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什么事?”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是怎么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该不会是对她居心不良吧?
“是不关我的事,不过你爹要我跟着你,跟你到外头逛逛。”段巽乾无视于她冷言冷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姿态。
这丫头的脾气真是大,然而他也是有脾气的,一旦惹恼了他,他可不管她到底是不是一棵摇钱树。
“哼!我在苏州城里自由来去数年,何时需要人跟着?”
水凝香原本想要加快脚步,后来心念一转,他人高腿长,就算她用跑的也甩不掉他,与其如此累煞自个儿,倒不如依着自个儿的步调走。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独自走在外头,抱有非分之想、想要一亲芳泽的人有多少,谁知道呢?”他低哼一声。
真不知是不是水府的名声太响亮,还是苏州城里的不肖分子不多,为此水老爷才敢放她一人在外头行走,连随侍的丫头都没有。
水凝香突地止步,回头瞪着他。“依我看来,有非分之想的人就是你!”
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居然出言调戏她!他们段府不也是大户人家,怎么说起话来这般粗俗不雅?
段巽乾直勾勾地瞅着她,突然觉得她噙怒的水眸澄澈得教他心头又是一震。
“这么说也对,我不讳言自己确实有非分之想……”
可不是吗?倘若不是她长得俊,自己又怎会临时改变主意?
她有酿酒的本事,确实可以在生意上帮他不少,然而她这双眼的魅力不亚于酿酒技术,更教他心动。
“你……无耻!”
见他不断逼近,一张俊尔的脸缓缓地贴近她,甚至还下流地轻眨了下眼,她猛然往后跳了一步,粉嫩两颊飘起红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能说是无耻?况且,你可是十八年前便与我指腹为婚的妻子,倘若我心仪于你,继而共结连理,这岂不是美事一桩?”这桩婚事已不如先前那般教他难以接受。
“我……”他怎么又逼近了?“哼!你不过只是个光看皮相的肤浅之辈,若不是我长得好,你岂会愿意提亲?说不准早就掉头走了。”
无耻!居然刻意靠得这么近……这里可是水府,他该不会错把这儿当成杭州的段府了吧?
“没错,你说得有理。”确是如此没错,但是……“若是你的性子不改,即使我真想提亲,亦会望之却步。”
她是长得俏,却不温顺,像是只伸出爪子的小猫,在他面前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瞧起来是挺可爱的,可若是太过撒泼,只会救他不耐,会让他失了兴趣,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损失得比较多。
“你大可回去,水府不留无心人。”她微恼地说:“要走就走,不会有人留你的!况且,你三年前没有依约前来提亲,现下更毋需为了约定前来!”
为现下大摇大摆地前来提亲,自己就得感激他不成?
段巽乾睇着她因恼怒而涨红的俏脸,他该要感到气愤、该为她的不知好歹而发火,可他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还觉得心弦微颤……
“你不想嫁入段家?”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非但不恼她,甚至还想再靠近她一些,嗅闻现下充斥在池鼻息之间、教他意乱神迷的香气到底是不是来自她身上。
“不想!”见他又靠近一点,她忙不迭地又往后退。
“在商场上,段府可是比水府来得有名声;论起家产,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为什么不想?”他实在想不通她在坚持什么,若只是为了他迟了三年才提亲而使性子,也该有个限度吧?
“我不嫁就是不嫁,哪有什么理由!”被他恬不知耻地逼到墙角,水凝香又羞又恼地骂道:“你别再靠过来了!”
他好歹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怎么行径跟登徒子没啥两样?
“我想要亲近你也不成?”这俏姑娘的规矩可真不少。
“当然不成!”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逼近的俊脸、邪魅的眼眸,分不清自个儿脸上的燥热是因羞还是怒。“段巽乾,这儿是水府,倘若你再靠过来,我可是要唤人了,届时别怪我不为你留颜面!”
倏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的唇上偷个香吻。
她呆若木鸡,只觉得唇上被他柔软的唇飞掠而过,快速得几乎要让她以为是错觉。他亲她……他居然敢轻薄她!
水凝香以手捂着薄唇,不敢相信他的行径如此下流。
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无礼地亲她,他眼里根本没有王法,完全以为他一提亲,自己就真的非他莫嫁……他居然如此大胆、如此不要脸!
段巽乾拂起眉,微微一笑。“你不是要到酒场去吗?”
要让姑娘家安静地合上嘴,亲吻似乎是不二法门,瞧!她这下子岂不是安静了?那羞红的神态,说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不关你的事!”
一个火辣辣的耳刮子冷不防地袭上他俊尔的脸。
段巽乾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见她有如一只惊慌的猫儿逃之夭夭。
他没有追赶,只是傻愣地睇着她的身影愈飘愈远……
“爷,你太心急了。”开阳不知道何时走到他的身后。“凝香姑娘可是千金小姐,又不是花楼里的花娘,你这么做会惹她嫌的。”
段巽乾回身瞪着他。“要你多事!”
好个水凝香!居然甩了他一个耳刮子,好似把他当成登徒于般恶惩……她不嫁,是吗?他非娶她不可!
“大小姐,你瞧这些酒,成了吗?”酒场的伙计舀了一匙酒递给水凝香看。
水凝香傻楞地站在大木桶旁,置若罔闻,失神得厉害。
“大小姐?”伙计不禁又轻唤一声。
她猛然回神,瞪大眼瞧着他。“有事?”
唉!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身在酒场,魂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些酝不知道成不成了?”
“我瞧瞧。”她以手轻沾,再放进嘴里浅尝了下,接着点点头。“成了,把梅子加进去,就可以封口了。”
“要加梅子?”
“酝的气味不如酒母重,倘若不多加点生果或是五谷,就怕气味太淡。”水凝香把心神拉回来,专注在制酒的程序上头。
“那何不直接用酒母?”伙计不解地问。
“酒母太烈,不胜酒力的女子饮用起来容易醉,遂我想要梢稍改变一下,多招客源。”她抬眼睇着他。“南临,你可要好好学,他日我如果再辟新场,可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南临搔了搔头,清秀而黝黑的脸浮上红晕。“承蒙大小姐看得起,我定会努力学习,不过大小姐方才到底是怎么了?我唤了好几声,只见小姐失神得厉害,不知道是在思忖什么。”
“我在想……那些丹麴不知道成了没有。”
“我还以为是因为段家少爷过府提亲,让大小姐乱了心神呢。”南临没有察觉她脸色骤变,依旧自顾自的说:“大伙儿都在说总算是盼到他来了,这下子大小姐总算可以洗刷在外头的臭名……”
“你先下去吧。”水凝香漾着笑打断他。
南临一愣,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小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说错什么呢?”她依旧漾着笑,只是笑得有点勉强。“下去吧,赶紧去封口,天候正热,要是迟了,我怕味儿会散掉。”
“知道了。”
见南临离去,水凝香又偎在大木桶边,心烦气躁地瞪着地上的红土。
唉,她到底是怎么了?老挂记着他做什么?那个无耻的男人!居然趁她不备偷亲她……
她羞恼地抬手摩挲着唇,不知该拿这种奇异的心情如何是好。
若是三年前,她或许还会顺从他,然而三年后……她已不是当年的黄毛丫头,待嫁的心情早已消散。
三年前,她日日盼着他会带着八人大轿前来苏州迎娶她,可她每盼望一日,便失望一次,直到现下已经全然绝望。她都已经绝望了,他还来做什么?
“在想什么?”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水凝香头顶响起,她连忙抬眼,猛然对上他阴鸷的目光,吓得她往后一退,撞上了身后的大木桶。
“你在想什么?”段巽乾赶紧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想护住她的小脑袋瓜。
水凝香微恼地抬眼睇他。“你无端端地靠我这么近做什么?”
“我在想你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谁知我都走到你面前了,你却依旧浑然不觉,你究竟在想什么?”
段巽乾舍不得把手移开,依旧扶在她的后脑勺上,偷偷地摩挲着她柔细似丝的黑发。
“关你什么事?”
感觉他的手指在她的发上轻移着,她赶忙闪开;她又气、又恼、又羞,想要再斥责他的无礼,却碍于酒场里有十多双眼直盯着她瞧,教她不敢太过放肆。
他怎么会来了?到底是哪个多事的人指引他到这里来?八成是爹,他恨不得把自己和他凑成对,自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真不知爹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一点都不觉得是段家亏欠他们,为何他会一口答允段巽乾的提亲?
“是不关我的事,但我想要在这酒场晃晃,你能替我带路吗?”他睇着自己的大手,对于她的闪避不以为意。
“不要!”
她想也不想地别过脸去,见到十多双眼直盯着她,不禁微恼地以手示意,催促他们上工。
“你打了我一个巴掌。”他突然说道。
“咦?”
“你该不会以为我让你赏了个巴掌之后,还会像没事一般,当事情没发生过吧?”他情难自禁地又偎近她一点。
“我……”他该不会是想要对她……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你赏了我一个巴掌,自然是要向我陪罪的,是不?”他低语着,脸上有着一抹勾魂摄魄的笑。
“是你轻薄我,凭什么要我向你陪罪?”
“错!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想同你处得近一些,好让彼此熟稔一点,这岂能算是轻薄?”他笑得很坏,不给她任何机会回嘴。“你说,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定要说成是我轻薄你?说啊!”
这里的人可不少,他就不信她真会说出口。
“你……”她怒瞪着他,发觉身旁的人竖起十多只耳朵偷听着,不禁恼怒地说:“我正忙着!不方便带你逛酒场,你不如回府里歇息,毕竟你昨儿个醉了一天一夜,还是多歇着好。”
她说到最后,蓄意把声量拉高,好让在场的人听得见,引起阵阵的窃笑声。
段巽乾略微不悦地回头睇着身后的人。
好样的!她分明是蓄意的……是想把他当成娃儿一般耍弄吗?也得瞧她玩不玩得起!
“要我回府歇着,也成,你陪我一道吧!”他倏地欺近她,大手绕至她身后发狠地收紧,将她拉近。“咱们都快要成亲了,也该多亲近、亲近,你说,是不?”
她瞪大眼,瞪着他线条刚毅的下巴,不敢轻举妄动。
他是仗着他人高马大,光明正大地欺负她吗?
水凝香推开他,偷偷地又往旁边移了数步。
“你不是想逛逛酒场吗?还不快走!”话落,她拉了一个人过来。“南临,你陪着段公子,看他想去逛哪里,便带他去哪里。”
“是,段公子,这边请。”
南临恭敬地往里头指了指,而水凝香则是偷偷地溜了。
“咱们的酒场不但酿酒还自制酒母,更有相当多的生果、五谷备着……”
段巽乾不知道南临到底喳呼了什么,他直瞪着落荒而逃的水凝香,一股怒火直窜而上。
他可是已经拉下脸了,她到底还要执拗到什么时候?
第四章
“呵呵……”
段巽乾嫌恶地别开眼,把玩着通体青葱的玉佩,想忽略耳边诡异又生厌的笑声,当作没听见。
大厅上除了他和开阳,就只剩傻笑个不停的水老爷。
水老爷为何笑得如此诡异?原因无它,因为水凝香不见了。
今儿个水老爷原本命她带自己到苏州城一游,该料她人不见了,而水老爷派出家丁四下梭巡,居然也没有下落。
她躲他确实是躲得勤啊!前天说要去游湖,她一早便逃到酒楼,推说生意忙碌,要他自个儿去;昨儿个说要逛市集,她则是一整天耗在酒场,说是新酿的丹麴不能耽搁,得要她守上整天才成。
而昨儿个晚上,水老爷总算动怒了,硬要她今儿个拨出时间带他出去走走,谁知她大小姐昨儿个晚上便失踪了,直到现下还找不到人。
水老爷明明气得七窍生烟,却得在一旁陪笑脸,莫怪他的笑声非常诡异。
“贤婿,要不要再喝点茶?”水老爷笑容满面地问。
见状,段巽乾轻笑两声,摇了摇手。他取出腰间的扇子轻播着,把目光移到外头。
哼!亏自己有心要娶她,她竟躲他躲得像是见鬼似的……见她长得精秀可人,还以为她的性子会同外表一般柔顺,孰知她竟有如此倔强又执拗的性子,真教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他放下身段,他也做了,可她就是不领情,那要他如何?总不能一再要他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是不?
挨了一记耳光,他可以当作她不懂事,更可以当是自己亏欠她,所以不和她计较,可是她三番两次地闪躲他,意图之明显让他不得不胡思乱想。
头一回有女人避他唯恐不及,好似把他当成恶鬼。
他段巽乾虽称不上是江南第一美男子,但长相也不差;段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也算是大户人家,居然被她嫌弃到这种地步……
“爷,咱们还是照原定计划,退了婚回杭州吧,衢州还有要事等着咱们去处理呢。”开阳微弯下身,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地提议。
段巽乾不发一语,只是摇着扇子的动作变缓了。
这倒是一个好建议,他实在没必要待在这儿活受罪,更不需要受到她的冷落,搞得自个儿好比是被抛弃的深官怨妇。
他是好脾气,更是珍惜她的酿酒才华,她若是再漠视他的话……
“老爷、老爷!”
段巽乾正这么想着,便看见一名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大厅,还不断地大呼小叫,神色惊慌极了。
“找着了吗?”水老爷着急问道。
“找着了……”家丁还不断地喘着气。
“人呢?”
“在………湖畔……”
“怎么没把她带回来?”水老爷气急败坏地责骂:“我不是要你们把她给带回来的吗?”
“可是,小姐说……小姐说……”
“她说什么来着?你就算快要喘死,也得把话给说清楚之后再死!”
“小姐说,正值三伏时节,有不少文人在湖畔行酒令,因此她要和那些文人一同行酒令。”家丁喘得快要昏厥,依旧赶紧回报。
“她同人家行什么酒令?她一个姑娘家和人家拼酒,这成何体统!”想不到她竟如此恣意妄为,压根儿不在乎她未来夫婿究竟会怎么看待她。亏自个儿都替她把事情给谈妥了,如今她蓄意这么做,岂不是要让他功亏一簧?
“她真的在湖畔吗?”段巽乾收起扇子,轻声问道。
水老爷狐疑地睇向他。
“我去瞧瞧。”就当是给彼此的最后一次机会吧!
“我说……马懿将军捉拿曹操。”水凝香娇声说道。
“下官领命。”
湖畔的柳荫下,一干人手里各拿着一张牌,而手拿诸葛令的水凝香开始发号施令,命令拿到马懿牌的人在一群人之中捉拿握有曹操牌的人。只见身穿绿袍的公子开始梭巡着,猛地抓住一名穿蓝袍的公子。
“我猜就是你啦,翻牌!”
“错,我不是马懿,我是张飞呀!”穿蓝色袍子的公子可得意了。
一群人开始起哄。“掷骰子,看要罚几杯。”
“天哪……”穿绿袍的公子丢出一颗骰子,一见骰子翻转到六,他躺在草地上,赖着不起。“玩别的啦!不然我若是老捉不到曹操,我岂不是要醉死了?”
“你肯定捉不到曹操,因为他已经作主好几百年了。”有人在旁讪笑着。
“我不管!酒令又不是只有这一种,换别的玩法。”绿袍公子倒地不起,双眼直盯着美若天仙的水凝香。“水姑娘,换别种玩法,你不会见怪吧?”
“当然不会,不过呢……方才既是我拿到诸葛令,那么现下就让我来挑个玩法。”笑意盈盈的水凝香,俏脸浮上了淡淡的红晕。“而且,如果要换种玩法,也得要你先罚完酒才成。”
“我得要喝完六杯呀?”绿袍公子不禁哀号,心不甘情不愿地瞪着身旁的人。
大伙儿说好要合力将她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