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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家岭下的青石台上,顾祝同和安毅并肩而立,数名校官站在两人身后,与安毅长谈到天亮的顾祝同注视着疲倦的队伍,低声说道:
“李徳邻将军的第三路军十万人马今天就要决战徐州了,从白总指挥最新的命令中很清楚地看到,徐州之战没有你我什么事,也可以说没有我们第二路军什么事,更不需要发起什么会战。
由此可见,李徳邻长官原先迟迟不打徐州的诸多理由全都是借口,要不是我们出其不意拿下泗县与灵璧,给李徳邻将军造成战局上的被动与压力,徐州战役不知要拖到何时,这许多情形让我们这些在前线的领军者都觉得沮丧,校长的心情就不难理解了。”
安毅点了点头:“属下心里早已推断出来了,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就在咱们拿下泗县、灵璧六小时之后,李徳邻将军的右翼主力胡宗铎师飞快攻占宿县以北的古饶和永安,通报上说是经过数小时艰苦战斗,可属下却知道只需一个冲锋即能办到,根本就不存在所谓激战的情况。
由此看来,各路势力都在拿。北伐战事向校长讨价还价,只不过要价不同而已。”
“好,你小子成熟了,表面上看你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懵懵懂懂的,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而且眼光极为歹毒,以前我是小看你了。”
顾祝同转向安毅微微一笑。
安毅叹了一声:“还是战场能磨。练人啊!数月前属下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全都是被逼出来的。”
顾祝同深有感触地点点头:“这次真是难为你了,打。下泗县没能休整又要奉命北上,看来白总指挥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你,接下去的战事极为复杂,你自己得小心为是。
再一个,你的独立师虽然经过匆忙补充,目前已达。到八千余人的规模,但是却有近半的新兵和收编俘虏,人心不稳啊,要是再遭受重创,恐怕你两三个月都爬不起来。”
“属下记住了!”
安毅感激地对顾祝同一笑:“我的一团、二团和三。团已经从泗县直接开往李家集,独立团和炮营也从长沟北上,估计下午三点左右能与三师弟兄在李家集交汇,属下争取在今晚十点之前先头部队进驻房村。那是个大镇,东距长官的驻地睢宁只有三十五公里,到时候如有危险,属下就呼唤长官照应。”
顾祝同笑道:“你。部正好处于我第三师与徐州之间,无形中成为我的左翼屏障,可以让我放手攻向宿迁了,战事打响后估计我没有精力策应你,一切只能靠你自己,打不赢你不会逃到我这边吗?”
安毅莞尔一笑,两人又再谈论片刻,相互致礼告别,安毅骑着马送出三里路才返回城里,没坐下就向通信参谋和传令兵下达一系列命令。
上午九点,独立师四个主力团已经跋涉在开往西北方李家集的路上,长沟镇的独立团和炮营在尹继南的统一指挥下,整理好行装向北开进。
泗县城西城门,杜聿明、郑介民率领麾下二团在陈侃的一个教导连协助下赶赴灵璧,他们将接过顾祝同第三师和独立师紧急北上后留下的防守任务,方天和陈剑轩率领的补充团继续驻扎在泗县,在独立师两个教导连的帮助下坚持开展战地强训。
对于突如其来的紧急命令,独立师将士们的表现非常平静,似乎早已习惯了如此高强度的连续作战和急行军,但杜聿明、郑介民和方天等人的看法就不一样了,他们对独立师将士超强的韧性极为钦佩的同时,也对疲惫的独立师将士能否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攻下徐州以东三十六公里的单集镇深感怀疑,先不说需要在一天一夜中急行军九十公里,就算到了那里还有没有力气攻打单集镇都成了巨大的疑问。
唯有补充团团副兼教导员陈剑轩非常肯定地判断:别的队伍行不行我不敢说,安毅将军的独立师绝对行,这支精锐部队比我在日军中见习时的王牌旅团更为优秀,独立师不但拥有超出常规部队一倍以上的武器装备,坚强的意志和铁的纪律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午两点二十分,独立师先头部队抢在顾祝同三师到达前的半小时越过李家集,一路继续北上,补充八百新兵的陈志标二团于两点五十分到达李家集休息,从灵璧抄小路赶上独立团和炮营的安毅跟随大队人马徐徐北进,距离李家集仅有四公里路程。
晚上八点,顾长风三团率先进驻房村,全团官兵在丁志诚警卫营的照应下,埋锅造饭,顾长风领着几个副手行走于士兵之间,以他特有的风格和豪气询问刚刚归附的一千俘虏兵弟兄是否吃得消,这些刚刚加入队伍两天的俘虏兵弟兄们感激地回答:苦是苦,但是在长官的部队里咱们弟兄活得像人,好多营连长官把马让给咱们受伤和生病的弟兄,咱们没一个人挨打挨骂,还有两倍于原来的军饷,咱们这条命卖给长官了!
深夜十一点,安毅与殿后的胡家林等师级长官全部到达房村,简单吃点儿东西跳进村边小河里洗了个澡回来,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警卫营营长丁志诚上校指着大桌上的地图通报军情:“徐州守敌主力大部分北逃,只留下三个师又一个旅占据城北一带有利地形,冒死阻击王天培将军的第十军和夏威将军的七军第一师。
目前,我方四个师已经攻入城中与顽敌展开激烈巷战,估计是敌军占据的城北城垣和村庄工事坚固,我军的火炮隔着座大城展不开,一小时前双方仍在猛烈的交火之中。
张宗昌的两个军大部成功地沿着铁路退向枣庄方向,由于在大庙、徐庄一线仍有敌军重兵据守,我们无法进一步深入侦查,但是根据前方无线电台发回的三份情报分析,可以肯定胡宗铎将军的七军第二师已经沿铁路快速突进徐州东南面的张集,估计在一个小时之后就能截断单集镇守军与徐州城的联系。
如果咱们下得了决心,就让窦方快速集中四个侦察小组和一个分队,拖住单集镇一个团守军,便于我主力团赶赴单集,一举歼灭敌人。”
“老大,只有十六公里,打吧!”夏俭大声请战。
顾长风随声附和:“完全可以打!我们几个团均得到三个小时的休息,再跑十几公里打一仗不成问题。”
众弟兄全都看向了安毅,安毅微微摇了摇头,伏在地图上,与身边的丁志诚反复印证一个个情报,辨明所部面对的敌军所在位置和兵力分布。
这时,通信参谋詹焕琪匆匆进来大声报告:“接到第三路军李宗仁长官的通电,第三路军十万勇士经过六小时浴血奋战,王天培将军第十军率先破城,各部将士信心大振,奋勇争先,于十点三十分一举攻占徐州城!”
安毅大吃一惊:“这么快?”
“不会吧?王天培将军的第十军不擅长夜战和巷战啊,夏威将军等主力师位于城西方向,刘鼎甲将军的十五军一个师需要向西北大迂回,最终从顽敌侧后击溃城北顽抗之守敌,没有三个小时以上绝对办不到,怎么会这么快?难道是城北守敌自行放弃了?”尹继南也非常惊讶。
胡家林笑着问道:“是不是李徳邻将军看到胜局已定,提前发出的捷报?从攻心的角度上看,这个通电有助于瓦解敌军士气,使得徐州以北十公里一线的守敌惊恐之下不战而退。”
“不错!我想起来了,记得在去年攻打德安时,李徳邻将军就这么干过一次,当时就是用他那台十几个人抬着走的破电台,向全国发布已经攻下德安的消息,迫使九江之敌不敢南下增援,三小时后李明瑞将军才率领麾下两个旅越过沼泽,从敌军侧背包抄到位,一举击破占据德安城外天险的两个师守敌。”
安毅恍然大悟,立刻向詹焕琪发出命令:“焕琪,紧急联系前方侦察小组,让他们将城北一线守敌的动向火速回报!”
“是!”
詹焕琪大步走向一旁的机要室。
“为了歼灭敌人一个团,拿咱们的特种精锐去冒险,老子绝不会干!老子的一个特种兵比敌人一个团都贵重,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这种愚蠢的建议了!”
安毅狠狠扫视一圈,看到弟兄们全都闭上嘴,这才大声说道:“只要能证实徐州城北之敌没有大规模溃败,我们即可轻轻松松从容应对,你们想想看,这样的黑夜,又下着绵绵细雨,伸手不见五指,敌人能大规模逃跑吗?还怕没有敌人可打的?打仗得动脑子,要密切注意分析每一个细节!”
安毅教训完麾下弟兄,看到大家不好意思的笑容,接着又说道:“首先,总指挥部给咱们的独立师的任务就是占领单集,为我东面的第二路军各主力部队彻底解除西顾之忧,使得顾祝同长官、胡宗南师兄和贺耀祖将军他们能集中精力攻打宿迁,从而实现三路军齐聚陇海线的战略目标。
因此,不管咱们怎么打,都必须围绕着单集来打,否则很容易形成漏洞,甚至会引起左邻友军的不快,这样的事情咱们不能干,咱们身处于第二路、第三路军的结合部,又是唯一的黄埔军队,一言一行都必须慎之又慎,希望大家牢记这一点。”
“报告:前方侦察小组复电,城北战事仍在激烈进行之中。”詹焕琪大声通报。
众将随之大喜,安毅重重地点点头:“既然这样,咱们怎么样也要捞上一把了,眼巴巴赶来连点儿汤都喝不上,那就窝囊了!”
弟兄们听了哈哈大笑,全都目光炯炯地望向安毅……
正文 第二九五章 谁也别想跑
第二九五章 谁也别想跑
单集镇坐落在房亭河南岸三公里外的平原上,北面距离陇海线主干道上的主要车站大许镇车站仅为九公里,从单集到大许镇,必须经过镇北三公里处的新河口,乘上渡船渡过六十余米宽的河面,才能到达北岸。
从单集到大许镇有一条用高矮不齐的树干支起的电话线,驻守在单集的一个团守敌,就是靠着这条电话线与大许镇的旅部进行联系的,但是从这天凌晨四点开始,电话就时断时续,根本就无法正常通话。
守军上校团长曾明元也知道目前的局势不明,如果失去与外界的联系无异于把自己置身于险地,因此很快就派出通信兵前去检查线路。可让人觉得蹊跷的是,到了天亮时分电话线路仍然未接通,三个领命而去的通信兵也没有半点儿音信传来,这让原本就惶惶不安的曾明元和麾下军官更为担忧。
“团座,不能再等了,情况危急啊!不如这样,你先率领我团主力退回北岸去吧,我团连续派出三批弟兄向南侦察敌情,但至今仍然杳无音信,电话也打不通,属下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看是出事了,敌军主力定是已经到达了南面的房村一线,否则断然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从昨晚接到徐州激战的消息到现在,整整一个晚上全团官兵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没有谁敢合上眼睡觉,要知道房村距离咱们这儿只有二十公里路,转瞬即至啊!”
昏暗的马灯下,团副练东来颇为担忧地建议。
曾明元抚摸下巴扎手的浓。密胡子,没好气地瞪了练东来一眼,接着问道:“你说说看,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咱们不放一枪就仓惶北逃,你我有几颗脑袋够旅座砍的?北岸的直属炮营到现在都没见动静,你慌着跑什么啊?往哪儿跑?”
“团座,这个时候顾不着这么多了,。说句不好听的话,随着徐州的陷落,战败是迟早的事儿,咱们团被推到前面无异于炮灰!咱们和旅座麾下的其他三个团可不同,他们是张大帅从山东带过来的嫡系,咱们是因为离开了吴大帅像无根的飘萍,这才投奔张大帅麾下混碗饭吃的,值此危急关头犯不着继续为他卖命。
再说了,你别以为北岸的旅部。炮营不害怕,那个叫张智彬的营长和属下私下聊天的时候说到革命军也一样瑟瑟发抖,更何况咱们面对的敌人,很有可能是一眨眼就攻下泗县的安毅独立师,要真是独立师的话,咱们这点儿人马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还有啊,北岸小小的炮营满打满算也就八门火炮,。要是真有个不测,他们两三百人赶几匹马拉着炮就能逃跑,咱们可不行,咱们还得渡过这条六十多米宽的小房河才能成功跑掉,比起他们凶险多了!
要是团座担心上峰怪罪,咱们尽可以留下一个营。的人马继续守着单集,其他两营主力则顺着小房河悄悄开往东面四公里的小墩庄,那里也是咱们的防区,如今八连的一个排不是守在那里吗?咱们完全可以征集民船以防万一,一旦看到形势不对立即渡过河去,然后牢牢占据北岸防线,严密监视南面之敌情,如此则进可攻退可守了,上峰真要怪罪下来,我们也可以借口东面发现敌情主动出击啊!”
高瘦的团副练东来长吁短叹、语重心长地开导。着曾明元。
曾明元听了颇。为动心,特别是此刻面对的敌人有可能是大名鼎鼎的北伐劲旅安毅独立师,让曾明元极为忌惮和害怕,他踱起步来走了两圈,终于停下步子低声叹道:
“你说得有理……西面的徐州我估计是守不住了,而且中间还隔着凤冠山,此刻跑过去无异于死路一条。北面是旅部的炮营,更不能走了,唯有东面的小墩庄可资利用……这么吧,现在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立刻下令各部做好准备,用完早饭随即开拔,就留下王麻子的一营守在这里。
王麻子此人骁勇厚道,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真的和对方独立师打起来估计也能顶上个把时辰。记住了,不要让下面的弟兄看出咱们是逃跑,就当是正常的演练吧。”
“团座,天已大亮时间紧迫,这早饭就别吃了吧?咱们到了小墩庄安顿下来再吃也不迟啊!”练东来觉得不妥又再次规劝。
曾明元鄙视地瞪了他一眼:“扯淡!敌人还没到看你就吓成这球样,哪里还有一点儿团副的样子?安毅独立师就算跑得再快,也不会一顿饭的功夫就打到咱们眼皮底下吧……咦,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完了!完了,敌人真的来了,这下谁也别想跑了……”练东来顿时瘫倒在椅子上。
北面隐隐传来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吓得自视甚高的曾明元脸色发白,他稳住心神,大步冲到门口疾声叫喊,整个四合院里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一匹骏马在蒙蒙雨幕中冲到院门前,马背上肩膀全是血迹的上尉军官飞身而下,抱着被子弹打断的胳膊冲到曾明元面前大声喊道:
“团座,不好了!咱们东面的小墩庄被革命军大部队给占领了……属下拼命逃出来报警,一路上看到北岸也被革命军占领了……”
“啊!?”曾明元一个踉跄差点儿吓得跌倒,抱住柱子大声命令:“快!给老子集合队伍,快啊……”
就在这个时候,南面骤然传来密集的枪声,不一会儿,数以百计的溃兵陆续逃到团部的四合院周围,到处都是惊恐的叫喊声和军官的痛骂声,杂乱无章的队伍已经完全失控,分不出各自的连队,只有身材高大魁梧、出身绿林的一营长王麻子恶狠狠地殴打逃兵,倒也让他在团部门口砌起三座简易沙包工事,架起了一挺重机枪和两挺轻机枪。
曾明元心乱如麻,跑进屋里想找团副练东来商量一下,却看到自己的团副面无人色全身发抖地举着电话听筒,张大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明元见状心里一喜,快步走过去大声问道:“电话接通了?正好,快向旅座请求增援啊……”
练东来把话筒塞到曾明元手里,仍抖个不停:“团……团座,这……这是……找……找你的……”
曾明元毫不迟疑,对着电话就吼:“喂喂!我是四团曾明元啊……”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