是不是都带齐了,顺带提醒他在机场要少吃东西,那里的每家店都高悬宰刀的。若风是两天前才知道林沣要去海南的,那天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你怎么去海南都不叫上我?”
“你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春节会出去玩?”
“春节一般我会去外地,可都是过了大年三十。”
“这不对了吗?我叫你,你也不会去呀。”
“你叫我的话,我也可以在外面过三十的。”
“下次我叫你。”
“一言为定。枫不去,你跟谁去?”
“干吗要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
若风说话的样子不象是玩笑,随意中处处透着真实;怎么忘了,她也是一个很不错的玩伴。
林沣比海蓉早到机场。虽然在上海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也在电视剧里看过不少的次数,但亲临浦东机场还是第一次,甚至差点用指南针。
海蓉身着褐色高腰茄克和灰蓝牛仔裤,手提红色小行李箱,背背黑色旅行包出现在机场,比半年前清瘦了些,人却十分地精神,更显修长和漂亮。林沣朝海蓉打了打招呼,海蓉感觉林沣的状态有些紧张,想必有什么心事。
“你好象不是很开心?”
“没什么,可能昨晚没休息好。”
“阿枫知道我也去海南吗?”
“你说呢?”
“她还好吗?”
“有她父母照顾,就不用担心了。黄凯知道你去海南吗?”
“昨天他打电话给我,告诉他了。”
“一个人?”
“我说了跟你一起。”
“想想也真的是阴错阳差,如果黄凯不跟你吵嘴,我又不是半年前就说好了的话,也许这次我们去不了。”
“是呀。不管了,到了海南我们要痛痛快快玩个够。”
二人用海蓉带的面包对付了晚餐。
八点左右,若风又打来了电话,问林沣在干什么,换了登机牌没有,叮嘱回来时别忘了给她带点芒果。
海蓉和林沣进了侯机大厅。九点的飞机晚点至凌晨一点才起飞,二人等得是疲惫不堪,只好玩玩相机拍拍照来打发时间。等得越久,林沣的脑子里就不停地闪烁一句话:
难道真的不应该去?
到达海口已是凌晨三点,从机场乘了直达宾馆的巴士。
醒来后已是夏季,所有的不快在充足的日晒下烟消云散,林沣暂时忘却了上海的事,尽情地投入到假日海滩的怀抱中。
第二天上午,也就是大年三十的上午,二人抵挡不住,坐车赶往了三亚亚龙湾,住进了喜来登大酒店。二人迫不及待地换上泳衣,踩软软的沙滩,嬉蓝蓝的海水。
晚餐后,林沣和海蓉将在中餐厅里未喝完的红酒带回了房间,准备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海听海,用它来助兴。
夜色袭海,海无光,夜晚的海是用来听的;眼睛不是用来看海,而是看夜色下的无边无际。真是舒坦极了,这种感觉无法形容,就是一个劲醉。
大年三十,大多数人都有发短信道贺的习惯,可林沣没有,他讨厌那种千篇一律的短信,前后收到几次完全相同的祝福话语,他真搞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这么乐意让移动和联通赚钱;即使是发祝贺短信,那也必定自己编写,绝不屑干那种出了钱又荒废脑子的事。
林沣独自一人坐在房间的阳台上,面对夜色的大海,听着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只打了两个电话,他太想好好静静地享受这怡人的海涛,这两个电话是必打的,一个是老家,一个是上海的枫。
给枫去电话时,枫要林沣告诉宾馆的电话,她用IP打来。林沣挂了电话,告诉海蓉电话响,让他来接(这两天宾馆的电话时常有,都是黄凯找海蓉的)。
电话响了,是前台的小姐询问是否将电话转接进来。
“你在看文艺晚会,还是在看海?”
“刚才看海,现在看电视。”
“舒服吗?”
“冬天过夏天的生活,还能下海,真不错。这两天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胃口,桌上的菜都是我以前在家最喜欢吃的,可我一筷也吃不下。”
“那怎么行?你要明白你的生命不只属于你自己。”
“我知道,可我真的没胃口。爸给我熬了些粥,吃了点。”
“你们一起在看春节文艺晚会?”
“他们见我打电话,暂时去隔壁房间了。你可是轻松舒服了,留我一个人在家受罪;你给我记住这可是唯一的一次。”
“看见别人来玩的都是三五成群的,我心里也不好受;不过满眼望去就是海,心情就好了点。”
“你住的地方离海远吗?”
“不远,海就在脚下。”
“这两天我妈老是做我的思想工作,不是我爸阻止,我耳朵都快蒙了。”
“你妈肯定失败了吧?”
“我身体不舒服,我爸又站在我这边,我妈才没办法。”
“这么说,你妈不再劝你了。”
“她同意把孩子拿掉了。”
“那真是太好了。”
“怎么?松气了?解脱了?”
“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小孩。”
“我们就这样扼杀掉一个生命,说不定生下来的是比尔…盖茨。”
“这也没办法。”
“初二我会去医院,我看完春节晚会就休息了,你别睡得太晚。”
“睡觉时盖好被子。”
海蓉在林沣接电话的当中,去楼下海滩玩了。
挂上电话,林沣又坐到了阳台,一边品尝红酒,一边听海。手机响了,是公司同事Betty的,她说她正在打麻将,本来要约他的,可今天得陪长辈打,所以只好明天再约了。林沣告诉她自己在海南,她吃了一惊,说了句“你这家伙倒是蛮潇洒的嘛,不声不响跑到海南渡假去了;等你回来再打牌。”
若风的电话也来了。
“你在干吗?”
林沣听出了电话那端的吵闹声。
“你又在打牌?”
“刚胡了个清碰,所以想起给你打个电话。”
“手气这么好,回到上海你可要请客。”
“没问题。跟枫打过电话了吗?”
“打过了。”
“她还好吧,叫她注意休息。”
“我会的。”
“你是初四回来?”
“初四晚上九点多种的飞机,到上海估计过了十二点。”
“我们几个人商量好了,初五下午去戴总家拜个年,算上你了。”
“那我在这边给她买点东西好了。”
“随你。我不跟你说了,他们在催我出牌,我还差一张就是字一色了。”
说完,若风先挂断了电话。
难道大年三十晚上,就只有打牌;自己如果在老家的话,恐怕这会也是在牌桌上。
零点差一点,林沣带着相机也下了楼,宾馆很快就要放烟花了。
零点敲响,烟花升空,人群沸腾,沙滩成了欢乐的海洋,游客们跳着舞,彼此祝福。
三十的房价两千不到(平时为六百左右),大年初一就变成了三千多,林沣和海蓉觉得不划算,退了房,租了辆车,把南天一柱、西岛、鹿回头和天涯海角等知名景点粗线条地走了个遍,晚上赶回了海口。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二人去了文昌、博螯等地方。海蓉除了玩,就是打电话接电话发短信息,黄凯紧张得不但道了歉,电话是一个接一个,短信是排着队牵着手。林沣明显地感觉到二人在急剧升温。
林沣买了许多芒果和其它水果,还有些苦丁茶和为二老准备的补品;特意给枫买了条黑珍珠项链和黑珍珠手链。到了初四的下午,海蓉已没了游玩的兴致,她太想早点回去见到黄凯;林枫也没了劲头,确实有些想枫了,这两天枫正在吃药。二人就瞎逛逛停停,掐着去机场的时间。
林沣在整理行包时,特别把与海蓉合影的照片放到背包的最底下,留在上面的都是自己的写真。
到浦东机场已过了十二点,海蓉执意赶往火车站要回杭州,因为黄凯初五上午就从老家回来了。
刚下飞机,林沣就打开了手机,还未走出机场大厅,若风的电话就来了。
“欢迎回到上海。”若风在那端笑着说。
“你还没睡?”
“我猜你也差不多该到了。”
“我刚开机,你的电话就来了。”
“这么说我是第一个问候你的。”
“也是唯一一个。”
“枫呢?”
“她早睡了。”
“你坐个叉头,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我们还等着你打牌。”
“这么说我有机会弥补损失了。”
“怎么样?想得周到吧?”
“我们明天在哪里碰头?”
“还没定下来,要不我们中午在棋牌室见。”
“行,明天上午我等你电话。”
“自己小心点。”
林沣背着行李,提着水果,拖着两个足球大小的椰果往家赶。
第二天,同事们几乎都去了戴总家(公司规模大人,员工不太多),林沣带去了两袋水果,大袋的给同事,小袋的给了若风,戴总的拜年礼物是一大罐苦丁茶。戴总请所有的同事
在她家旁边的酒店吃了顿晚餐。
吃完饭,许多人吵着打牌,林沣不想扫大家的兴,准备一起去坐坐再回家。这时手机响了,是家里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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