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日千里,根本没有必要再花费巨大的精力去经营额外的防线。今后帝国将把兰印和菲律宾群岛当做最重要的战区来经营,在海岸线遍设要塞堡垒,坚决堵住南支那军队的东进道路,这才是最正确的战略!”
永野修身叹息一声:“总觉得这么放弃可惜了……不过既然多田君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吧!对了,帝国滞留于东非的部队怎么办?”
多田骏道:“根据帝国与德国达成的协议,当初由伊拉克进入叙利亚与德军会师的两个师团和三个独立步兵旅团为基干组成的第九军,继续跟随隆美尔元帅统帅的非洲军团作战,力争早日把英美军队彻底赶下大陆……
“我在向陛下阐述我的履新理念时就说明,任何作战计划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德军能够在西线顺利消灭南支那军队主力,又在非洲击败英美联军,那么印度洋地区的防守压力将成倍减少,我们也可以就近从大陆获得补给,那么届时稍稍加强以上地区防御也无可厚非。”
永野修身终于明白,眼前的多田骏和石原莞尔一样,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做任何决定都要看是否值得,亏本的买卖绝不去做。对于海军来讲,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否则都像东条英机那样一味蛮干,再多的家底也不够挥霍的。
“急电!”
通讯参谋金冈正雄中佐来到二人身边,递上一份电文。
多田骏看完后顺手递给永野修身,待后者看完,才问道:“永野君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永野修身一脸惊讶。连连摇头:“真不敢相信,国民政府和南支那政府都拒绝了帝国的和平提议……南支那还好说,毕竟他们有与我们一较高低的实力,但蒋介石凭什么如此强硬?他难道不明白,如果帝国真要不惜一切代价发起支那战事,不敢说能够攻进大陆多远。但至少沿海地区会成为一片焦土!”
多田骏道:“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南支那和国民政府都在《联合国家宣言》中签了字,声明将倾尽兵力与资源,打击共同敌人,不得与任何敌人单独媾和,这几乎断绝了中日和平的可能!
“此外,东条君指挥的两场大战,把帝国军队的脸都丢光了,估计蒋介石已看到南支那方面转交的战报,对我们的前景非常不看好。这才有了这番强硬的表示……另外,我听说蒋介石在云南搞了个远征军,恐怕其对帝国怀有不可告人的恶意!”
永野修身连连摇头,心中非常憋屈。
战前任由列强宰割的中国,现在竟然成为左右国际局势的关键力量,恐怕是事前谁也没想到的事情,而导致这一切的,正是那个对帝国宛若噩梦般存在的安毅。
就在谈话间,飞机已经飞临九州岛。慢慢下降高度。
在经过佐世保军港上空时。多田骏要求再次下降高度,在空中围着港口多盘旋几圈。以便让他看看这个报告中受创最严重的港口的情况。
从空中向下看,军港和附近城市的情况,让多田骏和永野修身都倒吸了口凉气。
佐世保是日本出击中国和朝蛘的后勤基地,自甲午战争以来,有上百万的士兵从这里上船,奔赴中国战场和南洋战场,两位海陆军大将对这座港口非常熟悉,海边的船坞码头,街边的小酒馆,挥舞太阳旗的女人,穿着鲜艳和服抛洒鲜花的漂亮姑娘,还有造船厂巨大的烟囱,让人记忆深刻。
但是,现在港口、城市和远近的群山几乎都变成了灰烬,尽管一周时间过去了,一些地方尽然还冒着袅袅烟雾,环海湾一线基本看不到码头的存在,几乎都被烧成了白地,主港北部的基地司令部不见了,海军俱乐部消失了,兵营也同样消失了,原本悬挂的海军旗和日本国旗的地方,连旗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块块焦糊的黑土地。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荒芜一片,昔日繁华的街町上,一些小黑点在活动,待飞机把高度降低到一千米时,多田骏才看清楚,那是遭受火灾侵袭的幸存者在瓦砾中忙碌,徒劳无功地寻找一些残存的东西,但如此大火,还有什么东西能够保存下来呢?
随着客机拉升高度,再次向东京方向飞去,永野修身已经气愤得不能自己:“佐世保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东条英机真是百死不能赎其罪,真难以相信,陛下仅仅只是让他退役养老,这样的惩罚太轻了!”
多田骏在心里苦笑不已,东条英机明显是在为裕仁的胡乱决策背黑锅,裕仁感念其忠义舍得重重处罚才怪,他苦笑一下,对永野修身道:“我听说东京的损失也很大,不仅是港口区,连皇宫、军部、国会大楼都被飞弹摧毁,还有靖国神社和周边街区也付之一炬,永野君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永野修身瘫坐在座位上,连连摇头:“我现在突然明白多田君和石原君为什么要一意收缩防守了,面对这样的远距离打击,谁能防御得住?如果帝国不果断把工业中心迁移到澳洲,那么今后根本没人能够安心工作,因为死神的威胁无处不在……帝国竟然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叹,可悲啊!”
多田骏没有回答,心中沉甸甸的,再次陷入思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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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〇五章 叙府交心
十二月二日,叙府,翠屏山下的西园书房,气氛极为压抑。
“德叔,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吗?”安毅来回踱步,过了许久终于停下步子,看向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朱培德。
朱培德没有直接回答,神情有些恍惚,整个人陷入了某种思绪中:
“小毅,我初次见到你,那是二六年五四青年节的联欢会,当时你表演诗歌朗诵,把全场都给逗乐了,我还是初次见到蒋中正笑得前俯后仰当众失态,那时候我对你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此后北伐誓师、南昌血战……从模范营到独立师,你这个黄埔的后起之秀,创下了赫赫威名!
“二七年八月,北伐失败,你兵败江北,遭到桂系压迫,我把你迎接到南昌,你兼纳并蓄,发展工商,终厚积薄发,历经二次北伐、蒋桂大战、中原大战至西南奠基,你终于有了川南的基业,我也在你的帮助下,落叶归根。后来你出川抗日,历经两次淞沪会战、长城抗战、华北抗战和浙东抗战……可以说,我见证了一个热血青年成长的每一步!
“这么多年了,我们相互依存,共同发展,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不得不说,你的成就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真心地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照理说,括我,还有张弘栾和石珍两位老弟,都是因为你的帮助才兴旺发达,应该和你不离不弃,共同进退……”
“益公,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们会答应蒋委员长的条件,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国民政府腐败成什么样子了吗?”坐在朱培德对面的蒋云山有些不满地质问。
朱培德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向蒋云山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站在一旁凝眉深思的安毅。脸上满是惭愧:
“小毅,你身边的人都很清楚,知道你不愿打内战,随着三七年后你在外面的基业越来越大。我们几个都担心总有一天你会完全放弃国内,专心经营南华。数月前。鲁逸轩公然投靠蒋中正,张、石两位老弟大喜过望,第一时间向我致电。称动手的理由终于有了……
“当时在蒙古和东北。差不多集中了安家军大半的部队,我们都以为你会放下一切顾忌,放手一搏,一举拿下华北。以我们的实力,哪怕在其他战场吃点儿亏,一年之内完全可以统一全国。然后再以整个国家之力,带领中华民族走向复兴。但结果让我们非常失望……你退缩了,在蒋委员长和中共的斡旋下,你把所有军队都撤出了长城,虽然此后迎来了远东和朝鲜半岛的解放,但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安毅心中泛起淡淡的悲哀,不被人理解的感觉,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仿佛被人抽空,脑海中一片空白。至今为止,军委和总参谋部依然有不少将领对当初安毅的选择保留意见,认为当时完全可以趁讨伐叛逆之机席卷天下,定鼎华夏,若非他在军政两界崇高的威望,事情绝对不会轻易平息。
只有他才明白,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新四军的韧性有多强,战斗意志和精神有多可怕,历史上蒋介石拥有八百万军队,依然不得不黯然退往台湾,更何况现在中共拥有了西北人口近两千万、工业体系较为完善的甘青宁和新疆根据地,持续作战能力已经得到了成倍增加。
安家军虽然在官兵素质、武器装备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但只要不顾民意悍然挑起内战,必将因民心背离而陷入战争的泥潭不能自拔。在华北、西北和山东等解放区,早已进行土地改革获得实利的老百姓,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下,肯定会拼死抗争,素来以“人民子弟兵”自居的安家军,难道真的要对自己的老百姓挥舞屠刀?这会不会让心中的信仰轰然崩塌?
而在对自己人作战中,诸如云爆弹、凝固汽油弹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谁也不敢下令使用,而出动空军对可疑军事目标进行打击,也不能像对外战争那样随心所欲,一场束手束脚的战争,最终会便宜谁?
届时,将出现一个古怪的现象,国民党军队依然在正面与安家军作战,而八路军、新四军则在后方滋扰,依然占据东北半部、朝鲜半岛和远东的日军,将在关内撤出的日军帮助下站稳脚跟,反攻蒙古和西伯利亚,整个局势将会大乱。
如果这个时候德军再在西线发起战争,则安毅辛苦数年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大好局面,将毁于一旦。
蒋云山见安毅脸色阴晴不定,心中非常担忧,但嘴上却毫不留情,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质问:
“所以益公和张、石两位老兄就准备改换门庭,与最喜欢拿官帽和钞票砸人的蒋委员长接触,然后一拍即合,以出卖我们的利益为代价,获取南京中央政府的支持?”
朱培德有些尴尬,但随即神色就严肃起来:“说到底,现在的南京政府,才是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而蒋委员长,才是全世界华人真正的最高领袖!不管我们承认不承认,也不管南华现在拥有多少土地和人口,都只能算是一个华人国家,而不能代表中国,从秦汉以降老百姓形成的中央正统的观念,不是谁可以轻易改变的。”
安毅神情一动,忽然知道现在南华潜在的一个巨大危机了——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迁移到南华境内的近三亿华人还没有对位于新京的中央政府真正归心,依然把自己当做南京国民政府下辖的一个地区的国民,那么只要通过辛勤的劳动赚取了足够的维持生计甚至在家乡购田置业的资本,一旦国内形势趋于稳定,必然会出现返乡潮,这对非常需要华人落地生根以确定华人人口优势的地区而言,无异于一个巨大的灾难。
朱培德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我和张、石两位老弟,都不愿意临到老了还要背井离乡。成为别人眼里的化外之民。有一句话叫做故土难离,还有个俗语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又所谓叶落归根。所有这些都直指一个问题——中国人对家乡、对故土的重视。人的乡土情结很奇怪,人越老越是如此!
“如果是十多年前,我们这些人无牵无挂,没有这么大的家底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你走。但是,现在云南、湘西和黔西都发展起来了。虽然比不上你的川南,但在全国来说都是拔尖的,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老树开新花。妻妾满堂。连前半生孤苦无依的石珍老弟如今也是家大业大,有了五子八女环绕膝下,有了许多亲戚朋友,可以说利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再非以前孑然一身、来去自如的洒脱。
“小毅。你在域外开国,纪律严明。法纪森严,到了现在南华的各种规章制度、法律法规和监督机制已经较为完善。我们几个对此都很理解,毕竟在异国他乡,没有一个严明的法律和制度进行约束,很难规范人们的行为,更不要说把人心栓在一起了!我们还知道,南华的公务员和军人,工资订得非常高,退休和退役后有大笔钱可拿,足以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
“可是,这些对我们这些身居高位、安逸享受惯了的人来说,却没有多少吸引力……到了南华,我们立即就会从独领一方、与你平等相待的诸侯,变成位列你之下的官员和将领,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你也不会允许有超出法律法规和规章制度的特权阶层存在,这就是我们矛盾的焦点……”
安毅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坐到蒋云山的身边,拿起茶壶,给朱培德和蒋云山面前的茶杯添满茶,也给自己满上,然后静静倾听。
今年五十四岁的朱培德,由于家乡气候适宜,调养得当,加上现在西南地区的医疗水平直线上升,已不复以前的虚弱之态,反而面色红润,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看起来就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
朱培德有些惊讶地看了安毅一眼,接触到安毅理解和宽慰的目光,心中一暖,举起茶杯轻抿一口,这才接着道:
“人都有七情六欲,我们这些人,在自己控制的地盘上,拥有绝对的自主权,按照农、工、商、学、兵一定比例组建的人民议会,大多数时候都是走一个过程,我们的每一个意志,都以政策法规等形式施行下去。由于实行了和川南相同的农工商和教育制度,民众的生活比起国内其他地区要好许多,但各种贪污腐败现象也应运而生。我们有心整顿吏治,但查过去查过来,最后发现大多数案子都与身边人有关,而且占大头的收益都落入自己的腰……我们总不能下令把自己关起来吧?”
朱培德摇头苦笑,脸上满是无奈。组织了一下思绪,他又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们每一家每年的花销都好几百万,其他零碎的开销就更大了,但好歹是用自己的,没什么人非议,而且对于那些横行乡里、民愤极大的官员,我们也会适当做出处理,总的来说,虽然比不上川南和南华政治清明,但在国内的大环境来说,还算是比较好的,至少老百姓有饭吃、有屋住、有衣穿,不会挨饿受冻。
“但如果我们放弃自己的地盘出国,辛辛苦苦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偌大基业,自然便宜了别人,而且以后还要受到条条框框的约束,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无异于在自己身上背上了一座无形大山……这些顾虑,一直积压在心头,再加上这些年来我们看到南华掀起一次又一次整风运动,许多大员仅仅因为小额贪污就被拿下,奋斗多年却落得个锒铛入狱身败名裂的下场,我们就越发地对未来感到担心和恐惧。”
安毅不想再就为什么背叛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径直问道:“德叔,是你们主动联系的蒋委员长,还是他派人拉拢你们的?”
“人都有羞耻之心,我们身上贴上了你的烙印,谁敢轻易踏出这一步?”
朱培德用坦诚的目光看向安毅:“第一个找我们的人。是你的恩师张文白先生。他十月初从库伦回来后,被蒋委员长叫到南京。随后就以湖南省主席的名义召开军政会议。张老弟前往长沙出席会议时,文白将军连夜拜访,将蒋委员长的意思和盘托出。
“刚开始张老弟态度很坚决,文白先生无奈之下电请南京。蒋委员长星夜赶赴长沙,与张老弟进行交谈。以鲁逸轩的事例说服张老弟,称你迟早会撤离西南,问他是否真的愿意抛下家乡的一切?在张老弟思考的时候。蒋委员长允以他湖南省主席的位置。同时答应中央不在湖南驻一兵一卒,除了上缴中央财政外,湖南一切皆以张老弟马首是瞻……”
一旁的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