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毅连忙跟着站起:“老师,吃过饭再回去吧,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不了,时间紧迫,你也得准备粮食物资和运输工具,几百万人涌入中亚,若是不安排好,恐怕会出乱子,我相信你能解决好一切!”
柳申科夫说完,戴上军帽,转身离去,安毅连忙跟上,一直送到火车站,目睹专列离开车站滚滚北上,消失在视野中,才惆怅地回到指挥部,着手部署接纳移民事宜。
第一八二七章大迁移
七月十日,远东苏维埃共和国短暂历史上第二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大迁移开始了。
第一次迁移是三八年的春夏之交,由于日军的入侵,数以百万计的远东民众被逼从远东的滨海、哈巴罗夫斯克等地,顺着西伯利亚铁路线,迁移到了西西伯利亚和乌拉尔等地,少数家庭分到了田地,大部分人家都住进了矿山和工厂区,除了未成年人可以享受优待,进入各级学校学习外,不管男男女女都得从事劳动。
这一次迁移的规模,比起第一次还要壮观,当然出现的问题也更多。
柳申科夫回到斯维德洛夫斯克,立即举行政治局会议。当他提出让民众自己抉择自己的未来时,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中央书记处书记皮达可夫大声抗议,称这是对革命事业的可耻背叛,任何的思想动摇都必须坚决予以制止,更不要说由苏维埃和军队出面组织了,政务人民委员罗森戈尔茨、宣传人民委员邱巴尔、经济人民委员哈列普斯基等人都支持皮达可夫的意见。
柳申科夫冷笑着说在这生死关头还不允许别人对自己的前途负责吗?当初宣布远东独立的时候,逝去的布柳赫尔、布哈林以及李可夫等领袖,曾经给民众许下了美好的承诺,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到,这让作为曾经的决策者之一,感到非常惭愧。柳申科夫提醒:没有这些各位口中所说的叛徒的支持,就不会远东苏维埃的存在,或许在座大多数人都已经躺在墓地里了。
皮达可夫脸涨得通红,站起来拂袖而去,其他政治局委员或者是良心发现,又或者是迫于柳申科夫的巨大压力,同时鉴于出席会议的瓦西里、互林两位军方委员也坚定不移地站在了柳申科夫一边,全票通过了柳申科夫提交的议案。
随后,远东苏维埃政府和军队,便紧急行动起来,利用收音机、报纸、传单等进行不间断宣传,还有载着高音喇叭的车辆开进乡村、矿山和工厂区,把选择权交给民众。
结果让人大吃一惊,两千多万远东民众中,有六百七十万选择了移民,其中由滨海地区迁移到西伯利亚及乌拉尔的民众中,绝大多数都选择加入南华国籍。
远东苏维埃独立伊始,下辖一千一百万人口,随着军队的急速扩张,以及三八年初部分工厂企业迁入蒙古,人口迅速萎缩到九百多万,第一次大迁移时,除了三百多万老弱撤退不及留在了远东,尚有五百万远东民众退到了西西波利亚和乌拉尔,随后随着战争的消耗,壮年男子几乎消耗一空,人口剩下四百万左右,其中大部分是妇孺。
这次有三百七十万远东民众选择加入南华,另外还有三百万西西伯利亚和乌拉尔的民众,也担心斯大林秋后算账,选择离开长期生活的地方。
西西伯利亚的居民,大多是十月革命后欧洲地区的地主、富农和反对集体化政策的反动分子,他们迁移到这里后,被约束在集体农庄里,接受劳动改造,连基本的生存都无法得到保证,虽然后来远东苏维埃实行分田到户的政策,对现政权有了一定的忠诚度,但若是再回到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状态中,谁也不愿意。
作为曾经的阶级敌人,这些人对自己的前途和命运非常担心,现在见有离开的机会,也都选择了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一般来说,如此规模的移民,注定是混乱不堪,甚至可能导致治安及犯罪事件暴增,但由于军队出面维持,同时在国境线另一边,也有军队接应,初时一切还算顺利。
时值夏季,不用担心西伯利亚严寒的困扰,延绵不断的迁移人群,从边境线附近的地区,一直延伸到遥远的乌拉尔,如果从卫星上向地面看的话,会发现极为壮观的景象。
七月十二日,大迁移进行两天后,斯维德洛夫斯克机场。
柳申科夫心情沉重地送妻子和女儿登上飞机舷梯,目送客机从跑道上缓缓起飞,慢慢消失在南方的天际,与同样来送别亲人的互林、瓦西里几名将帅相视一眼,坐上了同一辆返城的吉普车。
车队启动,前后四辆军用卡车,保护着中间四辆吉普车,向城里开去。远东军总参谋长互林大将苦笑着道:
“莫斯科方面还没宣布我们无罪呢……现在咱们把老婆和孩子送走,估计又要被扣上一顶悲观主义和逃跑主义的大帽子!”
叶戈罗夫离职后,由南线萨拉托夫返回斯维德洛夫斯克的瓦西里大将,暂时出任军事人民委员兼陆海空军总司令职务,而互林则成为了全军总参谋长,两人一起牢牢地控制了军队大权。
瓦西里一脸倦意,摇摇头道:“不这样又能如何?我们都知道这一次肯定是凶多吉少,难道要家人陪我们一起送命吗!
“不过叶戈罗夫倒也争气,在临危受命的情况下,三天前,硬是把处于德军包围圈内的西方面军十一万多人给带了出来,德军将明斯克军队全歼的企图受到挫折,有利地支持了后方斯摩棱斯克战线的防御力度,说不一定还能发起适度的反攻,以支持和策应其他战场!这是德军自前年发起战争后第一次没有实现战略意图,希望叶戈罗夫的这场胜利,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斯大林对我们的印象,不至于让我们白白去送死!”
“难啊!”
柳申科夫叹了口气:“我们是必须要被当做消耗品清除掉的,否则伟大的斯大林同志如何巩固他的领导与核心地位?可怜的皮达可夫等人,以为在危急时刻伸出援手,斯大林就会感恩戴德,他们也就转危为安,他们却不明白,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一贯正确的斯大林同志威信的一种巨大威胁!
“罢了,罢了,木已成舟,这些不用再多想了,送走了老婆孩子,心情放松了许多。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送无辜民众离开,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说到底,我们还是军人,玩弄政治非我们所长……”
谈话间,车队已经驶入了城市的街道,这时斯维德洛夫斯克城已经乱了,马路上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潮,车子被拥挤的人流阻挡,行驶缓慢。
“哒哒哒——”
就在这个时候,火车站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
柳申科夫心一紧,连忙吩咐司机把车停靠在街道边,跳下车,对一脸惊讶的瓦西里及互林道:“你们先回去管好军队,我带人去火车站看看。现在这么乱,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瓦西里想跟着下车:“我是三军总司令,还是我去吧……”
柳申科夫止住了他,摆摆手道:“别和我争了,这个时候,你们俩比我重要!放心吧,我会带着警卫去!”
说完,柳申科夫转头吩咐站在身边的副官,很快从后面的军用卡车里跳下十五名战士,跟在柳申科夫身后,向火车站方向走去。
“嘟——”
火车头汽笛长鸣,一列加挂了十多节车厢的火车,缓缓地驶离了车站。
不过,想上车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便是在火车已经启动并逐渐加速,仍然不断有人试图靠近火车,抓住一切可以借力的东西,拼命地向火车上爬。
而在外面,依然有大量人涌向火车站,根本就不管士兵的一再警告。
柳申科夫赶到车站,看到是在车站执勤的士兵朝天鸣枪示警,使得人们保持冷静,这才稍稍放心,随即找来车站领导,询问详细情况。
车站站长是一名老布尔什维克,五十出头的样子,额头已经秃顶,苦笑着说:“乱了,全乱了,原本只是部分人选择离开,但后来看到亲戚邻居搬走了,人们逐渐产生恐慌情绪,也跟着选择了迁移。
“实际上,不仅仅是我们这里,整个乌拉尔和远东地区,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此前登记要走的人,政府基本上都安排了火车、汽车,至少也安排了和马拉车、牛车等一起南下,现在这些新加入的人,由于事先没有规划,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铁路上,认为只有南下的火车,才能把他们带出困境。
“但火车的运力就这么大,所以我们只能优先安排有票的民众登车,不过这刺激了那些没票的人,所以就出现现在这种强行登车的情况……”
站长的话语未落,又是一阵枪声传来。
柳申科夫转头望去,只见一列火车缓缓靠站,车站里的人不管有票没票,疯狂地向前涌动,士兵们手牵手堵住人流,但人潮涌动转眼间抵挡不住,于是站在后面的士兵,只能拿起机枪,再次向天空射击。
枪声威慑了大多数人,很快人群便自动地让开道路,那些持有车票的人终于可以先行上车。
等有车票的人登车完毕,其他人再次疯狂起来,士兵们大致估量着放了五六百人进去,见还可以容纳人,又放了几百人,这下火车里基本上没有空间了。
这些士兵也不客气,或者手推,或者脚蹬,一个个把这些人向车上塞,很快每节闷罐车厢都涌上了无数人,车厢内几乎没有放脚的地方。
一列火车能够搭载的人数,毕竟是有限的,很快就连火车顶部都坐满了人,火车终于启动,缓缓出站,许多抱着孩子的妇女,使劲地向火车招手,车里车外,哭喊声一片。
眼前的场景,让柳申科夫深深地被触动了,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一行浊泪滚滚而下。
斯维德洛夫斯克城南的军营里,由五十辆军用卡车组成的车队,正在向下卸货。
这次大迁移,有近半的人需要步行南下,必须在沿途布置大量的供应食物的粥棚。当然,粥棚里供应的并非是米粥,而是添加了盐巴、葱花和油脂,混着块状番薯的土豆泥,原则上需要凭票领取。
南华这一两年在中亚地区种植土豆和番薯获得丰收,因此主动拿出一笔粮食,由远东苏维埃政府和军队组织人手烹饪,以满足沿途迁移民众需求。
以距离南华边境最远的北乌拉尔的雅尔城为例,由这里向东南方向的南华边境迁移,大约需要步行一千二百公里,按照每天四十公里计算,需要花费一个月时间。当然,通常安排步行的都是家里有牲畜的人家,一方面这些人家舍不得丢掉牛、马等畜群,另一方面,这些牲口绑上板车便是很好的运输工具,可以大大减少铁路和公路的运输压力。
不过,步行最为麻烦的就是食宿问题了。为了减少移民的顾虑,在出发前,远东苏维埃政府便以家庭为单位,按照一日三餐、共三十天计算,每人派发九十张餐饮票,凭票在路上领取食物。
南华的车队卸完粮食后,便开往军营旁的汽车运输站,用去一小时时间,满载着拥有汽车票的民众,踏上了归程。
这时,城南的一个街口,一个三十多岁的金发男子,不停地向路过的人求救,但人们逃难要紧,没有一人驻足帮忙。旁边街道转角的房檐下,一个女人蜷缩着躺在地上,不断地呻吟和叫喊,她的身下流下了一滩鲜血。
就在这时,金发男子看到北面的街道开来一列车队,已经陷入绝望的他突然冲到路中间,拦住了车队前面。
为首的汽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随后是一串刹车声响起,这时男子才看清楚,卡车车头飘扬着一面五爪金龙红旗。
副驾驶位跳下一名身着迷彩的军人,冲着金发男子呵斥道:“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差点儿酿成了车祸?”
军车的车厢后面,站满了准备撤离这里的本地民众,他们七嘴八舌指责男人的不是。
“对不起,可是我实在没办法了,求求你们,请帮帮我,我的妻子正在分娩!”金发男人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直直地跪倒在地,大声恳求着。
“啊!?这——”军人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这时,后面一辆军车上下来一名军官,他走到男人面前看了两眼,又走到那个不断哀嚎的女人身边,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转过头吩咐:
“他们既然选择了南下,就是我们南华的公民,我们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赶紧去问问,迁移的这批人中,有没有医生和护士,先确诊一下,如果是真的分娩,就让其他人挤一挤,把他们俩抬上车,便走边接生。”
“是!”
很快,两名曾经在军区医院担任护士的俄罗斯女孩确定这名妇人动了胎气,提前分娩,现在已经可以看到孩子的头了。后面车里的人,很快便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人性的光辉在这一刻展露,原本就很拥挤的卡车,硬是腾出了半辆车的空间,随着分娩妇人和她的丈夫上了车,车队恢复行驶,两名护士便在这种颠簸的状态中给妇人接生。
两小时后,车子已经来到南面的卡西诺镇,“哇”的一声响起,一条新的生命来到了世间。
抵达边境检查站,在进行人口登记的时候,孩子的父母给这名女婴取名“华恩”,意思是要孩子永远记住南华政府和军队给予的恩情。
……
南下的火车,行驶在肥沃的黑土地上。
由于时值盛夏,火车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污浊不堪,当火车路过一些小的站点时,减速避让其他火车,铁路两边便有人像疯了一般试图挤上列车,在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有幸运儿如愿以偿,跳上了列车。
尽管车厢里已经非常拥挤了,但人的适应性超强,总能在相互调整中空出一些位置,以便让别人和自己舒服一些,而这些空位,便给那些沿途不放弃的人一个搭便车的机会。
车窗外面,大片齐整的田野,若一块块绿宝石,飞速地向后退去。
现在是七月中旬,西伯利亚的农业种植,一般是以小麦为主,这里无霜期只有三到四个月,一般种植一季,现在正值小麦抽穗的时间,原野上露出生机勃勃的景象,本应让人心旷神怡才是。
可是,原野上随处可以看到冒着黑烟的难民聚集点,以及远处马路上滚滚向南的人流,使得人们的心情普遍低落,车厢里甚至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看火车飞奔向南方,在凄楚的河岸上,人们低垂着头颅,忧愁地轻声歌唱……为什么独自忧伤,为什么深深地叹息……眼看着佳节将来临,心上人不再属于我……”
不知道是谁唱起了改编的《三套车》,歌声雄浑苍凉,让人为之心酸落泪。
路基边一闪而过的电线杆,仿佛不知疲倦站岗的哨兵,火车高速地向南行驶着,奔向未知的未来。
……
这个时代的特罗伊茨克,并不是后世莫斯科州的那座城市,而是位于哈萨克边境的一个小镇。
按照南华政府与苏联签署的协议,在两国接壤的西面及西北面,以乌拉尔河以西、以北一百公里为界,这样包括契卡洛夫、奥尔斯克、马格尼、特罗伊茨克等城市,便直接纳入了南华的版图。
由这座特罗伊茨克镇前往西伯利亚另一个中心城市车里雅宾斯克,仅有一百五十多公里,距离乌拉尔及西比利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斯维德洛夫斯克城,也仅有三百七十公里,火车行驶四个多小时便可以抵达!
因此,位于有着铁路连接的两国边境线后方的特罗伊茨克镇,便成为接受移民安置的重要地点。
早在赵瑞赴任中亚军区司令,便遵照安毅的命令,派遣工兵部队,到边境线有着铁路连接的重要城市,扩建飞机场、火车站、汽车停车场,以及能同时容纳数万人入驻的难民营,其中便有特罗伊茨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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