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古人形容的黯然销魂,欲仙欲死的爱情,根本只是在字里行间,才能出现?
“我一直在想,我的表达方式是哪里出错了,所以才不为你接受。”他似乎费了一些劲,才把这几句话说出来。
天际几只迟归的飞鸟,蹀过她清秀的眸子。
“爱情是与生俱来大本能,知觉,不会因表达的方式起来变化,就产生不同的效应或结果。”为敏心里回答着他的问题。
这、是、谈、感、情!
又不是接受卡内基的口才训练。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对待你的模式。”张常忻终于把主题昭示出来。
她感到他的“自我反省”,“自我检讨”,进而能谋求改善之道,但是对她而言,感到不足以构成爱情成立的基本要素,她从头到尾,一心一意只想“推翻”他的一厢情愿。
这原本是要两个人才玩的起来的游戏,一个人只能唱独角戏。
何况,在她叶为敏道字典中,关于爱情的注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直觉。”
她的直觉告诉她:张常忻不是她的“直觉”。
因此,对他,她实在无话可说。
“我知道你一直没有要好的男朋友,当然,这并不能解释你为何迟迟没有接受我的原因。”张常忻微笑拓然地注视着为敏略有迷惑而十分不解的模样,心下倒有几分哑然。“有时候,我们对于自己心所向往,喜爱之极的事物,总是尽一切的努力,想要去求得它,我们的父母前辈告诉我们,只要努力,只要付出,就可以得到回报,所谓的‘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所谓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是,世间上的事,并不都可以用这两句话得到一个圆满的答案的。”
他到底想说什么?为敏越听越糊涂了。
“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这是他的结论?摆哀兵姿态吗?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太急切,太注重自己的感觉,太想达到自己的理想,以致忽略了你的感受,造成了你的困扰。”张常忻的表情看得出来是很诚恳的。
所以呢?
“我想我应该放手了。”张常忻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他拓然地又对为敏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这句话,在来繁叶山庄的途中,我想了又想,考虑了又考虑,现在终于对你说出来了。”张常忻再度扬起一抹友善的,“说出来心里轻松多了!”
他看见为敏的狐疑不解,急忙又一句,“真的。”
为敏睁大了眼,他说什么?她似乎嗅到一丝期待已久的自由气味。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可以退一退,从朋友重新做起?或者你会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人厌?到底交易不成,情义在。”为敏第一次发现张常忻的身体中,竟然也有幽默细胞。
“不过,我可是拒绝马上离开繁叶山庄,这里实在太美,太吸引人了。”张常忻环顾四野暮合的景致,舒适自在的摊摊双手,心上的一块大石,终于可以搁下,上面这一番话,可是他揣摩了许多日子,才成功的在为敏面前说出来的。
“就当我是个没有“不良企图”的普通朋友,上来小住一番如何?你毋需刻意招待我,当然,我也不会再用计‘强迫’你陪我散步,除非你心甘情愿。”张常忻一口气把他要说的话,一股脑全部说完。
这回换为敏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了。
“外患”就这么平定了?容易的有些过分的离奇了。他苦苦纠缠了她两年,然后莫名其妙的跑来对她说,不玩啦,他要“放手”了,不按逻辑的剧情发展,不禁令她有几分难以置信,也有几分错愕。
他终于感到“挫折感”和“自讨没趣”的无聊和无力了?
或者,有新的目标的产生?出现了一个更值得他去追求的女孩?
“为什么?”为敏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明知道这样一个问句有许多暧昧,仿佛她在追究他的没有“贯彻始终”,没有“再接再厉”,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张常忻摇摇头,“Ifyoulovesomethingveryverymuch,letitgofree。Ifitdoesnotreturn,itwasnevermeanttobeyours。Ifitdoes,loveitforever。放手,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做朋友的。”
为敏望着天色,面容在半昏黑的夜色中的张常忻,她突然有一种奇特的陌生感觉。
“我可以在繁叶山庄多住上一阵时日吗?”奇怪,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张常忻很温和,很有人味,很好相处的?
她只想了想,便大剌剌地敞开心胸,伸出友谊的手,“欢迎你到繁叶山庄。”
黑暗中,张常忻温驯友善的笑容,恍若星子般的眨闪起来。
第五章
张常忻到底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上繁叶山庄的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就和叶为敏的爷爷溯着附近的小溪流而上,背着钓具,一老一少玩到天色昏暗才进门,看着他们竹篓中的丰硕成果,为敏简直有一股懊恼,后悔自己睡得太迟,没有能跟上他们的行程。
“哇!我都不知道现在天然的溪谷中,还有活蹦乱跳的野生鱼类呢!下次我也要一起去。”杨恬如这个道道地地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比任何人都要兴奋,睁大了眼,望着那些还活蹦乱跳的鱼。
上山这段时日,她的变化最大,原本白皙的可以掐得出水的娇嫩肌肤,接受了山林原野的洗礼和太阳的滋润后,展现着极健康诱人的褐色活力;而她原本带来的那几套洋装,衣裙都被稳当的收拾在衣柜之中,取而代之的是随便的一件T恤运动衫和短裤。老实说,要不是之前她和为禹那档子偷鸡摸狗的事被她不小心给撞见了,她会喜欢上这女孩的,和气,大方,善解人意,而其毫不做作。
至于为禹,她始终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说话不是爱理不理的,就是尖酸刻薄,句句话里带刺。为敏一向是个坦率而真实的人,遇见了这种欺瞒和荒谬的事,她实在不能假装毫无这件事的发生,像往常一样和为禹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过日子。
为禹几次涎着笑脸对她示好,她只是一径不理,碰了几次钉子后,所幸也不再搭理她,反正他镇日和杨恬如一起鬼混,才没有时间找她呢。
对于这种不合常理的现象,她实在是纳闷极了,难道叶耘是睁眼瞎子,对于为禹和杨恬如过分的亲昵,完全视若无睹?难道叶耘完全不在乎?不生气?好几回她都想找叶耘谈一谈的,可是却又觉得这样的事端,由她来开口,未免奇怪,而且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处理不当,不仅害为禹和叶耘的感情受到损害,也会伤了叶耘,这是她最大的顾虑,既然找不出更好的方法,妥善地将这件事摆平,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假装没事,对于为禹,心里的怨怒与不满,可是如一触即发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点燃引爆的危险。
这天,张常忻又和爷爷一同去寻幽探访了,为敏一个人在庭院中闲晃,不知不觉地就又走到落荫湖边的那可古树旁,下意识的往树上一望,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她期盼能见到谁呢?叶耘吗?
老实说,自从那天她摔下落荫湖中,叶耘将她救起来后,除了大伙共同用餐的时刻外,她几乎没有单独再遇到叶耘,他在躲着她吗?好几次经过枕山居的门口,见到门缝中透出来的亮光,知道叶耘就在里面,她总是伫立在门前良久,有股想敲门的冲动,她想跟他说说话的。上山的这几天,她赫然发现她喜欢回繁叶山庄,那是因为繁叶山庄中,有叶耘的陪伴,明明是仲夏的炎气,她却觉得有几分萧凉。
为敏叹了一口气,缓身抱膝坐在树下,她的背倚着粗糙的树干,眼睛直愣愣的注视着落荫湖,一眨也不眨的,怔怔出神,她伸手拦水,溅的他一身湿,那时她的笑声多么畅快恣意,多么无忧无虑?而现在,那些日子呢?
那些璀璨如星辰的欢乐日子呢?
明明是阳光粲粲的夏天,她却寥落得一如深秋的凉涩。
这算什么?她盼望了好久的假期,不该只是在这种低调沉闷的时刻中,一分一秒地蹀踱离去。不行!她一定要挣脱这个困境,冲破这郁闷的桎梏!
“找叶耘谈一谈吧!”有一个清晰而细微的声音在她耳畔浮起。
“找叶耘谈一谈吧!”这个念头逐渐扩大,侵占了她所有的念头。
只犹豫了一秒,为敏便从树根上起身,拍拍裤子,勇敢地对自己一笑,“也该是解决平息‘内忧’的时候了。”
这会儿叶耘会在哪儿呢?
她目光向四处搜寻着,随即双手圈在嘴边,狠狠足足地吸饱了一大口气,扯开嗓子大叫着:“叶—;—;耘。”
她猜她的声音足够令全世界的人听见了,这样也好,破釜沉舟,让叶耘听见她在找他,免得她临行又退缩了。
“叶—;—;耘。”
为敏边大叫着,边进了繁叶山庄,她有种直觉,他该是留在枕山居中的,连跑带蹦的,她奔进了大厅,奔上了二楼,奔到了枕山居的门前。
气息未甫,将叩门的手在空中静止了一秒,忽然,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她一路叫唤频频的人:叶耘。
为敏紧张的笑笑,伸在半空中的手有点局促地搁下,“我以为你没听见我叫你。”
她说得有几分生疏,叶耘略显阴沉的脸,给了她一个有点落寞的笑容,为敏赫然发现叶耘有几分憔悴失意的迹象,她的心仿若被人猛力的揪了一把,疼得有些恍恍然,而在恍惚之间,又夹带着一点心惊。
他—;—;在烦恼什么吗?还是他知道了什么?为敏的脑海直觉中反射出为禹和杨恬如拥吻的景象。
她一时之间不做声响,乍然一抬头,却见到他的床铺上,摊着行李箱和几件衣服。
“你要离开了?”为敏的语气中透着意外。
“嗯,昨天和老师通过电话,他要我回去学校一趟。”叶耘点点头,淡淡的说,为敏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的话是推诿之词。
“暑假还上什么学。”她从鼻子中,轻哼了一口气,这说法让她质疑。
“反正留在这儿,也无能为力,一切枉然。”叶耘突然低喟了一句,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为敏心里一紧,他—;—;知道了什么吗?她总觉得他的话语中,有着几分浓浓的萧索,让她也跟着慌乱沉重起来。
她还没想好如何跟叶耘谈她所见到的事,天知道,她多害怕又因不当的语调,而引起伤害。
偏偏杨恬如和为禹的这样一桩背叛,让为敏担心叶耘不只是伤害,还有自尊骄傲,与信任的问题。
好难!
好棘手!
一阵短促的沉默,流窜在他们之间。
“哦!我有东西要拿给你。”为敏打起精神,想起她最初来找叶耘的目的。
“等我一下。”说着,她便快步冲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了那一大叠未拆封的信,匆匆地奔回枕山居,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一面把纸袋递向了叶耘。
他被动的接过纸袋,掀开一角,接着是一愣,他的脸色透着古怪,他认出了纸袋中全是他曾寄给为敏的信。
“我想,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的。”为敏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尝试用一种比较轻松的态度说:“我们全都得了失忆症,好不好?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你依然是叶耘,我也依然是叶为敏,好吗?”
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奇怪,她从来也不知道对一个自己无比熟稔的人说话,也会让她紧张,紧张得胃有些隐隐抽痛。
叶耘没有说话,他修长的手指抓着纸袋,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他漂亮的指头,微微在发着颤。
她说错了什么?
“叶耘?”她有几分惶恐地喊出声。他留心到她眼中的那股担忧。
“没什么,我们本来就是叶耘和叶为敏。”他幽乎的朝她一笑,为敏说得对,有些关系,有些缘分是注定的了,逃不掉,解不开。
这辈子她永远是他的堂妹,这是注定好的。
多说无益。
不会有更好的出路,于是,他们只能溯着旧时的模样,找回未出事,未偏离常轨的自己,才有即完满且不伤害到旁人的做法吧。
“听到你这样说,我总算松了口气。”她露出一丝曙光乍现的微笑,她和叶耘总算能毫无芥蒂的继续下去!
叶耘沉默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有点迟疑的手,揉揉为敏散乱的短发,“我始终是希望你活的快乐无忧的。”
“真的。”叶耘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神情令她感动。
“我相信。”她甜甜一笑,心中再无可牵挂的愧恙。
望着为敏的笑容,叶耘心想:如果不去爱她,是对她最好的方式,我又有何怨言?我会离她远远的,不允许自己有接近招惹她的机会和余地。
如果这是对她有所裨益的话,他愿意。用不去爱她的方式爱她。
“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为敏几乎已经开始策划他们“恢复邦交”的好日子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晓得,也许不回来了。”他仰头笑笑,没有再看她,怕一低头,眼底的落寞,倾了一地,无从收拾……
为敏支着头,曲膝坐在落荫湖边,文风不动,恍若一尊石像。
早上为禹和她开着吉普车送叶耘到车站搭车,她坚持一定要送叶耘,蒙蒙微亮的天色中,她坐在车厢的后座,觉得心情异样低沉,为禹那家伙却哗啦哗啦地抱怨一大早要早起,为敏恨不能拿块胶带封住他的聒噪。
“哎呀!我简直成了繁叶山庄的专用司机!”为禹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要不是担心为敏的技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这麽温暖的被窝我才舍不得离开哩!”
“又没人要你来。”为敏冷冷的顶了一句。
大清早就没趣地碰了一鼻子灰,为禹讪讪地住了口,对身旁的叶耘,做了个无辜而莫名其妙的表情。
想较之下,叶耘的沉默,倒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为敏看在眼底,忍不住就替叶耘叫屈起来,他的沉默无言,是为了杨恬如没有随同他回去吗?
对于杨恬如的表现,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她没有随叶耘一道走,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事,留在繁叶山庄干吗?思及此,她对前座的为禹有更多的不谅解了。
送走了叶耘,在回程上,她依然脸朝着车窗外,默默无语,虽说感情无是非对错,她却一意认定为禹和杨恬如的不该。
最起码不脱背叛的罪名,他们辜负了叶耘的信任。
“你最近很奇怪,对我态度恶劣,比对张常忻还坏。”经过一段长长的沉默,为禹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半开玩笑的语气,显然不想令两人最近的紧绷关系更加恶化,但为敏偏过去朝着车窗的头,显然连动一下,改变一下姿势的意思都没有。
为禹看了她一眼,摸摸自己的鼻子,“看来你是不太欣赏我的幽默了。”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为禹又问,为敏鲜少同一个人发那么久的脾气,她的火气一向来的急也去得快,这回的低气压盘旋那么久,还是第一次。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为敏硬生生地吐出一句话,所有她想得到,用来形容他和杨恬如那档子事的话,没有一句上得了台面,她不想骂人。
“我?我做了什么事?”为禹摆着一张无辜而莫名的神情望着为敏,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为敏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倔强地寒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肯多说一句。
弄得为禹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回到繁叶山庄后,她就一个人呆坐在湖畔好半天了。
她也说不上来,为何自己如此在乎为禹和杨恬如之间的事,这原本与她无关的,不是吗?何苦如此自找麻烦呢?
“不!”当她这般想时,心中另一个俨然义正辞严的声音却出现了。“这和叶耘有关,也就和你有关。”是的,正是基于这样的心情,她才觉得整件事纠结在她的心中,分外难受。
当她兀自沉思的同时,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为敏迅速地转过身去,是张常忻。
她大方的耸耸肩。
“这里的确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