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建设这条起点河内、终点江城的公路非常简单,二百四十公里的道路十年前就已经修好了一百六十余公里,只需从安南的莱州开始向西修建数十公里新路,大型货车就能从海防港一直开到滇南江城,与滇南的新建公路网连成一体。
滇越商道的开通,大量进口油品、机器设备和原材料经过法属安南直接运抵滇南,西南数省的丝绸、棉纱、猪鬃、桐油、茶叶、羊毛、钨、锑、锡等物资通过这条便捷商道经安南出口,安毅和他的官员们笑得合不拢嘴。
首先,滇南政府自行设置的海关严格按照国家税率,征收进出口税,却不用将这笔数额越来越大的税金交给中央政府,完全可以用到滇南乃至云南整个地区的基础建设方面;其次,安毅集团因此而摆脱了蒋介石集团的掣肘与压制,摆脱了中央财政部、实业部等汉奸买办集团的控制和刁难,一举实现了经贸自主,将生存和发展的命运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因此,大力而快速发展滇南交通,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其中蕴含的战略意义目前尚未显现,绝大多数人也看不出来,但绝不会因为其战略意义的模糊而影响到滇南与法国殖民当局的密切合作。
获利丰厚的法国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南京政府的态度,对安南数十年的占领第一次显现出如此巨大的经济效益,矿产丰富的安南北部和西北各省,怎么还能抑制住唯利是图的殖民者的疯狂掠夺?
而安毅集团迫切需要的就是加大战争储备和加速自身经济发展,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奠定一个坚实的大后方,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中日大规模战争。在这样的前提下,南京政府和蒋介石根本无法对偏远之地的滇南指手画脚,何况到目前为止,老蒋忙着打内战,中央政府那些高高在上尸位素餐的大员们也看不上滇南这块蛮荒之地,庞大的国家正处在频繁的灾祸和战争中,无数的政治危机与遍及全国的经济衰退和贫困,仍然在折磨着绝大多数人的神经。
在如此混乱的处境下,谁有心思来管远在南疆的区区一个自治专区?
将领们对开建临沧至霍班公路意见不一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中英政府之间的谈判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进展,在边界划定和战争赔偿这两个主要问题上态度强硬的英国政府,率先提出昆明谈判休会,只留下两国政府在南京的更高一级谈判代表继续会谈。
如此一来,让云南省政府和西南各部盟军难以接受,都明白英国人是企图通过压迫南京中央政府来对地方施加压力,战胜方到了这地步还要受到战败方的愚弄,这口气让云南军政要员和三军将士如何忍受?
四月底,云南军政委员会果断决定:一、彻底关闭中缅边境;二、将剩下的六千二百七十五名缅军战俘押到滇西修筑公路,另外五百三十七名英军俘虏押送内地叙府,由参加滇西战役的重要组成部分安家军看守;三、驱逐所有英国驻云南各地领事馆官员。
云南军政府的强硬反击,让英国人大为光火,再次发出战争的叫嚣,西南联盟推出已经成为民族英雄的年轻将领詹焕琪,代表西南四省数千万军民高调回应:有本事你就来,来多少歼灭多少!
结果是英国人想打没力气打,又不愿损及大英帝国的面子认错赔偿,美国的积极斡旋也没有让各自坚持的双方出现多少改观。
五月二日,五百零三名英军俘虏被押送到叙府,随即连同原来的三十四人一起被转移到叙府江北的封闭军马场关押,安家军宪兵司令部调集一个营的宪兵承担看守与管理任务。
从此以后,优越感极佳的英国俘虏们别说参加足球赛了,就连一日两餐都必须通过劳动换取,已经成倍扩大的军马场需要开挖排水沟、种植新的高营养草种、俘虏的营房需要自己搭建等等,干完这些必要的工作之后,恐怕一年就得过去了。
倒是被俘官兵们的家属已经从英国各地远渡重洋而来,每一个前来探望自己亲人的战俘家属,都受到叙府教会和叙府行营对外联络部门的官员们热情接待,除了初次到来能与自己的亲人待上一天之外,再想探望自己的亲人只能等待每月两次的探视时间,而且还需排队轮着来。
对家属们的接待可以热情,对家属们在叙府的生活可以关心,家境贫困的家属们甚至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但是军队严格的规定没有丝毫情面可讲。
安家军所表现出来的人道主义精神和严格的军纪,让欧美传教士和英国人感慨万千,上千名俘虏家属没有一个人吵闹,也不敢再以大英帝国臣民的姿态,要求当地政府和军队做出超出规定之外的优待,用句不客气的话说,战俘们都是野蛮侵略中国、屠杀中国军民的罪人,能有今天这样的待遇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所以所有的压力,很快便转到英国驻华使领馆和英国政府身上。
难办的是,叙府不允许任何一个国家设置使领馆和政府派驻机构,本来英国人有个半官方的经贸联络处,但是在中英交恶前期已经撤走,位于金融与商业中心花园街的那栋别墅被叙府行营以高出当初购买额一倍的价格收回,如今再想买,花三倍价格都买不到,迫切需要与英国使领馆官员交涉的家属们,只能坐船或乘长途汽车前往重庆。
中央谈判仅剩双方最高代表在南京举行,关闭的中缅边境因为有了日渐繁荣的安南商道,对整个云南的影响微乎其微,在昆明谈判休会的漫长三个月中,安毅主动与云南省政府就进出口税收召开会议,慷慨地将百分之五十的关税权利分给云南省,只需云南省财政厅在两个海关口岸派遣数名督察员即可。
安毅此举令云南上下十分感激,从玉溪到滇南最北县城元江的沿途各地各族民众,在安家军的感召下,自发地组织起来,在云南省政府建设厅官员和百余名工程师的指挥下,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筑路运动,从安宁、玉溪到元江,沿途七个县一百余个乡镇的七万民众自带粮食炊具,投身其中,全力修建和扩建昆明至元江的标准公路,工程进度以惊人的速度紧张进行。
对此,深受感动的安毅和安家军军政官员们再次做出重要决定,以半年内分步投入的方式拿出五百万元,为昆明至元江公路沿线的七个县城和十一个大镇建立医院和学校,叙府医学院在暑期招生中向云南省考生倾斜,扩招六百名云南籍新生进入全国有名的最高医科学府学习,并负担所有学生在校期间的全部费用。
此举经过众多的新闻报道,立刻轰动全国。中央政府考试院长吴稚晖、党国元老于右任等人迅速组成考察团,开始对叙府和云南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专题调研,安毅以及安家军的声誉因此而急剧高涨。
然而,就在安毅致力于西南建设的时候,共产党红军却开始了艰辛万苦的蹉跎岁月,激烈的内战似乎到了最后关头,各种激战的消息和谣言一同盛行,让全中国民众触目惊心,惶惶不安。
正文 第一〇三〇章 西边日出东边雨
第一〇三〇章 西边日出东边雨
八月二日,本年度庐山军官训练团第二期开始的当天。在艰苦卓绝环境下坚持抵抗的萧克红六军团,与三面围剿之中央军西路军展开激战,红六军团于次日凌晨全线溃败,残部在军团长萧克、政委任弼时、军长王震的指挥下撤离老根据地赣西,迂回突围,撤向西南方赣湘边境。
至此,赣西和湘东一线红军根据地,几乎丧失殆尽。
与此同时,剿总东路军十余个师在蒋鼎文的指挥下,发起全线总攻,东进福建的红军主力在闽清一线寡不敌众,损失惨重,彭德怀军团不得不放弃闽清向西急退。
闽清失守,南面长庆、北面水口的两翼红军战线顿时瓦解,国民党各级政府欣喜若狂,郑重地向全国宣布:闽江两岸红军被完全肃清。
八月四日至七日,剿总北路军在顾祝同、陈诚的指挥下,汤恩伯纵队第八十八师孙元良、樊崧甫纵队第六十七师傅仲芳、第十一师黄维,击破红军主力第三、第五军团,占领贯桥、中司、驿前三大战略要地,红军伤亡三千余人。大多数为经年来转战千里的老兵,重创之下几乎无力再战,被迫向赣闽边境的根据地中心地带撤退。
薛岳指挥的南路军六个师稳扎稳打,完全堵住了赣粤边境一线的红军攻势,随即转守为攻,步步向北紧逼。
至此,红军的战略空间急剧缩小,在厚重的包围圈下四面受敌,岌岌可危。
春夏以来,鲁豫苏皖和两湖地区数月间滴雨不下,赤地千里,数十年不遇的特大干旱再次肆虐中华大地,鱼米之乡湖南也如同火炉一般炽热,千里稻田干涸龟裂,无数河流小溪干枯断流,春种的庄稼成了一望无际的枯萎干草,就连数年来不断投入巨资兴修小水库和灌溉沟渠的湘西移民安置新区,也有三分之一人口严重受灾。
自七月中旬开始,湘西绥靖公署以及湘西军队的所有车辆尽数出动,频繁往来于湘西与川南之间。
由于川黔滇铁路仍然在紧张地修建当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铁路桥和隧道尚未贯通,从安南和上寮地区大量购进的二十余万吨稻米,只能通过滇越铁路和两条连接两国的大河运进滇南和昆明,再转汽车运抵黔西的军事储备仓库,根据两湖灾情,分别由公路和长江水运送到湘西和鄂西。
湖南省主席何健在手足无措的情况下,竟然登上南岳衡山。叩拜苍天,焚书祷告虔诚求雨,遗憾的是不管仪式多么隆重,跪拜多么虔诚,火辣辣的贼老天在此后两个月时间里半滴甘露都不曾赐予。
令人惊讶的是,整个大西南和两广地区风调雨顺,获得了历史上少有的粮食作物大丰收,其中叙府行营管辖的二十余个市县,出现了夏收粮食较上年增产百分之二十五的喜人局面,多少能缓解两湖地区灾情,稳定了政局和民心,但是相对于全国大面积的受灾地区来说,无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身为中央执委候补委员、监察委员、军委委员的安毅,于八月七日再次被中央政府和蒋介石的接连三份急电召到庐山,参加汪精卫和孔祥熙主持的赈灾紧急会议。
就在安毅离开叙府的当天,成功实施“围魏救赵”之策接应贺龙部杀出重围的川湘鄂地区之红军各部,在黄汉的统一指挥下,悄然集结一万八千兵力,三个昼夜急行军两百八十余公里崎岖山道,对川军和中央军入川进剿部队的军用物资集散地忠县,展开坚决而又猛烈的突然袭击。
仅用四个小时。即歼灭川军留守部队和中央军后勤部队三千余人,在周边地区军队增援之前,抢走了大批粮食、药品、被服、马匹和枪支弹药,迅速遁入川鄂湘腹地的崇山峻岭,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将搬不动的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付之一炬,忠县码头和中转兵站燃起的冲天大火,足足燃烧了一昼夜仍未熄灭。
消息传出,举国为之震动,蒋介石勃然大怒,第一次毫无不留情地致电呵斥刘湘,剿总司令部迅速下达命令,对留守忠县兵站和物资仓库的中央军十余名侥幸逃得一命的校尉军官,全部处以极刑。
盛怒之下的刘湘,亲自下达了枪毙忠县县长和保安团长的命令,但是巨大的损失已经发生,加上受到全国性的旱灾影响,川军储存的军粮和弹药已经无法满足一个月的作战需要。黄汉的这一把火,对正在与川军进剿部队连日苦战的川陕红军无疑是巨大帮助,严重阻碍了川军的进攻步伐,使得苦苦支撑的川陕红军,获得了宝贵的喘息和调整时间。
安毅赶到庐山上的委员长办公室外厅时,正遇到蒋介石大发脾气,蒋介石痛骂刘湘和何成浚略有寸功便洋洋自得,好大喜功骄傲自满,连连报捷从不报忧,军纪涣散领兵无方,才使得黄汉红军和贺龙部残余有机可趁,进而造成如此巨大的灾难。
葛敬恩等众将看到安毅到来。如释重负,连忙拉着安毅,请他入内安慰委座。
安毅环视一眼随口拒绝,说我刚到什么事情都还不知道,你们天天在校长身边比我亲近多了,你们都不能让校长消气我又有什么办法?
正说着,躲在隔壁侍从室的孔祥熙匆匆到来,分开众将,拉住安毅就往里走,进入侍从室立刻吩咐秘书关起门来,看见安毅没事似的走到墙边泡茶,气得上前一把夺过茶杯扔给秘书,把安毅拉到沙发上,坐下恼火地问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安毅无奈一笑:“干爹,你老人家总得给我先喝杯茶吧?从叙府飞到庐山机场立刻就坐汽车上山来了,你怎么也得让我先喘口气……”
“嗨!”
孔祥熙示意秘书快点儿把茶送上,接过来塞进安毅手里:“喝吧!我看你是成心要气死我,是不是?告诉我,川湘鄂地区的黄汉红军进攻忠县的事,之前你就没有发现一点儿征兆?”
安毅喝下半杯茶,咂咂嘴:“干爹,你这是怎么了?别人说这句话还情有可原,你也这么说就冤枉我了。你想想看。贺龙部脱困之后,只在鄂西大山里和何成浚的两个进剿师兜圈子,黄汉部早就被我们和湘西四十四军打得损兵折将猖狂北逃,早已不在我们的防区之内了,我们怎么能掌握他们的行踪?
“其次,年初湖南省主席何健将军与武汉行营主任何成浚将军商议之后,抽出三个主力师挺进湘北,原本是借剿匪之名,伺机吞并湘西张弘栾将军的地盘。张弘栾将军从大局出发,又受到校长两次接见和劝慰,于三月份主动撤离湘北数县。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拱手让给了何健的剿匪部队进驻,由自告奋勇的何健遂配合何成浚部清剿鄂西和湘北残匪。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能越过防区一步,何健和何成浚将军也从不把军情通报转给我和张弘栾将军,我们怎么会知道黄汉部和贺龙部的动向?”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要不是何健利欲熏心贪心不足,三番五次走政学系几个人的后门,只要抓住机会就向委座进谗言,一味压制湘西军队和你们安家军,怎么会弄成如今这个局面?要是你们安家军和湘西的四十四军精锐一直在严密防备和监控,怎么会让共匪有机可趁?这帮误党误国的庸才……委座也是的,因小失大,悔不当初啊!”
孔祥熙频频跺脚,愤愤不已。
安毅心中冷笑,干脆再加上一把劲:“干爹,你也看到了,春夏以来全国半数地区久旱无雨,而且都是生产粮食的农业大省遭灾,如今已经赤地千里遍野流民,南下江南的各条道路上饿殍遍地,尸体掩埋不及又再导致疾病流行,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从五月份开始,我就为了赈灾粮食屡屡往返于川南至滇南之间,与法国殖民当局签订了一个个紧急购粮协议,数月来川南、滇北和黔西各级政府不断呼吁和动员,上千万善良的民众从自己嘴里挤出的一口口粮食,全都集中于昭通、叙永和叙府等中转仓库,源源不断运到两湖赈济灾民。
“之前何成浚和何健两位将军从不主动与我联系,上个月初他们双一起飞抵叙府,百般诉苦好话说尽,目的就是要粮食。我什么话也没说就答应下来,至今已累计向湖南、湖北政府的赈灾委员会运去八万吨粮食。湘西四十四军和所有保安部队全都投入全民抗旱之中,全国各地政府和上百客商等在叙府电机厂门口,生产的各种抽水机和水泵一下线就被抢走,如此等等事无巨细我都得看一眼,怎么可能有精力去管刘湘和何成浚部双重管理的川东地区?我就是想管人家也不让我管啊!”
孔祥熙频频点头:“果然如此,这次要不是你,两湖必乱。夫人数次在委座面前说,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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