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标来不了并非他没有勇气与我一见,而是他所面临的压力不小,因为我们也从密报中得知,与桂军势同水火的湘军何健部。一周前已经悄然调集兵力,对湘桂边境一线实施压迫,相信老长官和徳公也能猜到,这是蒋委员长在背后推动的结果,目的就是不希望桂军抽兵东进,援助任公的福建部队造反,不知我推断的是否正确?”
白崇禧诚恳地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昨晚我就和徳公说过,即便是不告诉你湘桂黔边境有一部地方武装叛乱一事,依照你的渠道,相信你早已了然在胸。此前驻防湘西靖州的贺竟成部突然造反,一路攻向张弘栾将军驻守的洪江、会同两县,何健眼睁睁看着,却没有派兵镇压,必然让张弘栾将军和你看出其中的问题;其次,贺竟成一万余乌合之众,哪里是张弘栾将军的对手,束手就擒是早晚的事,此等小事不需要对你说,我们不说,被你尊为叔父的张弘栾将军自然也会告诉你,何必多此一举?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靖州与我们桂北的龙胜、三江比邻,是陈志标师负责的防区,他确实需要密切监视,还要防止何健部借此机会挑起事端,来不了是情有可原的。从这些事情我们可以推断出,只要我们有任何的兵力调动。蒋委员长很可能撕破脸不给我们任何面子了。”
安毅幽幽一叹:“说实话,我来之前并不知道何健部已经有了异动,否则我会好好想想来还是不来。”
“我相信,今天的安毅,已经不是昔日那个甘于忍受别人指手画脚的安毅了,我说得对吧?”白崇禧自信地笑道。
安毅摸摸鼻子,跟随白崇禧再次漫步:“我现在很担心,我那世叔很可能走火入魔了,也不知陈枢铭将军他们是怎么想的,连胡汉民先生的支持都争取不到,还敢这么硬气。”
“你是否漏掉了福建方面在其他渠道可能获得的大力支持?”白崇禧问道。
安毅反问:“你的意思是共产党红军?”
“对!估计你也略知一二了。”白崇禧的嘴很严。
安毅摇摇头:“红军如今在中央军七十万重兵的重围之中,处境极其艰难,自保尚且困难,怎么可能有余力支援福建?仅凭十九路军十万官兵,如何能挡住中央军的征伐?若是福建真的造反,估计仅需调动蒋铭三将军的东路军十四个师的一半开进福建,没有任何战略纵深的十九路军就会一败涂地。再有,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没看到广东的陈济棠将军有何明确态度,这就意味着到了关键时候,粤军不一定会支持福建部队,何况在香港的党国元老胡汉民先生对蒋光鼎、蔡廷锴将军与共产党红军接触非常反对,福建方面再怎么努力,也难以获得全国政治舆论的支持。名不正言不顺,历来是兵家大忌。至于白长官和徳公……似乎也是被共产党红军称之为血债累累的罪人的。”
白崇禧哑然失笑,心里不得不佩服安毅的细密心机,桂系目前无力支持福建方面的行动,限于同一政治立场,道义上的支持和声援肯定要做,但这些都是表面文章,对福建方面除了精神上的激励之外,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帮助,好不容易获得两年休养生息的广西正处于关键的发展阶段,任何的冒险都有可能导致两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
但是这些话。白崇禧是不会和安毅说的,哪怕安毅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判断出桂系将会采取的立场和措施,白崇禧也不会承认这一点,政治上的很多事情极其微妙,只能意会而不能明言。
白崇禧突然转变话题:“昨晚你似乎是故意激怒任公,对吧?”
安毅无奈地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老长官,是有这样的意思,但并非我安毅绝情,若是世叔需要我在资金方面的支持,我还是义不容辞的,不管世叔最后是胜是败,起码他也搏过一回,这世界上有胆量放手一搏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像我这样,不也是博生博死,才搏出今天的名望和地位吗?”
白崇禧心中极为震惊和感动:“安毅,你总是让我捉摸不透,希望我们今后不要成为敌人。”
安毅灿烂一笑:“老长官,我们现在不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吗?”
白崇禧爽朗地笑了:“哈哈!的确如此,人生变幻世事如棋,令人感慨万千啊!”
“那么,老长官能否给我句话,我也好回去复命。”安毅趁机提出要求。
白崇禧高深莫测地笑问:“难道你还需要我的一句话吗?”
安毅拍拍额头,摇头一笑:“倒是安毅落入下乘了!哈哈……老长官,安毅期待你到川南一游。”
白崇禧客气地摆摆手,转过身示意安毅一起走回去:“去肯定是要去的,以行兄回来对我们说起川南,给予极高的赞誉和推崇,我和徳公都希望有机会去拜访一下……对了,季宽兄的百余人在你的士官学校进修,学得怎么样了?”
“其中的五十人十天前已经乘飞机赶赴北平,追随季宽将军去了,剩下三十余人还在山地专业、无线电专业、政治保卫等专业继续学习,有六十余人由于跟不上,陆续被淘汰了。”安毅如实回答。
白崇禧点点头:“士官学校要求果然严格。你们的淘汰率要比中央军校高很多啊!”
“也是今年才开始从严要求的,不过,被淘汰下来的人可以选择进入职业技术学院,或者以普通一兵的身份征召入伍,总之,不会让一个人失去学习和就业的机会,除非他自己不愿意。”安毅解释道。
白崇禧又是一叹:“想念季宽兄啊!可惜了……”
两人一起走到飞机旁,白崇禧上前与叶成和展到等人客气地道别,安毅握住黄旭初的手,又说了一会儿话才登机。
飞机向北飞去,在桂北上空转向东北方向直飞庐山。
安毅与坐在身边的叶成低声商量片刻,闭上眼安静地睡着了,桂系给予安毅的隐晦答复,足够安毅回去复命了。
后座上的机要副官梁子晏仍在和展到窃窃私语:“这就算办成了?”
展到闭上眼睛低声回答:“办不成也只能这样,谁能勉强谁啊?”
“对了,你说等回到叙府,司令会不会真的脱光了,让那个画家刘海粟帮他画裸体画?”
“你这家伙不会这么傻吧?司令之所以这么说,潜在意思是对刘海粟先生的鼎力支持,明白吗?你想想啊,玉成先生肯定会把司令的这个态度,转达给刘海粟先生和他的文人朋友们,大家一听怎么不受感动?这就成了,叙府很快就会成为全国知识界向往的自由之地,对我们树立开明开放的形象、注重文化教育的声誉,有着巨大的促进,明白了吧?”
“我的天呐……一句简简单单的玩笑话竟然藏着这么多心机,小弟受教了……”
~~~~~~~~~~~~~~~~~~
第九七一章 赚钱妙计
第九七一章 赚钱妙计
飞机平稳地在庐山马廻岭军用机场降落。
刚刚走下飞机。安毅一眼便看到孔祥熙站在候机楼前的小车旁,亲热地向自己招手,其他军政大员一个不见,不由心中有些奇怪,当即加快了步伐。
孔祥熙迎上安毅,低声说道:“汪兆铭到了南昌,委员长日前通令核减田赋附加,需政府方面大力配合,加之闽变在即,亟需与汪兆铭探讨具体应对事宜,故此和夫人一起乘船去了南昌。”
安毅释然一笑:“我说呢,以往这庐山机场熙熙攘攘,请示参见的人流往来不断,今天居然如此清静,原来是委员长不在啊!”
孔祥熙点点头:“训练团正在上课,许多将领抽不开身,陈诚、继南他们没课倒是想来接机,让我给挡驾了。对了,你这飞机再飞个几百公里,没问题吧?”
“到南昌哪里有几百公里……”安毅有些不解。
孔祥熙道:“不是南昌,是上海。从这儿到上海。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多小时……不过咱们没事,跑到上海去干什么?”安毅更糊涂了。
孔祥熙正色道:“子文想见见你。他从欧美各国出访归来就碰上赈灾,还没缓过来又被人暗中拆台,一怒之下甩手不干了。回上海安静下来才对我说,他还没和你详谈过,有许多想法要和你交流却苦无机会。委员长大概要到后天才回来,咱们正好去上海走一趟,明天回来也不迟。”
安毅笑了起来:“子文不会是记挂着我的钱包吧?我先声明,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说罢吩咐沈凤道让机组迅速检查准备,加完油后即刻飞上海。
由于是私人交流拜访,安毅想了想,决定只带上了沈凤道和林耀东,让展到和叶成先回牯岭的二十四军疗养院,帮忙处理积压的军务,随后便登上了飞机。
飞机再次起飞,一个半小时后在上海龙华机场降落。当孔祥熙和安毅走进宋子文家的客厅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安毅,你小子终于舍得来了?我落魄潦倒,把财长和行政院副院长的职务都弄没了,你也不来好好安慰我一下,也太寡情绝义了吧?”迎出院门的宋子文一见到安毅,就横眉以对。
安毅笑嘻嘻地说道:“你要当官还不容易?去跟你妹夫蒋委员长赔个礼认个错,然后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扔下国事不管不顾,什么官当不了啊?不说别的,就说悬位以待的中央银行行长一职就非你莫属……”
宋子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住,打住。我早就厌烦四处筹措资金去填军费那个大窟窿的苦日子了……”说到这儿,他才发现不知不觉把自己的意图暴露了,指着安毅笑骂:“好小子,居然把我的老底掏出来了,行啊?”
安毅举起手:“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要是我们的财神爷都落魄潦倒了,还有谁敢充大款扮大佬啊?”上前几步,给了宋子文一个热情的拥抱:“啥都不说了,今天咱们不谈国事,只论风月和赚钱的大事。”
二人身后,孔祥熙笑吟吟地看着,心中非常惊讶,没想到安毅和宋子文的关系竟然如此之好。
宋子文和安毅分开,身为女主人的张乐怡笑着向安毅点点头,随即好奇地询问:“洁云她还好吧?我听说她大着肚子,走路都困难……一转眼,她就要当妈妈,我也要升格当阿姨了。”
宋子文眼珠子转了转:“阿姨算什么,要当就当干妈,我就是孩子的干爹,你说怎么样?安毅小子?”
安毅眉开眼笑:“求之不得呢!拜财神爷当干爹,我那孩子好大的福气。估计以后睡觉都要笑醒。”
说说笑笑间,一行人进入客厅,安毅惊讶地发现,屋子里的人可不少,除了熟悉的青帮大佬黄金荣、杜月笙外,国民党元老虞洽卿、蔡元培、李石曾、吴稚晖,上海市长吴铁城也赫然在座。
安毅连忙上前见礼,众人笑着向安毅打招呼,纷纷恭贺安毅的西南四省地博览会取得圆满成功。
一番寒暄后,宾主落座,晚宴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宋子文谈起了出访欧美的事情,感叹地说道:“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正在逐渐消弭中,以美国为代表的各国经济复苏很快,各种基础建设成倍增加,失业人数大幅度减少,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反观我国,常年天灾不断,内战不休,日寇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人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苦不堪言啊!”
虞洽卿一听国舅爷这话里隐隐有指责蒋委员长的意思,连忙笑着说道:“主要是共党作乱,国家军令政令得不到统一所致。眼下共产党中央红军已经被包围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全部清除。一旦国家完成一统,我们就可以抽出手来整顿吏治和军备,发展经济民生,相信要不了几年全国各地都会像老南昌和川南那么富裕,届时就可以出兵东北。将日人逐出我国领土。”
吴铁城等人纷纷出言附和,宋子文苦涩地摇了摇头:“说来容易,真要实现何等艰难……眼下福建局势不稳,两广蠢蠢欲动,一旦大变发生,又是数十万军队的大混战,说不一定共产党红军就会死灰复燃,呈现星火燎原之势。要是这个时候日人撕破协议挥师南下,亡国灭种都有可能……我们的明天在何处啊?”
安毅原本不想说话,担心言多必失,但看到宋子文如此悲观沮丧,只得劝道:“子文兄多虑了,就算福建乱起,两广也未必会跟着乱。此次我前往广西,与李德邻、白崇禧他们面谈,李、白二人表示绝无动手之意,陈济棠也于日前致电中央,维护国家统一。因此,福建之事不足虑,两三个月内必然平定,从此以后中央即可把这游离于中央控制之外的省份稳稳地收入囊中。”
宋子文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安毅点点头:“要不我们打个赌?”
宋子文挥挥手:“去去去,谁不知道你安毅走一步看三步,定是你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想找我晦气,我才不受你的骗呢!对了,既然你知道福建旦夕可灭,为什么你还要把老南昌那么多产业都转让了?我也是因为你的种种举动,才忧心忡忡,难以释怀的。”
虞洽卿等从安毅手中接手产业的人全部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安毅是怎么说的。安毅苦笑道:
“要是我有其他办法,谁舍得卖这些产业?眼下全球经济复苏,那些工厂企业明摆着都是会下金蛋的老母鸡,可是我的川南建设不等人啊,不说别的。就说那铁路吧,已经花去了我上亿元,要是不多方筹措资金,我哪里去找钱投进去?还有滇南垦殖专区,那方热土倾注着我太多的心血,所有这些都需要钱啊!”
说到这里,安毅站了起来,向黄金荣、杜月笙、虞洽卿等人抱拳道:
“诸位前辈,安毅敢保证,至少两三年内,南昌地区不会遭受战火,至于再长的时间,请恕安毅见识浅薄,暂时看不透。但就算着两三年时间,也足够大家再赚一个厂子的钱回来了。”
虞洽卿等人心中为之大定。不说别的,就说江南制药厂出产的青霉素和磺胺,那可是比真金白银还要值钱的硬通货。现在亚洲暂时只有中国的江南制药厂、湘西药厂和星洲欧氏财团的欧亚药厂出产这两种消炎药,市场一直是供不应求。由于青霉素药品不对日销售,苦寻不得的日本军方开出比市场价高两倍的价格采购,有多少要多少,依然是杯水车薪。拥有了江南药厂,就拥有了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没有比这更值得让人信赖了。
身为财政部长的孔祥熙也在江南制药厂等老南昌工厂企业中拥有大量股份,听了安毅的判断,非常高兴,笑着说道:
“小毅,美国用种种国家干预的举措,一举扭转了濒临破产的经济,你说接下来他们还会有什么举措啊?”
“对啊,我们也想听听安老弟的高见,说不一定其中就蕴藏着赚钱良机。”与江南集团携手合作发了大财的杜月笙和黄金荣满是期待地看向安毅。
安毅想了想说道:“今年美国先后停止黄金出口,禁止私人储存黄金和黄金证券,美钞停止兑换黄金,公私债务废除以黄金偿付,到最后放弃了金本位,所有这些都预示着,美国必须寻找另外一种贵重金属来取代黄金的地位。而这种金属,只能是白银。”
此话一出,整个客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安毅。
“白银?这么说白银升值潜力巨大了……安毅小子,那你以为,美国什么时候会用美元和白银挂钩呢?”宋子文非常感兴趣地问道。
安毅暗暗惊讶,如此重要的消息宋子文没理由听不到一点风声,至少刚离开上海返回美国的张熹,会向宋子文透露罗斯福面临美国白银协会和金融界的沉重压力,历史上罗斯福也很快同意并出台了对美国经济和资本家无比有利、却对世界各国造成金融灾难的白银法案,以宋子文与美国政府和金融界的良好关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