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在美国参加了CIA。」君杰忍不住打趣。
「亦俊对CIA有兴趣?」奕志幽默。
「不。不,完全不。我最怕间諜,最讨厌情报工作。」
「今夜是来做厨师的。」奕志接过烧烤叉。「我为你服务。」
他的殷勤令蝶儿掩着嘴笑,非常满意。
整个晚上他为亦俊服务,把鸡翼、牛排烤得又黄又美味的送到她面前。他对她表示了一如对兴趣般的执着。亦俊从不表示什么,却绝对有自己原则。
***
「有个晚会想请你参加。」奕志在电话里说。
「什么晚会?什么时侯?」
「你会答应的,是不是?」
「你什么都没说,我怎么答应?」
「导演会的派对。」
她呆怔一下,犹豫不決。
他想带她公开亮相?但她并非他女友。
「我买了票,十个人。当然,蝶儿和君杰会参加,另外是你。我请你做舞伴。」
「我没有好舞技。」
「只要你参加,亦俊。」非常诚恳。
「好。」她吸一口气。
他守在身边已经四个月了,试试吧。
晚会那天,君杰在办公室门口问:「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得回家换衣服,杜奕志来接。」他沉默转身而去。
穿一套DONNAKAREN的套装,黑色,简单大方,清爽漂亮,把会场里好多七彩娇花都比下去。
伴着亦俊,杜奕志有份骄傲和自得。
她清晰地听到那顽童似的超级巨星用眼睛斜倪着她悄悄问:「她是谁?」
很热闹的晚会,还有好多表演,大大小小明星们川流不息地上台,全无冷场。第一次参加这种派对的他们倒也很开心,尤其蝶儿,像小女孩般兴奋。「看看看,那不是刘德华?他真人也这么漂亮,看」她停下来。君杰正用眼睛盯着她。
「不要大惊小怪,人家笑话你。」他说。
「杜奕志,下次带我们看拍片。」
「一言为定。」奕志的视线在亦俊脸上。「亦俊,这个角度你的轮廓好美。」
「说不动我,任何条件我都不当演员。」她叫。
「为什么不?先賺几千万再说。」蝶儿也叫。
「几千万冥通银行的钱?」亦俊叹息,「那么容易吗?」
「她若拍戏,阿杜,你包不包她红?」蝶儿竟有五成认真。
「亦俊拍不拍戏都是我心中最红的明星。」奕志答得很好。
「那么我也是你心中的红星了?」蝶儿盯着君杰,一脸孔的促狭。
「是红牌阿姑。」君杰轻抱着她。「永远。」
于是乐于做小女人的蝶儿笑得满足极了。
亦俊不知道君杰和蝶儿是怎么开始的。那时她在美国读书,回来时他们已是要好的一对,有老夫老妻之感了。
亦俊记得和君杰重逢时,蝶儿表现得比他更兴奋,她喜欢亦俊比他更甚,顺理成章的,亦俊加入了他们,变成三人行。
真真正正的三人行。常常他们拍拖都有亦俊的份,看戏、逛街、吃饭、参加派对,初时亦俊还觉得这个灯瞻太大,久了也习惯,对他们就真如兄弟姐妹。
导演会派对之后,杜奕志约过亦俊几次,她只跟他去看了场西片,也没什么好谈的。
她有种感觉,再下去她对奕志的感情大概就快像对君杰了,愈来愈像自己人,她等待的只是钟情的男人。
***
亦俊在处理一件客户的投诉,君杰在玻璃门上轻轻敲了一敲。她示意他稍等,他就走进来坐在她对面。
「有事?」收线后她问。
君杰用一种好特别的视线望着她。
「难道你真和那傢伙拍起拖来?」他问。
「哪傢伙?谁拍拖?」
「最近你总是一下班就走,不是拍拖?」
「下了班还不走,搏升级?」她笑。「你们又没有钱给我。」
「那小子配不起你。」他用原子笔敲敲桌子。
「哪小子?杜奕志?」她笑起来。「我并没有把自己许配给他。」
「那就好。」原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一丝笑容。「我怕你一时糊涂。」
「清醒得很。还没有拍拖的心理准备。」她笑了。面对他就像面对最亲的哥哥,无论什么难出口的话都可以说。
「听到一个消息,你被调往市场部。」
「哦﹗」她坐直了。「谁说的?」
「方达才向老总要人,说你是人才,」他耸耸肩,「你老板只好放人。」
「很好。比较适合我,可以较有发展。」
「好好做。」他拍拍她肩。「有前途。」
转身离开,她叫住他。
「蝶儿会来吗?」
「去了北京。」他耸耸肩。「什么事?」
高大英俊的他,即使做了几年事依然有渡重的学院味道,特别有吸引力。
「好久没三个人一起。算了,等她回来。」
他看她一阵。
「放工等你。」他大步走出去。
***
他们到置地广场地牢的银座吃日本菜。亦俊开心得像个孩子,她最喜欢日本菜,喜欢那种小碟小盘小碗的情趣和味道,而且和君杰在一起最开心,不必装出斯文矜持,完全可以露出真面目。
日本菜是吃不饱人的,一场电影出来,亦俊摸摸肚子,又肚饿了。
「想吃什么?潮州打冷?」他了解她。
「不不,普通面馆就行了。」她急忙说:「日本菜已经那么贵,不能太贪心。」
他还是带她去潮州店,叫了她最喜欢的鸡燉翅和鹵水鵝。
「下次轮到我,我会报答你。」她开心透了。
在公司里,她一本正经,认真又努力,把那丝童真和孩子气掩饰得极好。下了班,在君杰面前,她真的原形毕露。
「那杜奕志还在约你吗?」
「常常来电话。只跟他看过一场电影,我跟他并不很爽。」
「对男人,你不必敷衍,」他像老师教学生,「尤其不够格的。」
「也不必低貶他,」她心境平和,「他只是不适合我而已。」
「每次看他故作大情人状望着你就生气,他以为他是谁?」
「你过分偏激,有『哥哥』症状。」她笑。「全世界,所有的哥哥都觉得外面的男生配不上自己最好最靚最优秀的妹妹,其实哪,妹妹只是一只丑小鸭。」
「你不是丑小鸭。你没听到天皇巨星都在悄声问你是谁吗?」
「不要把我抬得太高,将来若嫁不出去、你和蝶儿要负一辈子责。」
他想说什么,嘴唇喃喃的动了几下,却没说出声。
「君杰,你想过将来自立门户吗?」她问。
他早在大学毕业那年已考到CPA会计师牌。
「还太早,经验不够。」他摇头。「那是将来最终的目的。」
「在公司你这总监位置已爬到顶,你才三十出头,要尽快考虑。」
「其实我野心不大,也不一定要自己做。」
「你自己做,我跳槽帮你。」
「帮我什么?扩展市场,广招客户?」他笑。「賺那么多钱做什么?」
「急于抢钱是目前香港人的心态,九七就到,早作打算。」她故意地说。
「若早作打算,我在美国就加入INVESTMENTBANK,每天工作十五小时,每年薪水惊人,三十五岁就可退休,但我不想那样。」
「有什么不好?」
「不想把前半生浓缩,也不想浓缩的生命中只有工作和賺钱。」他笑。「试过了那不见天日,日以继夜紧张工作的前半生,后半生就变得特别漫长和空白,人会失去平衡,可以说完完全全没有人生乐趣。」
「有人试过吗?」
「我一位教授试过。他试了两年觉醒得早,虽然每年賺比别人高数倍的钱,但什么都没有了,家庭、感情,除了工作之外的一切。他后来跳出来,在大学教书,他说这才是生活,正常的生活。」
「把投资银行说得那么恐怖,但还是大把人争着投考。」
「那些人不是我,我要正常地、按部就班地享受生活和生命,不要浪缩,也不要斬件。」
「什么时候跟蝶儿结婚?」
「可能年底。」提起蝶儿,他心爱的女人他就笑了,脸上的线条和轮廓都变得柔和。很好看的一个男人,充满了男人味道。
「是不是我做伴娘?」
「还能有谁呢?」他愉快地说。「只是你比蝶儿高半个头,你不许穿高跟鞋对她才公平。」
「有什么问题呢?为了你们,赤脚也无所谓。」她拍拍胸口。
他凝望她的眼中掠过一抹温柔。
「记得吗?在美国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是这么一副义无反顾状,拍胸口拍得啦啦声。」
「是吗,我不记得了。」
「大头蝦,什么事都不记。」他轻拍她头发。
***
一星期后,亦俊调任市场经理的MEMO批下来,她换了间办公室,就在总监方达才的旁边。方达才的隔壁是君杰。
「变得好像跟你一起上班似的。」他笑。
本来他们的办公室离得远,他要见她要传好大的一个圈子,现在呢?他走出办公室转个弯就看到她。
「太近了,不好不好,」她叫,「我工作时脾气不好,你看多了定会讨厌我。」
「为了不令我讨厌,请控制情绪。」他说。
蝶儿从北京回来,给亦俊带了一个苏联手表,又大又粗但很有特色。给君杰带了一件解放军的棉大衣。
「哇,什么时候可以穿?我怕穿到街上被人当怪物围观。」
「围观事小,信心指数大跌数千点,解放军打到来了。」亦俊笑得前仰后合。
「让你在家当晨褸穿啊。」蝶儿娇娇阴阴。「我看北京解放军穿得好有型。」
「为什么不自己买一件?」君杰穿起解放军大衣装模作样。
「我这么娇小,怕穿了看不到人。」她说。
「今夜有什么欢迎我的节目?」
「想二人世界我可以立刻打道回府。」亦俊知情识趣。
「不,我喜欢热闹,」蝶儿眼珠无活转动,「四个人,好不好?阿杜请吃打边炉。」
「又是那傢伙,有完没完?」君杰不满。
「不要只顾自己的感觉,说不定亦俊并不讨厌他呢,是不是?」蝶儿对着亦俊。
「不讨厌也不喜欢,」亦俊作无所谓状「既然约了,他要请客也无妨。」
「你才回来就碰到他?」君杰问。
「别吃醋。他每月来电追问我归期也只不过想见章亦俊小姐,亦俊不答应他的约会。」
「既然如此你还约他?」
「他答应收半价替我拍个广告,亦俊,帮帮忙,最多下不为例。」
杜奕志到得真快,半小时他已出现。
「海底隧道不塞车?」君杰问。下班时间是马路最繁忙的高峰期。
「他买了部哈利电单车,左穿右插,就为了约会不迟到。」蝶儿玻ё叛劬πΑ
「哈利?想见识一下啊。」亦俊顽皮起来。
「是不是和阿钟镇涛的一样?」杜奕志只是笑,视线还是定定的停在亦俊脸上。
「眼神像贼。」君杰事后骂。
「为什么这样偏见,这样激动?他追的是亦俊不是我?」蝶儿抗议。
「下次要介绍,拜托找个条件好些的,我不想委屈亦俊。」
「杜奕志不错啊﹗眼中深情一片。」蝶儿故意气君杰。
「你是男生不佳。」
「君杰和杜奕志一定八字不合。」亦俊好像在讲别人的事。
「狗咬狗骨。」
「不,阿杜从来没有批评过君杰,阿杜很有君子风度。」
「还帮外人,信不信我休了你?」君杰叫。
「梁君杰,快道歉快赔罪,否则我不罢休。」蝶儿笑骂。她好脾气,明知是闹?玩也不放在心上。「快。」
「那么,圣誕节结婚吧。」君杰趁机说。
***
圣誕节,也不过在一个半月之后。
君杰和蝶儿开始忙碌,结婚前要办的琐碎事比想象的更多更烦,亦俊有时陪他们,有时则不,因为她发觉结婚是两个人之间的事,第三者帮不上忙。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他们的「第三者」。
她答应了杜奕志的约会,他带她去。
「我们可以坐着喝酒聊天,也可以去跳舞,如果你喜欢的话。」
「不是『派对动物』。」她笑。「在大学时就不是,我是书虫。」
「你看来不像。」
「我是。在美国时和'派对动物'划清界线。」
「为什么要叫『派对动物』--PARTYANIMAL。」
「大家都这么叫,不是我发明的。」
「有眨的意思,动物动物,不好听。」
「同学间是有些看不起常参加派对的人。」
「其实跳舞是一种正常社交和运动。」
「跳舞很容易令人动情,尤其慢舞。」
「动情不好?正常现象。」
「现代人理智些好,许多现代人都不需要感情,轻视感情。」
「不能一概而论。」
「我明白。但总要小心些。」
「你不但小心,而且吝嗇。」
「不能说成错,我保护自己。」
「知不知道在你面前有个勇敢的人,不怕受伤一头撞上去?」
她但笑不语。
「是不是我不合你的标准?」他凝视她。
「我们是好朋友,阿杜。」她诚心地说。
他知情识趣的不再说下去,为她要酒、要干果,非常殷勤。
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她没感觉。感觉勉强不来。
「外面的人对电影圈的人都有错觉,其实并非人人乱搞男女关系。」
「我没这么想,我不把人分界分圈,每个人都只能代表自己。」
「你太好了。你不戴有色眼镜。」
「阿杜,其实我是个很无趣的人,以前用功读书,现在努力工作,连卡拉OK都不会唱,我可能与你想的不同。」
「没有想象,清清楚楚看清一切。」
「有时间让你看清?」
「我有对透视眼。」他半开玩笑。「像X光。」
「我更要小心,怕无可遁形。」
「不要抗拒,试试我,嗯。」他捉住她的手。
她有点不习惯,挣了一下挣不脱,只好大方的由他。他看来很坚持。
「我怕--令你失望。」
「那是我的事,我已打定主意勇往直前。」
坐到十一点,她觉得累,主要是要想些话题来应付他。「应付」是好辛苦的事。
在她家大门外,他彷彿洞悉一切地说:「我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不需要应付,相信我。」
她微笑,转身上楼。
回到家中,她才敢深深透一口气。和杜奕志相处那么痛苦,她告诉自己下不为例。
为什么不能人人像君杰般相处自然?
***
杜奕志又打电话约了无数次,亦俊想尽办法推脱,实在不能再跟他单独相处了,她怕自己终会累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蝶儿找上门来,「阿杜有什么不好?」
「他很好,我不好。」亦俊笑。
「为什么不肯再见他?」
「很辛苦。要找话题,要保持微笑,更差的是他摆明车马,而我却不想应战。」
「你也不小了,再过一星期我就结婚。」蝶儿说:「我比你还大一岁。」
「这不是问题,女人在现代社会不一定要结婚,自己养自己,独立自在又潇洒,我不想付出任何感情。」
「谬论,女人始终要结婚。」
「我对他没有感觉。」
「找老公感觉并不重要,主要的是他对你好。」
「你和君杰呢?」
「我们?」蝶儿语塞。「我们运气好,互相有感觉,他又对我好。」
「让我等待我的好运气,好不好?」
「阿杜一点希望都没有?」蝶儿洩气。
「只可以像君杰般,兄妹相待。」
「你铁石心腸。」
君杰却对这铁石心腸赞赏不已,他对着亦俊用力拍手。
「早就该这样对付那种不够格的男人。」
「君杰。」蝶儿严重警告。
「不能昧着良心,他替你半价拍广告,我就说他好,做人要公道。」
「说起广告,亦俊,你有没有兴趣当主角。」
「我?」亦俊不以为然。「开玩笑。」
「再认真也没有了,我们正为女主角大伤脑筋,就是要找你这样的人,智慧型,又有漂亮的外貌,有留学生气质--」
「等一等﹗」君杰叫停。「这广告是不是杜奕志拍的?」
「当然不是,我不会为难亦俊。」
「我对拍广告没信心,也不知道公司准不准。」亦俊说。
「是没有信心不是没兴趣,对不?」蝶儿拍手叫好。「明天回公司申请。」
「你是认真的?」
「珍珠都没这么真。」蝶儿叫。「就算送我一份结婚大礼。」
「我不须试镜?」
「放心,放心,我认为你行就一定行。」蝶儿大力拍着胸口。「我萧蝶儿一是一,二是二,说话算数。」
君杰在一旁欣赏的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