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防线瞬间土崩瓦解。汇合后的日军,从侧翼杀向静海县城。至电文发出时,中、日军队依然在激战中,虽然中央空军派出战机进行空中支援,但形势不容乐观,防线整体崩溃的可能相当大。
“日军毒辣啊,这一系列组合拳打出来,我们都不知道它们的攻击目标究竟在哪儿。现在回头看看,咱们苦心经营的防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千疮百孔了……”张承柱连连摇头。
黄智脸绷得紧紧的,没有答话,目光死死地看着地图上三河县城的位置,胡家林一脸忧色,可是却毫无办法,唯有期望局势不要恶化得太快,只要十七军各师能够顺利回到保定大营,则战事还可以维持下去。
……
夜幕降临,国府礼堂,灯火辉煌。
国民党中央要员齐聚于此,中央军事委员会兼中执委主席蒋介石、中政会主席汪精卫、中央秘书长叶楚伧、各省主席及党部负责人,以及军事委员会委员、中执委委员、中政会委员、中监会委员等百余人,再加上中共方面代表周恩来、叶剑英,共同出席晚宴。
落座后,汪精卫首先致辞,发表了“肩负起历史的责任”的讲话。
接着致辞的蒋介石并没有像汪精卫那样洋洋洒洒讲上半小时,只是简单地谈了谈自己对当前时局的看法,称连日来日军的行动部署,已经充分暴露其狼子野心,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蒋介石的话,引来会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宴席正式开始后,蒋介石胃口不佳,数度举起筷子悬在空中,久久不夹菜,显得心事重重。
坐在蒋介石身边的周主任礼貌地问道:“介石兄,是否遇到什么难题了?可否说来听听,替君分忧?”
蒋介石愣了一下,看了周主任好一会儿,随即摇头苦笑:
“战局危急啊!自昨日开始,华北无处不战,日本集结数十个师团,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我压来,我军维系已久的防线面临土崩瓦解之困境!晚宴前,我刚刚得到急报,日军已击破我静海防线,第五十三军和第四十军苦战后退向任丘,三十二军退向河间,重新构筑防线。至此津浦路被日军打通,华北日军不仅一举解决了天津自身的安危,还对津浦路沿线构成极大威胁。”
周主任非常惊讶:“战局变化竟如此之快?”
“是啊!”
蒋介石放下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悔当初不听安毅之言,若是第十七军依旧在天津侧翼,日军如何敢如此猖狂?现在不仅丢了静海,北平也置于日军兵锋之下,以前的部署全都打乱了。尤其可虑的是,为第二集团军解围的第十七军,遭受数倍于己的日军围攻,死伤惨重,估计到现在已减员近半,我的心在滴血啊!”
“介石兄,可有我效劳的地方?”周主任关切地问道。
蒋介石想了想,诚恳地说:“虽然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抗日救国,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恩来,军事委员会已经通过正式方案,红军将编成第八路军,下辖第一一五师、第一二〇师、第一二九师三个师,在人数和编制方面完全按照贵方要求编成,在后天的国防会议上正式对外宣布。我想请贵部尽快完成集结,早日开赴抗日战场。”
周主任高兴地道:“我党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抗日救国,义不容辞,我回去后即立即向毛主席汇报。”
蒋介石四处看了一眼:“今天玉阶兄怎么没来?他和贵党润之先生并称朱毛,乃当代战术大家,我和他打了这么多年,认识很深刻啊!不知玉阶兄和润之兄对当前的战局有何看法?”
“朱老总去看望一个老朋友了,这位朋友对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功劳很大,现在又卧病在床,我们到了南京,于情于理都应该拜访一下!”周主任笑着说完,又道:“毛主席和朱老总反复研究后认为,当前中日间总的形势还是敌强我弱,我国的战略方针应该是攻击防御,即给进攻之敌以歼灭性的反攻,决不能单纯地进行防守。”
“攻击防御?”
蒋介石摇摇头:“谈何容易!我这次就想着用进攻来牵制日军,进而牟取战略上的主动,但现在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进攻,是消灭敌人的主要手段,但防御也不能因此而废弛。进攻的目的是消灭敌人,同时也是为了保存自己,因为如不消灭敌人,则自己将被消灭;防御,是为了保存自己,但同时也是辅助进攻或准备转入进攻的一种必要手段。战争目的中,消灭敌人是主要的,保存自己是第二位的,因为只有大量地消灭敌人,才能有效地保存自己。
“因此,作为消灭敌人之主要手段的进攻是主要的,而作为消灭敌人之辅助手段和作为保存自己之一种手段的防御,是第二位的。面对日寇侵略的这场战争,我们在于力求每战争取不论大小的胜利,在于力求每战解除敌人一部分武装,损伤敌人一部分人马器物。把这些部分地消灭敌人的成绩积累起来,成为大的战略胜利,达到最后驱敌出国,保卫祖国的目的。”
周主任说到这儿,看到蒋介石若有所得,接着又道:“这就是我党毛主席与朱总司令对于对日作战方针的具体设想,我觉得这对当前的战局很有指导意义,所以就拿出来献丑了!”
蒋介石品味良久,突然想起什么:“朱玉阶拜访安毅去了?”
周主任点了点头,神色间有些感叹:“安毅是我黄埔的骄傲,他的安家军堪称国家和民族的中流砥柱,对于对日作战,有着丰富的经验,朱老总想从他那儿取取经,这样我们日后在面对日军的时候,才能少走弯路,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蒋介石神色复杂,半天没有说话,直到晚宴结束回到憩庐家中,才对宋美龄说:
“若是我中国军队尽是安家军,何愁日寇来犯?看看,连共产党都知道不断学习,吸收安家军的经验和教训,而我们军队中的那些将领,却抱着自己的陈规旧俗不放,唯恐别人侵犯了自己的利益,一点都不知道学习进步。
“安毅领军多少年了?他的那些师兄弟和教官,有谁登门去求教过?而且安毅还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担任教官那么多年,又把自己所学印成教材,供军中将领揣摩学习,倾心传授自己所得,但有多少人真正领悟了他的建军思想和作战原则?说到这些我就生气,为什么同样都是黄埔学生,安毅那么优秀,而其他人却总是让我失望呢?”
“达令,别生气了!”
宋美龄安慰道:“这正好说明,小毅是上帝派下来辅佐你抵抗日本人的天使,你应该高兴有这么一个好学生才是。想想看,若是没有小毅,没有他的军队,恐怕现在你更要焦头烂额了。好好珍惜你这个学生吧!”
蒋介石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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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四三章 十面埋伏
日军的攻击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才逐渐停歇,就在胡家林下达命令,让四十师率先从别山一线撤退、独立师和第十七师整装待发时,为全军团打前站的第五军团直属特种大队大队长萧潜发来急报——三河县城不知何时已沦陷,日军在城里布下了陷进,只等我军自投罗网。
胡家林非常惊讶,立即复电询问此消息何来?
萧潜很快回电,特种大队在搜索前进中,发现成片国军将士尸体,最后在三河县城东面的沟河边找到几个装死的第二集团军官兵,从其口中得知:午夜时分,孙连仲第一军团各师刚刚进入三河县城,还未来得找块休息的地方,县城北面突然出现大量日军。孙连仲部经过连日苦战,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率先冲出县城西门逃跑,进而带动了整个县城官兵的逃亡潮。第二集团军司令长官刘峙下达完撤退的命令后,迅速逃离三河县城。驻守三河城南和城东南的六、七个师官兵,在日军前后夹击之下,阵脚大乱,争相溃散,被日军趁势掩杀,死伤无数,把沟河水都给染红了。
萧潜称为了证实这个消息的准确性,特种大队化装成日军,在别动队几个原日军官佐的带领下趾高气扬地靠近三河县城城门,被城楼上的一名大佐喝止,通过简短的交谈,印证了几个第二集团军溃兵的话。
胡家林大惊失色,立即向刘峙的司令部去电询问,却没有任何回音,于是又向战区司令部致电,得到的却是日军已攻陷香河县城、目前正在通县之南与中国军队激战的消息。战区司令长官程潜遗憾地告之胡家林,对于第二集团军现在的情况并不太了解,战区司令部将马上转移,请第五军团自己想办法撤退。
“通知空六团撤吧,还有驻防南苑的军团直属警卫旅,也得抓紧时间,不管是撤到北平城还是南下保定,要尽快拿主意,很快南苑一线就不安全了。”看到胡家林拿着电文愣住了,黄智提醒道。
胡家林依旧震撼于三河县城失守的消息,问道:“老黄,我们一直关注着三河城南的日军动向,没听到什么动静啊……真他M的活见鬼了,你说说看,北面的日本人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黄智笑了笑:“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日军有我们不知道的小径,可以从密云县城北部翻山越岭,悄悄潜入平谷县周边地区,甚至穿芳峪一线可能也有山道与平谷县城连接,这样就可以解释日军主力师团突然失踪的疑问了……这些家伙悄悄溜到了咱们身后,估计昨晚入夜时分平谷县城就落入日本人之手,然后日军严密封锁消息,以强行军速度南下,原意是想南北夹击,一举击破三河县城,没想到刘峙不战而逃,白白地便宜了日本人。”
本来就身经百战,见惯了阴谋诡计,日军这点儿小伎俩经黄智稍一点拨胡家林便明白过来,不由摇头哑然失笑,迅速趴在地图上查看,头也不回地招呼道:
“去个人,马上给一七〇师去电,问问他们那里的情况。既然通县南边打起来了,燕郊镇肯定也清静不了多久。”
立即有参谋领命而去,很快通信处长秦振邦亲自送来回电,胡家林看完后略一沉吟,立即下达命令:
“一、电告西南空军黄禀一司令,南苑机场已处于日军威胁之下,建议立即将空六团撤离至保定清苑机场;二、命令军团直属警卫旅,立即撤出南苑,进入北平后至中南海接应我第一集团军司令部机关人员和司令的参谋人员,随后全旅由安定门出城,至北苑后全力向西,以最快速度赶赴北务镇;三、命令一七〇师集结部队,把修建潮白河防线的物资全部用车拉走,全师迅速北上,占领北务镇后,立即分出一个团,一路向西确保箭杆河、潮白河、月牙河、小中河、温榆河上诸座桥梁的安全,并引导警卫旅与一七〇师主力会合;四、命令一七〇师师长随康,留下一个旅在北务镇南面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不要怕浪费材料,就算把水泥和钢筋用完也总比留给日本人强,其余两个旅迅速前出至马坊镇西,潜伏下来,随时接应军团主力突围。”
作战处长文俊浩记录完毕,由胡家林签上大名,便快步冲到隔壁的电讯室,一条条命令迅速传达了出去。
四处看了看,胡家林问道:“承柱大哥去组织车队搬运物资,还没有回来吗?”
“没呢,这次缴获的坛坛罐罐比较多,估计得忙活一阵子了。”黄智见胡家林恢复了杀伐决断的英雄本色,心情也开朗许多,笑着说道。
胡家林眉头微微一皱:“这次咱们是要逃命,最好轻装上阵,没用的东西就扔了吧。马上叫凌骞过来,他们特务团这次有得忙了。”
……
凌晨四点,与李霄龙陪伴而来的朱老总攀谈半小时后晕了过去的安毅再次醒来,看到冯洁云伏在床边,美丽的容颜在日光灯下分外憔悴苍白,心里升起一丝愧疚,想抬起手抚摸一下她的脸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弹不了,不由一急,身子使劲一挣,整个人竟然翻到了床下,发出“嘭”的声音。
冯洁云惊醒过来,睁开惺忪的眼睛,抬起头看了看,发现病床上没人,顿时秀目圆睁,大声尖叫起来。
病房门迅速被撞开,沈凤道和小九冲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安毅,连忙过去把他抱回到病床上。沈凤道来到病房的窗户前,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好奇地转过头来。
林耀东低下脑袋,关切地问道:“司令,出什么事情了吗?”
安毅摇摇头:“别紧张,我只是想试试自己还能动弹不,谁知道劲道用得太大,竟然翻到床下去了……刚醒来那会儿,我发现手脚似乎都不在我身上,心里急啊,这一跌,我倒是找到点儿感觉,发现自己没成废人。”
小九哑然失笑,沈凤道松了口气,回到床边微微责备:
“司令,这个你问我就行了,干嘛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好在病床不高,否则摔着脑袋怎么办?司令,你这会儿之所以感觉不到手脚,是因为服用了治疗颅内损伤的药物,一旦停止服药,很快就会恢复知觉。”
安毅刚想贫嘴几句,突然看到冯洁云眼睛通红,珠泪簌簌而下,略一沉吟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笑着说:
“云儿,你说,谁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我帮你出气。小九,听好了,等会儿我叫你揍谁你就揍谁,明白吗?”
林耀东看了看安毅两口子,点头应了声“是”,沈凤道看得有趣,走到门边,斜靠在门上看热闹。
冯洁云低下头,柔媚的声音有些哽咽:“没……没谁欺负我,我只是觉得我好没用,楚儿和茜姐都能在事业上帮到你……这次我肩负重任,留下来陪伴你,却没尽到一个好妻子的责任,竟然让你跌到床下去了……我想换做楚儿和茜姐来照顾你,肯定比我精细得多……我是怪我自己……”
“谁说我家云儿没用的?”
安毅随口念起一段冯洁云写的散文:“……凄风夜雨之后,会不会有彩虹升起,任我追逐?会不会一伸手,就会碰碎那水中月……一直希冀着能和心爱的人相伴到天荒地老,手挽着手,一起撑一把伞走在夕阳里……细雨青柳,潋滟依依,一抹深深的叹息,带不走我对你悸动的心……”
安毅背完,笑着道:“云儿,你们每一个都是不可复制的个体,都是我心目中的宝贝,你根本就没必要勉强自己。你要记住,你就是你,冯洁云,一个秀外慧中的好女孩,我安毅的好妻子,这样就足够了。”
冯洁云又惊又喜,她没想到安毅在军务繁忙之余,还有心思熟记自己才出版不久的散文,迎着安毅深情的注视,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一张脸烧得绯红,若不是小九和沈凤道两个大灯泡在,可能她会躲进安毅温暖的怀抱里,静静地享受那份温馨的甜蜜。
这时,成世明快步走进病房,向安毅敬了个军礼后,把手中的电文交到了沈凤道手中。
沈凤道看完后脸色一变,回过头看到安毅没有血色的嘴唇和憔悴的脸,心中不忍,就想去找暂时住在厚载巷的尹继南商量一下,安毅的声音响了起来:“老沈,是胡子的急报吗?念来听听。”
沈凤道叹了口气,来到安毅身边:“司令,胡子陷入重围了:午夜时分,日军占领三河县城,预计此前数小时平谷县城已沦陷;凌晨一点,日军占领香河县城;凌晨两点,日军占领大厂县城;凌晨两点十分,日军调集上百门大炮,猛轰廊坊,驻守城里的十四军八十五师损失惨重,残部主动退出县城,汇合集团军司令部一起撤向永清;凌晨三点,日军占领通县县城;同样是凌晨三点,日军攻向黄村一线,与五十九军发生激战,现在战况不明;凌晨三点半,日军占领夏垫和燕郊。”
“什么?”
安毅震惊得几乎坐起来,最后发现身体无法动弹,才无奈地说:“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