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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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骨- 第10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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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第九集团军司令,承担着攻陷日本租界区的重任,张治中是及时调整了进攻方案,不过却是安毅不希望看到的应对。

眼见前线进攻受阻,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若是不能在天黑之前撕破日军的防守,巩固占领阵地,那么随着夜幕降临,对整个地区无比熟悉的日军,极有可能展开疯狂的反扑。日军在浦东有三个师团,若是利用夜色,突然向租界区投入重兵,那么整条支离破碎的战线,就有可能被日军分割包围,投入前线的数万将士,将面临惨痛的境地。

中央军在淞沪战场投入了一个装甲团,这个团是安毅老长官徐庭瑶一手创立的装甲兵旅下辖之第一团,由杜聿明担任少将团长。

今年一月,自感不能在军备上落后于安家军太多,于是,在蒋介石力主下,军委会、军政部正式委托徐庭瑶,将交辎学校战车营和交通兵第二团所属装甲汽车队合编,仿效安家军正在编整的装甲师和坦克师,在南京正式组建中央装甲兵旅,下辖两个装甲团。

第一团团长,蒋介石、徐庭瑶皆瞩目杜聿明,第二团则由徐庭瑶亲自兼任。

装甲旅所装备的战车,大多按照方山训练场实地考察检验后的结论购买,轮式装甲车从德国、美国购进,履带式坦克则从英国和德国购进。随后,军委重金聘请德国坦克专家,充当装甲部队教官,兵员则从军校选送。

八十八师前敌指挥部。

“……你们的进攻路线,就是从这里,喏,我师西路军和北路军的结合部,这是日军的火力点,这里是日军的炮兵阵地……到这里,大约有一千米左右的距离,你们装甲部队一定要打开一条缺口,掩护步兵占领天通庵车站,把我师的整条战线连接在一起。”八十八师师长孙元良对配属到手下的坦克连连长说道。

“你们要记住,一定要坚决消灭敌人之火力点; 还有炮兵阵地。”参谋长张柏亭在一旁仔细叮嘱。

毫无疑问,八十八师官兵对坦克部队参战报有极大的期望,在这个时期的国军将士心目中,只要花费重金从国外购买的坦克一出场,日军防线定会土崩瓦解,举手投降。可是,这根本就是缺乏常识的表现。配备给八十八师这个装甲连,装备的是德国I型坦克,装甲极薄,且有许多开口,缝隙和接合处,使得这种坦克不仅不能抵御平射炮弹,甚至无法承受步兵集束手榴弹的打击。

虽然依照中方的意见,在原有两挺机枪的基础上,添加了五十毫米反坦克炮主炮,火力强大,但如果不注意保护,一样会有极大的危险。

“啊!?从这儿,往……这儿是吗?哦,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迁回一下?充分利用日军炮兵的死角发起进攻?”

坦克连长对进攻路线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对正面攻击日军炮兵阵地的方案提出自己的异议:

“现在是在城市进行巷战,地形极为复杂,坦克只能与步兵保持同步距离,平行推进,交叉掩护,才能发挥其最大的效力。尤其是在这个位置,大家请看,敌人配置有交叉火力,如果我方坦克过于突进,必然招致侧翼火力打击。我们连队的每一辆坦克,每一个坦克手,都来之不易,必须得注意保护才行。”

孙元良对于装甲兵不肯勇往直前感到非常意外,坦克不是有装甲钢板保护吗?不是有机枪大炮开路么?不是有履带威风凛凛轧轧作响吗?为什么还要坚持同步兵一起,慢吞吞地前进呢?若是坦克不能打冲锋,难道说战士们脆弱的身体,比起坦克还要坚固吗?战车的优越性表现在何处呢?

八十八师师长孙元良越想越气愤,显而易见,恐怕不是坦克出了问题,而是这位装甲连长的意志出了大问题。

孙元良正待说服战车连长,解释关于出奇不意和速战速决的重要性,这时候指挥部门外响起一阵沉重的马靴声,第九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出现在了八十八师指挥所狭小的地下室里。

全体立正,稍息,各级指挥官上前汇报战况。

张治中没有说话,而是紧绷着脸,不停地走来走去,沉重的马靴声就好像无形的鞭子,不停地抽打着将士们紧张的神经。原来,张治中对前方的战斗不放心,下达完坦克进入战场助战的命令后,又亲自赶到前线来督战。

这个时候,张治中早已将安毅的请求置之脑后,完全按照自己的部署,准备给日军以致命一击。

“不错,不错!你们的精神状态很好,能够在大战之前视死如归,我黄埔军人就应该如此。”

张治中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随后,他再次厉严地环视部下,作战前指示:“ 我还要补充一下你们的作战方案,由坦克强攻正面,步兵突击日军防线两翼,要不惜一切代价,哪怕部队打光了,也要奋勇地冲上前去……只要拿下天通庵火车站,趁势夺取日军之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那么淞沪之敌就将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我希望各级指挥官,身先士卒,政治部官员要开展思想土作,我就在这个指挥所里,看着你们把火红的军旗,插到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大楼顶上……”

“可是——”

坦克连长欲言又止。

张治中微微皱了皱眉头,问清楚坦克连长的顾虑后,瞪大眼睛,破口大骂:“混蛋!孬种!你给我冲,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你也得给我奋勇地突进去,把日军的防线搅得稀巴烂!”

坦克连长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申辩着:“报告司令官……不是我们怕死,而是我们的坦克装甲非常薄,日军的炮火又太猛,若是步兵一时跟不上,失去了掩护,我们牺牲了不打紧,这些坦克损失了就太可惜了,这些坦克可都是中央一分钱一分钱积攒买来的!”

一个对坦克作战稍微有些常识的作战参谋,悄悄提醒张治中,要是坦克徒劳无功地报销了,不好向蒋介石和徐庭瑶做交待。

“交待?要是拿不下日军阵地,我第九集团军数万将士被日军分割包围,谁向我交待?向阎罗王吗?”

张治中越发地愤怒,咆哮着吼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关键时候不用,留在后方当摆设吓唬人啊?”

说到这里,张治中转向一脸倔强的坦克连长,不由分说地下达命令:“来人,给杜聿明去电话,让他把所有战车全部投入战斗,若是畏敌如虎,军法从事!”

……

一场安毅预料外的战斗开始了。

装甲连长悲壮地登上I型坦克,在不明真相的步兵的欢呼声中,向他的队伍也就是十五辆轧轧作响的坦克一挥手,硬着头皮发出了冲锋陷阵的战斗命令。

德国人制造的汽油发动机,立刻大声轰鸣起来,坦克炮塔不停地转动,五十毫米加农炮炮口和机枪,一齐对准了日军的阵地。

坦克手们完全按照德国教官的教导,把坦克开成“品”字队形,视死如归地冒着日军的炮火,发起决死冲锋。

闸北华界街道两旁的上海居民,受到感染,纷纷从街道两旁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喝彩观战,还有许多青年男女,不顾流弹横飞的危险,走上街头,大声高呼抗日口号,捐赠毛巾食品,慰问自己的子弟兵。

一百年多年了,中国人受够了欧美列强和东洋鬼子的侵略,吃够了武器装备落后的苦头,现在看到中国人也有了自己的飞机和坦克,有了和列强之一的日本一决高低的现代化武器,他们没有理由不兴奋,没有理由不大涨志气。

人群受到鼓舞,乐观和一厢情愿的情绪如同传染病菌一般,迅速地传播开来,因此坦克一发动,机枪一响,人群就欢呼雀跃,还有人把帽子高高地抛到半空中,仿佛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一般。

两个营的步兵,跟在坦克后面,浩浩荡荡地向日军严阵以待的阵地发起冲锋。

八十八师官兵,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许多人扬眉吐气,连腰也不肯弯一下,好像只要有威武雄壮的坦克在前面开路,日军就只能投降这一选择一般。

战术意识上的落后,导致了认识上的极大偏差,不管是从指挥员还是普通的士兵,眼睁睁地把自己最精锐的力量投入到无谓的消耗中去,世间悲剧,莫过于此。

正文 第一三八八章一夜无眠

黄浦江上,炮声阵阵,安家军空军第二大队,正在对江面上的日军战舰展开狂轰滥炸。但是,高空轰炸机无法对战舰进行精确轰炸,低空飞行的话,又太过危险,日军在租界区和黄浦江两岸布置了大量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再加上巡洋舰自身装备的高炮,密集的弹雨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弹幕,已经导致一架叙府产容克新型双发轰炸机和两架仿制于德国JU87斯图卡轰炸机的“秃鹫I型俯冲轰炸机”凌空爆炸。

激烈的海空大战从早上一直厮杀到现在,在接连遭受损失之后,这一回日本海军第三舰队人品大爆发,在密集的弹雨轰炸下,竟然只损失了一艘炮舰和一艘驱逐舰,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日军的舰炮依旧威胁着发起进攻的中国军队。

安毅从望远镜里,看到张治中出动了坦克部队,不由得脸色大变。但他没有通过侍卫携带的电台劝阻张治中,一则是不知道能否联系上,二是张治中是一个执拗的人,既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是作为学生的自己能够阻止的了。

安毅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群英勇的将士平安无恙。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日军阵地上的枪炮响了。

日军布置在天通庵火车站的防线,隔着一条开阔的马路,围墙外面有大片的空地。中国军队的坦克一出现,日军各种轻重武器就开始猛烈射击。日军步兵操纵的三八式步枪,弹无虚发,不断地变换射击目标,轻重机枪“哒哒哒”地扫射着,一座座战壕、一栋栋楼房、一个个地下室的窗口和由沙袋堆砌成的工事射击孔里,到处都在喷射火舌。飞蝗般的子弹,编织成一张张残酷而又严密的火力网,把死亡的魔爪从四面八方伸向进攻的队伍。

几乎是眨眼间,闸北华界一带汹涌如潮的欢呼声便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子弹肆虑的呼啸声和受伤者痛苦的呻吟,侥幸未受伤的八十八师官兵,在密集的弹雨下,只能趴在地下,或者躲到街道两侧的门廊里,“噼里啪啦”地开火还击。

当一名战士,面对着的滚烫子弹,全都好像长了眼睛,钻入身边伙伴的胸膛里,脑门上,溅起恐怖的血花,看到平日的好友仰面躺下,怒目圆睁逝去,感受着一粒粒子弹从身边飞过,打在坚硬的花岗石墙壁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又或者钻进干操的泥土里,腾起一团团呛人的烟雾,还能鼓起勇气,继续挺起并不结实的血肉之躯,去同日军的子弹较量吗?

尤其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当第一批八十八师士兵被日军交叉火力打得血肉模糊横七竖八时,日军在黄浦江上的战舰,再次加入到攻击序列,舰炮根本就不需要瞄准,只需按照脑子里的坐标代号进行炮击,一发发大口径炮弹呼啸而至,空气中到处回荡着炮弹爆炸的巨大震响,阎罗王派出的牛头马面,在一团团令人恐惧的火光和烟雾中,闻声起舞,不断地勾走战士们的生命。

于是,进攻的队伍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混乱,官兵们四处躲避和退却。

由于八十八此前从未受过步坦协同作战训练,压根儿就不知道怎样利用坦克跟进和互相掩护,也缺少步坦协同的基本常识,所以没过多久,除了坦克车还在一往无前地“轧轧”前进外,前后左右己经没有一个能够掩护坦克前进的身影。

安毅看得心如刀割,步兵和坦克脱节,步兵为了躲避不必要的牺牲,不得不匍匐地上或者躲藏在墙角,而坦克部队却孤军深入,隆隆地向日军的阵地猛扑过去,随时都有可能遭受日军的沉痛打击,这是何等悲壮的一幕画面?

就在安毅用望远镜揪心地看着的时候,一发拖着尖锐哨音的大口径战防炮炮弹飞了过来,直接击中一辆正在行进中的I型坦克,“轰”地一团火焰腾起,坦克立刻被掀掉了大半个炮塔,那层并不坚固的装甲,瞬间就被直射的加农炮弹,撕升了一个大洞,油箱处燃起了熊熊大火。

紧接着,成群的加农炮炮弹呼啸而至,在I型坦克周围,形成了一张恐怖的火力网,坦克队形顿时被打乱,有几辆坦克试图退回去,却被炮弹击中燃烧。无奈之下,余下的坦克一边英勇还击,一边全速冲过马路空地,逼近日军阵地,以避开炮火的攻击。

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纠缠战术,立刻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日军的炮击顿时减缓, 中国军队的坦克群暂时逃脱了打击。

安毅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还未等他为坦克指挥员的机智喝彩,日军阵地上同时跳起好几组全副武装的爆破手,他们手握爆破筒,身上捆满了炸药,或者利用墙根拐角,或者借助破损工事的掩护,甸伏跳跃,机警灵活地向中国坦克运动。

这无疑是个惊心动魄和危机四伏的时刻,因为坦克车有着观察和射击死角,按照步坦协同原则,此刻只有护翼一侧的步兵火力,才能有效地消灭日军的爆破手。但是,此时八十八师的步兵,全都被炮火远远地阻隔在远方马路的尽头,他们只能趴在地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陷入重围,看着日军的爆破手好像在做漂亮的演习动作,接二连三地向坦克车发起进攻,一次又一次扑向车壁上涂着青天白日徽的坦克,无能为力。

于是,在这种令人绝望窒息的紧张氛围里,一阵阵响亮而又尖锐的爆破声传来,浓重的烟雾,就好像魔术师正在进行大型魔术表演一样,腾空而起,中国坦克部队无法逃脱的灭顶之灾终于降临了。

一辆I型坦克刚刚“哗啦”地瘫痪在地,另一辆随即又壮烈地起火燃烧,当最后一辆坦克冒着熊熊大火,冲进日军的防线时,迎面却挨了一发平射的加农炮炮弹,终于死不瞑目地侧翻在了日军的壕沟里。

那辆坦克车的驾驶员,企图挣扎逃出被击毁的车厢,刚刚推开顶盖冲出来,立刻被一排密集的机枪子弹打得浑身都是窟窿,瘫软着倒挂在了炮塔上,就好像一截烧焦了的木头。

安毅看得两眼噙满了泪花,眼睁睁地看着中国军队倚为自豪的坦克部队全军覆没,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谁人能够理解?

安毅不知道的是,在全线发起的进攻中,还有两个坦克连队遭到了同样的厄运。在这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中国军队损失了五十八辆坦克。

八十八师指挥部里,张治中通过望远镜,亲眼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安毅的警告,想到那名坦克连长的担心,不由椎胸顿足,无比懊恼,可是,世间从无后悔药可持,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场战斗下来,天快黑了,安毅心情无比沉重,站起来连身上的灰尘都没有拍,转身便下楼去了,侍卫们连忙跟上。

走在安毅身边,沈凤道和林耀东脸色极为难看,这个时候,他们突然担心,若是安家军面对这样的局面,该怎么办?

……

安毅的离开,没有带起一丝波澜,因此此时整个战场已经战成了一团。

夜幕降临的一瞬间,苏州河北岸福新面粉厂的装卸小码头上,一艘小火轮,满载着水雷和炸药,快速接近日本海军第三舰队停靠在汇山码头上正在调转炮口,向中国军队猛烈炮击的“出云”号重巡洋舰。

可惜,由于过于紧张,爆破手全然忘记了出发前八十八师参谋长张柏亭和262旅参谋主任谢晋元的一再嘱咐,小火轮在距离“出云”号七百余米处便开始施放(原本应该是三百米),结果只在汇山码头上掀起排山倒海轰响,“出云”号重巡洋舰在巨大的震荡中颠簸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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