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奇挣开林,扶住珏儿,林却死命的把着门不让他们出去。
仕奇狠狠地踹着林,最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撞向林,林跌了出去。仕奇急忙把珏儿打横地抱起来,弯腰穿过已经没有一人高的门。
外面又传来打斗声,看来林在门外拖延着仕奇。看着门越来越低,我和屿枫面如死灰,努力地爬向大门。
钢墙终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已经出不去了。
这一片厚厚的钢墙挡住了我和仕奇、珏儿和屿枫之间,就像一把刀,截断了我们。
黑暗笼罩了下来。
我解开了把我和轮椅紧紧绑在一起的布条,爬向屿枫,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身影。
仕奇在钢墙外用力地拍打着,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扣儿,你听见了吗?扣儿——你回答我——”
“听见了!”我也大声地回应他。
屿枫已慢慢地站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摸索着,最后,他开了灯。
我的眼睛一阵刺痛,待适应了光线后,我看见了屿枫正靠在门边,无力地拍打着铁门,喊着:“仕奇——珏儿怎么样了?”
“她快生了——”仕奇回答他。
我爬向屿枫,他正慌张地自言自语着,“快生了,怎么办……怎么办?”
想必门外的仕奇也很慌张吧!我拍拍门,喊:“仕奇——先送珏儿到医院,要快!别慌,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我不会有事的!”
仕奇可能在犹豫,屿枫紧张无助地抓住我地手臂,我继续说:“别拖了,救人要紧,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在你回来之前不会有事的!对了,林怎么样了?”
“他晕倒了。”
“那就快点行动吧!”
“扣儿,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仕奇用力嘶吼着。
“我答应——”
“屿枫——”仕奇又喊道:“我会好好的照顾珏儿,你也要好好照顾扣儿——拜托了。”
“一定一定!”屿枫手足无措地抱住我,身子不住地抖着,抖得我发愣。
外面传来了车子发动的声音,渐渐小了,我轻轻拍着屿枫的肩膀安慰着:“没事了,安全了,别怕……”
屿枫傻傻地点点头。
我们开始安静,好久没有这样了,我们安静得可以听见回忆正赶来的脚步声。他紧紧地抱住我,是忘记了松手还是原本就不打算放开我?
我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比我的心跳快了半拍。我没有推开他,是忘了,还是本就不想?他的呼吸渐渐平稳,随着我的呼吸一起坠入回忆。
“屿枫,”我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你好一点了没有?珏儿会没事的。”
“嗯!”他轻轻回应我,手松开了一点。
“别,别放开我,这样很好。”
他又重新抱紧了我。
他的胸口仍是那么的温暖。
“仕奇是个好男人。”他说。
“是啊,很好的人。”
“嫁给他是你的福气,或者可以说,娶到你是他的福气,我——就没有这样的福气。”
泪水聚集在我的眼眶中,我伤感地摇摇头。
“扣儿,”他轻轻地把下巴顶在我的头上,磨擦着,温柔地说:“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抱着你了,在梦里也好想,可是你一直离我那么的远,没有抱到。”
泪水终于掉出来了。
抬起泪眼,我盯着他憔悴的双眼,抖动着我的下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你怎么又哭了?你不可以哭的。”他边说边胡乱地擦去我的泪水。“你不可以哭,因为我会心疼,仕奇也会很心疼的。”
我用力的吸吸鼻子,苦笑着点点头靠向他而今已全是骨头的肩膀,试着再去寻找昔日懵懂的爱情和少年时的甜蜜。放纵自己背叛仕奇,放纵自己的任性,就一回,就这一回。
我并不是不爱仕奇,不!我爱他,而我同时也放不下眼前这个令我又爱又恨的男人。我也爱他,只是这爱已经褪色,而今再重拾,只是一种回味,一种释怀而已。
这并不是背叛。
“你的身上还是这么香,我从没忘记过这味道。你知道吗?我一直想把‘黑色勿忘我’调制成你的味道,却一直没有成功。这香味只属于你一个人,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替代,我永远也调制不出来。”他在我的耳边深情地说。
“别再想那花了,天堂会有,我上天堂的时候一定会摘到的。你现在已有了要去爱的人了,就不要再去理那花儿,那花不吉利。”我淡淡地应道。
他低下头,声音十分沙哑,“对不起……”
我抬起头,对上他认真的眼睛,许久,我们不曾说些什么,只是这样看着对方。这样的感觉像是我们第一的约会,牵着小手,天真的以为这就是我们今生的宿命;认真地看着对方,把各自爱的人牢牢地记在心里、眼里、脑海里。
他在想什么?这么认真地看着我,是否也是在想着那青涩的过去?他的眼眶渐渐红了,湿润了。
我急忙抱紧他,用尽我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他。此时,在这间与世隔绝的小屋里,我属于他,他属于我,就这么一个拥抱,我希望可以成为永恒——可我的心里又很清楚,不可以!因为我还有我的仕奇。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们都已经被命运安排好了——维儿有她的阿凯,豆子有他的新娘,屿枫有他的珏儿,而我有我的仕奇……大家都是上辈子注定好的,走得再远,该是你的总会踏破千山万水来与你牵手,不是你的,把一辈子的眼泪全押上也没用。
“是不是那花研制成功了就可以再拥有你了?告诉我,该怎么做才可以让花不褪色?我到底遗忘了什么?为什么每次都会无助地看着那花变得苍白?扣儿,你告诉我,你能给我答案吗?”他绝望地看着我。
苍白?花儿为什么会苍白?为什么花会褪色?突然,我大声嚎哭了起来,所有的守望在明白的那一刻全碎成粉了。是的,我知道那花为什么不成功,我知道,我知道——但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扣儿,你怎么了?”他害怕地摇晃着我。
“你真无情,这九年来,你不曾真正心疼过我。你只是用你的愧疚在栽种那花儿,并不是用你的爱和你的宽容,那些都已经给了珏儿了,你对我有的只是歉意而已,你当然不会成功!”我的神情比他先前更绝望。
他诧异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还要哭泣?看着他,我用哭泣当成发泄的方式,不停的宣泄自己的悲伤。
他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悲痛欲绝,问他:“你到花店买过‘情人之吻’吗?”
他摇摇头。
“那你见过黑玫瑰吗?你知道黑玫瑰为什么会是黑色的吗?”
他静静地看着我,等我告诉他答案。
“黑玫瑰是‘情人之吻’,因为情人的吻是最甜蜜的,而红玫瑰红到了极致的时候就变成了黑色,你还不明白吗?你一直用药物改变勿忘我的颜色,都没想用你的爱和包容去等待、去培育一株最普通最平凡的勿忘我,你不明白这是最普通最简易的道理,因为你对我没有爱!”说完,我的脸埋进了我的手掌,泣不成声。
“天啊!”他不敢相信地张大眼睛。
我们之间不可能会有奇迹。
“扣儿,对不起,对不起!”他更紧地抱住我。
“别碰我,你还想告诉我什么?梦里?你的梦里根本就没有我!”我推开他,伏在地上痛哭着。
他没有再来安慰我,可能是没有勇气吧!
我哭累了,用手背擦着泪水,重新面对他。他伸出手,轻轻擦去我的泪迹,他的手取代了我的手。
我们都平静了下来。
“我们今生回眸五百次了吗?”他问。
我点点头,“我们在一起三年半,就算一天一次也有两个半的五百次了。”
在我们还相爱的时候,幽曾对我们说过那个传说——今生若能回眸五百次便可换取来世一次相遇,而十年同渡,百年共枕。
“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我还你。下辈子,让仕奇把你让给我,让我好好的对你,不离不弃。我陪你去西藏,去布达拉宫,陪你到处走……我们到墨西哥拍婚照,我们生好多好多个小孩,组成一支足球队……我要让你好幸福好幸福。”他的声音哽咽,“这些我都记得,你的梦,你的理想,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全记得——梦里有你,真的有你,只是你离我好远,我没能追上你的脚步,没能开口唤住你,因为我的身边有珏儿,我正牵着她的手……”
我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着,看着他,我没有质疑他的话。或许每一个女人都有这么愚蠢的时候吧!
“今生,我会好好地照顾珏儿,拜托仕奇也好好的照顾你,下辈子——”他停住了,看着我,眼里闪烁着的满是他的希望。
希望什么?真的想和我来世同行吗?
我摇摇头,把他的希望摇掉了。
“我和仕奇是九年的回眸,来世我也要做他的新娘,再用来世的时间换取下一世的相遇,生生世世都要和他在一起。”我坚决地说。
他闭上眼,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缘分就是这样,要用心经营,一但错过,生生世世都会错过。
“我能抱你最后一次吗?”他淡淡地问我。
我伸出手,他颤抖着抱住了我,我们紧紧地拥抱着,抚摸着对方的后背,尽情地流泪。
一阵敲门声传来,我们急忙分开,慌乱地找寻着彼此坚定的眼神。
“里面的人,听到了没有?”一些吵杂的声音和一个略微清晰的声音传来。
“扣儿,我是维儿啊!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啊,你回答我啊,你有没有好好的……”维儿的声音传来,夹着哭腔,让我觉得温暖。
屿枫走过去敲门,回应道:“我们都很好,维儿,你别急,你和谁来了?”
阿凯的声音传来——“该来的都来了,你们别怕,大家都在,仕奇报了警,通知了我们。仕奇没有来,他在医院和妃儿她们几个在照顾珏儿呢!”
“珏儿怎么样了?”屿枫紧张地问。
“还没搞定啊!”
谁这么幽默?隔着铁门,大家的声音分不是很清楚,说不定是宾。
“里面的人请注意,我们要把门锯开,请尽量往后退!”扩音器中传来了警察的声音。
我们相视了一眼,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没有知觉的下半身,说:“我走不动。”
屿枫一言不发的把倒在上的轮椅摆好,再伸出大手,把我横抱了起来,放到轮椅上。
他推着轮椅往后退了几步,冲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大喊:“我们准备好了。”
电锯的声音轰隆隆的传来,锯开这扇门,我们便要回到各自的世界中去,再也不会相遇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也看了下来,说:“我真的舍不得。”
我伸出双手,他蹲了下来。我的手环上了他的脖子,脸慢慢地靠向他,他也低下头,靠向我——我们吻住了对方。
这是最后一个吻。
我终于明白我回来找什么了,我是来找一个结束,把我们的爱恨结束在这个吻后。当这个吻结束,不会再有梦里身影,不会再欠对方什么了。
咸咸的泪水渗入我们的吻,我推开他,淡淡地,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似地径自闭上眼睛,我累了。
等待着这扇门倒,我们再也没有说半句话。
时间过得好慢,那扇门锯了好久,终于从几丝光线变成一个四方大门。一声巨响,倒了下来,拍打着灰尘,让我们得以重生。
轮椅推着我们,一步步走向轮回。
再也不欠谁什么了。
过了这门,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让轮椅走得很慢。而门外的朋友们却喜极而泣,每个人都开心地相拥在一起,欢呼着我们的重生。
宾把我抱了起来转而钻进车子。
终于还是要离分,而这一分,便是千山万水,永远都回不去了。
偷偷看一眼,是默契,终在回过头的那一刹那,什么都结束了。
医院的走廊上——
仕奇从产房出来,换屿枫进去。他径直朝我走来,脸上一抹焦虑不安。走到我跟前,大手一挥,把我揽进怀里,紧紧地。
“你没事吧?”他边吻着我的耳垂边问。
“没事,珏儿呢?”
“难产,可能要剖服产。”他皱起眉头,“她刚才拉着我不放,非要我陪她进产房。我有点应付不过来,好多的血,她又叫得那么的凄惨。”
我推开他,“回去洗个澡。”
“一起?”
“我想留下来。”
他扳过我的轮椅,一直往门外推,“不行,你已经太久没有和我在一起了,我不想再和你分开,所以呢——没的商量,和我回去。”
我享受着他难得说出口的情话。
背后传来了豆子的声音:“你们去哪?”
“回家洗澡!”仕奇头也没回就爽快地回答了他。
“你们不等小家伙了?”林的声音如同炸弹在我们身后响起。
我和仕奇都大吃一惊,连忙转过身。
林已经走到了宾身边,因为距离太近,所以他不慌不慢地就把一把刀抵在了宾的脖子上。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到,呆住了。
林的额头上还有血迹,估计是刚才和仕奇打斗是撞伤的。
“林,你别乱来!”豆子反映过来,马上和林交谈,分散他的注意力。“有什么事大家好商量。”
林的刀子明晃晃的,宾的脖子已经被压出一条鲜红的血痕。林凶狠地看着我和仕奇,大吼着:“过来!”
仕奇别无选择地推着我走向他。
两个正在谈笑风生的护士走向我们,一见到林立刻尖叫出声,缩成一团。
“不许报警!”林歇斯底里地叫着,“刚才要不是我醒得快,早让警察给抓了!扣儿,算你命大,但这次你没那么走运,给我过来!”
仕奇停住了脚步,问:“你想干什么?”
“我要和扣儿单独谈谈!”他红了眼,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让我有点害怕。
仕奇态度坚决地应他:“我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那就试试看啊!”林激动地抖动着他的刀子,这可苦了宾了,宾疼得咬紧牙。
维儿和妃儿急得直掉泪,无助地抓住她们身边各自的丈夫。
“妈的!”宾咒骂了一句,对林大吼着:“有种的话你刀子就给老子割下来,大不了命一条,老子今天和你耗到底!”
“我只想和扣儿说几句话。扣儿,如果你不想和我单独谈,在这说也一样。”林后退一步,收紧了手上的刀子,宾不得不也后退了一步。
舞儿走向前,很平静地看着林,伸出手,说:“你要说什么都可以,但先把刀子给我。”
“我不会给你的。”
“给我。”舞儿坚持着。
林的眼睛十分凶狠,渗透着一种绝望似的悲伤,看着舞儿,恨意盈然。
舞儿冷笑着,说:“你知道吗?你的行为很幼稚,我压根儿就看不起你,更何况是珏儿?你爱她是不是,那我爱你又算什么?”
林并不妥协。
舞儿自嘲似地笑笑,又向林走了一步,说:“我给你当助手的第一天就爱上了你,可你只在乎珏儿,从来就无视我的感受!后来我听你的话,嫁了一个好男人,可我仍忘不了你——他不在的日子我们很快乐不是吗?可你只记得珏儿,你的心里只有她……我是你的玩具吗?既是这样,那我们的孩子又算什么?”
“你不是玩具!”林马上否定了她。“孩子没有错,我也很爱他。但是,有一种爱是刻骨铭心的,我也想接受你,可是我无法说服我自己。”
“你是懦夫!”舞儿终于哭了出来。
“原谅我,舞儿。”林摇摇头,握紧刀子,苦笑着。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珏儿的惨叫声从产房里隐隐约约地传来。
哭够了,舞儿抬起头,微笑着对林说:“我可以等你的。你知道吗?两年前我就已经和我老公正式离婚了。大家都以为他很忙,一年才回来几次,其实那是他回来看女儿——他是个好男人,把女儿让给了我。”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的,林听到这也十分地震惊,他的手慢慢地松开,刀子掉在了地上。他不顾一切的上前抱紧了舞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么的傻?”
“就像你说的,‘有一种爱是刻骨铭心的’,我对你的爱便是如此。”舞儿也抱紧了林,“别再错下去了,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你。”
宾捂着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