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团团突然升起的火光,就如同是来自地狱的火种,带着一股狰狞的恶笑,毫不留情地吞噬着整条战线上苏联军官和士兵的生命。
吉尔吉斯集团军第二师师长米利亚上校,在炮火覆盖过来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自己阵地的危险。
从炮火的密集程度上看,他也能猜测到对面的联军肯定又动用了那种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恶毒火炮。
早在去年年底,为响应苏维埃中央的号召,中亚军区曾经组织了三个军北上作战,他当时作为一名团长,参加了西伯利亚会战。在那场决定西伯利亚归属的大战中,他就遭遇到这种该死的火炮打击,那残酷的场面,至今仍令他记忆犹新。
那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远东方面会掌握如此大威力的武器?而集中全国工农业精华的伟大的苏维埃,不仅飞机、坦克和装甲车数量不如对手,就连炮兵也落后了,以后这仗还如何打?
时至今日,米利亚已经担任师长职务,但部队的装备情况依然没有得到改善。这一次,对方显然动用了更多的那种来自地狱的恐怖杀戮机器,其炮火的密集程度,令人肝胆欲裂。
二师的阵地,修筑在险要的山口处,山口宽度五公里,整个纵深五百米范围内,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
一团团接踵而至的火光,就像是牛背上的耕犁一般,一寸寸地在苏军的阵地上犁过,整条战线从前到后,但凡火光经过的地段,一道道苏军士兵的身影或被拆散得支离破碎,或被从深深的战壕里掀飞出来,带着残缺不全的肢体,跌落在绵软的焦土尘埃中。
烈火构成的钢犁,犁碎了它所踏过的地堡工事,犁飞了它所触及的机枪壁垒,犁毁了它所接触到的坦克、装甲、卡车、摩托车和四处奔跑嘶鸣的战马。
近三十分钟的不间断炮火洗礼,米利亚上校估算联军差不多在自己固守的阵线上足足倾泻了近万枚炮弹和火箭弹。
在这种近乎饱和的炮火耕犁下,几乎整个阵地都被翻了一个遍。
部队的伤亡有多大,阵地损毁情况有多严重,这些情况米利亚都想知道,但是他心中也清楚,现在根本不是去统计这些数字的时候。炮火打击,永远都不会是战斗的最终结果,它只能是揭开战斗序幕的前奏曲。在炮火的袭击结束之后,紧随而至的,必然是联军更加凶狠、更加猛烈的集群式冲锋。
“啪啪——”
一连串尖锐的破空声中,一道道或红、或绿的照明弹,划破了夜空,从远处的联军阵地上直升天际,几乎在一瞬间就把原本黑暗的大地照映得一片通明。
米利亚心中一紧,他知道这是远东军发起总攻的信号,接下去短兵相接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
情况和米利亚猜想的一样,远东军在五公里宽度的战线上,一口气投入了两个集团军,并且为了保证突破进攻的顺利,两个集团军都把自己的机械化师顶在了最前面。
借着照明弹带来的光辉,拱卫战线的苏军吉尔吉斯集团军第二师从师长到下面的普通一兵,均可以清晰看到在自己部队前面的军事缓冲地界上,一辆辆T26、T28和BT7坦克晃动着巨大的身躯,缓缓地朝自己的前沿阵地压了过来。
而在这些缓慢推进的坦克后面,紧紧跟随着是远东军的镰刀斧头的红色大旗,在弥漫着硝烟气息的夜风中,飞舞飘扬。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苏军官兵心中均是一紧。
“怎么办?我们需要炮火支援,谁能告诉我,我们该如何阻挡这些该死的坦克?”
这时候米利亚最关心的炮团的损失已经报了上来,炮兵团装备的24门107mm野战炮已经全部报废,而布置在一线阵地掩体里的十二门M1932型45mm反坦克炮,已经在炮火中化为废铜烂铁。米利亚的质问,让周围的几名校官倍感无奈,却丝毫不能阻挡远东军坦克的推进,同时也不能阻挡坦克后面远东军步兵的冲锋。
现在二师最需要的是炮兵火力以及装甲部队的支援,但现实却是整个部队什么都没有,二师上上下下全部充满了绝望。
单单依靠遭受炮火打击后损失惨重的步兵,去抵御远东军拥有坦克配合的突进,这场战斗仗胜利的可能性实在太渺茫了。米利亚现在感觉自己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尽可能的多坚持一段时间。
“一步不许后退!”
“不惜一切代价坚守!”
这是整个中亚战区最高指挥官库利克一级集团军级指挥员给所有北线部队下达的死命令,米利亚师长必须无条件地遵守,否则迎接他和家人的,将会是可怕的集中营生活。
“准备集束手榴弹!”
“捆好炸药包,等敌人的坦克上来,就炸毁它!”
一个个看起来充满悲壮色彩的命令,传达到基层指挥员那里,整个阵地上除了对面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坦克轰鸣,死寂一片。
……
于午夜十一时打响的战斗,在炮兵火力与装甲部队的支持下,经过长达五小时的激战,由山口正面实施突破的部队,成功地撕碎了苏军的防御阵地,如同一把圆月弯刀,将一切敢于抵抗的敌人,化为尸体。
这把圆月弯刀,并没有在突破苏军的防线之后就偃旗息鼓地停下推进脚步,相反继突破了苏军阵线的那一刻起,就陆续有大批的远东军后续部队,从山口处涌了进来,分东西两面向南方十公里处的布尔利克城包抄过去。
布尔利克是远东铁路与里海铁路的交汇点,地理位置十分关键,联军的作战意图已经很明确,就是要对集结在布尔利克的为数达到四个师的苏军实施迂回包抄,然后集结所有兵力,一口气吃下。
只要消灭这部分敌人,苏军在楚伊犁山一线的防守便宣告真正崩溃,远东军就可以放心地回撤,因为随着兵力此消彼长,即便是以安家军自身之力,也足以应对以后的战斗。
……
塔什干在乌兹别克语中意为“石头城”,因地处山麓冲积扇一带,有巨大卵石而得名。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早在公元前二世纪就建有城池,公元六世纪就以商业、手工业著称,成为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帝俄吞并中亚几个汗国后,在塔什干设立了突厥斯坦总督府,管辖现在的土库曼、乌兹别克、吉尔吉斯、塔吉克四个苏联加盟共和国,而另一个草原总督府则管辖哈萨克大草原。
十月革命后,塔什干成立了苏维埃,1930年起成为苏联加盟共和国乌兹别克共和国的首府。经过数百年的建设,塔什干已经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战斗堡垒。
塔什干是中亚军区司令部所在,自中亚战事打响后,塔什干自然而然地便成为战区司令部驻地。
库利克,红军一级集团军级指挥员(级别为大将),曾参加欧战,1918年加入伏罗希洛夫的乌克兰红军第五集团军,在保卫察里津的战役中建立功勋,1920年7月开始指挥布琼尼第一骑兵集团军炮兵,曾五次受伤,两次受严重震伤,去年年初担任红军炮兵总局局长,后来又到西班牙担任军事顾问,今年年初回国后,被任命为中亚战区总司令。
受大清洗影响,整个中亚的布尔什维克党组织遭到毁灭性打击,联共布中亚局书记伊克拉莫夫被逮捕枪毙,乌兹别克苏维埃主席和人民委员等党政高层全部被清洗一空,深受斯大林器重的库里克因此乾纲独断,对于战区指挥具有最高决策权。
以一人之力控制四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上面的军队,照理说库里克应该风光八面才对,但现在的他,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中亚作战,连战皆败,原本认为固若金汤的哈萨克斯坦楚伊犁山和土库曼斯坦库兰达格山防线,均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集中于努库斯作为战略机动力量的乌兹别克兵团,也遭遇灭顶之灾,整个战局由此急转直下。
兵力不足,已经成为库利克面对的头等难题。
“怎么办?”
接到布尔利克城北部山口防线遇袭的消息后,库利克额头渗出了颗颗冷汗。
之所以没有把部队全都布置在山口位置,在于炮兵出身的库利克深知远东军拥有绝对的炮火优势,一通大炮覆盖下来,部队越密集受创越惨烈。联军的进攻,其实早在库利克的预料之中,但现在的问题是,在对手迅猛如雷的攻击下,布尔利克守还是不守?
守,四个师极有可能陷入对方的包围,全军覆没。
撤,布尔利克为铁路枢纽,一旦放弃,里海铁路和远东铁路均被对方控制,整个部队将被敌人分割成几段,敌人的中路和西路大军,只需按部就班向西缓缓压来,整个中亚战事将将面临崩溃。
就在库利克委决不下的时候,来自莫斯科的一份急电让他迅速下定了决心,立即做出几项调动:
一、驻防布尔利克的部队留下一个最精锐的师,利用城防工事进行最坚决的抵抗,等待主力部队集结,为反攻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其余部队悉数退过楚河;二、命令驻土库曼斯坦首府阿什哈巴德的一个警备师,连同铁路沿线的戍守部队,迅速西进,由铁路撤至吉尔吉斯共和国首府伏龙芝,若是查尔周城被敌占领,则由公路前往,务必避开敌军主力,保存实力;三、命令崔可夫加快行军步伐,尽快赶到阿拉木图,等待下一步作战命令;四,驻守塔什干的两个军,应立即迁移民众,撤除工厂设备,向伏龙芝迁移,避免与西线来的远东军决战。
原来,莫斯科发来的密电告知:远东共和国高层已经做出了在中亚境内作战的军队全部北调的命令,整个中亚地区的远东军,将在近期撤离。
到现在为止,库利克还不知道中路军左翼是安家军独自行动,也不知道楚伊犁山和土库兰达格山防线的失陷,和安家军均有直接的关系,以为一切都是布柳赫尔和叶戈罗夫两位元帅统率的军队所为,心中对远东军充满了敬畏,但对于安家军却看不起,在库利克心目中,中国军队哪里有什么战斗力可言,若离开远东军,即便是以寡敌众,他也有信心可以取得完胜。
在库利克看来,远东军要回撤,走中亚铁路是最方便快捷的,与其在里海铁路沿线留下部队,任由远东军若碾死蚂蚁一样一一消灭,还不如把所有部队收缩起来,保存实力,等到远东军撤离后,再集中优势兵力,寻以为占了大便宜的中国人的晦气。
在这种战略思想指导下,库利克甚至准备把堵在西线远东军回程铁路线上的、拥有坚固城防的塔什干也拱手相让。
只要能送走远东军这个瘟神,任何的放弃都是值得的!
……
东方的天空渐渐明亮,晨曦笼罩大地,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已经抵近布尔利克的远东军,开始发起总攻击。
漫天飞舞的火箭炮弹,宣告了进攻的开始。
虽然布尔利克城四周同时出现了搭载步兵的卡车、半履带装甲运兵车,大量轻型和中型坦克隆隆向前,声势惊天动地,似乎主力部队随时都可以越过楚河,拿下楚城,进而威逼吉尔吉斯首都伏龙芝。
但是,远东军开到楚河西岸边,看到河对岸的苏军已经严正以待,便缩了回去,随即对布尔利克城发起总攻。
半小时后,城市北面的街头,已经满是远东军官兵的身影,可是,远东军的伤亡却在不断加大,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依然无法拿隐藏在具有伊斯兰风格的房屋内的苏联狙击手和经过巧妙伪装的反坦克阵地无可奈何。远东军为了速战速决,投入的兵力很多,战场从城市的北部边缘地带开始,一直延伸到了城市的中央,其中战斗最激烈的就是地处城市中心的六层市政大楼。
作为整个城市的制高点,这座大楼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价值,苏军能够使用这座由钢筋混凝土筑成的楼房,作为炮兵的观察哨和第一狙击点。而远东军如果占领了这座楼,则可以把炮架上去,威胁城市其他地方。
所以。此楼的得失意义非同一般。
激烈的争夺让早已面目全非的市政大楼几乎每隔十多分钟就要易手一次。
冲进楼里的远东军士兵,几乎还没等站稳脚跟,往往被居高临下投掷而来的手榴弹炸翻在地,在楼上积聚力量的苏军部队马上乘势展开反冲击,但是他们的战果也相当有限,因为,一旦出了这栋大楼,外面便是远东军的天下了。
外线的战斗同样进行得非常惨烈,作为铁路交通枢纽,布尔利克火车站修建得非常宽大,占地约二十余亩,包括一个大型客货运站和巨大的货场,但是,在第一轮轰击中,无数的炮弹便把它轰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地面部队开始后,负责攻击火车站的远东军士兵就觉得不对劲,因为,他们发觉自己面前的对手非常凶狠,按照常理,炮兵炮击过后,对方应该采取防御战术,等待站稳脚跟才展开反击。
可是谁也没想到,自己的炮兵刚刚停止炮火攻击,步兵的进攻阵型刚刚展开,前面就冒出了无数的苏联官兵。
在苏军政工干部身先士卒的示范效应下,在内务委员们的连声督促中,在督战队的枪口下,苏军士兵成堆成堆地向前冲,哪怕剩下一个人也只能冲,有炮火掩护上,没有炮火掩护也要上。
撤离布尔利克城的三个师苏军,把自己的冲锋枪和轻机枪全部留给了自己的战友,因此固守城池的这个师苏军,装备的火力异常强大。
战斗异常的惨烈,刚刚准备发起冲锋的远东军士兵,刚刚在炮火掩护下占领苏军阵地,开始使用机枪、冲锋枪和步枪,构筑起坚固的火网。这时无数的苏军士兵呐喊着便冲了上来,然后如同一个个木桩一样,一头栽倒在地。
面临绝境的苏军,战斗力展现得淋淋尽致,有着相同信仰的两支部队,展开逐屋的争夺,先打枪,后打手榴弹,然后是火焰喷射器,最后进入白刃战——拼刺刀和工兵铲。苏军不但射击技术好,而且敢于拼命,远东军许多基层排连,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拼光了,其中有许多是被敌人的神枪手一枪爆头的。
……
当太阳升到正中的时候,远东军终于攻占了城市的制高点,大量迫击炮和高射机枪被抬上了楼顶,对城内外的苏军火力点进行压制,胜负的天平逐渐向着远东军一方倾斜。
布尔利克城北两公里的一座小山上,萧无从望远镜里观看整个战事的进展,脸色极为平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参谋长杨嗣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远东军的城市作战能力还有待加强,若是我们由我们来打,这会儿应该已经拿下来了!”
萧无右手举着望远镜,竖起左手摇了摇:“未必!若是我们统率的是老部队,自然没问题,但我们现在接手的两个机械化军,新组建不久,虽然进入哈萨克斯坦后打了几场硬仗,但城市作战的经验还是很少,仅仅通过基层士官讲解,官兵们一时间还难以领悟军校总结的城市作战要领。总的来说,苏军的战斗力还是很顽强的,眼前这支部队竟然拥有如此多的神枪手,出人意料啊!”
杨嗣点点头,有些惋惜地说:“是啊,估计是一支精锐,可惜被当做弃子使用了……”
“不对!”
作战处长王成龙观察许久,突然说道:“包围圈内的苏军,绝对没有四个师,顶多一个师不得了了,到现在防线一步步被挤压的情况下,依旧没有派出援军,只能有一个解释,敌人根本就是无援兵可派!”
萧无放下望远镜,转过头笑着说:“发现了?其实战斗打响我就知道了,苏军虽然打得很凶狠,但反扑的力度明显不够,这才形成了拉锯战,否则以今天苏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只要后续增援有保障,远东军会被赶出城来。
“很显然,敌人的主力已经退到楚河西岸去了,我们的对手可能知道远东军要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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